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昀秀看着他,目光柔和,不想和他贫嘴,直接问:“二爷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来看看你扭伤的脚,也还好我来了,否则你发烧了我都不知道。”傅荣卿果真拿了跌打损伤的药,掀开他脚下的被子。
扭伤的脚一看就没做处理,骨头那一片青紫更甚。
商昀秀下意识缩了缩脚,这回没说揶揄他的话,直接不回他的话。清凉的药膏贴着脚踝,被傅荣卿揉热了,酸痛一夜,这一下有了缓和。
“秀秀,你和林婉君什么关系?”傅荣卿忽然问。
“怎么了。”商昀秀有些许地不自然,用力把脚缩回被子里,淡然道:“二爷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女朋友?”傅荣卿怅然若失地摇头,“不行,她是我的未婚妻。”
第8章 二爷别开玩笑
其实真是女朋友傅荣卿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把未婚妻这事儿说出来讨商昀秀的嫌罢了。
他目不转睛望着商昀秀的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漂亮眸子微闪,长睫贴着了下睫,不见疏离的伪装,就剩楚楚可怜了。愣是给傅二爷捕捉到一丝近乎落寞的情绪。
这点落寞搅得傅荣卿挺不是滋味,心想,这两人,即便还不是男女朋友,彼此应该有点情愫了的。
商昀秀不答话,话题本该到此为止,傅二爷心里痒痒,就想抓着不放。
“这就难过了?”二爷琢磨着人,故作意善解人意地说:“林小姐看样子就喜欢你,这可怎么办啊,我正人君子,怎么好意思横刀夺爱。”他深叹了一口气,好似真的为难。
“傅少爷误会了,我和婉...林小姐并不是男女朋友。”商昀秀不卑不亢说完,提醒道:“无论如何,林小姐都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二爷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别拿人家的清誉来逞口舌之快。”
“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去问林婉君。”傅荣卿说:“如果她真喜欢秀秀,我们的关系啊,可就复杂咯。”
“你…”商昀秀捂唇咳嗽,鼻尖蓄满了汗,他热得把身上的被子往下压了压,说:“二爷别开玩笑,如果没别的事……”
傅荣卿截断他的话:“今天的报纸秀秀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看,”商昀秀微蹙眉头,额上的帕子热了,捂得不舒服,他拿下了。
傅荣卿自然接过,重新在水里过了一道水,拧干了,仔细把他捂湿的发拨开,才再盖上凉帕子。
“弱不禁风。我真想不到,你的身子这么不经惹,不就在河里淌了一水,至于烧成这样?有没有看医生,药呢?吃过了没?”
“我没事。”商昀秀不愿和他说这些,主动问:“今天的报纸登了什么,能让二爷亲自来这找我。”
“先不说这个事儿,我问你找医生看了没?”傅荣卿抬手贴着他的脸颊,“烫死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没有这么废物,发发汗就好了。”商昀秀侧身躺着,避开他的目光,把头也往被子里缩,帕子都掉了。
傅荣卿啧了一声,搂着腰直接把人带着坐起来,“我的车在楼下,送你去趟医院。”
“不用,”商昀秀有点抗拒,却不明显,推开了他的手,“吃过退烧药了,不用去医院。二爷别装好人,我不会感激你,也妄想我报答。”
“你看看你看看,平时还能装装样子,病了就牙尖嘴利,这张嘴真是无情。”傅荣卿没强迫他,松了手,问道:“你是怕洪锦文知道,还是怕警署的人知道?”
商昀秀算是被他拿住了小辫,否认不行,就不说话也不理他。
傅荣卿过去捡起衣架上的外衣,简单套在商昀秀身上,俯下身来,笑道:“那医院是我傅家开的私人医院,你怕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能从我手上查人吧?”
“二爷什么意思?”商昀秀警惕望着他,直觉傅荣卿在套话,他才不上当。
“什么什么意思?”傅荣卿坦荡点点他的脚,道:“骨头估计错位了,让医生给你正正。”他说完,忽略商昀秀怀疑的目光,坐下来,劝道:“秀秀,你听话。这脚无缘无故走不了路,借口可不好找,二爷疼你,领领情吧。”
“傅荣卿……”商昀秀抓着被角,疲惫地叹气,“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没必要这样,你想要买卖假黄金证据,我也能…”
“很有必要。”傅荣卿不等他说完,手动给他裹上外套,还脱了自己的,简单挡住了他的脸,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稳稳地抱着,“别怕嘛,我悄悄带你出去,谁敢看我给他眼睛挖了。”
“傅荣卿...”商昀秀烧得迷糊,说话声更软了,“你真奇怪…”
“哪里奇怪?我出了名的好心肠,等我们熟络了,秀秀肠胃都得悔青,”傅荣卿低头,从外套的缝隙里看他露出来的圆润下巴,说:“你后悔啊,怎么不早点和我好。”
商昀秀被他气笑了,刚还忌惮的心莫名放下来一些,紧绷的神经也松了。困倦得厉害,贴着他的肩靠着,小声说了谢谢。
傅荣卿边走边说:“洪锦文出了城,那几个吃闲饭的也没空看着你。”
“别猜我,我不和你说。”商昀秀心烦,故意道:“抱上来点,我喘不过气了。”
“娇气!”
傅荣卿拉开房门,大步下楼,正面撞见他哥和林婉君在说话,边说边比动作,笑得很不聪明……
听见响动,两双眼睛一齐看过来,林婉君先有动作,小跑过来,张口就要说话,傅荣卿‘嘘’了一声,一句也不解释,迈出了祥乐汇。
“荣卿,荣卿你要去哪?”傅荣城追出来,往他怀里看了好几眼,奈何盖得严实,是谁实在看不出来。
“有事,一会儿我让唐轶来接你,”他艰难摸了一个信封丢给他,“转交给林小姐。”
傅荣城拿着信封,又跟出来几步,“荣卿,你抱了谁?”
傅荣卿顿了顿,故意说:“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你敢抱女人回去,爹不揍死你!”
“谁跟你说是女人?”
“男人更不行!”
傅荣卿没和他多说,迈步走远,入了停车的巷口。外套漏出来一角,傅荣卿低头用下巴推开一些。商昀秀半阖着眼,日光下衬得病色更加明显了。
看着比任何时候都乖巧,像个小孩儿似的,听话又黏人,窝在他怀里不动,那股疏离劲儿都烟消云散了。
傅荣卿就想啊,要是能一直这么温顺多好,他反正还挺喜欢的。
商昀秀沉沉睡了一路,到医院迷糊醒了一会儿,看一眼傅荣卿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手背扎了针,凉凉的。
窗外下了暴雨,天都黑透了。窗底下,男人背对着,随性地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深棕的外套搁在一边,出来没注意,二爷今天穿的黑色衬衫,打了花绿的领带。
商昀秀默默看了一会儿,躺的腿有点麻,悄悄动了动,沙发上的人收了报纸,迈步过来了。
“医生说再晚来一步,你就烧成傻子了。”他说得一点也不正经,点点商昀秀的脑袋,滑过来用手背贴着额面试温度,“总算退下去一些了,你吓死我了。”
“傅荣卿,我都这样了,你别占我便宜。”商昀秀并没有躲开他的手,心微微发慌,上下不定。乱七八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默默想,能进来一个护士也好。
“我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你在脸红?”傅荣卿恬不知耻,拇指滑过去揉了揉他的唇。
“二爷想用这样的方式,哄我嘴里的话吗?”商昀秀冷冷淡淡地问。
这么柔软的唇,一张一合贴着指腹,傅荣卿心里又开始泛痒痒,这一波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悻悻地收回手,笑问:“我在秀秀眼里真有那么丧心病狂?”
商昀秀没说话,不由想起昨晚在芙蓉楼羞耻得难启齿的事。
二十年的悠悠岁月,从没遇到比傅荣卿还要不可理喻的人。不像好人,也不像纯纯的坏种,实在捉摸不透。
傅荣卿兀自说:“我承认,有时候和你是有点针尖对麦芒,只是一点点不对付,又不是想你死,是吧?”
商昀秀则问:“婉君真的是你未婚妻?”
“婉君?”
“林婉君。”
傅荣卿玩味点头,“是啊。”
“嗯。”商昀秀了然,“今天的报纸呢,写了什么?”
“你猜猜?”
“昨晚的事?”
“说是有贼偷了什么机密,全城找人呢。”傅荣卿叹完,好奇地问:“你真拿了?”
“嗯。”商昀秀无辜点下巴,半身缩在雪白的被褥里,“二爷,你会告发我吗?”
“不。”傅荣卿凑近他,呼吸近在咫尺了,“他们抠搜,没给悬赏,告发实在不划算。”
商昀秀招架不住傅二爷的热烈,用一根手指头推开他的头,见他配合挪开了,忍不住露出一点笑,“二爷真好。”
“亲我一口,比你干巴巴夸我好来得实际。”傅荣卿厚颜无耻抬起他的下巴,露出细腻的脖颈。
商昀秀仰着不舒服,才动了一下,傅荣卿捡起桌上的软膏,咬开盖子,往他脖颈上涂了一些,“医生说,你脖子上的疹子是过敏,过敏原还不知道,昨天都吃了什么?”
“忘了。”
商昀秀的脖颈一片清凉,惹得面热脸红。昨晚什么都没吃,倒是亲了傅荣卿一口,嗅到了尼古丁的焦熏,他闻不得,也不爱。
“娇气包。”傅二爷涂完把软膏盖子拧好,扔在病床边的矮柜子上,“一天三次,别忘了。”
“傅荣卿,做到这种份上就够了,你今天的情我领。”
脖颈的清凉没散,指腹的余温仿佛也在,商昀秀别扭说:“买卖假黄金的条子当场就销毁了,但你可以叫人去平安钱庄,暗号是‘枇杷怎么卖’,接下来的事不用我教二爷了吧?”
“枇杷怎么卖?”傅荣卿连笑了好几声,“有什么特殊涵义?”
商昀秀认真解释:“钱庄的李文柏是卖水果起家的,枇杷卖得最好,天天都有人问枇杷怎么卖,久而久之,他就觉得枇杷是生财之道。”
“还挺迷信。”
“生意人,有几个不迷信?”商昀秀含了笑,弯着眉眼。
可能是病了的缘故,脸颊总带着一抹淡淡的韫色,漂亮又不失男人该有的清朗。
二爷移不开眼了。
没道理,实在没道理。商昀秀什么也没做,甚至动都没动一下,怎么就觉得他故意在勾人……
傅荣卿愣了一瞬,大大方方地说,“我嘴里是没实话,但是秀秀,我夸你好看,从来都不假。”
护士怎么还不来。
商昀秀如是想着,瞥一眼紧闭的门,透明的玻璃之后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他又看架子上挂的吊瓶,点滴才刚过半……
空气中有几秒的安静。
“脚有没有疼?”
傅荣卿仿佛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话都不是他讲的,淡定自若拖旁边的椅子过来坐下,“正骨很疼,刚才你昏迷着,就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遭没遭罪。”
“不疼,谢谢二爷。”商昀秀动了动右脚踝,才发现缠了绷带,感知不到是痛是痒。
“不疼就行,你安心睡一夜,我守着你。”傅荣卿说得认真,模样却似玩笑话。架着腿歪歪靠着椅背,活脱地痞子样。
左思右想后,商昀秀还是决定把人熬走。
傅荣卿对他能这么温言软语,稍微细想就知道是为什么。情情爱爱挂在嘴角的都是哄人玩儿的把戏,商昀秀一个字也不会信。
眼下关于洪锦文的事,他不能碰。而傅二爷家大业大,他也不能招惹。生个病的功夫,就到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不想说话,于是装睡。
傅荣卿也是个狠人,有家不回,真就在旁边守了一夜。这一夜别的事儿一样不干,光是守着他。吊瓶结束也没叫护士,亲自拔针,手法专业。
商昀秀暗暗咂舌,装睡得很是痛苦,动也不敢动一下,脚都麻了。好在被喊起来吃了一次药,药效上来真睡了过去。
天微亮听见走廊响动,商昀秀侧身,原是傅荣卿在吩咐人送早餐上了,说了一堆的忌口。
商昀秀望着天花板出神,忍不住腹诽,谁要把傅荣卿当做对手,一定输得很难看。这个人没下限,有耐心,他不用暴力,专攻人心...
太狠了。
“醒了?”傅荣卿进来撞见他睁眼,问了一声。
一夜摸了几次,凌晨时烧就退下来了。
他说:“昨晚就开好了药,你自己拿不方便,我让唐轶给你送去饭店了。吃完早餐我再送你回去,这两天多注意休息。”
“谢谢傅少爷,回去就不用您送了。”商昀秀坐起来,轻轻挪动脚踝,他得穿鞋,绷带必须拆了。
“别动。”傅荣卿拦住他的动作,解开绷带上的活结,一边说:“直接拆了肯定不行,我刚好给你换药,少包一层就是了。”
“你怎么会这些?”商昀秀看眼手背上的止血棉贴,又看傅荣卿小心翼翼地拆绷带,心里别提多别扭。
“这医院就是我自己要开的,你说我怎么会?”傅荣卿低着头,用剪刀一点点剪开贴着皮肉的布料。简单清理完重新抹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他用拇指按着轻轻揉,商昀秀欲言又止好几次,对上他热心的目光后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我也就会点皮毛,”傅荣卿开玩笑说:“你可别生什么大病,否则麻醉后发现主刀的是我,吓都给你吓死。”
傅家二爷留洋两年,难道就是为了学医?商昀秀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弄好这些,傅少爷买的早餐也送来了,一碗清粥,两个水煮蛋和一碗甜豆浆。
商昀秀光看着不见有动作,傅荣卿拿勺子搅粥散热,问道:“你是怕粥里有毒,还是想二爷喂?”
“没毒吗?”商昀秀随口问。
“哪里舍得,”傅荣卿不要脸地笑道:“秀秀要是真的怕,我就嘴对嘴喂,要死咱们一起死。”
商昀秀面无表情,就当没听见他的混账话,不喝他的粥,自己剥鸡蛋吃,问:“你要去平安钱庄?”
傅荣卿一愣,随即点头:“不是秀秀让我去问枇杷怎么卖吗?”
商昀秀微微蹙眉,“傅少爷还是叫我名字吧,别的我听不习惯。你想装熟络用错了方式,没人喊过秀秀两个字,适得其反了。”
“真的吗?”
商昀秀温和点头。
“那正好,只有我喊,我是先例,以后秀秀记得不许别人喊。”
“傅荣卿,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商昀秀悠悠地道:“不可多得的热心人。”
“知道我好,却不和我好,这是为什么?”
“我不好,我哪里配得上傅二爷。”商昀秀顿了片刻,疏离又礼貌地笑道:“不管怎么样,这两天都谢谢你,之前说的那顿饭也由我来请吧。”
磨蹭一早,商昀秀自己回饭店去了。傅荣卿在医院晃悠一圈也回了三景园,撞见两个清秀少年站在门口,唐轶拦着门一个也不让进。
见傅荣卿下车,唐轶如释重负,一路小跑过来,“二爷,不得了,商老板给您送来两个男妓…”
“什么?”傅荣卿险些笑出声,一瞬就明白了。
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坏蛋,才和他张口闭口谢谢完,这就膈应上他了。
唐轶说:“老爷太太还不知道,我先给挡下来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原路还回去呗。”傅荣卿一夜没睡,正想好好补一觉,走了没几步,忽然道:“等会儿,不用还回去了,把他们好好安顿在园里,其他的以后再说。”
“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他那边我自己来说。”傅荣卿大步往园里走,边走伸了个懒腰,“相互试探罢了,我一个花花肠,收两个暖被窝的人怎么了?”
“哦!”唐轶颇为赞同,美中不足道:“送女人或许更好,商老板偏偏送两个男人,老爷知道一定得气死。”
“这有什么?”傅荣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玩男人,男人大不了肚子,没孙子抱,可不是要气死。”
原来如此。
傅荣卿这回笑出声了,商昀秀根本就是故意使坏,何止是恩将仇报,这小心思真是歹毒!
才说警署没给悬赏,这不报纸又来了新消息,悬赏一百大洋找人,举报也有钱拿。傅荣卿看到报纸时,已经睡一觉醒了,点了一支烟,把报纸丢到一边。
他表哥肖延川当晚见过他,几天过去了,宁肯大张旗鼓登报纸找人,也不找他过去问一问。被偷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也说不准……
他起身去书房,唐轶跟进去,“爷,您知道商老板拿了什么吗?”
“他没说。”傅荣卿掸了烟灰,说:“先不管这个,准备一下,去趟平安钱庄。”
“现在就去?”唐轶作势摸车钥匙。
“白天去什么,晚上再去,”傅荣卿说:“直接问人家要账本,人家能给你吗?”
“你想...偷?”
这边,商昀秀听到福祥传回来的消息,一时琢磨不准傅荣卿了。
“他两个都收下了?”
福祥:“不仅都收下,还都安顿妥当了……”
第10章 他是热心肠
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分钟的雷,从小雨点下到了暴雨。商昀秀和洋商把酒水生意谈完,另加吃了顿饭,窗外雨势一直不见小。
送走两位洋商,商昀秀一刻也不能歇下。回到祥乐汇等福祥上楼给他取了件外套,两人一起去了洪宅。
洪锦文出门两天,今天晚上回到平阳,商昀秀再不情愿,也要去露个面。他刻意拖了时间来,洪锦文还是没到。商昀秀下车和福祥说了句什么,自己拿伞先进去了。
往常这个点,洪宅哪会见得到人,今天可倒热闹,两位姨太太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旁的单人沙发靠的是洪锦文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洪齐松。
窗边站的胖子是洪家大少爷——洪齐柏。
圆滚的肚皮差点把那身白色西装撑爆了,外套扣子扣不上,大大地敞开,脸上的肉堆叠着,满身流油的富贵气。
今年有二十五了,比十七岁的小儿子还要不成器,以前就不爱念书,现在干什么都显得蠢,又是半路发家,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不会。
洪齐柏最瞧不上的就是商昀秀,明明他才是洪家的正经儿子,该有的权利却都给了商昀秀!
商昀秀收了伞靠在走廊的墙上,进门和两位姨太太点头打了招呼,准备坐下时被洪齐柏闷不吭声抢了位置,挤得人踉跄。
“呦,你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你来适合吗?”
“怎么不合适?”商昀秀眸中闪过一丝厌色,他体体面面站着,抬眸时,是笑着看人的,“干爹回来,我不来不合规矩。”
“哪门子干爹,我怎么没听我爹说有你这么个儿子?”洪齐柏哼笑一声,把手里捏的几颗咸瓜子扔回盘子里,轻蔑道:“商昀秀,你还挺有本事啊。”
他这话里有好几层意思,特别是上下打量的眼神,仿佛眼前的是个恶心的脏东西,“长得确实是男女通吃的模样,你们这样的,做起事来挺方便吧?”
“洪少爷过奖。”
“真当我夸你呢?”洪齐柏仰头笑,“说你卖屁股不要脸,你还骄傲上了?”
商昀秀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恶意羞辱,不卑不亢把轻蔑的打量原原本本还给他。
他手里捏着一块素怀表,时不时就看一眼时间,“我的长相起码还有点用,不像有些人,那张脸,是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没人会多看吧,口味不至于这么重。”
“你他妈什么意思!”
商昀秀:“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一旁被他娘拉着的洪齐松拱火说:“大哥,他说你丑啊,这都听不出来!”
姨娘捂住儿子的嘴:“你别说话。”
洪齐松掰开他娘的手,接下去说:“哥,他摆明瞧不起你。”
洪齐柏横了他一眼,接着看商昀秀,“是吗?这么有能耐,哪天也陪我玩玩,我给你钱,肯定比我爹给的那点月钱多。”
“有时候恶心的饭菜都难以下咽,更何况是恶心的人,洪少爷不要开玩笑。”商昀秀含着笑,只是看着温和,半步都不退,似乎根本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软刺才更扎心。
“有种你再说一遍?”
洪齐柏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牙齿都快咬碎了,“你神气什么?吃穿住行哪一个不是用洪家的,我看也别故意管着一栋楼了,直接嫁进来,给我爹当姨太太。”
“当你爹还是当你娘,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提议不错,我会帮你问一问洪老板。”商昀秀不骄不躁,反应冷淡。
“狗东西!”洪齐柏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打人。
两位姨娘本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儿怕事情闹大,一个眼神使过去,战战兢兢的仆人都跑来拦架。
可二百来斤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拦得住的,越有人拦,洪齐柏越起劲,嘴里谩骂不止,生扑上去往商昀秀脸上挥了一拳,再想第二拳时被进门的洪锦文看到了。
“你干什么!”他大步迈进来,手中的拐杖在洪齐柏身上结结实实打了两棍,“谁叫你死回来的,回来就打架,当我死了吗?”
“爹,我…我…”洪齐柏哪敢说话,从小到大,见到他爹就腿软打颤……后来更是因为商昀秀挨了不少打……
商昀秀脸上挂了彩,肿了半边脸,洪锦文进来他没说话,只是礼貌点头,接了仆人递来的手帕擦嘴角的血红。
洪锦文看着,心里不解气,抬腿又给洪齐柏两脚:“你能耐,在老子头上打人,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
他四处找趁手的家伙,洪夫人听到动静,病恹恹地被人搀扶过来,直接往地上一跪。她跪了,站着的两位姨太太怎么敢只站着,跟着跪下。
洪夫人声泪俱下,抓着凳子腿说:“老爷,不管怎么样,他才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么能…”
“老子没他这种儿子。”
“老爷!”洪夫人护在儿子身上,“是我没教好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洪锦文顿了顿,丢了椅子,“赶紧滚,这两天别让我看到你!”
洪齐柏:“爹,我就不明白,他不就是洪家一条狗…”
一巴掌打下来,洪齐柏衬衫崩开了,趴在地上呜咽。
“都给我滚!”洪锦文满脸怒气,在看向商昀秀的时候稍微缓和了些,“昀秀,没事吧?”
商昀秀摇头,脸色清淡,收了擦脸的帕子,说:“洪老板,店里一会儿还有事,我给您先汇报出口进度?”
“好,来书房说。”洪锦文瞥了洪齐柏一眼,先一步上楼。
书房灯坏了,他这两天不在家,竟一直没喊人来修,气得洪锦文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绿植,直说要把吃闲饭的通通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