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郁皱眉看着山羊胡子。
“我与阁主说,只要少阁主愿意回去,就不要伤害这位公子。”山羊胡子道,“毕竟少阁主嘴里面的成婚, 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没有官府婚书十里红妆, 三来那个时候少阁主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得数。”
隋郁脸色难看得不行。
“我来了也不想逼少阁主回去, 言尽于此,我给少阁主三日考虑的时间。”山羊胡子说,“三日后,我再来找少阁主。”
“我相信少阁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毕竟你不希望你爱的这个人受伤,不是吗?”
山羊胡子来的快,走的也快。
只有隋郁脸色不好看,他羽翼未丰,违抗父亲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苗柠其实有些惊讶的,因为他总觉得,隋郁不至于被这样威胁。
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来得太过古怪了,苗柠又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不说话,隋郁低声问,“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苗柠疑惑,“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隋郁一时沉默。
“我倒是觉得奇怪,你是天下第一阁唯一的继承人,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父亲能容忍你离开天下第一阁。”苗柠问。
隋郁张了张嘴,许久他才说,“对不起。”
他又说,“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是他们说得对,这些事情没有解决的话,我不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你身边。”
他现在才知道,他前十八年过得太顺了,以至于他没有想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现在知道了。
他羽翼未丰,轻易地被抓住弱点挟持。
他需要的是丰满自己的羽翼,有足够的话语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被其他人威胁。
隋郁没觉得丢脸,他只觉得自己明白得有些晚。
回去那几个月,他甚至根本没想过如何获得自己的权势,一心一意只想逃出来找苗柠。
如果那个时候他……
现在知道也不迟。
但是他还得防止自己离开后,这些人出尔反尔对苗柠下手,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三日转瞬即逝。
山羊胡子不出意外地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隋郁看了一眼苗柠,又去看山羊胡子,“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离开后,你们不能再来沥南村,也不能再为难他。”
“这是自然。”
“我不信你们。”隋郁淡淡道,“所以我需要和你们做一个交易,你们知道的,如果我想要出来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山羊胡子笑道,“少阁主长大了,那么你要什么样的交易呢?”
“以我的命做交易。”隋郁把剑拍到桌子上,“若是他出事了,我会算到天下第一阁头上。”
山羊胡子微微挑眉,“然后?”
“然后我会以我的命还他的命。”隋郁平静道,“这就是我的交易。”
苗柠一愣,看向隋郁。
山羊胡子的脸色终于阴沉难看下来,“少阁主的意思是,若是他死了你也死?”
“没错。”隋郁说,“如今我没有能力与天下第一阁抗衡,那么我只有这条命……你们应该还算看重吧?”
“少阁主果然长大了,知道威胁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爷爷。”山羊胡子冷笑。
“正是因为我清楚爷爷您的为人,所以这个交易?”隋郁问。
“天下第一阁的人不会再靠近沥南村,更不会对他出手。”山羊胡子语气阴沉,“希望少阁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这样的事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隋郁说,“你们也要说到做到。”
“哼。”山羊胡子冷哼一声站起来,他阴森森地看了一眼苗柠,然后道,“我们走。”
隋郁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苗柠面前轻声说,“如你所愿,我要走了。”
苗柠还有些发愣,一时没有说话。
“但是我还会再来。”隋郁拥抱了一下苗柠,“等我有足够的能力时,我再来找你。”
苗柠驾着驴车慢腾腾地入了城,凌枭的医馆依旧人很多,他没有进去。
他听见有人在说凌大夫医术真好。
“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了。”
“上次我来这里抓的药没两日吃完竟然真的好了不少。”
“凌大夫扎针灸真的很厉害,你们都能去试试,我现在腰不疼腿不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苗柠想,最终还是得招长工啊。
在闹市逛了一圈,苗柠走进了成衣铺。
荀梁对他是极好的。
这点苗柠无法否认。
但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喜欢荀梁呢?
一直到荀梁家门口的时候苗柠还在想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喜欢荀梁是因为从前不懂吗?
也许有这个原因,还有可能便是……他和荀梁太亲近了,已经是亲人的范畴了,所以没有想过其他的。
苗柠并不知道。
他站在大门口,往里看。
荀梁把箭羽一支支地放好,然后收起来,见到苗柠时他眼睛一亮,“柠柠来了?”
苗柠嗯了声。
他说,“上街的时候看见了一套冬衣,顺便买了。”
“给我的吗?”荀梁有些欣喜。
苗柠点了点头。
“是只送给我一个人的吗?”荀梁忍不住小心翼翼问。
苗柠道,“自然。”
荀梁又高兴起来,他握着苗柠的手往屋里走,“外面冷,进来。”
苗柠看了一眼荀梁的手,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又要上山了?”
荀梁摇了摇头,“不上山,我会在下雪了前入一趟山。”
苗柠说,“隋郁走了,今天早上。”
荀梁唇动了动,“有我在。”
苗柠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吗?”
“我知道,但是对我来说,你喜不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我爱你就行了,你的那一份我也会补上。”荀梁把苗柠搂进怀里,声音微低,“柠柠,就算是找我寻求欢愉也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我和凌枭不一样,他想要两情相悦,我也想,但是只有我自己爱你也好,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苗柠沉默下来。
“你现在也没有喜欢凌枭不是吗?”荀梁声音沙哑,“那么你为什么不放松一些,接受我的一部分?”
没听见苗柠说话,荀梁试探性地低下头来,去亲吻苗柠。
苗柠睫毛颤抖了一下。
他想自己真是自私鬼,不仅自私还口不对心。
嘴上拒绝着荀梁,但是却没法拒绝荀梁的接近。
他和荀梁……一起长大的,他们对彼此都很熟悉。
苗柠自暴自弃地伸出手环住了荀梁的脖子,看……他还是适合这样混乱的世界,纯白什么的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荀梁似乎早就预料到苗柠不会拒绝自己,他喃喃道,“你看,我说了,如果有一个人要和你在一起,那肯定是我。”
苗柠的手指紧紧攥着荀梁的衣服,粗衣粗布让他颤抖着,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哑,“你废话好多。”
荀梁轻轻地笑了笑。
他握着苗柠的手,亲吻慢慢往下去。
苗柠想,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还是享乐。
两情相悦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被他当做兄长和亲人的荀梁,的确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凌枭的脸在苗柠眼前划过,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荀梁的气息和温度。
如果可以的话……
“柠柠。”荀梁声音很低,“今年过年,来我家好不好?”
苗柠抓着他的肩,声音沙哑,“你废话好多啊,这种事情……一定要现在说吗?”
“因为男人在床上容易许下承诺。”荀梁的手抚摸着苗柠的后颈,露出些许的笑意,“柠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苗柠呜呜两声,一口咬上荀梁的肩,刺激得男人又动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渐暗。
凌枭抱着一只锦盒站在苗柠家门口看着紧闭的门,这扇门一直没打开,主人并没有回来,他许久才转身离开。
苗柠招的长工干事很利索,苗柠便放心让长工去秋收了。
他把头发一束,上了街。
今日正好赶集,街上甚至有点拥挤。
苗柠买了份冰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咬,他的视线落在旁边卖玉器的摊子上,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
凌枭送过东西,礼尚往来,他得送回去吧?
不过他好像很少看到凌枭戴这些……苗柠的视线落在一块玉佩上面,上面雕刻的图案是一只鸟。
苗柠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他刚把玉佩拿起来,身后便传来凌枭的声音,“柠柠?”
苗柠回过头,微微一愣,“你没在医馆?”
“出来买点东西。”凌枭走过来,他的目光在苗柠耳垂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你呢?”
“我也买东西。”苗柠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然后递给凌枭,“给你的。”
“给我的?”凌枭看着苗柠的眼睛,“为什么送我玉佩。”
“礼尚往来。”苗柠笑了一下,“虽然算不上多值钱,我就是看到这个图案挺喜欢的。”
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凌枭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他问,“要一起走走吗?”
“可以。”苗柠说。
苗柠的表情太坦荡了,凌枭的呼吸有些困难,明明他都觉得苗柠对他不一样的,为什么突然就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好像是从隋郁和傅久年走后,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
“柠柠,你和荀梁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苗柠有些惊讶地去看凌枭。
“……因为你耳朵上,有咬痕。”凌枭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看得出来。”
“这个啊?”苗柠揉了揉耳朵,“我和他确实有关系,但是没有在一起。”
凌枭的手在袖子里微微攥紧,“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但是没有在一起吗?”
“嗯。”苗柠微微笑了笑,“我和他这样就挺好了,有关系会很让人苦恼……我不想再成亲了。”
凌枭一下子握住苗柠的手,在苗柠惊讶的目光中问,“……可以,是我吗?”
“嗯?”苗柠微微睁大眼。
“可以是我吗?”凌枭重复问了一句。
苗柠见鬼一般看着凌枭。
“抱歉。”凌枭又突兀地松开苗柠,“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说出那句话已经让他的心底备受煎熬,苗柠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凌枭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没什么……没什么。”
苗柠不再追问。
凌枭的坚持很好,凌枭和他不一样。
他走到前面,声音轻快,“也许有一天你会喜欢上一个……想法和你一般无二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很好。”凌枭低声喃喃,“非常好,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苗柠没听见凌枭的话,他问,“你的医馆怎么样?”
“医馆也很好。”凌枭回答,“哪里都好。”
唯一不好的是苗柠不喜欢他。
苗柠轻笑一声,“那就好。”
“日后我会把医馆开到更远的地方。”凌枭站定,“柠柠。”
“凌大夫!”
“凌大夫好。”
“凌大夫出来逛街啊?”
这一路上,和凌枭打招呼的人很多,凌枭在这里已经很有名了。
苗柠回头去看凌枭,他笑道,“我之前不信你说自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神医的话,是我肤浅了,你可以。”
“……”凌枭没说话。
苗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得回去了。”
“柠柠。”凌枭又叫了声。
苗柠疑惑地看向凌枭。
“我……”凌枭许久才说,“我还是爱你,并且,只爱你。”
荀梁的马车停在城门外。
苗柠遥遥的就看见荀梁抱着盒子等在马车旁边。
苗柠招了招手笑意盈盈,“荀梁。”
荀梁抬头看过来,眼底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买了糖炒栗子,吃吗?”苗柠问。
荀梁声音低沉,把锦盒放进马车,“我换的狐裘,你看看喜不喜欢。”
苗柠无奈笑道,“荀梁哥哥,我东西已经很多了,不要再换了。”
“好看。”荀梁声音很轻,“你穿着好看,喜欢。”
苗柠:“……”
荀梁关上门说,“回去了。”
苗柠嗯了声。
车子驶离了城门。
苗柠忽然开口,“荀梁。”
“嗯?”
“那日你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年,我们每年都是一起过年的,你我都未婚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过年。”
荀梁握着马车的缰绳,看着前方,他说,“我不婚,我和你一起。”
“那就一起过年吧。”苗柠轻声说。
第90章 仙尊的白月光(1)
云顶山终年被白雪覆盖, 除了偶尔有仙鹤飞过,就是洒扫的低阶弟子来往。
霜雪树林里有一座冰洞。
冰洞之中,霜雪树上的花挂在枝头晶莹剔透, 经年不化。
躺在冰棺里的青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那张脸过分精致漂亮,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霜雪, 整个人似乎都被染白。
周围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在冰棺前面的男人英俊沉默, 双目闭合, 一动不动, 白色的发丝上覆盖着冰霜, 就好像早已作古一般。
“池渊仙尊又去招魂了吗?”外面的洒扫弟子窃窃私语, “这都一百年了……”
“嘘, 不要妄议云顶山的事, 别忘了上一个被赶出归墟宗的人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那说招魂的弟子惊得不敢再言语。
上一个洒扫弟子就是因为说了一句不可能再招到魂后,被归墟宗最温柔的池渊仙尊赶出了归墟宗。
两名洒扫弟子小心翼翼地下了云顶山。
直到离开了云顶山的范围, 下面的绿树红花才让那洒扫弟子松了口气。
“池渊仙尊那位道侣……究竟是什么人?”
“那位可是九州最惊艳绝伦的天才,九州大陆第一美人,剑法绝伦,性格温柔……可惜天妒英才,不知得了何种怪病,短短数日, 便没了。”
“啊?数日……”
“当时池渊仙尊便白了头,这一百年, 池渊仙尊为了道侣寻遍九州, 以心头精血护道侣尸身不腐……诶。”
两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唯有叶子随风而动。
应不识睁开眼, 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寒霜。
他站起来,绣着青禾的香囊随他而动,他靠近了冰棺,然后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青年冰冷的面容。
“柠柠,你的魂……为何总是不回来?”
“无妨,我再走一趟。”应不识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那冰凉的唇,“等我回来。”
白发仙尊的背影消失在冰洞里,他并未发现,冰棺里青年,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冰天雪地中,穿着白衣的青年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即便是苍白着一张脸,也压不住眉宇间的艳色,这就是九州大陆第一美人。
他想,好冷。
自从他入道以来,从未感受过这样冷。
身体有一种疼到无法忍耐的地步……
应不识,好疼啊。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他忘记怎么说话了。
他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雪地里。
起不来了。
做一个普通人……原来是这样的。
雪好冰。
他以前从未发现过云顶山这么冷。
应不识真是笨蛋,灵识不是一直覆盖在云顶山吗?为何还没来接他?
还是应不识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脑子都还昏沉着想,不可能,应不识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怎么可能不在了?
一只仙鹤停留在他的身边,然后欢呼起来,成群结队的仙鹤飞了过来,把他团团围起来,将霜雪都挡在外面。
他好像暖和了一些。
他伸出手,抱住了一只仙鹤,费力的趴在了仙鹤背上。
他想说,带我去找应不识。
但是他张了张嘴,忘记了应该怎么说话了。
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把脑袋埋在了仙鹤的羽毛里。
仙鹤带着他飞了起来,从冰冷的云顶山飞了下来。
“快看,是云顶山的仙鹤!”
“这些仙鹤怎么突然下山了?”
“看前面那只,背上驮了一个人。”
“这些仙鹤,不是只听一个人的话吗?那个人如今……”
这样的声音在归墟宗四处响起。
剑阁的人一下子站起来,“仙鹤!是苗柠的仙鹤!”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柳长生甚至恍惚了一下,一百年了,他再次说出了这个名字。
难道,池渊……成功了吗?
仙鹤在剑阁停了下来。
柳长生靠近仙鹤,去看仙鹤背上的人。
青年睫毛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紧闭的双眸。
柳长生睁大眼,“柠柠!”
苗柠下意识地想笑,但是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他只能提了提嘴角。
“成功了!应不识成功了!”柳长生喜极而泣,赶紧把苗柠扶下来,“你,你醒了!”
成功了?他不过是睡了一觉,睡得有点久,为什么柳长生一副他死过的模样?
苗柠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你现在是不是说不出话来?这是正常的,毕竟一百年没有说话了,不要着急,慢慢来。”柳长生扶着苗柠坐下,“你现在是不是想问应不识?”
苗柠轻轻地眨了眨眼,一百年?那确实有点久了,他还以为自己只睡了小几年。
一百年……好久啊。
“应不识为你寻长明灯去了。”柳长生抹了把眼睛,“我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毕竟招魂幡从来没有反应,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招魂幡?
他……死过?
他想起来了。
他生了一场怪病,经脉被毁,灵根被废,他已经差不多是个普通人了,难怪在云顶山的时候会觉得那么冷。
可是招魂是逆天而行,应不识……
长明灯?长明灯可指引迷路的幽魂回家,应不识是觉得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吗?
“他为你寻过无数长明灯,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路。”柳长生感叹道。
“应……”苗柠的声音很哑,“人。”
“他去的地方不在九州,我们无法为他传信。”柳长生道,“不过我们可以找你的徒弟。”
苗柠一愣。
是他曾经在屠魔村带回来的小孩,那小孩看着太可怜了,他又见那小孩能领悟剑意,一时心软收了做弟子。
“自从你出事后,玄离便离开了剑阁由池渊教导。”柳长生道,“他如今倒是与池渊更相似。”
苗柠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冷?”柳长生又问苗柠。
苗柠又点了点头,冷得厉害,明明山下不像云顶山那般被白雪覆盖,而且这个时候又是夏日,艳阳高照,但是苗柠就是冷。那股冷意在四肢百骸游走,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柳长生让人取了件披风来给苗柠披上,问,“现在如何。”
苗柠想说一句谢谢师兄都说不出来,他只能裹紧了斗篷摇头。
他看向剑阁入口,看自己的弟子何时会来。
在他的记忆里,玄离是一个黏人可爱又软乎乎的弟子,应不识也只是表面看起来清冷疏离,实则温柔体贴。
玄离如今也变成了应不识那副冷清的模样?
他就知道,应不识根本不会教弟子——
站在面前的年轻男子英俊,浑身上下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剑气。
这已经不是冷清的问题了……
笨蛋应不识,把他软糯糯的弟子还回来。
玄离礼数周全地和柳长生行了礼,一眼一板地和应不识果然很像。
玄离似乎并未发现裹了厚厚的披风端着茶杯的苗柠,他低声问,“师叔找玄离,可有事吩咐?”
“你师尊醒了。”柳长生道。
玄离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师尊?”
苗柠喉咙有些干痒,他咳了几声,玄离听见这道声音,近乎茫然地抬起头看过来。
青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玉簪将他的发松松的挽着脑后,脸色苍白,却温和。
就像他曾经在屠魔村被吓得瑟瑟发抖时,身后火光冲天,站在他面前的白衣仙人温柔带笑,冲着他伸出手问,“你可愿与我回归墟宗?”
他看着那只干净白皙的手,把自己脏兮兮的手搭了上去。
但是现在面前的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普通人。
“你师尊刚醒来,池渊不在云顶山,应当一时还未发现他醒了。”柳长生道,“如今你未下山,照顾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能做到吗?”
玄离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苗柠,听见这句话,声音沙哑,“能。”
他在苗柠面前单膝跪下来,“师尊可有哪里不适?”
苗柠不适的地方太多了,浑身都疼,他疼,但是这些疼是因为他的身体在重新生长,没有什么能帮助他,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苗柠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玄离的脑袋。
他那个软糯糯的徒弟也长大了。
“师尊穿这么多可是觉得冷?”玄离又问。
“去药阁为你师尊寻一些镇痛的丹药来。”柳长生看不过眼,“平时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这么傻?你师尊不仅冷还疼。”
玄离连忙站起来,“我这就去,这就去。”
玄离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长生无奈道,“他平时稳重老成,此刻大约是见到了你,开心过了头,竟冒冒失失的。”
苗柠又微笑了一下,他把披风裹得更紧了,觉得疼痛已经钻进了他的那断绝的经脉之中。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了。
“柠柠,还好吗?”柳长生拧眉问。
苗柠微微摇了摇头,他并不习惯在除了应不识之外的人面前说疼,即便是柳长生。
玄离一路走去,都听见有人在议论云顶山的仙鹤们下山的事。
“那些仙鹤真是极为漂亮,据说是池渊仙尊的道侣所养。”
“当时那仙鹤身上驮的人就是那位道侣吧?可有谁看见了正脸?”
“没看见,没有抬头过,一从云顶山下来后便入了剑阁。”
“那位道侣真的活过来了吗?未和池渊仙尊结为道侣之前,他就是剑阁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吧。”
“是天才又如何?如今也宛如废人一个……”
玄离的脚步一顿,冰冷的剑出鞘,毫无理由地抵在了那说苗柠是废人的弟子身上。
那人被吓了一跳,“玄、大师兄!”
玄离声音阴沉,“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说一句师尊的坏话,否则——死。”
那股凛冽的杀意和威压不加掩饰,那人恐惧得瑟瑟发抖,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