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住了两年半的小屋,多少有些不舍。当初只身一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走进这个房间时,那种陌生的气息,仿佛还在昨日,可现在每一处都留下了他生活过的痕迹。好在,这些无形的痕迹都可以被带走,装进相机,装进箱子,装进心中,成为永久的回忆。
慢慢似乎也感受到主人难以言表的心情,围着他在脚边直蹭,时而往敞开的行李箱里钻,像是怕自己被留在此处。晓免孑笑了笑,就地坐在地毯上,将它抱起,举着它两条小短腿,道:“放心吧,你的托运手续都办好了,还给你买了一个最贵的登机笼,不会把你忘在这里的。”说完,慢慢“喵”了一声,挣脱怀抱又跑远了。
不知道林苍徹还在不在I国,也许早已经回去了……晓免孑看着玩弄沙发毯子上垂下来的毛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人。自上次从他家离开后,林苍徹便再也没出现过,甚至连电话微信也没有。
自己的电话号码是来I国时新换的,他不知道也正常,但微信……晓免孑掏出手机,翻到联系人一栏,从上往下刷了一遍,没有林苍徹的存在。他回忆了一阵,还是没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将他删了的,也许在爸爸的葬礼后,也许在来I国的那一天,总之,他曾是的的确确地想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与那个爱心符号的APP一起,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到底对这个人抱着怎样的感情,如今的晓免孑依旧迷茫,虽然他早已知道Hermann和林苍徹就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没办法像对待Hermann一样将林苍徹视作自己所谓的“恋人”。不过归根结底,他与Hermann曾经也并非“恋人”关系。
一切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就像是冒着热气但没有沸腾的火锅,很难定夺是不是可以往里面下菜了。
正胡思乱想着,敲门声起,晓免孑站起身来将门开了一个小缝,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叠摞起来的纸质餐盒。随后才听到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快帮我接一下!”
“徹哥……?”晓免孑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这才看见林苍徹那张有些微红的脸。
“怎么了?看到我很意外?”林苍徹将大衣外套脱了顺势放在沙发扶手上,环顾了一下屋内,不等晓免孑回答,便继续道:“你这兔子窝原本有这么大吗?”
兔子窝?……晓免孑皱了皱眉头,同样无视他的疑问,盯着手里的纸盒自说自话:“这是什么?”
“饺子。”
林苍徹在沙发后面瞄到了慢慢,正用同样的眼神打量着他。他蹲下身去,象征性地摸了两下代表打了招呼。
“饺子?”
晓免孑打开餐盒,盒中整整齐齐排列着看起来像方形饼干一样的神秘物体,略有厚度,里面显然包裹着馅料之类的东西。旁边浇有番茄汤汁,还有几颗青豆洒落在上面做点缀。再看下面几个盒子,都是同样的内容,盒子侧面印着一家著名餐厅的名字。
“我说饺子,他们只有这种。”林苍徹看着晓免孑一脸呆滞的表情,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释道。
“确实,这也算‘饺子’,没毛病。”晓免孑无奈地笑了两声,才想起I国美食里,也有出名的“饺子”,道:“为什么要给我带饺子?”
“今天冬至。”林苍徹说,理直气壮得好像自己在光荣完成某项任务。见晓免孑盯着餐盒没反应,又补了一句:“本来我是想自己包的,但住酒店不方便。”
“说的你好像会包似的!”
晓免孑脱口而出,笑完了才发现似乎着实没给对方留面子,尴尬地找补道:“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没见过徹哥下厨……”
“那你会吗?”林苍徹回了一嘴,面带不悦。
“我,我当然会。”晓免孑心虚至极,却仍想着比天大的面子。
林苍徹盯着他看了两秒,迅速抄起沙发上的大衣外套,另一只手拉着晓免孑就往门口走。
“徹……徹哥,去哪啊?”
“超市!”
离家三公里处的超市,晓免孑是常客,可此时林苍徹走在他前面,带路似的,穿梭在各个货架之中。
晓免孑不敢作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主要的,是自己的手仍然被林苍徹牵着,从出门那一刻开始,就没松开过。
像是怕他会逃走一样,林苍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甚至连寻找商品时也只用另一只手。毕竟拥有两次左手打石膏的经历,他的右手十分灵活,连翻带找,还会单手装袋。
“徹哥,”晓免孑指了指刚被他扔进推车里的一袋面粉,小声道:“那个,你是打算要自己包饺子吗?可是这是低筋面粉……”
“我知道,”林苍徹头也不回,继续盯着货架不知道在找些什么,“还是你家有面粉,那我就不买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晓免孑挠挠脑袋,说:“就是,低筋面粉,是用来做蛋糕的……包饺子要用高筋面粉……”
林苍徹的右手悬在半空,迟疑了两秒后,依旧继续着之前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接道:“我当然知道,蛋糕我也想做,不行吗?”
“说的你好像会做似的!”
这次,晓免孑忍住了,但还是在心里发出了声音,见林苍徹重回刚才的货架拿了一包高筋面粉扔进手推车,他选择不再多管闲事,任由前面的人牵着他的手到处乱转。
感觉到手心开始微微发热,晓免孑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上。林苍徹的手应该比他还要滚烫,手心与手心挨着的地方,已经有了湿润感。晓免孑稍微动了动自己的手,挣脱无望。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林苍徹的背影上。没有做造型的头发,依旧整理得当,看上去柔顺又轻软。身上是一件暗灰色的大衣,好像第一次见,但脖子上围着的那条羊绒围巾,却十分眼熟。
晓免孑突然十分享受现在的状况,内心中一股满足如地下温泉从泉眼喷出一般,还没来得及他做反应,便已经温暖全身。他无暇思考这一刻的悸动究竟来自何处,仅仅是一个背影,便令他心跳加速。
没有戴帽子、没有戴墨镜、没有戴口罩,甚至围巾都只是宽松的搭在脖子上。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牵着自己,更迭人群,襟怀磊落,正大光明。
第62章 爱的魔法
大包小包地将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拎到家,晓免孑觉得手都快断了。一路上,他拎着袋子,林苍徹“拎”着他,晓免孑一手冰凉一手火热,纠结在心中形成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流,让他几乎要忘记时间流逝与空间转动。直到返回自己公寓时,他的手才被放开。林苍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突然回头说道:“忘了你房间没有厨房。”
“徹哥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包饺子啊?”晓免孑再次确认,他还是不相信林苍徹会主动提出劳动建议。
“不然我们买那么多面粉都用来做蛋糕吗?”林苍徹回了一句,将袖子挽在手肘,叉着腰道。
“高筋面粉不能做蛋糕,低筋面粉才……”
“知道了,所以你有什么做饭的东西,电磁炉之类的?”林苍徹打断他的话,皱起眉头。
“嗯,让我想想……”晓免孑看着一袋子原材料,恨不得有根魔法棒,一挥就直接变成热腾腾的饺子。
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始思念起从前在家的日子。只要有妈妈在,饭桌上永远有美味的饭菜,写字台边永远有削好的水果,茶几上永远有吃不完的零食。曾经,他确实有魔法棒,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而已。
晓免孑收回思绪,沉默片刻,对林苍徹说:“我去问一下房东太太,能不能把一楼的厨房借我们用用。”
林苍徹没有说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五分钟后,晓免孑回来了,拎起超市的袋子,有些异样的兴奋:“房东太太同意了,但是用完要收拾好。”
林苍徹笑了一下,“靠你了。”
晓免孑摇头晃脑,表示早有预料。
如果说“借厨房”的难度等级是1,那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都是超10的大关。晓免孑率先从袋子里挑出蔬菜和肉馅,把蔬菜放进洗碗池里洗了起来。他一边洗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林苍徹的举动,此时的林苍徹宛如一尊雕像一样,站在料理台旁盯着袋子发呆。
“兔子,”他突然发话,又一次在晓免孑的预料之内,“你知道面粉和水的比例是多少吗?”
晓免孑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会吗?”
“我会包啊,是会包,又不是前面这些……”
林苍徹说着,斜着脑袋看了晓免孑一眼,晓免孑满心无奈,却又无法发挥,主要是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与林苍徹同样是只会包的加工型选手。
“1:1吧。”晓免孑顺口说道,他将过了一遍清水的菜放到沥水篮里,掏出手机,低头偷偷打开搜索引擎,随后又立刻改口道:“1:0.5-0.55左右!”
“这么精确。”林苍徹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想了想,选择不揭穿,“有称吗?”
“嗯?”
“称。不然我怎么知道放多少。”
“也不用那么精确,其实差不多就行了。”晓免孑将手机快速塞进口袋,挽起袖子找了一个大盆,将面粉倒入,随后又用量杯接水开始一点一点往里注入。他一边操作一边拼命回忆妈妈在家包饺子的全过程,印象中妈妈也从来没有用过称,于是他佯装镇定地搅动着,直到将一包面粉全部倒完,盆里的依旧没有丁点要成为面团的趋势。
“你到底会不会?”林苍徹忍笑问道。
“有什么不会的,面多加水,水多加面,万能公式。”晓免孑依旧努力与手下的面粉团做斗争。
“但是我怎么觉得,你这盆东西稀得都可以做粥了。”
晓免孑白了林苍徹一眼,手上却很诚实地往袋子里捞。
“低筋面粉是用来做蛋糕的。”林苍徹一秒便猜出眼前的人要干什么,学着刚才晓免孑的语气,无情拆穿道。
“好吧好吧,我坦白,”晓免孑将盆子往前一撂,泄气道:“我不会行了吧,不会和面,也不会擀皮,饺子包得也不好看,以前在家的时候……等下!”
他说完,立刻掏出手机按了起来。
“又开始搜索引擎了?”林苍徹背靠料理台,双手抱胸。
“找会魔法的仙女!”晓免孑笑了笑,手机传来一阵视频电话的等待声。
林苍徹一时没理解他什么意思,直到视频接通,才明白他是拨打了场外求助热线。
“妈妈!”
对着手机屏幕笑嘻嘻的晓免孑,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个小孩。视频那头是妈妈亲切又温和的声音,让一旁的林苍徹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没打扰你休息吧?”晓免孑将手机架在一个较高的地方,确保自己能被稳定在屏幕框架里,“我想问你一个急事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出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着急起来,晓免孑立刻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小难题。”
说完,他将那一盆面糊举到胸前,对准屏幕苦笑道:“我想包饺子,但是不会和面,现在面成这样了,可是面粉又用完了,所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串清脆的笑声让晓免孑吓了一跳,印象中母亲也没这么开心过,看来目睹儿子出糗也是一种快乐的方式。
“妈你好歹等会儿挂了电话再笑啊,”晓免孑越发无奈,道:“到底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我还以为你在国外不过中国这些农历节日呢,”晓母掩住笑声,说:“怎么了?想家了?”
“嗯……就是有个国内的朋友来家里,刚好一起过个节。”
晓免孑边说便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林苍徹用手指了指自己,口型默问出一声“朋友?”
晓免孑无瑕理会,又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什么朋友啊?”晓母像是对此事分外感兴趣,渐渐忘了儿子打电话来的原因,开启单人输出的讲演模式,
“是女朋友吗?国内的?……啊国内的好,反正你马上也回国了,回来带家里来看看呗……那天小双跟我闲聊,说他们学校好多人追她,她挑都挑不过来,那当然了,我家闺女多好看啊……诶对了你有没有关系好的那种铁哥们儿,在本市的,个子高点……基因嘛,基因好……长相,那必须配得上我们小双……工作要好,要稳定,但不能太忙,太忙不行,小双从小就粘人,怕孤单,得多陪着……还有,还有啥,我想想……啊对,家庭背景要清白,门当户对嘛,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那家里也都是读过书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对吧,不然这以后总有代沟……我是说文化上的啊……”
“妈,打住打住!你这说了半天,怎么都是关心小双的啊。”晓免孑无奈道。
“那可不是,那可不是!”晓母连连否认,声音也大了起来,“小双是姑娘家,年纪又小,那肯定得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好好把关。你,你审美好,眼光高,我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审美好,眼光高?”晓免孑觉得好笑,他从没跟妈妈聊过理想型的问题,估计又是母亲对儿子的迷之自信。
“我当然知道,”晓母边说边笑:“就你十岁那会儿,上几年级?四五年级?嗐不重要,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就指着电视上那个男明星喊,‘我要是个女的,就要嫁给他!’……诶是哪个男明星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就记着长得还挺不错的……到底叫……”
“咳咳!妈,妈?妈妈!”此时晓免孑恨不得将手机屏幕敲个洞然后学贞子钻过去立刻捂上对方的嘴,可毕竟隔了海底光缆的距离,他拦截失败,一字一句悉数传进旁边人的耳朵里。
而林苍徹,已经快要忍至极限,用手捂在嘴前不断颤抖,眼看着浮夸的笑声下一秒便抖落一地。
“那个,那个面,面粉!面粉,和面……”
晓免孑语无伦次地喊着,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将母亲这堪比野马的思绪拉回来,以及赶紧阻止隔壁笑场。
“家里有鸡蛋吗?”
好在,晓母收得极快,电话里的声音重归柔软。
“有,有吧。”晓免孑转身打开冰箱门,里面确实有自己上周买的鸡蛋。
“打三个鸡蛋进去,把蔬菜切成末,和肉馅一起也放进去,撒点盐,均匀搅拌,如果有小葱就更好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一记。”
晓免孑下意识到处寻纸笔,找了半天只在冰箱门上找到一支写备忘贴的马克笔,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苍徹身上。
“干嘛?!(口型)”
这目光明显带着邪意,林苍徹一愣,原本斜靠在料理台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然而晓免孑并没有回答,持续着笑意,将林苍徹的右手一把拽了过来,摊开掌心,对着屏幕喊道:“好了,妈妈,可以说了!”
“为什么不用你的手?!”
林苍徹挣扎了一下,但又不想暴露在视频里,只得发出十分细小的声音,手也没有使很大的劲。
晓免孑依旧无视他的询问,低头边用马克笔在林苍徹的掌心慢慢记着边口中念念有词:“放三个鸡蛋……蔬菜……切末……肉馅……盐……小葱……没有小葱,略!”
林苍徹被痒得说不出话来,阵阵颤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盘算一会儿怎么找晓免孑算账。
“这是谁的手啊?你怎么往别人手上写字?”晓母的脑袋往镜头前移了移,似乎想看清楚。
“朋友。”晓免孑即刻回道,简短又敷衍。
“他手上这戒指看着挺眼熟,诶小孑,我记着你是不是也有一个?”
晓母话音未落,晓免孑正拿笔的手蓦然停了下来,此时的他突然有些不敢看林苍徹的表情,好像只要转头,他便要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混乱一直积压在自己心中,晓免孑不知道如何将它梳理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直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将这个如黑色星团一般的过往压缩成一个小球,在外面贴上封条,一层又一层,缠缠绕绕,最后把它如流放似的锁进永不见天日的心底。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只掌心写满字的手却将他拿笔的手一拽,两只手都出了画面,再反应时,刚刚还戴在林苍徹手指上的戒指,已经稳稳当当地套进了晓免孑的手指。
“徹……”
晓免孑刚想张口,又憋了回去。林苍徹的右手又像从未动过一样,老老实实地展开放在他的眼前,仿佛在等着他继续书写。
他上扬的嘴角有一丝浅浅的得意,晓免孑只需要用余光瞟一眼,便能知道林苍徹是怎样的表情。最后,他冷静了一番,将杂乱的思绪整理好,回归平淡的语气,对晓母道:
“对,这戒指本来就是我的,刚才朋友拿去戴着玩。”
林苍徹一时没忍住,笑着继续口型传达,“牛。”
等挂了电话,晓免孑将林苍徹的手一松,宛如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言不发地回到水池旁开始处理蔬菜。
林苍徹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有些别扭地说:“你这记忆力不是挺好的么……”
几乎是同时,晓免孑也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过于刻意的大,将林苍徹的话盖住:
“菜切碎了,然后呢?”
“嗯,还有肉馅,也弄散,然后……然后一起放进面糊里。”
林苍徹努力辨认着手心里的字,同时希望别那么快被汗水晕染。
晓免孑慢慢地按照指令默不作声地做着一切,直到一个加了肉末蔬菜末的鸡蛋饼出现在两人眼前,林苍徹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刚才晓母在电话里描述的意思。
“尝一下。”
晓免孑将盘子大的鸡蛋饼端到林苍徹面前,脑海中奉香贤士的画面又无端出现,他将盘子往料理台上一放,瞥了一眼林苍徹。
即将触到的盘子突然改了路线,林苍徹皱了皱眉头,找了把叉子,就这料理台的高度俯下身去。
然而鸡蛋饼似乎刚碰到嘴唇,他便吐了出来,晓免孑立刻问道:“怎么了?”
“没熟。”林苍徹站起身,眉头依旧没有放下来。
晓免孑朝盘中看去,虽然鸡蛋饼的表面已经煎成类似母亲口中达标的颜色,但里面的面俨然长着一副不能吃的样子。
“我再回个锅。”
晓免孑二话不说,又将盘子里的鸡蛋饼倒回平底锅,不停翻面。结果就是彻底不能吃了,外焦里焦,黑成碳色。
看着锅里大规模的致癌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林苍徹才开口道:“不是,我买的饺子是有毒还是怎么的,就不能吃吗?”
最终两人还是将那两份I国特产吃个精光,不用洗碗,倒是省事,但还是花了些时间将房东太太的厨房收拾干净。
林苍徹坐在沙发上撸猫,慢慢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肆意撒娇,竟翻起了肚皮。晓免孑站在不远处,想起手指上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轻轻摘下,递到坐着的人面前。
林苍徹甚至没有抬头,立刻说道:
“你的东西,自己收好。”
“不是,徹哥我……”
其实晓免孑也没想到该怎么说,就好像曾经所有的事,都拴在这枚小小的戒指中,他将戒指还到林苍徹手中,便可以将一切过往抹去。
物归原主,就是重新归零。
“晓免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慢慢像是感受到身边的人的情绪变化,从手中溜走,林苍徹没有追,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如炬。在漫长的岁月里,他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不能这么坦诚地直视,藏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从一开始,到最后。他不愿说。
被突然唤了大名的晓免孑愣了一下,有种当助理犯错时的慌张,但也就一下,很快他便被灼热的目光所覆盖,大脑停止转动。
“算了,”林苍徹很快便丧失耐心,他又换了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林苍徹,还是Hermann?”
“你是徹哥。”晓免孑语气平稳,似乎没有思考。
林苍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两个选项,不管晓免孑回答哪个,他都有种落寞,他甚至都想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究竟是谁,我又想以哪种姿态来与眼前的人相处?
“那Hermann呢?在你心里,Hermann是个怎样的人?”林苍徹继续将难题抛给对方,这个行为实属奸诈,但他没有办法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混乱。
同样混乱的还有晓免孑,林苍徹的眼神很真挚,没有一丝戏谑的成分,不像在与他开玩笑或是耍他玩,可晓免孑还是小心谨慎,虽然最后给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答案——
“Hermann是个不存在的人。”
第64章 谈恋爱吧
比起上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回答更加让林苍徹难过,他开始后悔今夜发起的对话,不,也许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就是错误的。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连自己都解答不出的问题,又如何向他人索要答案。林苍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嘲着,脸上露出无力的微笑。晓免孑用一句话抹去了许多事,那些藏匿着的时光,就像是偷来的,如今人赃并获,需全数上缴。
林苍徹看着站在眼前的晓免孑,只有一臂的距离,他突然有些释怀,发自内心地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晓免孑对他这个收尾既不满意又迷茫,甚至还生起一点燥意,他摸到餐桌旁的椅子,横跨着一屁股坐下,双手抱着椅背,有点像宣战。
“你是你,我是我,这样,不好吗?”林苍徹解读着自己的概念,看似轻松地笑道。
“我一直都是我,只是徹哥你……我不懂。”晓免孑的怨气未消,他不知道此时林苍徹的脑子里是不是又在构思着异想天开的恶作剧,严肃认真地说:“徹哥你的人设就跟别人的衣服一样。”
“什么意思?”
“别人选择适合今日的衣服出门,徹哥是选择适合今日的人设出门。”晓免孑两只手比划着,耐着性子解释道:“也许你有一千种外表一万种性格,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真的认识你。”
这句话恰好回答了林苍徹刚才提的第一个问题,晓免孑回忆了一下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更加确定,他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不管是林苍徹,还是Hermann,对于我来说,仿佛永远都是陌生的。”
“我没有选择人设,”林苍徹解释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包括你,也不会将所有的模样都会展现在一个人的面前。”
“至少我没有穿马甲骗人的恶趣味。”
怨气就像堵在玻璃瓶里,一旦打开木塞,便一股脑地往外冒,急切且盲目,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