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人了,幸好他平时没少看谢东壁的论文;关键时刻能蹦出一两个术语糊弄一下同行。
没想到谢东壁死透了,骨灰都能再保佑他一次。
就在赢舟离开没多久,墙边的电梯门打开,真正的海因里希从里面走了出来,说出了和赢舟一模一样的话:“你们怎么修这么久?主任让我来看……咦?人呢?”
赢舟气喘吁吁地在外出电梯的门口停下。
他的体能很差,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赢舟能感觉到,他的全身正在走向木质化。
赢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必须要在成为植物人之前离开研究所。
否则他的灵魂可能真的会被固定在这些木质的结构里。
电梯平时是有警卫员查岗的,但今天都去逮实验体了。赢舟站在电梯口前,刷着海因里希的卡,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焦虑。
屏幕上的数字从7一直往下,来到了“1”。
金属的大门朝着赢舟展开,顺利得不可思议。
站在电梯门前的赢舟有些许的抗拒,可是,他没时间了。
赢舟甚至感觉到身体里的嫩芽顶住了他的眼球。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内,摁下数字7。
顶楼,也是研究所的出口。
赢舟看着数字从1往上跳跃,努力维持着镇定。
身体不能往前倾,不能老是盯着显示屏。不能抓衣服。
要平和,就像是一次最普通的外出调查。
电梯一路往上,在第四楼就开始降速。
它停在了6楼。
赢舟穿着防护服,瞳孔缩紧。在瞬间抽出了衣袖里的美工刀,反手握在了手里。压在手腕下,藏起。
他看着金属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
然后,赢舟看见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谢东壁从门外走了进来,表情有些意外:“嗯?海因里希。你也要去七楼?”
赢舟在电光石火间,想起了他下意识忽略掉的一些细节。
谢东壁和海因里希在梦之城的时候并不认识。
诺亚方舟计划开始在研究所覆灭后,那时候海因里希已经身亡!
赢舟没有回答,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面前的谢东壁。
这一击是偷袭,赢舟用尽全力,锋利的美工刀毫不留情地划开谢东壁的喉咙,然后恶狠狠地捅了进去。
他学过杀人。
哪怕是面对熟悉的脸,赢舟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动容。
谢东壁被压着往后滑去,他的手撑住背后的金属门,在上面划出几条浅浅的擦痕,跌坐在地上。
温热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赢舟隔着手套都感觉到了那股粘稠的湿热。
赢舟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尾音的颤抖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或者说凶狠。
谢东壁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看向赢舟,突然笑了起来:“你希望我是谁?”
“你又想恨着谁?”
“李洋?许文玲?维克多?愚人?……或者,靳白羽?”
谢东壁的声音轻飘飘的,他的身体也随着喊出的名字不停切换着模样。
“还是叶启枝?”
念出这个名字后,赢舟压在身下的人,竟然真的像白面那样,戴上了那片金属的面具。
这个叶启枝开口:“你以为杀了那个敌人,就能得到通向永恒幸福的钥匙,从此再也不用经历尘世的苦痛。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男人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变幻在这一刻定格。
赢舟看向那双血红的眼眸,手里的刀在这一刻变得无力。他的眼神里甚至有了虚弱和惶恐。
粘稠的血液正顺着刀刃往下流,赢舟抬起手,想要堵住他脖子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但一切只是徒劳。
太岁甚至握紧了他握着刀的手腕,把刀刃又往里捅了几寸。
赢舟的身体在同样的位置上,出现了同等的伤势。
电梯到了,门向两侧推开。太岁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外面是一片白皑皑的雪。
他那么苍白,从皮肤到头发,几乎和雪融为一体。
又那么刺眼,深红的眼,唇角的血迹,脖子上翻滚着的伤口。浓艳到难以忽略。
太岁艰难地抬起手,摩擦着赢舟的脸颊:“我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赢舟。”
赢舟颤抖着,说不出话。
绿色的细枝从他被割开的喉咙里钻了出来,像是寄生的菟丝子。
太岁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他低喃:“我们下个梦见。”
——太岁正看着你。
——他一直都看着你。
你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
西南区异能局大楼灯火通明。
电话提醒声响成一片,干事们抱着文件档案袋在不同的办公室里穿梭。
元问心的快乐老家在华北,西南起码有两年没来过了。把这个心腹之地交给荀玉,元问心是很放心的。
现在,他久违的坐在了西南局的主会议室里,内网账号上的消息每一秒都在刷新,全都是紧急情况。有的是汇报,有的则是在等待审批。
从郊区回到局里车程74分钟。元问心已经忍着精神上的高度不适,在车上处理了一些公务。
全球有权限不用秘书过滤、可以直接向他发消息的有七十余人。如今,起码五十个消息框都在跳动着。
“执行官!34号无人区诡域正在以30米每秒的速度往人类聚集地靠拢;预计7.4小时后抵达最近城镇!”
“104号无人区诡域突然检测到异常波动,灵顿数值短时间飙升。危险程度从普通升至高危!请指示。”
“报告!17号无人区诡域检测到异常情况!有不明诡异生物从诡域边缘出现——最近区异能局职工已奔赴现场,我们请求支援!!”
最后一段汇报简直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元问心的手在抖。他点开了最后一段汇报附带的视频,应该是飞机上的黑匣子自动记录的。
视频里的驾驶员是黑人,整个画面都很晃。
她说话速度很快,口音也重,元问心听的很仔细:“这里是加利福大草原附近,坐标是……。很遗憾,我接受过进化源测试,但没有找到匹配的进化源,我只是一个即将退役的普通人。”
“我和我的同伴在收到任务通知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如您所见,面前,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哈哈哈,肯德基炸鸡成精?”
镜头里,一只只长相怪异的骨鸟朝前飞舞着。
有些大鸟朝着飞机发动了进攻,但却被驾驶员险而又险地避开。
“汇报,汇报。诡异生物数量难以统计。且成群出现,可能是某个大祸害的伥鬼。”
除了天空,地表也有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巨人似的洋娃娃坐在灵车上,惨白的脸上点着红色的胭脂。
三头的老狗奔跑着在前方开路,走一路,黑色的不明酸水滴落一路;泛着金属色的巨鹿有着骇人的犄角。
猫一样大的红眼老鼠成群结队,地上的一切都没有放过。无论是塑料垃圾还是草皮,被啃的干干净净。发出一阵阵吱吱喳喳的吵闹声。它们身上的肌肉魁梧。
还有上半身快腐烂的蛇人,微微低着头,长发垂落,后脑勺上长着另一张脸。
它们没有彼此攻击,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那里有距离此地最近的城镇,尽管经济并不发达,在国际舞台上没什么话语权,也在被很多人忽略。
却是这位飞行员的家乡。
“诡异生物来源不明,也许是在黑洞里繁衍的?”
她的动态视力不错,心态也很好。元问心看得出来,她一定是非常优秀的驾驶员。得过军功章的那种。
“侦察机配备的火力不多,已经打完了。我应该撤退……我和未婚夫定好了三个月后举办婚礼,在我退役的前一天。可是,我的油箱坏了,燃料即将告罄。等待我的是坠毁。呃,也有可能在坠毁前就被这些怪物抓爆,我的一个同事刚才就这样。”
声音在画面里消失了长达三十秒——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们还有希望,对吗?”
画面骤然加速,侦察机俯瞰着,朝着队伍的最前方冲去。
“去死吧,**!FucK U!”
从意外发生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舆情正处于酝酿阶段。可悲观情绪像是瘟疫一样,在世界各地知情人的心里蔓延。
元问心拨通了赵思嘉的电话:“赵教授,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这并不是质问,更像是下意识的求助。
他需要搞清楚原因,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而这个问题很难,比他遇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困难。像是攀援不了的高峰。
关于神域理论的知情人并不多,赵思嘉算一个。她是研究所的所长,也是谢东壁的母亲。
自从谢东壁去世后,赵思嘉的身体更差了,头发全白。
她开着视频通话,目光在元问心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后继续看向了大屏幕。
赵思嘉重重地咳嗽着:“你们……是对太岁做了什么吗?梦里梦外的世界,正在融合。”
这些怪物并不是现有世界里自己酝酿出的东西,而是从另一个现实里偷渡来的怪物。
它们就像是蝗虫,吃干净了一块肥沃的稻田,又兴高采烈地奔赴下一片即将成熟的田地。
“我不知道……”元问心喃喃了一句,“他不见了。”
他失神了片刻,想起了太岁在车上说的话。
那是什么呢?提醒还是挑衅?
太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是因为两个世界在融合吗?
那赢舟呢?赢舟还好吗?
又或者,他的优柔寡断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提前处理掉赢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元问心是很讨厌设想的,他认为这代表逃避和自我安慰。可他的脑海却不可控制地出现这个念头。
身体里的虫子躁动着,元问心无意识地抓挠着手臂,指甲缝隙里都是自己的血肉,他却浑然不觉。
冷静,冷静。
你要允许失控的发生,要明白世界并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很小的时候,元问心就知道自己会是继承人。
“你很幸运,是元家的孩子。这意味着你不用像野狗一样争食,我们为你准备好了资源,家族会全力托举你。
“你说,你要当那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但你要知道,这是一条通天的路,也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上去了,就再也不能下来。因为无人可在短时间里替代你。你的一个决定会影响千千万万人。你死后,人们会拿放大镜看你,挑剔你、指责你或者赞扬你、追随你,如果你太平庸,也会遗忘你……你准备好承担这个责任了吗?”
家里人最开始想要他从政。
元问心转身,把头抵在墙上,重重地砸了两下。
不能崩溃,谁都可以,但你不能。
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安静地站了这么一分钟,随后坐回办公桌前。
元问心发起会议邀请。同声传译翻译员早就在不同的人身边等候多时。
“长话短说,根据研究所传回的情报分析,此次无人区诡域异常扩张源自一位祸害的私人实验。他连通表里世界,把里世界的怪物从进化的源头偷渡到了我们的表世界。”
“祸害代号白面。此前,我们派出了赢舟、荀玉、叶启木等高级职称职工进行斩首行动,请相信我们的同事。”
“关于表里世界的分析,可以在论文库里搜到。”
这是之前元问心就和谢东壁商量好的东西,而且悄悄把论文加塞到了之前的数据库里。目的就是有一天事情暴露,有个合理的解释。
表里世界,总比梦境更好让此地的人接受。反正意思也差不多。
当然,这篇论文更重要的作用是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并且让其他人相信,事态真的还在掌控之中。
“把受灾最严重的区域告诉我,我会奔赴前线,直到问题彻底解决为止。让后勤通知当地政府,疏散群众紧急避险。”
“目前融合程度有限,出现的诡异生物只是数量多,但还可以控制。偷渡来的诡异生物不会太强,各单位准备好火力覆盖。”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透露出了极其强大的信心。
这种信心是有感染力的。
元问心环顾了视频会议里的人一圈,大声呵斥:“我们还有希望,而且一定有。摆出这种秘不发丧的表情是想干嘛?你们是第一天上班吗?行动!”
诺亚方舟内。
叶启枝握着双刃,在甲板上行走。他或许曾经是孱弱的,但在这里,却是绝对的统治者和暴君。
双刃上有血,不是他的。
叶启枝身上有火,也不是他的。
火焰持续烧灼着他的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痛感。
“裴天因,别躲了。我突然觉得,杀了你的确很可惜。要不你也加入吧?加入我们的诺亚方舟计划。”
他说着,把重剑往门上一刺——
铁门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叶启枝弯腰,把眼睛凑在洞口前,往里面扫了一圈。
这个房间的门牌号是“灵魂贮藏室117”。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有一排排透明的玻璃柱。被放置在地上,连通着电线一样的东西。
玻璃罩子里装满了营养液,里面养着一朵朵太岁花。
诺亚方舟计划——
第一步;
用生死簿签订协议,让太岁提取死者的灵魂/意识体,贮藏在太岁花里;然后放置在可以承载灵魂的梦之城中。
但这只能保证“意识体”还有活性。
第二步;
以太岁为核心,以目前存在的诡异生物为矿石……燃烧出一个,美丽的、没有诡异力量的新世界。代价嘛,这个新世界里不会有赢舟。
太岁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提供庇护的场所。机器不需要自主意识的存在。
房间很干净、整洁,不存在藏人的可能。
叶启枝起身,继续朝前走着:“诺亚方舟还在我这,这意味着我的方案没有继续下去。但太岁竟然偷窃了我的研究方案,自己搭建了一个新世界。他以为自己是谁?这个千疮百孔的梦中世界根本就不稳定!那些黑洞就是证据!”
叶启枝的表情很扭曲。
他把刀插入墙上,愤怒地搅动着,像是在处刑那个并不在眼前的敌人。
“但没关系。你看,这些玻璃体里的灵魂,还是新鲜的。只要有它们,失去的人都可以回来。我会拿回太岁偷掉的燃料,重新建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叶启枝的逻辑自圆其说,语气更是坚定不移:“我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叶启枝挨个检查灵魂储藏室的时候,裴天因就藏在最里面那一间。
这里应该是诺亚方舟的核心区域。
一间玻璃温室就在房子的正中央,像天井。
温室里,有一根粗壮的太岁树主干,贯穿了整个天井,如同人的脊椎。
裴天因想,赢舟的进化源就在他的身体里代替了脊椎。
房间光线暗淡,裴天因隐匿其中,就像是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
唯一的光源是温室里的日照灯,这让整个温室看起来神秘又庄严。
裴天因远远听到了白面的声音。
不过他一向沉默寡言,怀里还抱着赢舟,自然也不可能跳出去大骂白面这个神经病。
赢舟依旧昏迷不醒,四肢无力地垂落,一头银丝凌乱。眉心紧蹙,看起来陷入了不那么舒适的梦里。
裴天因也有一部分意识在梦里,隐约能看到一些东西。但战斗太紧张,让他没有精力分神处理。
他看见了两个赢舟,或者说赢舟和太岁。
不过,裴天因完全没有思考过什么前世今生这种浪漫的事。
首先,他是一只没有正常人类审美的的、脸盲的祸害,分辨人更多靠的是味觉、嗅觉而不是视觉。他只闻得出赢舟的气味。另一个人闻起来很陌生。
尽管它们香味类似,但太岁会更辛辣一点;像是在原本的调香里多加了一味胡椒。
其次,他的记忆是从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赢舟时开始的。赢舟是他看见的第一个人。
裴天因的脑海里偶尔会闪现一些片段,但那些片段基本都是知识性的灌输。譬如那把命运之矛,如何用火,还有研究所构造图……画面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如果人是记忆构成的,那他的记忆只能构成现在这个四毛。
他不明白太岁为什么会如此频繁的出现在赢舟的梦里。
裴天因并没有第一时间在诺亚方舟里出现。
脱离赢舟的意志单独行动,对作为进化源的他来说,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复苏时,赢舟正躺在床上,头上连着好多条苍白的树根。而白面就在旁边坐着,托着腮,微笑地看着赢舟,脸上的笑容充满遐想。
裴天因是偷袭的。白面大概也没想到裴天因会出现,猝不及防下被一击即中。
裴天因毫不犹豫地烧掉了那些树根,把赢舟从培养皿一样的棺材里夺了出来,然后调头就跑,一直东躲西藏到了现在。
赢舟一直没醒来。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呢?其实是他们闯入了太岁的梦里呢?
裴天因继续往前走。
他受了一点伤,之前被白面追上,对方手里的双刃像移动的虎头铡,追着他脖子砍。
当时裴天因看起来受伤挺重的,只剩一层皮还连在脖子上。但现在,伤口处只剩一条浅浅的伤疤,连血都没有多流几滴。
裴天因在走廊尽头看见了诺亚方舟的控制室。
诺亚方舟目前只有白面这一个工作人员,也只有裴天因和赢舟两个乘客,自然不会有守卫。
裴天因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熔断了控制室的大门。能看出这里易进难出,不太确定白面是不是故意把他逼到这里的。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而且裴天因在控制室里看见了感兴趣的东西。
他走进控制室,一个长条的工作台横在最中央,左右两边都是电子屏幕。
工作台上有很多手绘的图纸、运算公式,附带一些简短的说明。简短到像是为了防止被公司裁员的黑话;只有叶启枝自己能看懂。
两边墙上,一边屏幕是数据模拟的实验方案,一边是进度条。
裴天因看不懂那么多的实验图纸,但他起码会认字。
——双世界接驳实验。
——进度:31%。
“你怎么不听我讲完呢?”
刀锋划过玻璃墙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面听上去就在十几米开外。
“诺亚方舟计划,其实还有第三步。”
“如果第二世界出现异常,那就唤醒太岁进行清理。嗯……不是赢舟那个太岁,是太岁这个进化源本身。”
裴天因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抬起手,浓黑的火焰自掌心奔涌,卷席着喷向入口处的造访者——
叶启枝双臂抵挡在身前,被火焰侵蚀到只剩白骨。
他在火焰里行走,声音忽远忽近如同鬼魅:“你猜,现在清理到哪一步了?”
熟悉的人,不怎么熟悉的办公室。
赢舟穿着作战服,坐在椅子上。他低头,瞥向自己胸前的工作牌。
莱恩,A-7141。
不认识。
最前方,元问心站在一块黑板前,手里捏着根粉笔:“根据情报,太岁会在这一天回到A市,阿努比斯如今正在南半球,已经有员工牵制……为了控制太岁在全球的传播,我们必须要在这次行动击杀它。”
这个元问心比现实里看上去更成熟一点,大概三十来岁。
元问心有轻微的洁癖,明明谁都没出门,在家里还是一天能让四毛拖三次地。
但现在,他脸上沾满了血和泥灰,也没有想过用水擦擦。衣服也穿到包浆。
当然,赢舟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围人除了元问心,他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嗯,这个时间点,大概是在太岁和白面合作之前。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赢舟蜷缩在椅子上,思考着,“或者说,怎么从轮回里脱离……?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他已经感觉到一些头痛了。
椅子不知道是从哪个废墟捡来的,烂了个洞,露出底下的海绵。
整个会议室也很旧,像是在地洞里,唯一的现代科技看起来居然是头顶昏暗的灯泡。
他的背抵住了什么硬东西,赢舟摸了一下,发现是一把狙击枪。
莱恩是团队里的狙击手。
赢舟的脑海里还残留着之前的记忆。
雪地里,太岁握紧他的手腕,倒在地上,小刀贯穿他的喉咙。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
暗红的血温热,顺着手掌的缝隙缓缓流出。
触感很让赢舟不适。
下一秒,赢舟就到了办公室,被迫听元问心开会,商量着如何杀死自己。
这次行动,赢舟好像从元问心嘴里听说过。唯一一次针对太岁的狙杀行动,还失败了。最后只剩元问心活着。
元问心扫视了一圈,补充:“除此外,研究所的裴天因也会跟我们一起行动。大概明天上午到。没有别的异议就散会吧,今天好好休息。卫星通讯排队使用,有什么想对家里人说的,赶紧交代。”
一个员工道:“早死完了,有什么好交代的。”
他的语气居然轻松又解脱。
是的,这场参加狙杀行动的职工,竟然全都无牵无挂。
他们的亲人、朋友,都死于诡异复苏。亦或者本来就是新历出生的孤儿,被异能局的人救了下来。
赢舟举起了手:“太岁能杀死吗?我们的行动有意义吗?不是无所谓的送死吗?”
作为知道的答案的人,赢舟其实不那么想参与。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种牺牲不太值得。
他其实完全可以把周围人当NPC看待,把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当做全息网游。
可惜这里太真实,连血都是热的,赢舟没办法熟视无睹。
元问心的眉心一拧,随后回答:“没有什么是杀不死的。太岁很少和阿努比斯分开,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不能让他的诡域继续蔓延。太岁开花有很强的致幻性,如今,世界各地都发现了零星的太岁种子,不能让它继续这样下去了。”
赢舟抱着枪,微微点了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会议召开的地点,居然是在城市的地铁隧道里。
他在散会后跟着人流出门,外面是长长的隧道。一路上都搭着大大小小的难民帐篷。
穿着异能局制服的职工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敬,而元问心更是避难所里说一不二的暴君。
“排队领救济粮,听不懂人话?!”元问心推了推别在短发上的护目镜,手指向了远处的几个光头,“停下,避难所还敢抢劫??吃不饱自己滚出去,**的,谁把这群垃圾放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