淮言眼尖地看到对方拳头上有血,他下意识去摸对方,被靳泽按住了:“别摸,脏,放心,不是我的血。”
此时的靳泽还穿着两人分开时的衣服,显然是宴会之后直接就过来了。
对方笔挺的西服此时已然有些皱了,淮言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眼镜上也有血,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溅上去的一样。
靳泽平时总是温和而儒雅的,此时却浑身散发着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像是一头开锋见血的利刃,凌厉从浑身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
但淮言半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靳泽突然意识到什么,怕自己会吓到他般往后撤了两步。
向后的身体猛然被抓住,青年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动作轻柔地将他眼镜上的血渍擦干净,柔软得不像话。
靳泽刚刚被激起的暴怒,猛然间就被抚平了,他克制住自己想亲吻对方的念头,伸手抚着对方的脸。
“言言没事,现在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淮言嗯了一声,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对于这个动作,靳泽也愣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竟然不是那么惊讶:“阿姨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把阿姨转到靳家名下的医院吧。”
淮言很轻地摇了摇头,对于靳泽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感到很平静。
他母亲是在高考的那个暑假出的意外,原本只是一个小手术,但由于术后感染,病毒入侵引起了大脑损伤,才一直沉睡了下去。
他也是詹舒绒离开不久才意识到,并不是他妈妈被绑来了这家医院,而是詹舒绒干脆将他带来了母亲的病房。
也好……让靳泽觉得他是不想麻烦对方,才不让母亲转院就好,免得突然转移了病房让詹舒绒起疑。
“言言,你醒来后,在这里有见到什么人吗?”
淮言愣了一下才摇头说没有,他想了想,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后转过头来:“哥哥,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回去的路上,靳泽看着青年的心情不大好,以为对方是因为看到了母亲,触景生情。
他将人拢在自己怀里,“言言放心,阿姨会醒过来的,阿姨还要看着你幸福地生活下去呢。”
现在再也没什么,比靠在靳泽怀里更让他安心的了。
他闭上眼,悄悄在对方怀里放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靠得离对方更加近了一些。
“言言,来超然吧。”
其实靳泽早就在筹备这件事了,他原本一直想将这件事完全盖棺定论了,再跟人说。
但昨天那件事,实在让他太过后怕,以至于哪怕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而直接提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件事了,上一次对方的拒绝还言犹在耳……
然而出乎意料的,淮言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好。”
靳泽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他原先是以为淮言自己不想来超然,因此打算从杜朋兴那边直接走合约,但既然现在淮言已经点头了,其余的什么违约之类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只要淮言的合同进了超然,对方就算是彻底走进了他的领地之中。
想到这里,靳泽吐了口气,揽着淮言的手臂微微收紧……
两人回的是靳泽在这边的一套房产,布局什么的都很符合靳泽先前的审美,全屋的黑白灰,看不见一丝暖色。
淮言还记得对方函馆的那套房子,装修明明很有生活气息,还说可以让他住进去,他还以为是对方的审美有所改变呢。
今天已经很晚了,折腾了一晚上,天都要亮了,两人快速地洗了个澡。
靳泽出来的时候,淮言还没睡着,还给他递了一杯牛奶。
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但青年握着杯子递过来的手实在太软,软得他根本没有生出要拒绝的意思来。
上了床,靳泽从后面抱住了青年,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对方发凉的身体。
“还是害怕吗?今天太晚了,心理医生明天会过来……”
淮言摇摇头说:“不怕。”
他说完,突然转过身来,从正面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动作很亲昵,虽然不是青年第一次做这件事,但靳泽却还是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
淮言今天似乎很奇怪,靳泽并没有将这一切归咎在江彬彬身上。
相反,对于淮言所说的,他在病房里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也不相信。
他从刚进病房开始,就分明地闻到了一股烟味,并且窗户还是开着的。
医院里不可能有人抽烟,并且还在晚上 将窗户开那么大。
他去的时候,淮言是坐在他母亲的床上的,而对面的病床上也还留着被人坐过的印记,这只能证明,一定有人在淮言醒来之后来过病房,并和他说了什么。
但淮言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隐情。
靳泽知道淮言不想跟他说,但青年今晚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让他隐约觉得如果这件事不被弄清楚,一定会伤害到他。
但今天实在太晚了,青年折腾了一晚上,需要充足的睡眠,因此靳泽将疑虑都压了下来,准备明天再从长计议。
怀抱里的温度似乎没有因为他而温暖起来,可是眼皮很沉,思绪在不断涣散。
恍惚间,靳泽感觉到了一个很轻很慢的吻落在自己唇上,是唇上,而不是其他地方。
一定是淮言!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起来,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无论怎样都睁不开,整个身体都沉重得厉害,而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言言要逃走咯(早上走 晚上就被抓回来那种)
靳泽醒过来时, 脑子依旧昏沉得厉害,以至于他在床上睁开眼后,空空看着天花板好几秒, 才翻身去看身边的人。
但身边早已经冰凉,显然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是淮言昨天递给他的牛奶有问题, 因此他才一直昏睡到现在。
他很确定,昨天亲他的人一定是淮言, 这个房间除了他,一定不会再有别人进来了。
但是为什么要走呢?或者说,为什么要亲他呢?
靳泽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唇。
昨天的那个吻真的是一个很淡的吻, 对方似乎是怕他会醒过来,很克制而小心翼翼地,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一下就松开了。
靳泽很肯定, 这已经不是一个还在兄弟或者朋友界限范围内的吻, 但对方究竟为什么吻了一下, 就很快松开了呢?
是试探吗?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吗?
靳泽的脑中灵光乍现, 想到青年的逃走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因此也借以试探自己是否动心。
那吻完他之后逃走就意味着……
青年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但依旧无法接受他,所以以最体面的方式逃走了吗?
仿佛有什么冰冷液体顺着血液灌进去, 让靳泽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般寒冷。
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吗?他是不是真的在哪里露出了破绽?淮言怎么会离开他呢?淮言怎么会逃走呢?
他有些恍惚地下了床,不死心地将整个房间都找了个遍,
然而没有, 一点青年的影子都没有。
他甚至确定,青年是在两人睡下去不久就走了的, 因此昨晚对方放下的牙刷, 甚至都没有改变位置。
是真的逃走了, 是真的离开他了,他努力了这么久,淮言还是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被压制的野兽骤然间冲破了牢笼,沸腾的血液从紧闭的大门中翻涌而出,瞬间就烧到了大脑。
靳泽的眼睛刹那间变得血红,他的声音冷得可怖,伸手拨了电话出去:“十分钟之内,我要淮言现在的位置,我要把人……抓回来。”
爱尚传媒大楼内
淮言的身边还放着自己的行李箱,本来是从节目录制地出来带出来的,现在又是从酒店里拉出来。
下了飞机,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拉着箱子直接来了爱尚传媒的大楼。
杜朋兴是在淮言之后来的,他本来电话里已经跟人说好了,让他直接去机场就行,周韵已经等在那边了。
但他没想到淮言会亲自过来,还说有重要的事儿跟他说。
杜朋兴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淮言态度坚决,还说如果不见面,他就不去美国了。
现在事情进展很顺利,詹舒绒跟他签了些东西,保证事成之后会给他一大笔钱和资源,还会帮他完成爱尚的转型。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差错,因此虽然心里存疑,但终究还是来了。
两人坐在会议桌的两端,这是个小会议室,两个人中间没隔多远,让杜朋兴第一次完整地看向对面的人。
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对方。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率先开了口:“淮言,你究竟想说什么?”
淮言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一直放在腿上的文件袋里一连拿出一沓的文件来。
“我想解约。”
杜朋兴一愣,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解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淮言出来之前,已经事情到了这时候,他大概会很慌张,然而事实是他现在冷静地可怕。
“这是我第一份跟你签订的合同,借款两百三十万整,钱我在进公司的第二年,分五笔打进了你的私人账户里,这是我的汇款记录……第二份合同是跟公司的签约合同,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分成,二八分,合约失效三年,正好在今年结束……这份是上回陈东那事儿之后,我跟公司签的赔偿合约……”
这是他从认识杜朋兴开始,跟他或者公司签的所有协议,一些汇款信息,以及杜朋兴帮他垫付的医药费票据等等。
淮言将这些文件按照时间顺序,一张张都摆在两人面前,“我要解约。”
青年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可明明在原先,他一直觉得淮言会解约的时候,对方始终没有动作,而现在,只是要他短暂地离开靳泽一年而已,竟然就为此要跟他解约?
“为什么?你母亲的医药费,不打算付了吗?”
淮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眼前的人,在四年前,是曾经被他视为过救命稻草的。
四年前,他父亲生前被人诓骗,签下了一份对他很不利的协议,以至于死后欠下了巨额债务。
淮母不得不卖了房子和首饰来偿还这笔债务,但依旧不够,她还因此忧思过重住院,也就是这次的小手术,让她接下来这么多年,都成了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这对于刚要上大学的淮言,几乎是晴天霹雳,不得已,他走了非.法渠道借下了高/利/贷,来维持母亲高昂的治疗费。
而欠债总是要还的,淮言当时卖了房子,就窝在一个四五平米的出租屋里,欠债还不上那些人就开始藏,开始砸。
而杜朋兴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尽管他开出的还债条件和利息丝毫不亚于高/利/贷。
但淮言是真的怕了,怕睡觉的时候,会突然被人抓着头发从床上提起来,更怕母亲病房外时不时乱逛的人影。
因此这些年来,即使他清楚地知道杜朋兴和爱尚的这些条约,无异于是压榨了,但依旧能够忍下来,即便公司给他制定的路线是黑红,往上骂他的人铺天盖地,他也依旧能第二天起个大早去拍被骂花瓶的戏。
其实也不是没有难受过,网上的人隔着屏幕骂人,恶毒的话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但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钱,需要钱来维持他和母亲的生活,没有什么比娱乐圈来钱要快了。
他之所以今天会坐在这里,也是因为,他已经算了很多遍了,自己手上目前赚的钱,已经足够他母亲接下来的医药费了。
见他不说话,杜朋兴的神色冷得更加厉害:“你想签去超然?”
淮言闻言只是摇头。
他其实知道,如果他想的话,靳泽从来都是比杜朋兴更好的求助人选,靳泽对他的帮助,可以是无条件的。
但他喜欢靳泽,他爱靳泽。
所以四年前,靳泽的超然还在起步时期,他不能让一个父亲欠债还差点入狱,自己借过高/利/贷的人进去,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不保证哪一天这些会被人爆出来,所以他不敢冒着会毁了对方事业的风险去拖累对方。
而现在,更不能。
先不说他的炸弹危机还没解除,他这些年的黑料就需要耗费很大心力洗白,而他知道,靳泽不会让他留着这些污点的。
当然,除了超然,别的公司也不行。
他知道,爱尚虽然现在行将就木,但到底曾经辉煌过,影响力还是有,另外爱尚从来没有放弃过全网黑他,就是为了怕他解约去别的公司。
所以他的决定……只是不当艺人了而已,或者公众面前,实在太累了。
他虽然能平静地看着别人的谩骂,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他也想过的,为什么是他呢?能不能放弃呢?
可是不能,他需要钱,需要钱让他母亲活下去,也需要时间……让他还能等一个和靳泽重逢的美梦。
所以他现在无比感谢坚持下来的自己,他甚至感谢詹舒绒就这么大剌剌地将他母亲暴露在靳泽之下,让他不必再为自己的伤口找一个掩盖的借口。
杜朋兴见他这样子,也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
他只是有些惊讶,其实很少有人能适应明星这样光鲜又高薪的生活,再回到平凡中去,但淮言看起来一点也不遗憾……
但这样的话,詹舒绒那边的计划就会落空,杜朋兴暂时找不到比对方更好的合作伙伴了。
所以,不能放淮言走。
他脑中突然想到些什么,既然淮言是因为不想拖累靳泽的话……
“淮言,你知道靳泽想签你吧?但你不知道他出的是什么价格对吧?”
杜朋兴说出了一个数,以及靳泽开出的条件。
淮言的眼睛倏地睁大,靳泽出的这个条件,就算是他再给超然干十年也赚不回来,这完全是赔本的生意。
加上他虽然不懂商场上的这些事,但是如果他没想错,一旦挪动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一定会影响超然目前的资金链,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淮言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凉。
杜朋兴在威胁他,威胁他退回去,威胁他放弃抵抗。
“淮言,你还小,反正只是一年而已,何必呢?一年之后,詹小姐的目的达成之后,一切就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不是吗?”
淮言闻言,掐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多个小时,五十多万分钟……怎么能叫做而已呢?
他已经用了四年,用了四年来还清这些债,让自己站在对方面前时能稍稍体面些,他又怎么能再去等这五十多万分钟?
他觉得自己大概从来都是不勇敢的,从来别人在形容他时,都不免要用上怯懦两个字。
他自己觉得大概也是,所以他自卑,怕自己不够资格能站在靳泽身边,他也患得患失,喜欢靳泽对他的特殊,又讨厌那只不过是对方对待弟弟的行为而已……
他总是在害怕,总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伸出手。
但还好,就像杜朋兴说的一样,他还小。
所以,这次,他要勇敢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勇敢,再让他和靳泽分开了。
他回想起昨晚他和靳泽的那个吻来,他很小心,对方大概也发现不了的。
继续让他站在靳泽身边吧,无论以什么立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拿出几份文件来,这次他是直接甩到了杜朋兴面前的。
对方起先还没当回事,在看清上面的图片时,却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些,你……!”
淮言也站了起来,“这上面详细记录了,你第一次想让我陪酒,并且暗示我献身的证据,房卡什么的都有。但我想第一次的证据应该不够充分,所以第二次的,陈东那件事……你也插手了对吧?”
杜朋兴将那份资料拿了起来,发现第二次陈东那件事情,他分明只是提供了一些中间的渠道关系,竟然被淮言连人证都找到了。
他想到了什么,“是周韵?”
淮言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今天杜朋兴原本就打算让对方带他去美国,所以周韵和他的见面完全没让人起疑。
而对方之所以能拿到这份文件,还多亏了周韵早在他落水时候的全网黑后风评反转,就意识到这里面是靳泽在帮忙。
因此,他如今才能顺利将这些东西都放在杜朋兴面前。
果然,杜朋兴在看完后,脸色已经彻底白了,最后只能瘫坐在椅子上。
不用多久,爱尚就会发出和他正式解约的声明,也会宣布他退出娱乐圈。
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淮言拉着箱子从爱尚出来,只觉得身上的重量骤然间就轻了,他看着外面的天,只觉得连天都蓝了不少。
詹舒绒那边现在应该还没完全戒备,所以靳泽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所以现在……该回去找他了。
手机上打的车还没到,面前却突然有辆黑色的车停下,没有车牌号,看上去有些诡异。
下一秒,他就被拽上了车,口鼻都被紧紧捂住。
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落进耳朵里,“言言,别想跑……”
淮言现在格外害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
然而他睁开眼, 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看着这地方,竟然有些眼熟。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靳泽那栋位于函馆的别墅, 上次对方还特地跟他说过,他可以住过来的那套。
房间里很安静, 静到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淮言翻身起来,开始回忆晕过去之前的事情。
所以是靳泽带他来了自己的房子?可是靳泽要让他来, 怎么会将他迷晕呢?这太奇怪了。
淮言在别墅里逛了逛,发现这里是有人住的痕迹的,甚至他行李箱里的衣服都被人细心地分门别类在衣橱里挂好。
桌面上还放着早餐, 还没凉,这意味着房间里的人走了还不久。
淮言第一反应是去找自己的手机,但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丝信号, 就好像生怕他会联系别人似的。
门他也试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从里面似乎是打不开的。
他在翻到自己衣服的时候, 无意在衣柜角落的一个箱子里, 翻到了一些绳索、手铐之类的东西。
东西似乎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最后都被很暴力地拆卸开,胡乱塞进了这个箱子里。
淮言实在想不出来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靳泽去了哪里。
但他只坚信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定,靳泽不会伤害他, 而在靳泽的领地上,他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是靳泽将他带了过来, 那哥哥做事, 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现在只是在想, 靳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亲了他呢?如果知道了,他又究竟是就此表明心意,还是继续隐瞒呢?
刚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这就有新的麻烦迎面而来。
不过他倒是不后悔那个匆匆分开的吻,至少是个念想也好。
淮言吃了早餐,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看电视,没一会儿又实在困极了,抱着靠枕再次睡着了。
距离上次见到靳泽,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叶医生让男人在椅子上坐下。
“靳先生,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靳泽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静地解开了一丝不苟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扣子,而后长久地呼出一口气来。
“我还是把他关起来了。”
叶医生闻言一惊,她和靳泽都知道,这个关起来,就是两人理解上广义的关起来。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吗?
“为什么,他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不是吗?”
靳泽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眼镜也一并摘了下来:“假的……”
那只是他利用了青年的心软,所使出的卑劣手段罢了。
“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了,他想跑,想要离开我,所以我把他抓回来了……”
男人看上去很挣扎,额角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内心剧烈的情绪波动,但长久的忍耐让他下意识地将这些情绪隐藏下来。
咨询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只有中间一点缝隙里透出一些光来。
靳泽整个身体都隐藏在阴影里,他很慢地为自己点燃一支烟,云雾缭绕间他的声音从喉管挤压出来。
我原本不想这样的,可我无法忍受他会离开我。”
靳泽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内心极度的渴望超出正常限度的占有,和伦理上最后的坚持在不断厮杀。
叶医生尽力安抚他的情绪:“坦白说,你的忍耐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先以为你会把他关起来的,在你回国的第一天。”
叶医生作为靳泽这几年的医师,他很清楚靳泽对于淮言的执念有多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靳泽是个病人,并且是个病得不轻的病人。
靳泽今天跟她说,将人关起来了,她可以说毫不意外,甚至觉得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靳泽闻言,修长的手指将燃烧完全的烟灰掸下去,而后自嘲般笑了笑。
将人绑起来,锁起来,关起来……这的确是他从见到淮言开始就不断滋生的歹念,他本来以为他可以控制的。
就如他一开始不顾医生劝阻,回国之前保证的,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看看淮言,想碰碰他,想抱抱他。
但欲/望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淮言像是时刻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让他在靠近的同时,无力地在欲/念的深渊里下坠。
他一直都知道,一旦他将人关起来了,他和淮言就彻底完了。
淮言会哭泣,会抗拒他的靠近,从此再也不会甜甜地喊他哥哥,会从此视他如洪水猛兽。
靳泽头一次不敢承受自己做事的后果,所以狼狈地在将淮言关起来之后逃了出来,从满是淮言的空间里逃了出来。
咨询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一览无遗。
但靳泽却好像隐约听到了哭声,压抑而克制的,从角落里传出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那大概是淮言,是从此面对他只会哭泣,再也不会对着他笑的淮言。
他想上去抱住对方,却踌躇不前。
靳泽无力地将手撑在下颌上,却发现自己的手湿湿的。
她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渍,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他哭了。
他也说不上是惊讶还是什么别的,只是突然觉得心上有什么空荡荡的地方被填上了。
她以前的处事方式很简单,很多人都说他是冷血的怪物,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