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柠点了点头。
他跟着宗勉进屋,清风早已经准备好了炭火,所以屋里暖融融的。
宗勉站在苗柠面前,他低头看着少年白皙的脸,好一阵才说,“柠柠,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没怪你。”苗柠摇了摇头,“你不必和我道歉。”
宗勉轻声说,“你原谅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即便是我假装自己是宗凛来骗你,你也不讨厌我吗?”宗勉问。
“我不讨厌你。”苗柠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说,“我只是觉得你把自己困住了,这样不好。”
宗勉喉咙又疼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自己困住了。
“你爱我。”苗柠抬起头看着宗勉,“你可以爱我,但是你是一国之君,你是明君,你有自己的自尊,你不该围着我的感情转。”
宗勉喃喃,“可是我不想做一国之君……”
“宗勉!”苗柠不由拔高了声音。
宗勉把那句只想和你在一起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闭了闭眼道,“对不起柠柠,我会做好一国之君的,你希望的,我都会做。”
“不是我希望。”苗柠有些无奈,“你要什么时候才懂,你不该被我的话左右。”
宗勉沉默的看着苗柠。
“你可以爱我,可以讨厌我,甚至可以恨我。”苗柠说,“但是你不能把自己困在只有我的世界里,你是宗勉,不是宗凛,不是其他任何人。”
宗勉别过脸,他不想说话,他只是想……只是想和苗柠在一起而已。
无论是一出生便成了太子,还是自幼学习了君王之道,他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皇帝,他得为天下人负责,他其实已经想好了,他会做一个好皇帝,哪怕他不喜欢。
遇到苗柠之后,那份不喜欢便变成了厌恶,他知道苗柠不会和一个皇帝在一起的,他也知道苗柠其实不爱他。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沉溺在与苗柠的虚假爱意中,享受着不属于他的爱人。
他想成为宗凛,只成为宗凛,这样他就可以和苗柠一起离开这里,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和苗柠在一起。
苗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渴望,是他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人。
“你听我说。”苗柠的声音渐渐冷酷起来,“冬天过了,我会和宗凛离开京城,并且永远也不回到京城。”
宗勉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他仿佛听不见苗柠在说什么,他看着苗柠一张一合的唇,眼底露出茫然来。
他想,柠柠在说什么?他听不懂。
“既然你无法做自己,那么我替你做出抉择,见不到苗柠了,你便是宗勉,而不是荒谬的想着做宗凛……”
“我可以吻你吗?”宗勉突兀地开口,打断了苗柠的话。
“什么?”苗柠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宗勉在说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宗勉又重复了一句,“宗勉可以吻你吗?”
“宗……”
宗勉没有给苗柠回答的机会,他很清楚苗柠会拒绝他,所以他把少年拥入怀中,第一次以宗勉的身份亲吻了少年。
只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苗柠茫然无措起来。
宗勉克制的松开了苗柠,他的视线落在苗柠的唇上,眼底交织着痴迷爱欲,“柠柠,我会做回宗勉的。”
苗柠如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宗勉。
“你……日后也会京城来对吗?”宗勉轻声问。
苗柠微微张了张唇话没能说出来。
“我会选择一位能学帝王之道的宗室子弟,等他能担当大任之后便禅位给他。”宗勉的手指摸上苗柠的脸,声音温柔,“然后,我去找你,那个时候,我会以宗勉的身份站在你的面前,只是宗勉。”
这是他这段时间想好的、最好的办法了。
苗柠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宗凛被沈铎叫去了军营,据说这是宗凛最后一次去军营了,往后他便再也不去了。
外面大雪簌簌地落,屋里温暖干燥,床边站着的男人却让苗柠差点没缓过来。
“赫连夙。”苗柠声音有些哑,“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带你走。”赫连夙道,“我送你回京城,然后你跟我回漠北,这是我们说好的。”
苗柠坐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有些冷。
赫连夙伸手拉了拉被子,把苗柠裹在被子里边,他道,“我早说过了。”
苗柠疑惑地看着赫连夙。
赫连夙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半张脸覆盖着一层阴影,他的手指捏上苗柠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苗柠。
“赫连夙……”
“柠柠真美。”赫连夙道,“总是有很多人觊觎你,他们都在看着你。”
苗柠喉咙有些痒,他有些想咳嗽了。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赫连夙逼近苗柠,“我早就说过了对吗?”
对,赫连夙早就说过了,但是苗柠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赫连夙是一条船上的人。
“所以现在柠柠只有两个选择。”赫连夙低下头来,与苗柠的唇只有一指之隔,他轻笑着道,“柠柠只能选择跟我走或者……”
苗柠轻轻地眨了眨眼,睫毛颤抖,眼里闪烁着无措的光芒。
“或者选择死。”选择让他赫连夙死。
喉咙间的痒意再也压抑不住,苗柠推开赫连夙的手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压抑,似乎是担心让外面的清风听见了。
赫连夙大惊,连忙替苗柠抚背,“柠柠,柠柠是不是我吓到你了?你别……我错了我不该吓你。”
苗柠咳得喉咙疼,眼泪都掉下来,他差点没缓过气来。
“柠柠。”赫连夙连忙倒了杯水过来,“我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我可以死,我死,柠柠,别生气别着急别害怕,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不要我了我会死。”
苗柠咳嗽得更厉害了。
他靠在赫连夙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柠柠。”赫连夙急红了眼,“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
他听起来像要哭了,手足无措地替苗柠把脸上的眼泪擦净。
苗柠像是终于缓过来了,他抓着赫连夙衣服的手松了松,声音沙哑,“不关你的事,我就是突然难受。”
见苗柠缓过来了,赫连夙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他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和苗柠说那样的话了。
他把苗柠搂紧了些,“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我没想故意吓你。”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苗柠喉咙又开始痒了,“我就是……我可能又病了。”
赫连夙忙道,“叫大夫,叫大夫来。”
苗柠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不是生病了,你深夜来找我,是准备回漠北了吧?”
赫连夙沉默了片刻才说,“不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苗柠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你是漠北的继承人。”
赫连夙说,“我父亲不止我一个儿子,我有哥哥。漠北王室来者居上,我在漠北时总是把他们压一头,我想他们很乐意我不回去。”
苗柠缓了缓试图从赫连夙怀里起来无果,他道,“你不回去做你的漠北王那你跟着我做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跟着我看我和宗凛恩爱吗?”
“怎么能这么说?”赫连夙不高兴,“我跟你是为了有朝一日上位的。”
苗柠:“……”
“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厌弃了宗凛了。”赫连夙越说越有可能,“我跟着你就是为了乘虚而入的。”
苗柠:“……”
他从未见过把这样无耻的话说得这般光明正大之人。
苗柠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他道,“你父王不找你吗?”
“不找。”赫连夙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我告诉他我要给他带个儿媳妇回去,他准了。”
苗柠:“……儿媳妇?”
“是我。”赫连夙镇定自若,“我是你的媳妇。”
苗柠:“……滚。”
苗柠说完这个字,又咳嗽起来。
他的脸上泛了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咳嗽的。
赫连夙又抱着人好声好气哄了一阵,直到苗柠呼吸平缓下来。
赫连夙道,“柠柠,你听我说,我跟着你不会打扰你和宗凛的。”
苗柠:“……”
“你就当我是一只小猫小狗,高兴的时候你就摸摸我。”赫连夙握着苗柠的手往下,“我帮你的时候你也很舒服对不对?若是宗凛不能满足你了你就找我。”
苗柠倏地一下收回手,惊得头皮发麻。
他觉得赫连夙大抵也是疯了。
但是赫连夙很清醒。
赫连夙道,“我与宗勉不一样,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苗柠声音极哑,“宗勉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像一个清醒的疯子。
“我甘之如饴。”赫连夙低下头来,他没有松开苗柠的意思,“柠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
“你——”
“漠北的人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不是不知礼义廉耻。
“喜欢的就追,追不上就抢。”
的确没有什么礼义廉耻。
“抢到了就是我的。”赫连夙咬了咬苗柠的耳垂,“我可以为爱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为了爱人去死。”
苗柠被这句话惊得脸色泛白。
“所以柠柠,让我跟着你。”赫连夙轻声道,“只要跟着你就好,别的我都不在乎。”
看起来……好像比宗勉更疯一样。
“柠柠,如果你抛弃我的话我真的会死的。”赫连夙把怀里的少年禁锢,“柠柠,我的柠柠。”
苗柠恍惚地抬头看着赫连夙。
“所以……留下我吧,就当可怜我,就当同情我,把我当一只你高兴了就摸摸的小狗。”
屋里的炭火渐渐地灭了,但是苗柠却没有察觉。
他身上忽冷忽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热了。
他应当是发热了。
脑子都不清醒了。
赫连夙说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生病了。
苗柠生病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
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唇却是艳红。
宗凛替苗柠散着热,他的视线从少年的身体上扫过,又默不作声地将少年的衣服合拢。
在苗柠看来,宗凛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宗凛从不对他发火,他做错事了也从不责怪他,无论他干什么,宗凛总是含笑与他说话。
“柠柠。”宗凛的声音在苗柠耳边响起,“我总认为,把自己不完美的部分剔除就好了。”
苗柠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
“我希望我在柠柠面前是完美的,足够包容的,所以我把自己不完美的地方都剔除了。”宗凛轻声说,“但是我忘了一件事。”
苗柠喉咙干涩,“什么事?”
“在柠柠面前,我总能诞生新的不完美,不完美是永远无法彻底剔除的。”
苗柠缓缓地抓紧宗凛的袖子,“我不需要你完美。”
“但是我无法接受自己任何一点瑕疵暴露在你的面前,我希望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爱人。”宗凛低下头来,他喃喃着,“我总害怕自己有不完美的地方让柠柠不开心。”
“你是让我开心的那个人。”苗柠轻声说。
宗凛摇了摇头,他喃喃道,“不对,是我让你不开心了,我剔除的那部分不完美叫你不开心了。”
苗柠茫然地看着宗凛。
“不过没关系。”宗凛将少年小心地抱进怀里,“柠柠不必有任何负担。”
“宗凛。”
他好像让所有人都……难过了。
“很爱柠柠。”宗凛低声说,“很爱很爱,所以柠柠一定不能离开我。”
苗柠嗯了一声,“不离开。”
“柠柠若是不想成亲,便不成亲。”宗凛道,“只要能与柠柠在一起,无论如何我都是开心的。”
苗柠看着宗凛。
宗凛笑了一声,捏了捏苗柠的鼻子,“笨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苗柠摇了摇头,他蹭着宗凛的胸膛,“等我病好了我们就走吧,去寻一处桃花源,然后不出来了。”
“不去江南了吗?”
“不去了,去过了便觉得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游历了吗?”
“不游历了,坐马车好累,骑马腿疼。”
宗凛道,“好,寻桃花源,再也不出来了。”
苗柠又看着宗凛,他表情认真,“那就意味着你要做很多很多事情,我什么都不会。”
“好。”宗凛亲了亲苗柠的眼睫,“我都做,所有事情我都做,取悦柠柠的事也是我做。”
苗柠似乎又累了,他嘟囔,“你若是做不来,可以教我……”
“我都做得来。”宗凛说,“我什么都能做得来。”
等到苗柠睡着了,宗凛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把炭火翻了翻打开门出去。
赫连夙站在外面,这会儿跟上来问,“柠柠如何了?”
宗凛转过脸来阴沉沉地看着赫连夙,许久才道,“你昨夜竟然未曾发现他不舒服。”
赫连夙这会儿正愧疚着,低声说,“是我之错。”
宗凛挑剔苛刻的视线扫着赫连夙,许久才冷笑一声,“你还不准备离开吗?”
赫连夙皱眉,“我要留在这里,留在柠柠身边。”
“他不需要你,他有我就够了,你无法让他开心。”宗凛道,“还有更重要的是,你没有处理好你的事情。”
“我都处理好了。”赫连夙不服气,“我哪里没处理好。”
“漠北王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是漠北最有可能成为王的人,你父王可不会轻易放你出来。”宗凛道,“同样,我不会让任何可能会对柠柠造成危险的人留在身边。”
赫连夙一愣,“你如何知道……”
说到这里赫连夙闭了嘴,宗凛当然知道,宗凛的人消息灵通,漠北有什么动静肯定第一时间传了过来,反而是他这段时间对于漠北的事如何竟一点也不知道。
“去漠北把你的事情处理干净再谈柠柠的事吧。”宗凛平静道。
赫连夙皱眉,他狐疑地看着宗凛。
宗凛露出嘲讽的笑来,“我若是不愿,柠柠绝不会带你一起离开。”
苗柠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
赫连夙坐在床边,眷恋地抚着苗柠的发。
苗柠声音有些沙哑,“大半夜地不睡觉,你做什么?”
“我要离开一些日子。”赫连夙道,“得与你说一声。”
苗柠没有问他离开做什么,他只道,“去吧。”
赫连夙在床边半跪下来,他道,“柠柠,对不起。”
苗柠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赫连夙轻声说,“我害你生病了。”
“不是你害的。”苗柠道,“我就是着了凉。”
赫连夙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然后来找你。”
苗柠的视线从赫连夙的脸上移到手上,半晌他才道,“你可以不用来找我。”
“我要来。”赫连夙固执道,“我一定要来。”
苗柠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他问,“宗凛呢?”
赫连夙有些失望和难过,他道,“在外面等我与你告别。”
苗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赫连夙低声道,“那么你等我回来,我会很快回来的。”
苗柠握了握赫连夙的手道,“走吧。”
因为这个动作,赫连夙又高兴起来,他果真像是很容易被满足的狗狗,在苗柠脸上亲了一口转身便走。
他得快去快回,一刻也耽搁不得。
等到赫连夙走了,宗凛才进屋来。
宗凛道,“赫连夙走了。”
苗柠点了点头,他撑起身子。
宗凛忙把人抱进怀里,“别乱动,不舒服。”
苗柠搂紧宗凛道,“我们也走吧。”
“现在吗?你身体还未好全。”宗凛蹙眉,“现在走不得。”
“没事。”苗柠眨了眨眼,泛白的唇勾起一个笑容,“我本来就没多大的事,就是让大夫说严重了些。”
“柠柠。”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赫连夙,索性就装病重了。”苗柠小声说,“我是不是干坏事了。”
“没有。”宗凛低声说,“没有,你很乖,是最乖的孩子。”
苗柠扬起笑脸,“所以我们今夜便走吧,就我们两个,等我们选定地方后再让清风徐来来。”
宗凛低头看着苗柠。
少年很认真地筹划着,“然后我与你,我们两个人可以在那里举办一场小小的婚礼,婚书你写一份我写一份,养两只兔子,然后生一窝兔子给我做□□……”
宗凛脸上泛起笑意,他道,“好。”
“我们悄悄地走,不让任何人知道。”苗柠说到这里又开心起来,“就像……就像私奔一样。”
宗凛道,“好。”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苗柠搂紧宗凛的脖子,“抱我走。”
宗凛依言把少年抱起来。
外面依旧下着雪,大雪掩盖了马蹄的踪迹。
次日大晴。
宗勉把画收起来,问苏内侍,“今日荣王府没有消息传过来?柠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苏内侍在心底轻叹一声然后道,“方才刚传来消息,荣王殿下和苗公子昨夜便离开了皇城之中。”
宗勉手一抖,宣纸上沾染了一大团墨迹,许久他才道,“既然如此,荣王府的人都撤了吧。”
苏内侍轻声道,“是。”
“去让昨日进宫那个孩子来找朕。”
宗勉想,无妨,等他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去找他的柠柠。
他会处理得很好很好的。
“我是苗柠。”
“我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作精, 生理有缺陷,十三岁之后养我长大的人是邻家哥哥。”
“我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个总是干坏事又贪财的作精, 邻家哥哥会因此讨厌我,然后和下乡的高知在一起。”
“而我会被来到村里的有钱人欺骗,有钱人喜欢高知, 骗我只是觉得好玩,等到他觉得不好玩了, 就把我抛开。”
“我穷困潦倒, 靠着邻家哥哥偶尔的救济艰难过活。”
“这样, 不行的。”
时值初春, 正是忙农活的时候。
安溪村的人们都在地里干活, 最近这几天, 村子里的话题都是最近城里来的有钱人在村里盖了幢小洋房的事。
“住在里面的那人看起来倒也还算年轻, 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他看起来还没媳妇。”
“我听见他家里传来过钢琴的声音,是钢琴吧?电视上放的。”
“那栋房子倒是好看, 估计花了不少钱。”
苗柠一边往嘴里塞红薯一边听着村里叔婶们的话,他也去见过那栋漂亮的房子,也见到了房子的主人。
一看就是有钱人,穿着洋气的西装,坐在窗边,见到苗柠的时候还会冲苗柠点头。
苗柠把热气腾腾的红薯吃完了, 戴上草帽下了地。
他不喜欢做农活,不仅累还很容易受伤, 但是不干活到时候又没钱, 为了赚很多钱苗柠也得干活。
旁边的男人默不作声地把锄头从苗柠手里取走,然后把镰刀给苗柠。
苗柠微微眨了眨眼看向那男人。
“我来, 柠柠把镰刀放好,仔细手不要被割伤了。”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让苗柠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陈观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苗柠大怒,“你觉得我不会吗?”
“没有。”陈观山说,“我怕柠柠累着。”
“小柠不是读书人吗?读书人都是不种地的。”旁边田里的婶子笑道,“观山心疼你呢。”
“你拿这件事嘲笑我。”苗柠气急了,眼眶开始泛红,他一急就开始结巴,“陈观山,你!你!你讨厌!我、我不搭理你了!”
苗柠怕吃苦,村里刚有小学的时候他为了不干活闹着要去上学,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了,坐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格格不入。
小萝卜头们都问柠哥哥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和他们一起读书,被问得烦了,苗柠就不想去了。
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发现了苗柠一紧张就会结巴的事情,又问苗柠为什么平时说话不结巴,苗柠说不出来,那些小孩就说苗柠是装的,苗柠对学校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上了一年学的他拒绝再去学校。
村里的人也来过好几次,想让苗柠去读书,这反而让苗柠越加害怕学校这个地方了,好像去学校他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一样。
他其实很喜欢读书,但是他不想天天被人笑。
他也不喜欢别人拿这件事来说话。
眼见苗柠眼圈泛红就要哭,陈观山有些急,他连忙把锄头放下然后去看苗柠,“柠柠,柠柠我错了。”
虽然话不是他说的,但是他却把错认下来了。
旁边地里的婶子又笑着开玩笑,“观山,你怎么把你家小媳妇气哭了,平时不是心疼得紧吗?”
陈观山没忍住看向旁边那个婶子,“张婶你别说了,柠柠他不喜欢这样的话。”
听见这话,本来还没哭的苗柠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哗啦啦地掉下来,他推开陈观山,哽咽着,“你才,你才小媳妇!陈观山你混蛋。”
“是是是,我小媳妇。”陈观山瞧着苗柠哭就心疼得不行,他说,“柠柠别哭,我混蛋,你打我你别哭。”
村里的人都知道苗柠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哭包,干活的时候也总是不高兴,但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也不会躲着偷懒。
而且苗柠长得漂亮,虽然任性了些但是人家有陈观山愿意惯着,十里八村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他好看,怎么晒也晒不黑,村里的人也不觉得他爱哭是什么大事,偶尔要调侃几句苗柠是小媳妇。
这话让苗柠听见了又得哭一阵,陈观山都有意识地让婶子们别说这些话苗柠不喜欢,但是村里的人就是八卦,总是忍不住。
苗柠父母去世后就和陈观山住一起了,陈观山为了照顾苗柠推了好几个村里来说亲的,村里的玩笑一茬接一茬。
苗柠哭了一阵又觉得丢脸,他不讲理的把自己丢的脸都算在陈观山身上,气势汹汹地把草砍了。
陈观山看得胆战心惊,“柠柠你慢点,小心手,别割到手了。”
苗柠烦死陈观山的唠叨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废话总是那么多,平时不见他和那些婶子们话多。
他闷闷道,“干你的活,管我做什么?”
苗柠割了一阵又渴了,他手有些软,连水壶都拧不开。
“喂。”苗柠戳了戳男人被晒得黝黑的手臂,“开了。”
陈观山见苗柠主动和他说话高兴得不行,他给苗柠把水壶拧开,然后就盖子里倒了水给苗柠。
苗柠瞥了他一眼,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又烦躁起来,“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觉得我无理取闹是吗?”
“没有。”陈观山一点都不觉得苗柠无理取闹,“柠柠做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