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作者:稼禾  录入:12-22

闲着也是无事。戚昔要了个炉子和火炭,直接坐在屋檐下生了火,拿上几个橘子跟一壶茶放在炉上平铺的铁架子上。
屋檐下白雪飘落,遇上那纤弱的树枝,也愿意在上面停留一会儿。
不过飘进屋檐里的,遇到炉子就瞬间消散。
戚昔摊开手放在炉前烤火,时不时翻动一下橘子。
燕戡坐在旁边,两条大长腿一曲一伸。他望着飘雪,眸色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烤着橘子的当头,戚昔起了兴致。又找阿兴拿了几个茶杯口大小的土豆。
橘子先烤好,温暖的橘香中泛着淡淡的酸味儿。戚昔拿了下来,慢悠悠地剥了皮。
焦黄带点黑色的橘皮与橘肉分离,中间粘连着白色的橘络。皮间水分充足,剥开了,又升起一阵白白的热气。
戚昔勾过燕戡的手,将热乎的橘子放在他手心。
“吃。”
燕戡回神,托着戚昔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自己腿上,一瓣一瓣分开,捏着凑到戚昔唇边。
戚昔咬了头一个,后头递过来的他直接偏过头。
“让你尝尝。”
燕戡吸吸鼻子,矮身用鼻尖蹭了蹭戚昔的雪一样的耳垂。
“怎么了?”戚昔转头回来。
“我担心那丫头把祖母气病了。”
戚昔:“祖母那么大年纪了,经历的事情多。她要是发现了人跑了,定会让人跟着的。”
“而且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她能不知道如杉的脾气?”
“嗯。”
燕戡下巴落在戚昔肩上:“我写封信送回去问问。”
戚昔点头,同时将烤好的橘子都拿起来递给燕戡。“让他们也吃。”
燕戡离开一会儿,院子门口忽然探出一个脑袋。
长辫子垂下,搭在燕小宝那戴着红色虎头帽的圆脑袋。
戚昔:“鬼鬼祟祟做什么?”
“嫂子!我二哥呢?”燕如杉双手搭在燕小宝肩上,让他走在自己前面。
“不在,走了。”
燕如杉站直,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
燕小宝绷着包子脸,小手拍拍肩上的大手:“咕咕不怕,小宝保护你。”
燕如杉:“好,姑姑就靠你了。”
戚昔:“过来坐着烤火,这天儿冷,脚别踩湿了。”
燕小宝扬起甜笑,立马甩了燕如杉,冲着戚昔跑过去。
戚昔肃了脸:“小宝,别跑。”
燕小宝赶忙停下,慢慢绕过炉子,乖甜乖甜地窝在戚昔怀里。
戚昔拿了个还热乎的橘子让他捧着,又给小姑娘倒了一杯茶。
燕如杉:“谢谢嫂子。”
戚昔自动忽略那称呼,问:“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我没那么傻,我悄悄跟着大胡子的商队过来的。”燕如杉扬起下巴稍稍得意,“我跟着他们走了一半的路才被发现。”
戚昔点头:“不是一个人就好。”
燕如杉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屋檐外的飘雪轻轻落下,看得她紧张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那嫂子、戚昔哥,你帮我跟二哥说说情好不好?”
戚昔:“怕是不管用。”
“管用,二哥是妻管严。最听你的话了。”
这话说得戚昔脸热,他抿了抿唇,淡定道:“你这事儿做得太大胆,还是你自己说为好。”
“戚昔哥……”
戚昔:“改称呼也没用,我无能为力。”
燕如杉一口闷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姑娘家的,大马金刀坐着,愣是坐出了几分武将的风范。
“要不你先跟你二哥认个错,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跟他一说。他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燕如杉苦哈哈:“我怕。”
“我大哥是个笑面虎,二哥就是个不会笑的煞老虎。”
戚昔浅浅弯唇。
这是什么形容。
“家中长辈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我闲着的时候还去看了戚伯伯,日子过得也还成。就是念叨你。”
戚昔脸上笑容一缓,翘起的唇角落了下来。
他垂睫:“嗯。”
燕小宝举起双手摸摸戚昔的脸,圆眼里闪着担忧:“爹爹。”
戚昔:“没事。”
戚昔点点他鼻尖:“可想爷爷?”
“想~”
“阿爷跟我玩儿!”燕小宝想到戚文廉,眼睛都弯了。
戚昔心里轻叹。
“燕如杉!”燕戡从书房出来,一眼定住屋檐下悠哉喝茶的人。
“正找你……”
“对不起!二哥我错了!”
小姑娘直挺挺站起来,中气十足地一吼。直接打断了燕戡要说的话。
燕戡被噎住,静默一会儿,保持兄长的威严问:“错哪儿了?”
燕如杉抓了抓头发,大大咧咧重新坐下。
自暴自弃道:“我之所以要跑,还不是因为祖母要把我嫁人。我不想嫁!我不想像戚妩那样嫁人之后一辈子被困在后院!”
燕如杉说着说着,直接委屈上了。
燕戡:“不喜欢,可以跟祖母说。”
“家里人可曾逼过你,你一个小姑娘从京都跑到斜沙城,你有想过祖母他们会多担心!”
“你任性可以,但麻烦你动脑子想想……”
戚昔一把抓住燕戡的手。
燕戡垂眸,戚昔握紧他两根手指。“好好说,别又吵起来。”
燕戡拿了凳子在戚昔身边一坐。
无奈看着他夫郎。
训斥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道:“行了,你也回一封信给祖母报个平安。等雪化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燕如杉抿紧唇,低低地“哦”了一声。
她跑了之后,赶路久了,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对。等她回去,她知道跟祖母好好道歉。
戚昔坐在两人中间,腿上抱着个昏昏欲睡的奶娃。
他翻动着炉子上的土豆,又摸着橘子烤好了,左右两边一人给了一个。
“吃个烤橘子,消消气。”
燕如杉:“谢谢嫂子。”
燕戡默不作声地接过,剥了皮,一半给戚昔,一半给小家伙。
见戚昔转过脸来,燕戡手一顿。
戚昔疑惑:“怎么?”
燕戡绷着唇,收回目光:“没事。”
听阿兴说这边在烤东西吃,另一个院子里闲得发慌的人也跑了过来。
炉子上的东西一下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周子通将表皮皱巴巴的一团东西掰开,露出里面微黄的肉。轻咬一口,评价道:“适合来点蘸水。”
“这是什么?”燕如杉问。
“土豆。”魏朝抢话,二郎腿一翘,看着比谁都潇洒。
“话说今年土豆如何?”
燕戡打了胜仗后,魏朝也连带着有了活儿。土豆他也是看着种的,一直忙得忘了问。
戚昔又重新放上去几个,道:“还不错。暴雨影响的粮食收成,都在土豆上补回来了。”
这东西产量大,暴雨那会儿就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而且农户拿了种子,也跟他们西边的菜地一样,种的位置都是些细碎的位于坡地的土块。
这样一来,暴雨造成的损失就要小得多。
“明年每家每户都能种上,届时,饿肚子的人应该会少许多。”
燕如杉不知道自家二哥在斜沙城当将军还要搞农业,但这些事儿无疑与在京都接触的那些不一样。
她极有兴趣,竖着耳朵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说这边的事儿。
一上午,一院子里的人就是烤土豆烤橘子,口渴了直接倒上一杯热茶。
吃到后头,又新加了烤肉……
最后干脆午饭也省了,吃这么些东西都吃饱了。
魏朝双手搭在肚子上:“这土豆管饱。”
燕戡:“产量还高。”
“明年你去推广,让大家多种点。”
魏朝浑身惬意,半眯着眼睛道:
“用得着我吗?像你那棉花,好东西谁见了不是巴不得自己种。你去外面问问,今年不是家家户户都种了。”
“土豆?管饱的东西不种,大家又不傻。”
燕如杉:“棉花是什么?”
“土豆又怎么来的?”
“斜沙城稀奇的东西可真多。”
燕戡看她:“正好你闲,明年就你跟着阿兴去送种子。”
“去就去。”
她巴不得呢。
比起在京都时不时就关在府上,她可太向往他二哥在斜沙城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下雪天,一群人在外面坐了一上午。下午纷纷窝回自己的院子。
接着又剩下燕如杉一个面对着燕戡。
“二哥,我住哪儿?”
燕戡:“马厩。”
燕如杉:“行,我今晚带着你儿子睡马厩。”
燕戡:“那让小宝也别认你这个姑姑了。”
戚昔见两人还斗嘴,抓着燕戡将他往门里一推。随后道:“你去问问阿兴,让他给你安排个地方。”
燕如杉指了指自己脸,道:“那嫂子我走了。”
戚昔奇怪,但还是摆摆手,牵着自家连连打呵欠的小娃娃也进了屋。
等到燕戡沾了水的帕子冲着自己的脸上来,戚昔身体一僵。
他立马拉开燕小宝的黑爪爪,想到他摸了自己的脸,就知道自己顶着一脸的灰跟一大伙人坐了这么久!
“燕戡!”戚昔怒。
燕戡笑得畅快,他拿出最后一个他没吃的橘子问:“夫郎要不吃个橘子,消消气?”
“你今晚睡书房!”
下午,戚昔搂着燕小宝,又被迫窝在燕戡怀里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醒来过后天都黑了,出门是肯定出不了的。
燕戡以手受伤为由,留他在家里呆了几天。
等后头收到京都那边的来信,确认那边没什么事儿,燕戡才松了口气。
“知道燕如杉为什么跑过来吗?”
一大清早,戚昔吃完了饭,正打算换身衣服去铺子。然后就被看完信回来的燕戡搂住腰,衣服就这么随意散开着。
“不是不想嫁人?”
“你猜猜这几日燕如杉去哪儿了?”
“去斜沙城逛?”
燕戡摇头,拉着戚昔衣服合拢系上。“是,也不是。”
“祖母的来信上说,这丫头在留下的信上写,她不喜欢府上给他找的人,她想自己找。”
“那她跑来斜沙城……”
戚昔也反应过来,惊讶道:“她想在斜沙城里找?”
燕戡但笑不语。
“所以她这些天去哪儿了?”
燕戡撇嘴,略微嫌弃道:“这些天四处打听度方。”
戚昔恍然大悟。
他攀着燕戡手臂手指微微收紧。“莫不是之前在国公府上那次。”
“那次怎么了?”
“忘跟你说,先找到她的人是度方。”
燕戡整理好戚昔的衣服,又拢着他。“你说,我要不要帮这个忙?”
“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性格互补,看着也正相配。按理说正适合。”
“不过感情的事儿,还是要你情我愿。”
燕戡手指穿过戚昔的发丝,将他按在自己肩膀,完完整整抱住。“好,那就不管。”
戚昔扑腾两下:“那能不能松开我了?”
“不能。”
戚昔回抱燕戡的腰。“你真的好黏人。”
“我黏着自己的夫郎我有……”
“你没错。”戚昔侧脸贴在燕戡温热的脖子,闭上眼睛轻蹭。
燕戡:“那给我多抱抱。”
夫夫俩腻歪,燕小宝已经知道不要打断。小家伙缩在门边看了看,立马跑出了院子。
他自己可以找阿楮玩儿。
戚昔由着他抱了一会儿,招呼人看着小孩,这才上马车去铺子里。
冬季下雪,南边的河也会被冻住。之前铺子里要的生蚝也送不过来。
冬日不好卖烧烤,刚一出炉就凉了,铺子里羊肉的生意又好做了起来。
酒馆那边不用他管,而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酒楼那边帮帮忙。
正当中午,铺子里已经摆上了几口锅。
“郎君。”周田打招呼。
戚昔点头:“我来帮帮忙。”
“我们忙得过来,您在府上休息就好。”
戚昔笑笑,绑了袖子直接去后厨。
天寒地冻,外面行人不多。但铺子里锅烧着,热乎乎的,很是能留住客人。
今儿雪停了,大家也都愿意带着孩子媳妇出来吃一顿好的。不过下雪天路滑,大家都小心走着。
忽然,也不知道哪儿匆匆跑出来的人,擦过几人,撞得一连串的人差点摔倒在地。
“没长眼睛啊!给我爹撞出个好歹,我让你哭都没地儿去!”
“好了,怕是有什么急事儿。”
“往戚老板的酒楼里跑的,无非就是吃饭,能有什么急事儿!饿死鬼投胎啊!。”
却不知那破开柒年酒楼大门帘子,一进去就着急着找戚昔的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戚老板,戚老板在不在!”
周田瞧着一脸冻得通红的人,忙招呼道:“你别着急,在!我们郎君在!”
“什么事儿?”戚昔掀开帘子,看到桌边的女人步子一顿。
胡今芹见到戚昔,转身紧紧抓住他的手。
“找大夫,找周大夫。”
“帮帮我,帮帮我……呜……”
女人前言不搭后语,但戚昔瞬间明白过来。
他一边搀扶着人,快速吩咐周田:“去府上找周大夫出诊。”
“你男人在哪儿?”
“在济安堂,安大夫那里!”
周田一听,人命关天的事儿。他去后头牵了马儿就走。
铺子里还有客人,而且这是人家家事儿,不好多说。
戚昔本来想让她稳稳心情,结果女人道了谢,又掀开帘子跑出去。
差点被撞到的何木匠一家人这才看清女人的脸。
何木匠儿子要骂人的话骂不出来了。
几人又见戚昔追出来,问:“戚老板,可是出了什么事?”
戚昔稳住,道:“没什么,我去看看。外面冷,诸位要用饭还是快快进屋。”
何木匠点点头。
“爹,那人瞧着眼熟。”
“别人家的事儿少说嘴。”
“知道了爹。”
戚昔追出去,直接沿着杨花巷往东边走,然后拐个弯,后头那条巷子就是济安堂的杨树巷子。
戚昔到地儿的时候,常河也已经在了。
两人对视一眼。
也明白胡今芹先是去了酒肆找人。
“我已经叫人回去喊周大夫了。”
戚昔点头,在外面坐下。
周子通在斜沙城没什么名气,他是军医,平时也不在斜沙城看诊。
安大夫应当是没法子了,才让他去找周子通。
不过她没门路,只能找戚昔帮忙。
没多久,外面听到马蹄的声音。
戚昔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阵凉风扑面。
微凉的布料铺在自己脸上,他顷刻被拥住了。
“夫郎……”
腰间的力道大得紧得骨头疼。
戚昔从他肩膀上的空隙看着周子通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这才轻轻拍了拍燕戡的肩膀。
“不是我。”
常河瞪了一眼纯粹是靠着两条腿儿跑过来的方俏儿。
方俏儿腼腆一笑,小声嘀咕:
“我话没说完,主子就急了。”
“也不怪我。”
戚昔将燕戡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扯下来,将人按在凳子上。
“你着什么急,也不听人把话说完。”
燕戡抓住戚昔的手,心跳依旧急促。
天知道他看见方俏儿脸色苍白着过来,着急叫周大夫的样子,直接当场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嗯。”
戚昔回握他的手:“嗯什么嗯。”
捏着燕戡手心的粗茧,心中安定。
小半个时辰后,周子通才从里面出来。
“如何了?”戚昔低声问。
“保住一条命。”
戚昔:“坐下歇会儿吧。”
周子通将药箱往坐上一放,没个正型地随意瘫坐。
胡今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双手。
安大夫将用过的人参收拾好,看了眼床上的人道:“也是他福大命大,能等来周大夫。”
“你好好看着,我就先出去了。”
胡今芹点点头,一动不动,看着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
安大夫出去,让药童给大家上了几杯子药茶。现下铺子里没生意,他也慢慢坐下来。
“得亏是你们,不然胡春生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周子通坐直:“他这病我瞧着少见。”
“祖传的。”
“胡家男人到了年纪就开始变得疯癫,怕伤了人,所以就自家给自家关起来。”
说起来,胡家那最先雕刻出葫芦被富商请入府中的先辈就是因这病伤了人,才被打断了手扔出来的。
“周大夫可能治好?”
“不知道,之前没看过。”
“那之后还得麻烦周大夫。”胡今芹已经收拾好了出来,转眼也没多久,她恢复了此前的镇定。
稀奇古怪的病周子通从前跟着自己师父的时候见过不少,也喜欢研究。
他对这个病例还算有点兴趣,也愿意走这一趟。
周子通应下来。
胡今芹手指微颤,别开头抹了把泪。
“谢谢。”
“戚老板,我相公暂且没事儿了。工坊现在建好了,我想现在就开始干活儿。”
戚昔知道她的意思,道:“天还冷,你相公才脱离危险,还是先照顾家人吧。”
“我……”
戚昔:“不急于这一时。”
胡今芹红着眼睛:“好。”
“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戚昔起身。
燕戡紧跟着他,手依旧抓着戚昔没放,半点不避讳。
胡今芹只看不言,目送他们远去。
看见丈夫呼吸渐渐恢复的那一刻,她在心里早已经说了万遍谢谢。
她知道,光说无用。
葫芦工坊,她会好好做的。

风又大,像刀子似的刮脸。
所以斜沙城的百姓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过冬。能吸引他们出门的,无非就是城里那点好吃东西。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
为了方便行人走路, 街边商铺的活计, 闲着无事的爷们儿都抄了自家扫帚铲子, 出来扫雪。
叮铃哐啷一早上, 路面清扫出来,路两边起来了大包小包的混着泥的灰黑色雪包。
马车好过, 人也好走。
才一会儿, 临街的商铺里,窦家成衣铺子的伙计就看见一辆一辆府城那边过来的大马车进城。
他拢着袖子, 缩着脖子:“掌柜的, 你说府城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 见天儿地往咱们斜沙城跑。”
窦月娘穿着今年新做的棉花袄,手上抱着汤婆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兔毛毛领。她一边算账一边道:“咱还巴不得他们多来点人呢。”
“为何?”
“你傻呀。人家来了, 咱们斜沙城的生意就起来了。东西卖得出去才能有银子到手, 有了银子才能再进货继续卖下去。”
“可咱们自己去戚老板的铺子里吃羊肉锅子的时候都没有位置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窦月娘恨铁不成钢。
伙计是去年棉花多了,铺子里新招的。
人小,不过十五六岁。但胜在做事麻利, 不偷奸耍滑。
就是一根死脑筋,发了月钱交给老娘一份, 剩下的全进了自己肚子。
不过这也不是没用。短短一年,他就从窦月娘肩膀那么高长得比她还高了半个头。
她看着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小伙儿, 摇摇头道:“月钱都没了, 你也别惦记着戚老板那边了。”
伙计咽下口涎,他杵在门口支棱着脖子还想看清楚:“咱这儿这么远, 我好像都能闻到那羊肉的香味儿哩!”
“你哪里是闻到,是心里想得馋。”
“快干活儿!”
“嗷。”
寒风烈烈,吹不动那马儿拉着的豪华大马车。
入了冬,府城的人好像更闲了。
也不怕路难走,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连带着关掌柜的客栈满了人不说,好些卖不出去的大小宅子也有人接手。
戚昔以一己之力带动斜沙城的生意,现在斜沙城是无人不晓戚老板的名头。
而今隆冬,柒年酒楼那对门开的两间铺子里又满了人,再有柒年酒坊的酒也一连预定到了明年。
酒肆的生意也极好,天天有客人往里面小坐。
卖锅子那边忙,但大胡子的商队回来了,闲下来的人也多。还没等戚昔去请,人家已经自发地帮忙。
如此一来,那边后厨戚昔也落不下脚,干脆去了酒肆。
酒肆里的客人也坐满了。
除了斜沙城的人,还多了不少穿着长衫的书生。
他们身着锦衣,腰间挂着香囊玉佩。边上小厮站立,还抱着质量上乘的狐裘。
戚昔从巷子经过,宋四娘家的宋俭正在外面。他笼着袖子,一边往自家铺子里看,一边吆喝着卖包子。
戚昔打了个招呼。
宋俭眼睛一亮:“戚老板!”
戚昔点点头:“好久不见,要不要上酒肆里坐坐?”
宋俭快步走到戚昔身边:“你家铺子里来了好些府城的书生。”
“想结识?”
宋俭摇头:“他们看我刚刚帮我娘吆喝着卖包子,那鼻孔朝天的样子,我看着不舒服。”
他眉梢扬起:“孙文卿最近可来酒肆了?”
“不知,不过你可以问问常河,他成日里在铺子。”
宋俭跟他一同进了铺子。
“常掌柜。”宋俭走到柜台前,招呼了一声。
常河笑道:“没位置了,要不宋书生等会儿?”
宋俭:“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想问问孙文卿这几天来过酒肆没有?”
孙文卿?
一旁桌上笑着喝酒的人噤声。
“谭少爷可听见了?”
谭世云一身深色紫袍,头大脖子短,中间腰带将那圆滚滚的腰身衬得尤为粗。像一根两边细,中间胖的紫薯。
他家是商户,这次这群有功名的府城少爷说要出来游玩,家里人为了让他攀上这几家人好办事儿,也让自己跟来。
一路上他出钱出力,现在这些个纨绔子弟还想自己给他们弄个笑话出来下酒。
真当他不知道孙文卿现在是燕大将军罩着的人,他是傻子才当这个出头鸟。
换做他爹娘在,也情愿让他得罪这几人少些生意,也不要得罪燕戡。
谭世云只当顾着品酒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几个兴致冲冲的人。
“宁兄说的是什么?”
宁惊涛心底暗骂。
死胖子,精着呢。
既然想背靠着他们的身份做事儿,总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仰起下巴:“孙文卿,之前在东山书院败了前知府家那面子的穷书生。”
“哦!是那位不愿意帮人考试作弊而……”
“谭世云!行了,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他们这一来一往根本不遮掩,戚昔目光滑过那明显在一群人中地位最低的紫衣胖子。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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