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 by贰两肉

作者:贰两肉  录入:12-19
平阳最近多了件新鲜事———留洋归来的纨绔阔少傅荣卿惨遭退婚。
原因竟是未婚妻爱上了祥乐汇的大老板商昀秀。
傅荣卿心里:抢得好,我谢谢你
但表面:老子跟你没完!
他日日领着人上门找麻烦,可这商老板好似一块白棉花,看着温文绵软,内里却裹着厚厚的冰。
于是他另辟蹊径,第二天平阳日报头条——傅二少爷求爱祥乐汇大老板,轰动全城。
“傅二少就这点本事了?”商昀秀避开那道暧昧炙热的目光。
男人偏头点烟,显得漫不经心:“别的本事也有点,想不想见识?”
商老板的心漏了半拍。
晚风入夜,是谁先动了心
可当商老板发觉,这场浓情蜜意只有自己当了真,便收敛心绪一心搞事业,再不见那个浪荡人。
浪荡人作茧自缚,本只是为了揪出平阳那几颗老鼠屎,却被误入眉眼之人揪走了心。相思难耐无计可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绑了回去。
一室旖旎,灯火昏茫,他侧脸深阔影浓,
说:“我错了,秀秀。”
商昀秀双目微阖,指尖划过他侧颈,“原来,傅二爷也是会道歉的人。”

入秋,平阳城。
风携银杏摆,扇叶官黄,金吹拂满地。一声悠长的汽车鸣笛声破开了寂静,余音未散,裹挟的凉意致使林荫的两侧哗哗下金叶子。
待三景园气派的双开铁门从里推开,墨色轿车缓缓驶入。
车就停在入门的槐树阴影底下,唐轶拔了车钥匙,拿着副驾的甜点心,掂了一掂重,几步迈梯上楼。
二楼客厅光线昏昏,木制的百叶窗透进来几束光斑,落在真丝桌布、典雅绣屏、青花瓷以及釉色花瓶插的新鲜白牡丹上。
不时传来翻书的响动。
才见红木沙发上,慵懒地靠着一个男人。侧面明朗俊逸,月牙白的西装剪裁有度,西裤在交叠的双腿下压出几条褶皱,显得两条腿,长直匀称。
男人捧的那本书封面匿在阴影处,进来的唐轶只瞄见‘风流’二字。
“爷。”他高喊一声,盯着‘风流’大步过来,将点心往桌上放,连同金贵的车钥匙推到傅二爷面前。
傅荣卿翻一页纸,头也没抬,“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捡到钱还没这么高兴呢。”唐轶献宝似地说:“先前咱们弄错对象了,那祥乐汇的商老板可比洪锦文有看头。”
傅荣卿又翻一页,注意力全在书上,冷淡问:“什么看头?”
唐轶给二爷倒了一杯茶,这才也给自己一杯解渴,喝两小口捏在手上,说:“您这几天不是让我跟着洪锦文嘛,我发现那老家伙整天闷在宅子里,大小事务都交给这个商老板,于是我就跟着他了。”
傅荣卿问:“商什么?”
“商昀秀。”
傅荣卿眉头微蹙,这名字听着并不陌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唐轶:“商昀秀手下经管着一家洋饭店,大家都管他叫商老板,就是特出名的那个祥乐汇大饭店。”
闻言,傅荣卿嗤笑一声,视线懒懒地扫过书上的几行字。心中不免腹诽。洪锦文这个不折不扣的老貔貅,怎么会把这么大的饭店全权交给一个外人打理?
确实有点看头。
傅荣卿‘嗯’了一声,“你接着说。”
“商昀秀这段时间见了两个洋商,都在同一家花楼。”边说着,唐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黄皮信封,抖了抖,倒出两张黑白相片。
“您看,一待就是一下午,姐儿一个没要,干坐着说话了,也不知哪来那么多话讲。”
傅荣卿合上了书册,压在胳膊底下垫着。捡起桌上的打火机,擦了一支香烟夹在指缝间,才接了唐轶递来的相片。
第一张是穿长衫的商昀秀,正和胡子拉碴的洋商说话。相片模糊,看不清面容。
第二张距离近,是商昀秀清瘦的侧颜,拍摄角度选的不错,面目轮廓清晰,顺畅,唇边还挂着一抹淡笑,似不经意间的流露。
分明是黑白相片,愣是叫人看出了几分勾人的韵味。
傅二爷不信洪锦文身边会有这样脱尘昳丽的人,琢磨一番又忍不住暗讽。
相也不全由心生。
傅荣卿吐了一口烟,把相片随手往茶几上扔,不紧不慢地说:“傅家货船里查出的假黄金是洪锦文塞进去的,他和那伙洋商可能已经暗中结盟了。既然在他那里找不到构陷证据,就看看商昀秀这里有没有。”
唐轶想起偷摸跟着商昀秀这几天,连连赞同:“他白天和洋商见面,晚上回祥乐汇,就住在祥乐汇了!”
傅荣卿抬指掸烟灰,道:“那就从商昀秀这里着手,他们蛇鼠一窝,左右都是一家的,跑不了。”
“一家...的?”唐轶摸不着头脑。
“可不是。”傅荣卿勾唇,俊朗的面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称得上不怀好意的笑。
他生得顶好,眉眼间的丽色带着锋芒,笑时带着一股玩味的妖孽气。那双眼睛看着人时总有千丝万缕的情意,撩拨得人不自觉就想多看上两眼。
他说:“洪锦文膝下有两个儿子,可洪家众多产业中,来钱最快的祥乐汇却交给一个外姓打理,你说为什么?”
唐轶两眼清澈:“为什么?”
傅荣卿啧了一声,“因为足够信任,他放心这个人。”
“哦!洪锦文不露面,说不定那假黄金都是商老板亲自...”唐轶不再往下说,暗骂了几句,说:“大家相安无事多好,却偏要把傅家当做眼中钉!巴结洋商,给老祖宗丢脸!”
“你以为‘巴结’两个字就容易写?”傅荣卿瞥他一眼,正色道:“算了,眼中钉就眼中钉,一船货算不得什么,船上的假黄金才是棘手,逃的那名船员再好好找找。”
“在找的,他还没拿到钱,不可能出平阳。”
平阳是港城,水陆交通便利。起初只是航运发达,渐而经济,文化都跟着起来了。嗅到了商机,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世家纷纷来此扎根。
傅家世代从商,百年的根基,涉猎广泛,如今是不折不扣的平阳商界之首。
这么香的饽饽,谁看着不眼馋?能以之睥睨的却是近两年才开始冒头的洪家。
两家表面和气,实则相看两厌。
这大染缸一直没激起什么水花来,全因大伙以为傅家养的是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反正傅老爷子百年后,傅家也要辉煌到头。
好戏还愁等?
外人眼中自己什么样傅荣卿明镜儿似的。他不在乎,还挺乐意把自己那点破烂事当故事听,下饭。
“爷,商昀秀在饭店的住处兴许有贿赂洋商的证据,那么多天洋商不是白见的。”唐轶顿了又顿,道:“稀奇的是,都说祥乐汇能有今天的辉煌,商昀秀绝对功不可没。他才刚满二十,比您还小了八岁呢!”
傅荣卿留洋两年,才回来不久,好些事儿得从别人口中听,别的不说,和洪锦文沾边的人,他是一个也瞧不上。
“唐轶啊,本事这种东西不关年岁,靠的是这儿。”他点一点脑袋,“不是背后有人,他能跳出什么花儿来?”
“二爷,您是没亲眼看到,商昀秀不用跳出花儿,人家生得就跟一朵花儿似的...”唐轶一边描述,一边在身上比画道:“那身段,模样,平阳谁人不知?我还听说,他脾气极好,待人处事温温和和的,他——”
傅荣卿蹙眉,顺手抽出胳膊底下的书往他脑袋上砸。
唐轶眼疾手快抬手接着,摆正了看书名。
《六十风流》
“……”
六十.....怕是风流不动了。
他说:“二爷,没夸张,我亲眼见着了,商昀秀绝对配得上那句世间仅有!”
唐轶嘿嘿地把书还回去,再多一句也不敢说了。讨好地要给傅荣卿点第二支烟,擦着火忽想起另一件事来。
“二爷,您没忘吧?大少爷还在拘留所没出来呢。”
说话间,楼梯传来有动静,傅荣卿噤了声。敛了思绪,抬眼望向旋梯的拐角。
他爹傅瀚林慢悠悠踏上来,边走边低头擦手中的怀表,绒面的黑帕子都擦亮了,嘴里还哼着一支小曲儿,闲适无比。
一不留神让楼梯绊了几脚,没摔,但看得唐轶揪心,小跑过去扶人。
“呦,唐轶也在呢?”傅瀚林揣好怀表,拍两下他的肩,问:“你爹这两天忙完了没?叫他来我这喝茶下棋玩。”
“还得忙一阵,秋来风凉,好些人感了风寒,药铺走不开。”唐轶扶他坐下,蹲在他跟前,“老爷,五子棋成吗?我陪您下。”
傅瀚林:“八子棋都不和你下,赢了也是欺负小孩儿。”
“爹。”傅荣卿倒了杯茶摆在他爹面前。
傅瀚林抬眼看他,“你哥关两天了,你娘怕你哥饿脱相了不好看。”
刚才的话正好说到这儿。
“大哥...他这回闯的什么祸来着?”看表情,傅荣卿确实不记得了。
他哥傅荣城是个饱读诗书,念书念傻了的二愣子,遇事强出头,不插一手就浑身难受。常常摊上事儿,他都习惯了。
不过,顶着傅家长子的名号,被送进拘留所还是头一次。
唐轶知道内幕,答道:“爷,就是在祥乐汇出的事儿。”
“祥乐汇?”傅荣卿皱眉:“又是商昀秀?”
“这倒不是,”唐轶回想饭店服务生的话,答:“说是有个姑娘被富商动手动脚,大少爷看不过眼,帮了一把,双方起了争执,少爷给人脑袋砸开了花。”
再听一遍,傅翰林仍旧气得不想说话。
唐轶接着道:“不过论起来,和商昀秀还真有关系,毕竟在他店里出的事儿。”
傅荣卿实在是想笑,一笑他大哥不省心,二笑接近商昀秀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个由头。
“想把我哥弄出来还不容易?”傅荣卿不慌不忙擦着火机玩,“爹,您的意思呢?”
“再关几天也不能瘦脱相。”
亲爹也不想把这二愣子那么快捞出来,一直有人收拾烂摊子,半点苦头吃不到,记性永远长不了。
转念一想,傅瀚林又说:“这件事绝不是偶然,前脚傅家货船被查出假黄金,后脚你哥就进去了。咱们家和督军府沾点亲,捞人是容易,可就因为这层关系才不好直接捞,千万不能因小失大着了小人的道。走正规程序吧,这样最稳妥。”
傅瀚林能想到,傅荣卿又怎么会想不到,他把唐轶带来的甜枣糕递给他爹,宽慰说:“这事儿不用您操心,我心里有谱。”
傅瀚林嚼了两口甜枣糕,问:“白谱黑谱?”
唐轶插嘴说:“黑谱。二爷要打商昀秀的主意。”
“商昀秀?”傅瀚林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茶水解噎时,不偏不倚瞥见茶几上的相片,拍得真讲究...
这人他在生意场上见过几回,表面是人畜无害,内里不知手段多少。
倒也没有吹嘘,生得是有滋有味儿。
他儿子又顶着风流成性的不良风评,不管风流是真是假,他一时抿不出味儿,蹙眉问:“你...想要这个商昀秀?”
傅荣卿眉头微蹙。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先前倒是没想,经他爹这么一问,立马有了个歪主意。

第2章 二爷会疼人
平阳城有著名四大家。督军府的肖家,三景园的傅家,肆林公馆的钱家以及洪家。
肖、钱两家从政,傅、洪两家主商。
洪家兴起就在这两年,什么都沾一些,其中洋饭店生意最好做,在平阳是出了名的娱乐场所。
饭店的挂名老板是个叫商昀秀的年轻人。没什么人知道他的来历,有传是洪锦文故去旧友的儿子,这才格外照拂,带在身边栽培。
商昀秀也争气,闷声不吭把祥乐汇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跟着洪锦文常与洋商打交道,墨守成规,性子冷淡,只做分内的事,看着无欲无求的。待人处事倒是谦逊有礼,不论尊卑贵贱,在他这儿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也是为什么年纪不大,却招人喜欢的原因。
傅二爷则是‘喜欢’中的一个例外,这些传言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有些人看着像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哪里就真只吃胡萝卜了?
二爷雷厉风行,当晚从三景园出来就直奔祥乐汇大饭店去。
他得先摸一摸这小白兔的脾性。
饭店落在平阳最为繁华的东兴街正入口。浮夸的西式建筑,门口八根巨大的罗马柱子尤为扎眼,高高屹立在一众霓虹璀璨中,奢靡又前卫。
这个点正是热闹,门口停满了黄包车,不时停下一辆紧接着又送走一辆。
前两年傅荣卿刚留洋那会儿,平阳可还没这种吵耳朵的地方。他瞥一眼饭店惹眼的招牌,点了支烟迈腿进去。
唐轶手指挂的车钥匙转得噼啪响,小跑追上人,“爷,我给您高价定了月台,今儿那叫什么红蔷薇还是绿玫瑰的专场,人多得挤不下了。”
傅荣卿对什么玫瑰着实不感兴趣,进门下意识找商昀秀的影。
这地方灯光暗,氛围浓,能容纳的人也多。谈话声汇聚到一块儿,吵得人烦躁不堪。
服务生在前引路,上到月台入座隔间。傅荣卿耳边嗡嗡,一刻都不想多等,于是朝唐轶使了个眼色。
唐轶会意,忙清嗓子,问点单的服务生:“你们商老板今天在不在店里,我们二爷特意登门给商老板赔不是。”
“赔不是……这……”服务生倒茶的手抖了两抖,“二爷是有什么……”
“你只管叫你们老板来就是,问多了对你没好处。”唐轶凶巴巴地说。
“好…好!”服务生像是新来的,青涩又怕事,放下茶壶一趟跑了。
不多时真带回来一人。那素衫青年和服务生说了几句,掀帘独自进来。
隔间的观看位置极佳,正对着晃眼舞台。正面没什么遮挡,楼下宾客隐约能看见包房里的情况。
今夜的第一首曲子已经开始了。傅二爷后脑勺对着舞台,放着台上精彩的歌舞表演不看,饶有趣味盯着正进来的人。
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生得确实比相片上好看。
青色长衫,素而大气,与楼里的莺莺燕燕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舒服?
傅荣卿心中颇为感慨,还是那句。
相也不全由心生。
人走近,并未落座。商昀秀停在他一米远的距离,被他瞧得不自在,遂开门见山地问:“傅二爷是为傅大少的事来的?”
他不忙着答话,在这毫不收敛的目光下,商昀秀终于皱了眉,傅荣卿似乎就等着这个皱眉,目的达到才稍稍收敛,却还是不说话。
商昀秀在他对面坐下,漠视无礼,重新把话问一遍:“傅二爷找我来,有事?”
“刚才你不是替我说了吗?”傅荣卿将捏着椅子腿,往他那一面挪了些,一手撑着下巴,眸里满满都是兴趣。
他吊儿郎当地道:“前几天,我哥在商老板这儿闹了事,耽误饭店做生意了,实在是抱歉。”
说着道歉的话,模样却不是。他将脑袋往商昀秀脸前探了一探,忍不住插了个题外话,笑着感叹:“商老板,你生得可真好看。”
唐轶虽提前知道自家二爷要做什么,亲眼见到还是没眼看,实在待不住了,找个由头退出包房。
傅荣卿等门推上,握着商昀秀捏茶杯的手,把人拉近一些,关心道:“商老板年轻有为,加上这无可挑剔的样貌,还不把平阳的姑娘勾得五迷三道啊!商老板有没有心仪的了?”
“……”
商昀秀把杯子往桌上放,借此收回了手,藏在袖中,默默捏紧了。唇边一抹落落大方地笑,和颜悦色道:“个人私事,不便拿到桌前来说。傅二爷今天找我,不会只是想问这种事吧?”
“主要是这个,其次才是我大哥。”傅荣卿对他的拒绝视而不见,把椅子挪得再近一些,目光就定他的脸上,来回流连,款款的深情都给了眼前的人。
他说:“我之前只听说商老板生得好,今天亲眼见到,才恨自己没早点来。岂止是生得好,是看一眼就会沦陷的地步啊。”
唐轶有事说,正要进来,听到这句话,吓呛着了,连忙又带门出去。
商昀秀侧目,蹙眉一瞬,避不开人便直接站起身,客套又谦虚:“又怎么比得过傅二爷?虽然之前没见过,可二爷的名我是听过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
“这难道不算事吗?”傅荣卿伸手,拦住腰将人搂回来,按在腿上坐着,“秀秀,我来替我哥赔不是,另外也想同你说,既然没喜欢的人,就和我好吧,二爷会疼人。”
商昀秀抬眸,视线和他对上,露了一瞬的不悦,袖中的手一紧再紧,让傅荣卿含情的目光烫得面热,一时又挣不开束缚,显得些许慌乱。
他沉下声,冷言道:“傅少爷,这玩笑可不好笑。”
“怎么是玩笑?秀秀不信我?”傅荣卿的手掌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接着调情一般慢条斯理地揉,“怎么才肯信?我今天来,打定了主意,要定你了,你不跟我好,我就把你抢回去,绑在床上…”
商昀秀彻底恼了,直接打断他的话,“有传二爷博爱,现在看来,也并不都是谣传。”他掰开腰上乱摸的手,冷冷清清立在桌前,“无论真假,商某都对此事不感兴趣!另外,我会想办法把傅大少好好给您送回去,二爷回吧。”
傅荣卿这下是真的想笑了。
这个小古板,一本正经拒绝人的模样还是有几分趣味的。
二爷装模作样地伤心:“秀秀,在这平阳城想跟我好的人多的是,偏偏你不愿意。”
“……”商昀秀不想理会他,见他的手又伸过来了,不动声色避让开,态度更加冷淡,“傅少爷有话直说。”
“行,那我把刚才那些话再给秀秀说一遍?”
“不用了。”商昀秀蹙眉,一口回绝。
“你越是不肯,我越喜欢。”傅荣卿拿起商昀秀倒了却没喝的茶,贴着唇抿一口,问道:“秀秀什么时候有空,赔不是哪能口头说说,我请你吃饭?”
“也不用。”商昀秀换了一张椅子坐下,正色道:“傅大少得罪的那位富商身后有人撑腰,出了看守所也要提防有人再从中作梗。我不说您也该清楚,他的性子容易让人钻空子,以后要当心。”
傅荣卿手上动作微顿,玩味儿的笑意未退,微眯了眸,思忖他这话的意思。
“傅少爷?”商昀秀见他盯着自己愣神,问了一句,“在听吗?”
“秀秀…”傅荣卿忽而感动道:“你在关心傅家…也在关心我?”
“……”商昀秀面色变了变,“我姓商,名昀秀,傅二爷叫名儿叫全的,否则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喊谁。”
“就跟了我吧,秀秀。”傅荣卿句句真诚,没说几句就要动手动脚,和外边那些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商昀秀哪里被人这样占过便宜,一眼不愿多看,起身出去了。
唐轶目送商老板离开,推门进来,惊讶问:“爷,您都做了什么,商老板跟逃命似的。”
“摸了两把细腰,”傅荣卿抿唇笑,“还挺软。”
“真的?”唐轶说:“那我也摸摸!”
“摸什么摸,”傅荣卿抬腿虚踹了他一脚,“怎么样?他那房间摸清楚没?”
“清楚了,三楼靠里,挂画的那个门就是。”
傅荣卿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裳,“精神点,今晚还有正事要做。”
入夜凉风阵阵,祥乐汇打了烊。管事吩咐人快些闭门,说话间让风灌了喉,冻得直哆嗦。
嘴上念着要落雨了,走出来看天象。
落不落雨没看出来,倒是逮着一个翻墙的毛贼,挂在三楼的窗台上,下一步就要翻进去了。
“快快快!有贼!有贼翻墙!”经理招呼身后几位保镖过来拿人。
那小贼非但不怕,不紧不慢翻进阳台,站定后,充满挑衅意味地回首朝众人做鬼脸。
商昀秀听见动静,拉开窗帘,无可奈何将人拉进来,“元英,别胡闹。”
少年趴得满头是汗,告状道:“小哥,他们说我是贼!”
商昀秀递帕子给他擦汗,倒杯温热的水等着,问他:“正门不走,翻窗进来,不当贼当什么?”
正说话,经理带着一众保镖已经冲上来了。
“商老板,有人翻进您屋了,您有没有事……”
元英率先过去开门,皱着眉,跋扈道:“是我翻进来了,怎么?你们给我再赶出去?”
这位少年是商老板的远房表亲,他们见过,都认得。见状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元英!”商昀秀把人拉到身后,放缓声对经理道:“他不懂事,辛苦你们跑一趟。不早了,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
众人一走,元英还是气不过,嘟囔说:“小哥和他们道什么歉……”
元英看不惯这群人,好听点是帮衬他小哥的手下,难听点就是洪锦文派来盯着他小哥的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昀秀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没对完的账本,问:“怎么想起半夜来我这里?”
元英跟过来,趴在书桌另一面,扭捏半天,问:“小哥,你和傅家二爷好上了?”
商昀秀轻咳两声,眉头微蹙:“哪里听来的?”
“我同学的朋友晚上在祥乐汇玩儿,他说看见傅二爷抱你了!就在月台底下,抬眼就能看到!”
元英不信他小哥会和那种人搅和到一块儿,不满说:“谁都行,他不行,小哥,你千万别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商昀秀并不在意,“没有的事。素日听的都是傅荣卿宠了谁家姑娘,还没听说要过哪个男人。他这个人,要真像表面这么简单就好了。”
元英说:“他以前在平阳是没要过哪个男人,可留洋回来,转性了呢?”
商昀秀放下账本,轻轻笑道:“转性也不能转到我的身上。有人栽赃傅家,他这时候来,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先不管他。”
元英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哦’了一声。
“这段时间书念得怎么样?”商昀秀边问,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别混了,下次见着廖先生,我抬不起头。”他嘱咐说:“你回学校把这封给廖先生送去,就说空闲了去芙蓉楼吃酒,我请他。”
“吃什么酒,不带我...”元英收了信,两根眉毛皱到一处,“小哥今晚不打算留宿我啊……”
“我这就一张床,不留你了。”商昀秀说完又给他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得空你去趟大院,这钱悄悄塞在江婶的枕头下,别让她看到。”
“哦。对了!婶婶又领回来一个孩子。飘在江里的,木盆都进水了,小婴儿命大,这几天挺过来了。”元英踹好两封信,撸起袖子为翻窗下去做准备。
商昀秀颔首,忆起一些往事,一时低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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