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白马—— by鲤鲤缘上

作者:鲤鲤缘上  录入:12-25

脖前围着无菌布,为了不让我看到伤口,但我在上头看见模糊的血光,隐隐的血气在我口鼻中来了又还,渐渐变得不新鲜,各种术器在耳边发出滴滴的声音,无声地为我的生命续航。
这是我第二次躺在手术台上,却是第一次这么清醒,之前,我一直都是站在手术台旁边的人,如今换了位置,让我更加能够切身体会到病人此刻的感受,一种期待走出手术室,交付自己生命于医生的感受。
但我,又和他们不同,没人在外面因我忐忑,没人在手术室外等着我出来。
我也想的,不过没关系。
或许这次复术后,我就可以双手拥抱吉羌泽仁,我就可以重新拿起手术刀了。
我不想让别人和我一样,从手术室等出来是一具尸体。
手术结束后,我整个人也躺得发麻,甚至有些昏沉,被抬到病床上的时候都没什么知觉。
我听见轮子“咯吱咯吱”碾过地面的声音,听见何年师兄不知道在问谁,语气很不确定,“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家属?我哪儿来的家属?
但随后我就听见了两声拘谨粗糙的答应声,是个男声,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我一时间想不出来除了陈列,我和谁的关系还好到来医院照顾我的地步。
碰瓷的吗?还家属,这年头说谎的成本这么低。
突然,我听见一声绝对熟悉的“乂乂”。
幻听—她怎么可能在这?
这半麻的威力什么时候这么大?
我疲惫地阖着眼睛,不想睁眼,更想不明白。
“乂乂。”
这一声实在很多,就像在我耳边低唤,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脸,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又温柔地喊着我的小名。
就像小时候,她把我抱怀里哄睡。
“妈……?”我几乎是下意识喊出了这个字。
觉得像真,又知道绝无可能。
但是,全世界只有她会这么喊我,只有她。
【??作者有话说】
小乂:“屏幕里面的人体充当早餐。”

“请节哀。”
我的脑子顿时被这三个字抽空,只剩一片空白,我感觉自己登时就死了,死在一片幽域里,尸体被风拽着在隧道里穿梭,忽轻忽重,无声无响,没有尽头没有结束。
直到我妈的骨灰盒放到手上,我仍然想不明白生命这回事,我见过许多许多,别人鲜活又勇敢,战胜死神的生命,可这一次,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它的脆弱和无能。
它薄脆得像纸一样,轻而易举就变成了碎片。
我不明白,为什么,战胜死神的人就不能多我妈一个?
可是,我又能去怪谁?
回到家后,谁也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一束光轻飘飘地打在我爸怀里的骨灰盒上,我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明明早上还温馨的家,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屋子。
像棺材。
而从那一刻开始,我和我爸之间十多年来的亲情,也随之被大雨冲得疏松垮烂,也是那时候我才察觉,我爸对我的爱并不独立,全然以对我妈的爱为前提。
我妈死了,他也就死了,而我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我就是一件家具,可以带走,也可以丢在任何角落落灰。
当晚,他就带着我妈和我妈所有的东西,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我从梦中惊醒,站在门口,望着黑洞洞的楼梯,好久好久。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有可能在等转角出现我爸的身影,也有可能在等我妈死而复生……
也有可能,在想一个好死不疼的方法。
我知道,我失去了妈妈,也没有了爸爸,而我,变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拖着麻木的身体转身进门,回头把灯开得通亮,然后在家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出一张落在衣柜后面的,我妈的旧照片。
我捂着照片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又趴在床上闷了阵,最终还是选择躲进衣柜,才舒服了点儿。
衣柜里很黑,空气稀薄,但是有我需要的安静,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那样,我蜷缩在里面,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人已经躺在医院,是被好心的邻居阿姨发现的,她说她找到我时,我脸已经发青,整个人的呼吸非常微弱,几乎快死了,她还说给我爸打了许多个电话,但都没人接,问我他去哪儿了。
我看着她,亘了好一会儿才说:“找我妈去了。”
所以……
“你来做什么?”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床边的男人,他穿戴整洁,眉毛胡子都有好生打理,除却鬓边那几点白影响甚微,看起来就会让人知道,这个人年轻时候也是十分潇洒英俊的。
如果神情没有那么郁丧,如果那双眼睛没有这么浑浊,如果他不是我爸,我也会这么想。
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
我只会想,他这次又是以什么借口来看我?
是我妈给他生气了,还是今天是他和我妈的什么纪念日?看他这样子,我心里也十分复杂,他并不是拿我妈当挡箭牌,而是纯粹活在了自己的世界。
一年前带他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医生说他心理并没有问题,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装睡的人喊不醒,便是这个道理。
他骗自己我妈还活着,一开始几年我完全理解,可是这都快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无疑已经病入膏肓。
沉默随着点滴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蔓延,原城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吹着碗里的菌汤。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周围,很熟悉,是我妈常做出来的味道。
见他不答话,我也不想继续问,转眼看向窗外落在树叶上的斑驳光色,表示不想多看他一眼。
余光里,我看见原城把汤碗放在床头的置物柜上。
他崩开嘴唇,说:“趁温喝。”
是树皮磨在刀背上,很难听的声音。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将近十年来,我与他碰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然而每次见面都只是一两句话,一场无声的斥责后就草草结束。
最开始几年,我还会哭,也会闹,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带走我妈,为什么扔下我就走,但随着时间一长,渐渐的,我就不会了,因为没用。
我皱眉,看向那微佝的肩背,语气没有一点温度,几乎是冷冰冰地说:
“把我妈还给我。”
原城的背影戛然一滞,他一节一节展开蜷缩的手指,在裤缝贴了贴,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觉得可笑,他那么高傲的人,也就在我妈面前低过头,如今又在不安什么?
自责吗?
“......阿眠,昨晚骂了我一顿,怪我没照顾好你,你小时候喜欢喝她熬的菌汤,我就照着熬了碗,味道可能差了些,凑合吧。”
他口中所说的阿眠,便是我妈,李清眠。
可这个名字,是我和他共同的七寸,但他每次都拿我妈来堵我的嘴,只有我清楚,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是要我死心,他根本不会把我妈交给我。
气氛意料之中的窒息,这次短暂的博弈还是以我的失败告终。
我不由得冷哼一声,没说话,目送他离开。
其实,在我十七岁之前,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而十七岁之后,他仍然是个好丈夫,但不再是一个好父亲。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如今再去追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说不恨他,不怨他,也不可能,说不爱他,也是假的。
如若不是血浓于水,我们早就和过路人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别再见面,谁也别提我妈的名字。
留置针亘在手背的感觉并不好受,我盯着碗上头的热气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端过菌汤,放在床桌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不能浪费粮食。
不过,和我妈做的味道很像,确实很像,就是越喝越多,越喝越咸。
我低头看汤,一张女人面影浮在上头,她伸手抚摸我脸庞,声音和春风一样温柔。
“不哭不哭,我们的乂乂最勇敢了对不对?”
我泣不成声地点头,抬眸看见有只红蝴蝶飞进来,绕着我舞。
还没喝几口,吉羌泽仁打来了视频。
我匆忙让来换吊水的护士帮我穿上白大褂,然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背景板放在身后,方便在视频的时候蒙混过关。
我擦干净泪痕,整理回神情,接通了视频。
“原医生,我好想你。”
我看见镜外护士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我倒也不会刻意去掩饰我是个同性恋。
“今天周末,我想过来找你。”吉羌泽仁凑在镜头跟前,“可不可以?”
我看他眼角有些红,说话还有一丝莫名的喘,像是刚运动结束。
不论是为了掩饰自己还在住院,还是考虑路程遥远,我都是不可能让他来的。
我摇了摇头说:“太远了,就一个周末就别折腾自己了,更何况你下周就要比赛,这次就算了,等下次假期稍微长些我来找你,好不好?”
视频那头的吉羌泽仁沉默了瞬。
“你怎么了,是不是练舞太累了?”
从刚才起,我就发现他神色有些凝重,心情明显不太好。
“真的,我保证。”我当这是没安全感,便向他矢口保证,下意识要抬手发誓,想起自己手上还打着点滴,赶忙又给撤回去。
吉羌泽仁扯了扯嘴角,勉强给我一个笑,继而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这是算答应还是不答应,不过他红着眼睛的模样,让我看着也有些揪心。
“原医生......”护士妹妹十分小声地喊我。
我小幅度抬手,示意她现在千万不能跟我说话,要是暴露就糟了。
她欲言又止地指了指门外,我以为她是要走,便做了请便的手势,我也正好趁麻醉没过,好生哄哄屏幕那头生气的大金毛。
“别难过,异地恋本来就这样的,等你毕业就好很多了,嗯?”
“不喜欢异地。”吉羌泽仁态度坚决,“我连你在哪里 在做什么都没办法及时知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在上班嘛。”
不清楚是不是压力驱使,我认为自己这次的谎,撒得挺到位,只要坚持下去,想必不会露馅。
但我还是心虚。
“以后肯定也带你来我上班的地方看看。”
我动了动腿,以缓解麻意,却不小心顶到了床桌,结果手机和充当手机支架的汤碗直接翻倒,猝不及防被汤汁洒一身,我不禁惊呼一声,吓得蝴蝶扑翅高飞,但它还是旋在我身边,似乎是不放心。
正当我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人夺门而入,眨眼间就来到我身边,惊忧地喊着“原医生”。
还没等我看清来人,徘徊的蝴蝶就飞走了。

第33章 让我抱一下。
眼前的面容像开了弱化,聚焦不了五官,我愣愣地看着吉羌泽仁的脸,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对他撒谎甚至被拆穿的羞愧,让我一时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迷糊得都忘记怎么喊他的名字,那四个字在我唇齿之间辗转,就是很难被说明。
吉羌泽仁明显过滤掉了这个问题,或者说完全没听见,他飞快地把桌子取开,把被子堆在脚边,抽出几张纸擦拭我被溅湿的大褂。
“烫着没有,都怪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你打视频的,都怪我……”
我盯着忙碌的吉羌泽仁,说不出一句话,视线如同监控般追踪着他的动作,像在验证眼前画面的可信真实度。
由于视频还没挂,两部手机里传出我们的对话,真实的五感让我相信这不是幻觉。
可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前天我们才分开。此时此刻他应该在四川,而不是在这里,我们相距不是两公里,更不只是两百公里,而是两千公里。
不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本来已经想好在住院这段期间,怎么去应对吉羌泽仁的电话和视频,而不是让他亲眼看见我骗他的样子。
虽然我知道,现在不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但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先拆掉身后滑稽的背景板,还是先脱掉大褂。
长时间的手术,尤其是途中的大出血已经耗去我大半精力,在我爸面前强撑的模样,在确认吉羌泽仁在眼前的那一刻,裂出好大一条豁口。
难受吗?
想告诉吉羌泽仁吗?
矫情吗?
吉羌泽仁会这么认为我吗?
他不会。
“快……让我抱,抱一下。”
吉羌泽仁一愣,赶忙把自己送到我怀里。
实实在在的温度,是热的,是活的,是真实的,是熟悉的。
“啊……”我闭上眼睛,深深喟叹一声,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心里忽地舒畅无阻,浑身轻飘飘的,像风筝一样,而放风筝的人就是吉羌泽仁,无论怎么飞,他都会抓住我。
正当我忘情翱翔时,吉羌泽仁突然撤开距离,他无措地盯着我手背上那条血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里布满沉重的阴霾。
“怎么输的血啊,为什么输的血啊,原医生?”吉羌泽仁声音哽得厉害,嘴里不停地在问,甚至有些绝望,“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要输血啊......不要输血,原医生你不要输血......”
见他这样,我慌张不已。
我知道肯定是我这幅样子让他回忆起了痛苦的事情,想要抱住他,又发觉自己已经虚弱到抬不起手。
“为什么,为什么又不告诉我……我明明都说过不要再骗我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谎……”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吉羌泽仁脱力般伏在床边,脑袋贴在我腹前,哭了起来。
他在向我控诉,却更像是自责。
他的眼泪好烫,烫得我肚子疼。
我刚哭完,他就接着哭,这算什么事啊?
我使劲抬起手,放在他脑袋上,一下一下地揉,声音不自觉地发抖,“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
然而哭声还是气势汹汹地渗过我皮肤,在五脏六腑里荡,颇有一番不搅烂不罢休的架势。
我心疼得直不起腰,只得继续软着声哄:“不输了,不输血了,这袋输完就不输了。”
原乂,你真不成熟啊,又让泽仁为你哭了。
“真的?”听我这么说,吉羌泽仁猛地从我怀里抬起头,他透过波动的泪雾,满怀希冀地看我,那泪,就像汹涌波涛在我心里翻天覆地。
里面的每一缕光都在告诉我,他怕我死了,他想要我活下去。
我本来可以任由自己,在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崩溃,可是每一次,吉羌泽仁总能告诉我,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
“嗯,真的。”我笑了笑,替他宽心,“只是个小手术,只是我血流太多了,需要补补而已,不要紧,你别害怕。”
“真的吗?”吉羌泽仁抹了把眼泪,话锋一转,“……那需要补多少就输多少,只要,只要原医生没事就好。”
我对他突然的变卦有些哭笑不得。
吉羌泽仁跑去换来干净被子,重新给我盖上,然后才算安心地坐在床边,时时刻刻注意着血袋的毫升,似乎恨不得让它赶紧流完。
他眼下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肯定是没休息好,我平躺着,左手放在吉羌泽仁的温厚手掌上,时不时描摹他的掌纹。
我只是动了动手指,他便立刻看了过来,问:“怎么了?”
“你多久没睡了?”我看着他问。
吉羌泽仁支支吾吾了好半会儿,明显不想说实话,但他也清楚不能把我打马虎眼糊弄,便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我故意收敛笑意追问,不让他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吉羌泽仁声音陡然下跌,垂着眼说:“就,一天。”
“我们才分开一天,你跟我说你一天没睡?”我既生气又心疼,更不好对他兴师问罪,“陈列跟你说的吧,不用猜就知道是他。”
也是,我忘记跟陈列提醒,让他给自己嘴把风了。
“陈大哥都说,他也没想到原医生不会告诉我。”吉羌泽仁突然抬头挺胸,理直气壮了起来,“所以意思是原医生应该跟我说的,但你没说。”
“……”
“是,我的错。”我无言以对,事实确实是我理亏,便顺溜应下,没想到绕来绕去,居然把自己绕坑里。
“嗯,对,原医生的错。”吉羌泽仁点头,“但这次我不怪你,好不好?”
哪有原谅别人询问对方意见的啊?
我没忍住笑出声,不过嘴还没咧成型,倒先裂了道血口子,凭白抿了口腥甜的血。
吉羌泽仁突然凑过来,小动物舐伤似的舔了舔我的唇,继而兑了杯盐水,用棉签一点一点蘸我唇上,味道和眼泪一样咸热。
看着他认真小心的样子,我不由情动。
“你过来一点。”我说。
吉羌泽仁往我身边挪了挪。
“不是,脸凑我跟前来。”
他不明所以,但照做,“原医生,怎,怎么了?”
我盯着那双黑色蝴蝶,咽了咽口水,说:“你别动……我想亲亲你眼睛。”
“亲,眼睛?”吉羌泽仁眨眼,睫毛交错相连,勾起痒意,“怎么亲?”
“对,亲眼睛。”我仰头,嘴唇从他嘴角缓缓擦到眼角,轻轻一吻,“这样亲。”
我刚松离,一滴泪从唇间掉进我的嘴里,让我猝不及防喝下一滴泪。
?????
“怎么又哭—”了字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吻住,打断了我的话。
吉羌泽仁吸着鼻子,这次眼泪竟然掉进我眼里,我反射性眨眼,眼泪又从我眼角滑落。
“你是鲛人吗,怎么还掉珍珠?”我叹了口气。
吉羌泽仁坐回去,默默地擦掉眼泪。
“好了,你先趴这睡会儿,等会儿要张折叠床。”我目测这病床,两个人定是挤不下,但我也知道让他先回我家休息肯定不会被答应,所以只能让他先委屈一下。
见我态度强硬,吉羌泽仁还是答应了,没一会儿,身边就传出低微均匀的呼吸。
“啊,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何年师兄突然走进来,视线从吉羌泽仁的背上扫过,最终对上我的眼睛,他放轻了声音问,“你对象?”
他问得太直接,反而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是。”
“难怪,气色都好了不少。”何年师兄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还调侃起来。
“有……吗?”这我倒是没有意识到,只是觉得,刚做完手术,气色能好哪儿去,但我又不曾怀疑。
“也好,总算有个能踏实照顾你的人了。”何年师兄走近,捏了捏我右臂,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压着声音,几乎是在用气声,说:“有一点知觉了,但麻醉还没完全过。”
“等麻醉过了就把理疗灯打开。”他朝吉羌泽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等会儿安排张床,那么大个趴床边可不舒服。”
话音未落,床边人受惊似的挺直身子,眉头皱起,如枭视狼顾,对何年师兄掷去警告的目光。
我连忙解释:“泽仁,这是何年师兄,也是我的主治医生。”
吉羌泽仁这才慢慢卸下警觉,站起身礼貌地喊了一声:“何师兄,哦不,何医生好。”
何年师兄笑着说:“哈哈,没事,也可以随小原喊我何师兄。”
吉羌泽仁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自然没明白何年师兄的意思,但仍然很认真地喊了声“何师兄”。
而我也因这段恋情,被身边人认同而感到开心。
何年师兄走后,吉羌泽仁才算是彻底放松警惕,他抬头看了眼血袋,又趴了回去。
“你安心睡会儿,我有什么事会喊你的。”看他总放心不下我,我也只好反复向他保证。
“嗯嗯,不睡了。”吉羌泽仁闷在臂弯里摇摇头,随后伸手进被子捏按我的腿,“躺这么久肯定很难受,我给原医生按按。”
轻重缓急,力度把握得十分到位。
“手法很熟练,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啊?”我故意逗他。
吉羌泽仁笑了笑,说:“我妈常年颈椎不好,按得比较多,以前也给阿姐按过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原乂(恶龙咆哮):“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变成1了!!”

要是能早点遇见吉羌泽仁,该多好,在我那最得意的年少。
即使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还是会这么想,不止一次。
我想看他擦黑板、想给他讲作业、想看他穿校服的样子、想看他在校园操场奔跑......想把他作为每一篇作文的主角。
那时候的我,可要比现在勇敢的多,如果我们相遇,他会得到一个更坚定的我。
除非有人告诉我,如果我梦想成真,就无法拥有现在的他,那我,就不想了。
我微微探身,注视着躺在折叠床上的吉羌泽仁,他阖着眼,吐息微沉,模样安静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床头灯在睡前被吉羌泽仁贴了张纸,说是晚上开着有些刺眼,果然,一遮,夜间看起来就舒适很多,也足够看清周围的事物。
这个点倒是可以建议院方借鉴,在床头灯外再掩个灯罩,对夜间病人的休息也友好很多。
我住的虽然是单人间,但这个户型空间并不大,不仅没有长沙发,也没有陪护床,只是安静和方便很多。
我注视吉羌泽仁好久,直到腰肌发酸,才轻手轻脚躺了回去,其实,我想他在我怀里,或者我在他怀里,总之,应该挨在一起,不想这样一高一低,手都不方便牵,但我不能说出私心而影响他休息。
大约半夜十二点,麻醉过了,密密麻麻的痛楚从伤口长出来,直往天灵盖卷,我像被悬挂在半梦半醒的边缘,浑身虚沉得厉害。
想挠,想吐。
也不知道是怎么捱过了麻醉失效后的第一晚,我只知道自己睡不着,也不清醒,脑袋变成了马蜂窝,一整夜都能听见嘶长的蜂鸣。
一早醒来,我就看见吉羌泽仁打开理疗灯,一边调整着它的高度,一边细心地用手试温。
我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这个角度,本能够完整看到那三颗痣,但很可惜,我没戴眼镜,只能看见火黄的理疗灯光,有几分镀在他的轮廓上。
虽然地点不是很对,但是一睁眼就看到喜欢的人在身边,那种感受,真的难以言喻。
红外线罩着伤手,促进血液循环和伤口愈合,正因如此,伤处如蚕吐丝般生出痛痒,徐徐慢慢,丝丝点点,却势小威大,让人有一种无能为力的难受。
而且,伤口刚缝合,还会有血往外渗,沾了血的纱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稍稍一动,凝硬的纱布蹭着缝伤线,勾得皮肉发疼,导致整只手腕又湿又闷,像缠着一条汲血的荆棘,一动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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