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本医生建议要再留院观察几天的,但萧望舒心疼住院费,没有选择留下。
不愧是PCL第一铁公鸡,不仅对别人抠门,对自己也抠门。张仙凡哭笑不得:“你好歹是PCL身价榜第一的选手,接了这么多广告和活动,钱都花哪里去了。”
“一晚上好几十呢,做人要节俭,”萧望舒冷白的手腕从黑色风衣的袖口滑出来,指节劲瘦修长,困恹恹地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留院观察难道能留出个花来啊?”
在这个圈子里,萧望舒的确有种格格不入的节俭,就拿吃穿用度来说,黄焖鸡和火狐喜欢价值不菲的国际运动品牌,而且尤其爱买球鞋,平时毫不起眼的一双可能就需要上万的价格。鹤归是个“LV小王子”,张仙凡更是连拉杆箱里都有“Hermès”的logo。
唯独萧望舒,衣柜里最贵的可能是某国际运动品牌赞助的队服,其它看起来还可以的也都是拍广告时品牌方送的。私下只有两套不知从哪个街边小贩摊里买回来的短袖长裤混着穿,经年累月洗得泛白,又旧又皱。
得亏他肩窄腿长,颜值过硬,才能将如此穷酸邋遢的搭配撑出一身张扬潇洒的少年气。
这种节俭对这群在二十一世纪里出生的少年来说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经济与科学的飞速发展早就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民众生活水平有质的飞跃,消费水平也不停拔高。
盛世中温养出来的孩子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对金钱都没形成清晰的概念,遑论省吃俭用的节约。
这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差异,萧望舒从来不指望谁能理解,也不屑置辩,但现在面对的是张仙凡,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子自卑来。
那双狐狸眼蔫儿巴巴地垂敛,萧望舒突然说:“张仙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两个世界?”医院西药房的取药处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张仙凡下意识牵紧了他,显然早习惯了这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你不是地球人吗?只要你是地球人,我们就在一个世界里。”
“哈?这算是什么说法,”萧杠精脑子一抽,开始贩剑:“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外星人呢?愚蠢的人类,你们!都是!虫子!”
“这样的话,”张仙凡理所应当般回应,“我们同在一个宇宙,也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话像一股电流,从耳蜗传入他心底,沸腾起酥麻的触动。
无言以对的萧望舒闭了嘴。
黄金大奖赛结束后有三天假,萧望舒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最后这天里他们磨磨蹭蹭,晚上才回到基地。
刘不得已经拉了张小板凳儿,坐在门口等了许久,一手拿一把很有年代感的蒲扇,另一手逗弄着基地附近的流浪猫:“聊聊?”
那猫看见萧望舒,欢快地叫了声,然后跑到他裤腿旁蹭着撒娇。
萧望舒熟稔地弯腰将猫抱起来,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脑袋:“嗯。”
张仙凡知道他们要聊正事儿,打过招呼以后拉着行李箱往房间的方向走。
刚走没几步路,就被萧望舒叫住:“这一匹马拉着个破车的标识是什么玩意儿,也太丑了吧?”
“……”刘不得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这一匹马拉着个破车的标识中文名叫爱马仕,属于高奢界的顶流。
“我也不认识,这是我妈妈不要的旧箱子,”张仙凡无奈摊手,笑着看他,“改天贴个迪迦贴纸上去盖一盖。”
“有品味,真tmd帅!”萧望舒竖起大拇指,浑然不知张仙凡这举动相当于自拆劳斯莱斯那市价二十万的商标,再给车头装个迪迦奥特曼手办。
刘不得有点麻,感觉站在这里十分多余。
会议室里。
萧望舒开了一袋草莓味的小熊饼干,自顾吃着:“他们的做法,我同意了。”
“如果同意,这次比赛你何必这么拼命?”刘不得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你带着UYG夺了冠,在黄金大奖赛中大放异彩,又一次拿下MVP,不就意味着你还在反抗?”
“这种拿职业选手当筹码,当商品,恶心人的死妈行为,难道不应该反抗?”萧望舒冷笑,深眸内眼珠亮得像寒星,五官有种桀骜不驯,野性的惊艳,“谁稀罕那几个臭钱?谁也别想控制我,老子最讨厌被利用。”
“可你选择了妥协,”无论林寻还是萧望舒,刘不得看他们的眼神总有种斯文儒雅之外的柔和,这种柔和跳出了教练的身份,反而更像一个哥哥,“是因为小凡?”
萧望舒摇头,小熊饼干将腮帮子塞得很满:“不是妥协。同样的事情,我既然能为颜色这样做,当然也能为了张仙凡。”
刘不得眼神复杂:“我以为你会讨厌他。”
“干嘛?你以为我会讨厌他我就会讨厌他吗?我不要面子的啊?”萧望舒耳尖又泛了红,眼神躲避,底气却很足,“老子偏要喜欢他,怎么着?”
“……明白了,”刘不得点点头,“原来不是妥协,是成全。”
“不要说成全,这样太抬举我了,”萧望舒说,“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最后打不打得出成绩,站不站得到巅峰,终究还是他自己的事。”
“电竞圈的迭代速度很快,永远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涌入,如果不是老UYG为PCL创造了一个奇迹,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你,”刘不得缓缓道,有种和风细雨的慢条斯理,“到现在,PCL的观众已经没人记得你获得的荣耀足以和颜色比肩。”
“大家认为你目前资历最深,才跟风喊你一声‘月神’,实际上对你的事迹并不知情,”刘不得的声音很好听,是能流淌进人心里的温和,“在PCL的神坛里,你已经成就了一个不败的颜色。退役前,真的决定还要用这种跌落神坛的方式,成就一个张仙凡?”
“我管他们怎么看?”萧望舒不屑一顾地冷哼。
“况且,这样的状况,不正是UYG想要的?颜色之后,他们尝到了造神的甜头,于是用各种营销方式又创造出一个月神,”萧望舒嗤之以鼻,“可惜这个神太叛逆,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正好,我的腱鞘炎越来越严重,状态下滑,已经走下了巅峰,甚至没办法再打比赛,合同却还剩下一年。”
“一年,足以压榨干我的商业价值,以献祭我的方式,成就另一个被他们选中的新神了,”萧望舒的眼神苍凉,又带些不屑与嘲讽,“这难道不是UYG为我定好的结局么?”
“可你不是愿意顺从的人,”刘不得皱了眉,有些急切,“离你退役只剩下一场FGS,如果你能以这种状态坚持到结束,就可以风光退役。”
“我没有顺从任何人,我只是在做我的决定,”吃完了小熊饼干,萧望舒双手环胸,靠在椅背前,“我同意配合他们将张仙凡捧成他们要的那个新神,反正我的手确实快不行了。不过,这一切要以在FGS夺冠为前提。”
“像这几天的黄金大奖赛一样,”萧望舒慢悠悠地笑起来,轻狂自负,“没人C,就我来C,大不了再去打一针封闭。”
他是永远学不会转弯和回头的倔性子,任性妄为到了极点,决定的事无人能左右。
刘不得只能疲惫地叹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张仙凡或许只是为了得到你的配合,才故意靠近你?”
“你TM当在演八点档呢?他才做不出这种事情,”萧望舒万分嫌弃,“张仙凡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刘不得举双手投降,反正放眼整个PCL,估计没人能说过他。
“噢对了,”萧望舒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包装纸色泽鲜艳,“请你吃糖。”
基地只有一个洗手间,张仙凡出来,就被火狐堵在走廊。
张仙凡隐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温声道:“火狐哥?”
跟刘不得谈完话出来的萧望舒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顿时睚眦欲裂,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挤在门角的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他。
张仙凡想了想,露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我们只是在……”
萧望舒瞥他一眼:“你闭嘴。”
张仙凡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当即识相闭嘴。
“火狐,把手放开。”说话的时间,萧望舒已经黑着脸来到两人身边。
“不放!除非告诉我他到底是替谁的!”火狐情绪依旧激动。
“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是谁的替补?”萧望舒眉宇间透着股不耐的冷戾。
“你是月神,当然可以不在意!”火狐转头朝萧望舒吼,“反正他不会是你的替补!”
这大嗓门儿在萧望舒耳畔炸开一阵嗡鸣声响,小熊饼干的甜腻这时候才反应出来,齁得他有种反胃的感觉。
一瞬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中的世界扭曲成了抽象派油画,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幸亏咬咬牙还能忍。
火狐不依不饶地质问:“你到底是谁的替补?”
“我不知道,”张仙凡悠悠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合同上没写清楚,他们签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说明白。”
“……”他顿了顿,抖了个机灵,“说不定,组织看我有当六边形战士的料,招我来全能替补?”
“放你妈的屁!”火狐对他试图缓和气氛的话语置若罔闻,仍旧暴躁,破口大骂道,“这种约定不明确的合同傻b都不签,你会签?”
“对不起,”张仙凡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不恼不怒,仿佛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的不是他本人一样,甚至还有心思自嘲,“我还真就是那傻b。”
耳鸣刚散的萧望舒:“……喂喂喂,禁止妄自菲薄啊。”
张仙凡七分漫不经心以外的三分讥笑明明都只冲着他自己,火狐却跟个炮仗似的,也被点着了,登时抬手握拳,就要往他脸上揍。
张仙凡头一偏,正苦恼该怎么防守才能让火狐伤得不这么重,电光火石间,就看见萧望舒将手臂伸过来,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了那一拳。
那拳应该是正中关节,才会发出如此沉闷地一声响。
萧望舒本就板着的脸霎时间黑如锅底,张仙凡也皱了眉,手已悄然伸到火狐腰后。
“张仙凡,”从萧望舒徒然变哑,颤抖的嗓音里,可以听出他对疼痛的忍耐,“别乱动。”
开玩笑,他家小朋友生得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对上胖墩儿火狐除了身高以外别无优势,只有挨揍的份儿,居然还敢在那摇摇晃晃!
真是嫌被揍得少了!
仿佛被抓住了耳朵的兔子,张仙凡认输地松了手。
“把手放开,”萧望舒眼底已经蒙了层寒冰,握着火狐手腕,“你知道职业选手打架斗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个首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
他唇色发白,神情却阴鸷得不行,沉沉的眼色里尽是凶狠,杀气毕露,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抄家伙打人。
笑话,谁不知道这位神从小就是好勇斗狠,打架打大的?要不是被颜色捡回来,让PCL赏了他一碗饭吃,他现在就是个妥妥儿的街头混混,穷凶极恶之徒。
才意识到做了什么的火狐被他唬得有些哆嗦,火气消了不少,只能哭丧着脸,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反正也要被替下去。”
“谁跟你说你要被替下去?”萧望舒气性早上来了,握他腕骨的位置稍使了些力,疼得火狐嚎了一嗓子,居然出了眼泪。
张仙凡诧异地一挑眉,心想:“这么容易哭的吗?”
他家神下手的力道,明明还没刚才那拳的十分之一重。
然后火狐吸了吸鼻子,眼泪鼻涕大把大把淌下来:“那他究竟是替谁的?!”
得,陷进死循环了属于是。
萧望舒气得胃都炸了,疼得直犯晕,怒极反笑:“傻b,你tm属棒槌的吗?说nm多少遍了不是替的你,还nm问,问n妈b,焯!”
这一连串祖安问候语火花带闪电,撒豆子似的蹦出来,骂得火狐人都傻了。
小胖墩儿彻底没了脾气,有些委屈地将泪水从眼睛里眨巴出来,开口想说话。
萧望舒额角青筋直冒:“再问那个弱智问题信不信我当场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火狐:“嘤。”
“行了行了,”萧望舒松开握他的手,嫌弃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个弱智计较。你去将鹤归和黄焖鸡都叫出来,基地门口见。”
“……啊?”火狐吸了吸鼻涕,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呆愣道,“为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问nm,滚!”萧望舒一脚踹过去,“再哔哔老子tm让你知道什么叫霸凌。”
小胖子一溜烟走了。
“刚才为什么要帮他说话?”萧望舒嘴唇抿成一条线,冷淡得颇有气势。
“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张仙凡无所谓地摊手,“未来还要一起打比赛,没必要搞到队内不和。”
“要是解释不清楚呢?”萧望舒皱了眉,表情不悦。
“那也没关系,”张仙凡凑他近了些,语气乖巧,态度却不以为意,“放心,他打不过我。”
对这段话内容的真实性存疑的萧望舒嗤笑了声:“就你?小胳膊小腿儿的。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张仙凡无奈眨眼,思考着该怎么向他证实。
总不能当场将他本人揍一顿吧?
张仙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到他额头,摸了一把渗出来的冷汗,皱了眉:“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萧望舒一口回绝,左手握住他,与他十指紧扣,然后将两只手一起塞进衣兜里,“张仙凡。”
张仙凡:“嗯?”了声,仍在观察他的脸色。
“你爱我吗?”萧望舒垂眸,眼里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从确认关系那刻起,这个问题他就问了许多遍,在这方便,萧望舒总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张仙凡只能一遍又一遍,认真耐心地回应:“爱啊。”
“可我是男人。”萧望舒说。
张仙凡想了想,问他:“那你爱我吗?”
“……”他憋红了脸,“当,当然……问这种废话干什么!否则老子才不会和你在一起!”
“可我也是男人,”张仙凡笑了笑,“你爱的首先是张仙凡,其次才是男人或女人。”
萧望舒愣住,片刻后突然炸毛:“我草!你这小孩儿的嘴究竟怎么长的!是不是太能说了一点!是益力多吗?一定是喝太多益力多了吧!不行,我们以后的孩子可不能这样,否则会祸害很多人的……话说回来怪不得你可以早恋!你这是早熟吧!一定是早熟吧!一定是你在幼儿园的时候和人家女孩子油嘴滑……”
他一连串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还没结束,嘴就被柔软的唇瓣堵住。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目的只为了让他闭嘴。张仙凡突然觉得相比起毒哑他,还是用这个方式好些,毕竟这个方式只有他能使用,就像一个独有的魔咒。
“我也一样啊,”张仙凡松开他,“所以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用额头探了探萧望舒额头的温度,叹了声:“体温确实变低了,真的没关系?要不要先吃点药?”
第20章 张仙凡是我的替补
老UYG常去的一家烧烤店在基地附近的城中村,近两年UYG人员变动比较大,除了萧望舒以外其他三个位置几乎半年一变,交情谈不上深浅,自然没到一起吃宵夜的程度。
烧烤店老板娘是PUGB的观众,见了萧望舒眉开眼笑:“哎哟,是稀客。你好久没来光顾了,月。我记得,上次还是你跟朗姆两个,喝到凌晨双双进了医院,那场面,啧啧啧。”
“幸亏我救护车叫得及时,否则你们老UYG整编四人估计当场就得凉剩一半了,绝对能上PCL头条新闻,到时候吃席的人源源不断……”老板娘好久没见他,兴奋得不行,滔滔不绝。
“行了,”萧望舒脸已经黑了一半,若非他秉持着不欺负女人的古惑仔传统,估计能用C语言喷她个半死,“你话可以少点么?”
“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臭,”老板娘嫌弃地吐槽,“怪不得老大不小了还没对象。月,哪个瞎了狗眼的能看得上你?”
突然被cue的张仙凡诧异抬眼:“?”
“呵,开玩笑,老子帅得惊天动地还愁找不着对象?”萧望舒一挑眉,嘴脸尤其嘲讽,“倒是你,现在还没嫁人吧?母老虎,你怎么敢说我的?哪里来的自信?”
张仙凡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以他们家神走到哪喷到哪的行事作风,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
萧望舒率先进去,大摇大摆地拉了张老旧的粉红色塑胶椅子坐下,鹤归、火狐和黄焖鸡也随之走入。
张仙凡在最后,郑重其事地跟老板娘说了句:“谢谢。”
粗神经的老板娘浑然不知他在谢什么,满脸母性光辉的欣慰:“看看,看看!新生代就是不一样,多斯文。”
饭桌上,菜谱从大家手里转了一圈儿后,又回到了萧望舒面前。
萧望舒不悦地用指节叩击桌面:“磨蹭什么,点菜啊。”
“……月神。”火狐颤巍巍地举了手。
“有屁放!”萧望舒看见这小胖子就觉得闹心。
“……这顿,谁买单?”
萧望舒不明所以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瞧你那b样儿,你tm担心个勾八,这顿我请。”
然而火狐这样问,根本不是担心萧望舒不付钱,恰恰相反,他就害怕萧望舒说要买单。
开玩笑!纵观这位神跟PCL同岁的职业生涯,哪有过请吃饭的时候!?
“……”火狐嗫嚅,“我何德何能……”
黄焖鸡讪讪:“……我三生有幸。”
高冷如鹤归,都忍不住言简意赅:“我不配。”
“?”萧望舒,“你们tmd是不是有病啊,艹!”
这位神脾气暴躁,太阳打西边出来才想到要请人吃一次饭,那肯定不能不给面子。但问题又来了,萧望舒PCL第一铁公鸡的声名远扬,点菜点贵了肯定也不行,一定要恰如其分,才有可能皆大欢喜。
火狐拿着菜单和铅笔,冷汗都出来了,默默和黄焖鸡对视一眼,都在想这顿宵夜是不是给他们践行的。
选了半天,萧望舒一看清单,无语:“你们很饱吗?五个人,就点两鸡翅,一茄子和三串韭菜?”
“我饭量小,”小胖墩火狐面不改色,“可以跟黄焖鸡分一串鸡翅。”
“我减肥。”鹤归倒是认真的。
“……噢,”张仙凡了然地点头,“那我跟你分一串。”
“……”萧望舒有些怀疑,“这么少,真够了?”
“够了够了。”火狐和黄焖鸡异口同声。
进店吃宵夜的客人逐渐多起来,路过时看见这一桌五个人,两个人一起啃一串鸡翅,分一串韭菜,五双筷子奔着一个烤茄子怼,恨不得连没熟的茄子柄都给它干了,悲凉之意顿生。
连老板娘都忍不住,转悠了几圈以后走过来,有些迟疑地问:“你们UYG……是不是要破产了?”
萧望舒指着门口:“滚。”
老板娘:“好嘞。”
一桌子五个人,鹤归不爱说话,黄焖鸡和火狐碍于比赛时的矛盾不敢说话,张仙凡没什么好说的,萧望舒只会骂人,对着少得可怜的宵夜,气氛尴尬沉默。
“吃完了吗?”萧望舒筷子一撂,其余人就也都纷纷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萧望舒无语,“我就说说有关张仙凡替补的事儿。”
“月神,不是我说,”黄焖鸡默默道,“就目前状况而言,这应该是队内头等大事。”
这种烧烤店,每桌都配有打火机和烟灰缸,萧望舒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放桌子上,点了一根。
这是张仙凡第一次见萧望舒吸烟。说来奇怪,职业选手大多是不良少年,没几个不抽烟的,但偏偏无论是老UYG还是现在,队员都没什么烟瘾。
他劲瘦分明的指节捻着烟尾,缭绕的烟雾升腾,遮住大半张脸,也模糊了眼眸中的思绪,那些嬉笑怒骂的鲜活仿佛都被一层薄纱阻隔,余下这个,是给人感觉略有些陌生,寂寞如月光的萧望舒。
“前一段时间俱乐部高层有私心,我也有私心,所以没人说这件事,导致黄金大奖赛乱了套,大家都没发挥出真实水平,这是我的问题,”萧望舒掸了掸烟灰,“现在我以队长的身份正式宣布,张仙凡是我的替补。”
“噗——”正在喝水缓解紧张的火狐猝不及防,一口将水喷了出来,湿了萧望舒半张脸。
“……”萧望舒拍桌,咬牙切齿,勃然大怒,“cnm,小胖子,我tm迟早扒了你的皮去喂狗!”
火狐被呛得不停咳嗽,泪眼朦胧,除此之外,黄焖鸡一脸错愕,鹤归和张仙凡则神色复杂。
这是他们隐约料到的结局。
“我以为你只是病了,”鹤归几番欲言又止,“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是临时的,还是说……”张仙凡看向他,这一刻的眼神复杂极了,既有悲伤与心疼,又似乎松一口气,复杂得难以言明,“你要退役?”
这些天,萧望舒在训练室里吃药与重度低温症发作,被推进急救室的样子串联起来,不断回映在张仙凡脑中,他自然会为萧望舒的落幕感到遗憾,但这些遗憾与萧望舒的身体比起来,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他只希望他的神在金雨中捧着奖杯盛大退场,和颜色一样成为PCL史上不朽的传奇,然后余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我打职业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已经算高龄选手了,”萧望舒怕张仙凡为自己难过,悄悄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牢牢握着,然后朝他眨了眨左眼,卖了个萌,“再不退,我的ID就该改成‘八十岁大爷拄拐狙人’啦。”
对老UYG四人而言,这家烧烤店意义非凡。
这里见证了他们无数次落败的遗憾与取胜的祝贺。他们在这里复盘,吵架,言和,庆功,从默默无闻走到功成名就,再从功成名就走到英雄落幕,从四个人走到三个人,两个人,最终只剩下萧望舒。
萧望舒本想点酒,但被张仙凡拦住。
张仙凡攥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指节:“老板娘说你们喝酒喝到进医院那个晚上,是朗姆退役当天吧。”
“对啊。”萧望舒答。
那晚过后,绝地岛中再没有能让萧望舒托付后背的战友,UYG的老小只身扛起了UYG的大旗。
“你刚出院,酒就留到FGS夺冠以后再一起来喝吧,”张仙凡不由分说,给在座的四人全都斟了茶,“这回我们以茶代酒,好吗?”
萧望舒一抬眉,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以茶代的什么酒?交杯酒吗?”
“噗——”被呛到的火狐及时扭头,避开萧望舒……喷了黄焖鸡一脸。
“你tm的上辈子是不是个喷水壶?”萧望舒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