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态度?”叶传熹年纪不算太大,却是满脸岁月的痕迹,那一双眼睛混沌大片。就是这么模糊不清的一双眼睛,在望着人的时候仿佛会投射冰凉的坚刃。
奕炀视而不见,好像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这些尖酸刻薄,无理取闹都只能拍在棉花上,“这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态度。”
叶传熹笑道:“别忘了,我是你叔叔”
“叔叔?”奕炀面露疑惑,“我有叔叔?叶传熹,你扪心自问一下,到底为什么姓叶不姓奕。”
“你...”叶传熹皱眉一瞬,忍住了火气,问他:“这么多年过去,还不能放下吗?”
“怎么样才能放下你比我更清楚。”奕炀冷淡道:“你无非是想占我身上这半集团股份,叶传熹,别做梦了。你也别想着旧照新使,满医院监控,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盯着。”
“我以为长大了就不会这么天真了。”叶传熹叶不和他装什么叔侄情深的戏码,转而道:“你奶奶这次只是不小心摔一跤,下次没人看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别的问题。”
“出了问题我就找你。”奕炀扭头看一眼病床上熟睡的人,表情软了些。
叶传熹是他爷爷年轻时候拈花惹草生出来的儿子,这个人从小就有藏不住的野心,大义灭亲也要和奕家相认。奕老爷子好面子,毅然决然让他和叶奶奶一个姓。
这是不幸的开端。
奕炀的父母是出车祸死的,那时候奕炀七岁半,奕家已经非常有钱了。按理说车祸是始料不及的意外,但夫妇俩死得实在蹊跷,死前签了股权转让书,都给了年仅七岁半的独子。
奕炀当时还小,叶传熹又八面玲珑,占着副总的位子代管集团。
半个月后事故有了结果,说是刹车失灵才导致这次意外,办完葬礼后整件事不了了之。
之后奕炀遭遇过一次绑架,整整一个星期,要不是叶奶奶千方百计托人找,估计就没命了。绑他的人正是叶传熹,这个人没有藏着掖着,亲口和奕炀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狂妄地大笑,因为他知道奕炀势单力薄,拿他没办法。
这件埋在心底的痛苦早已上了封条,在奕炀得知叶奶奶摔伤不得不来义城这一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再次揭封的准备,他坦然接受这份痛苦的洗礼。
这么多年,还是没办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奕炀收回视线,说:“今天就这样吧,奶奶需要休息。”
这次没人拦着,直到下了电梯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乐言轻轻拽了拽奕炀的衣袖。兔子观察力极强,他知道奕炀现在心情很不好。
奕炀心情不好的时候,脸上一般没有表情,也不爱说话,做事特别利索,这应该也是宣泄难过的一种方式。
乐言问:“他是奕炀家里的长辈吗?”
“他不是。”
“原来不是叔叔。”
只是表面关系啊。
乐言能明白,他想起自己还是一只侏儒兔的时候,地下实验室的科学家们也不是所有的都喜欢他,甚至有几个会偷偷多抽他的血。明明一天最多两管,可他们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再多抽两管,以至于乐言总是犯困生病。
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私底下一个说一个的坏话,然后换一个人就换一个抱怨对象...
人类真的好复杂。
“唉哟,脸都皱了,在想什么?”奕炀揽着乐言的肩一起慢悠悠地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甚至走的是酒店的反方向,“乐乐,你什么都懂不了,这些也不需要你懂,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最好一辈子都别懂。”
“可我不想你难过,”乐言偏头过来,借着路灯看着奕炀的脸,“你来这里没有在江北快乐,我忘了在哪里看到的,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对方给你带来的是不好的情绪价值,就赶快停止这段关系。”
“嗯,还有呢?”
奕炀心里特别郁闷,就像他说的,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理都理不清。义城这个地方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他踏足就立刻焦虑。这种不安的情绪一旦出现,他就想多听听小兔子的说话声,慢悠悠地,无形治愈了焦躁不安的心。
乐言:“我们要做自己快乐的事,如果把时间都浪费在痛苦的事情上,相当于在虚度光阴,而且,如果一个人长期处在痛苦当中,他的生活就会变成灰色,没有阳光的人很容易生病。”
“…需要光合作用,对,晒太阳!”乐言搜肠刮肚再也找不到可以安慰人的词了,但奕炀看上去仍旧非常需要安慰。
奕炀听得很认真,仿佛都听进去了,这让安慰者有莫大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好是好,但是兔子真的没话可说了...
他悄悄瞄一眼奕炀,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搜索安慰语录,这个动作一点也不隐蔽,被对方发现了,奕炀嘲笑他,把他的手机带着手一起揣进自己兜里,“乐乐,不要笨得这么明显,我都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装没看到。”
换作以前奕炀这样嘲笑,兔子一定会生气,但现在兔子反而感觉很高兴,最起码奕炀笑了。
“你想不想吃东西?”乐言殷勤地问:“我闻到了烧烤的香味,特别香,我们要不要去尝一尝?”
“好呀,去尝一尝,”奕炀凭着感觉找到一家相对好吃的串串香,特意要了几瓶啤酒摆在桌上,想到这只兔子喝不了酒,又要了一罐果汁。
乐言觉得他喝酒自己喝果汁太没面子,所以装作很厉害的模样也要喝啤酒。奈何他没想到啤酒这么难喝,每一口都像喝毒药,龇牙咧嘴的咽下去,马上吃一口烧烤不停咀嚼冲味儿。
可他不想奕炀笑话他,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啤酒味冲完了,又仰头灌了一口。
“嘶,慢点,这款啤酒喝快了会辣喉咙。”奕炀拦都拦不住,劝阻的功夫,对方已经把那半瓶都喝完了,他拿走兔子的空酒瓶,“乐乐,你以前还和谁喝过酒?看起来你是有酒量的。”
“嗯?”乐言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是吃烧烤都冲不掉的。兔子自己也很意想不到,竟然没醉,虽然晕但脑子特别清醒。
在他控制不住自己胡言乱语的时候,看到奕炀的手机亮了,电话只是一串号码,奕炀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接,又响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不耐烦挂断的时候,才捡起手机接通了。
电话那头,叶传熹不问他为什么迟迟不接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你奶奶醒了,过来陪她说会儿话。”说完立马又挂断了。
奕炀沉默几秒,看着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兔子,说:“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兔子如实道:“好像是...”
“不喝了,回酒店睡觉。”
兔子乖乖答应,站起来天旋地转,丢失了两条腿的控制权。但他脑子依旧清醒,即便没醉,他也不会跟奕炀再回医院,叶传熹看上去真的很讨厌他...
坐在酒店的床上,兔子依依不舍,捧着奕炀的脸轻轻摸索,含糊不清地说:“奕炀,你要快点回来。”
嘱咐完,兔子把脸凑近,停了几秒便于对准目标。
一个吻落在奕炀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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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言欢呼雀跃:我和奕炀又巩固朋友感情咯!
奕炀:笨兔子,再有下其次,你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38章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清淡的酒气直往奕炀面颊上扑,他嗅到的不仅仅是酒精,还有小兔子身上那股沐浴完,裹在被窝里蹭淡了,形容不出具体的温热香气。
充溢了整个鼻腔。
奕炀的心跳骤然快了半拍,“不准这样。”
“要这样...”乐言原本跪坐在床上,胆子一大,撑起身,跪直了,“你还没答应我,会不会快点回来…”兔子醉了,说话声和动作比平时更软更慢,乖巧又带点小心翼翼。
他没把脸收回去,用鼻尖轻轻地蹭奕炀,“会吗?我现在有点不想你去医院。”
“为什么?”
“就是不想。”兔子没理,也说不出所以然,闷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于是张嘴咬奕炀的唇,咬得不重,咬完舔舔自己的唇挑衅地望着奕炀,语气更加坚定:“不想!”
“霸道。”奕炀愣着没动,从兔子满是期待而像在发光的眼睛,顺着鼻梁滑下来,他好像也被这暖兮兮的酒意熏昏了头,“乐乐...”
“嗯?”乐言抬眼不偏不倚和他四目对上,以为他又会像前两次那样教训人,蹙着眉头先发制人,强调道:“我喜欢你,喜欢是可以亲的。”他自知理亏,补充道:“咬也是亲的一种...”
“我说了,你的这种喜欢不能亲,尤其不能亲嘴。”奕炀一只手圈着兔子的腰身,放倒在床上。彼此之间留有大概一拳的空隙,他捏着兔子的脸,“亲吻对人类来说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一般只发生在爱人之间,这里的爱人相当于你想娶的老婆,你和你的老婆才可以亲,这么说能明白吗?”
兔子清醒的时候或许能明白,现在不一定。奕炀说出的每个字对他来说就只是干巴巴的一串字,思考不了。只知道奕炀不让亲嘴,嘴是给老婆亲的……
“可你说过,不建议我娶老婆。”兔子伸手抱着奕炀的脖颈把他压下来,手臂下滑贴着他的脊背拍了拍,“奕炀,我喜欢你,很喜欢。虽然我也讨厌过你,不过只是一下下...”乐言真挚道:“我不娶老婆,把老婆的位置空出来,让给你好不好?”
“乐言!”奕炀扶额,气笑了。
“是乐乐...”兔子还是不喜欢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全名,每回都很凶!
“话这么多,你醉了,赶紧闭眼睡觉。”奕炀准备起身,哪知小兔子突然把手臂圈得紧紧的,全身都在使劲儿,生怕怀里的人跑了。
乐言用脸蹭他,眼睛睁不开就半眯着,偏头在他耳边问:“奕炀,你喜欢我吗?喜不喜欢我?”兔子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说,我就不松开,不准你去看奶奶!”
奕炀原本正在拉下兔子的手,被他这么一问,手顿住没动。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只剩下他心跳和小兔子呼出的气息。
“你再问一遍。”奕炀望着他的眼睛,“把你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
“你喜不喜欢我?”
“我是谁?”
“奕炀...”乐言觉察出一点点异样,胆小的把手缩回来蜷在身前,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被盯久了心虚,别开视线躲。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我是已经松开了,你别凶我...
兔子的下巴被对方捏着了,脑袋被迫挪正。奕炀似是妥协,第一次主动亲他,虽然也只是清清淡淡地贴着唇,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挣扎,这些挣扎在兔子望着他,露出期许的时候,顷刻化为乌有。
“喜欢的。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可以!”
乐言再次兴奋得想转圈,等奕炀起来,他乖乖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被子底下的脚指头雀跃地晃。
亲嘴就是能够快速增进朋友间的感情,奕炀刚才对他说的那几个字前所未有的温柔,兔子的耳朵都快被温柔化了,于是更加亢奋睡不着。
“我就在对面的医院,有事给我打电话。”奕炀用手和他比了个动作。弯腰把他拉得太高的被子掖一截下来,“水在床头柜上,渴了起来喝,不能自己出酒店。”
乐言答是答应了,等奕炀一走,他连忙起来,挪椅子趴在窗边看。医院就在对面,奕炀需要过一条斑马线才能到医院,这段路程兔子能够看到。
将近十二点,住院部三楼走廊没看见一个人,奕炀进去时,叶传熹正在喂叶奶奶喝粥。
除了视频,叶媛晴已经很久没有真真实实地看到孙子了,见人进来忍不住想哭,推开叶传熹喂粥的手,朝奕炀招了招,招呼他坐到自己跟前来。
“长这么高了,再过几年不见,在路上遇到我都认不出了。”叶媛晴伸手握着奕炀的手,轻轻摩挲手背,“说了不当警察不当警察,又忙又累,你就是不听。”
“怎么会认不出来,不是经常和您打着视频嘛?”奕炀接走叶传熹手上的粥,慢慢吹凉喂到她嘴边,“您是怎么回事?散个步都能把自己摔着?”
“想事情去了,没留心,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叶媛晴边摇头边笑自己。叶传熹捂着唇咳嗽,叶媛晴说:“传熹,炀炀在,这里不用你陪,安心配合医生检查,看看到底哪里不舒服。”
“妈,那我吃点药马上过来。”叶传熹看了眼过半的吊瓶,转身出去。
奕炀继续刚才的谈话,“您一个人去公园散步,也没个人跟着?”
“还有你叔叔呢,他在打电话,我离他又远,要摔了他只能干看着,做不了什么。”叶媛晴笑自己笨,“人啊,就是得服老,年纪越来越大,手脚都不利索了,跟个小孩似的,动不动就磕着碰着。”她不想吃了,等孙子把碗放下重新握着他的手,“都是小事儿,你工作忙,你叔叔就不应该让你大老远赶过来。”
她就故意这么一说,心里盘算着,如果摔一跤能见着人,她就天天摔。
“炀炀,过年回家吧。”叶媛晴说:“你不在我总觉得缺点什么,打视频也没用。”
“我知道。”奕炀并没有给准确的答复,而是模棱两可地说年假够就回来一趟。
叶媛晴不想逼他,换了个话题,精神突然好了不少,“你现在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她先问:“有没有正在谈的?别不好意思,奶奶也是过来人。”
“没有,哪有时间啊。”
“我就知道你工作忙没时间,趁着这次回来,我介绍几个姑娘,你们彼此认识认识,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
“结婚的事还不着急。”奕炀嫌她吃太少,重新拿起碗舀一勺喂到嘴边,喂完拿帕子仔细帮忙擦嘴,“奶奶,这次来我还带来了一位朋友,他是沈叔叔生前最疼爱的学生,您想不想见一见?”
“你沈叔叔喜欢的孩子?”
“对,叫乐言,我估计你见了也会喜欢。”奕炀给他形容了个大概,说:“聪明又有礼貌,下午来过一次,当时您没醒。”
“可惜了。你沈叔叔喜欢的孩子一定差不了,明天喊他来,我要多认一个孙子。”想起沈卿,叶媛晴忽然有了个打算,倒也不是临时起意,总觉得应该亲自到江北看一看,她说:“炀炀,要不我去江北住一段时间,过年就回来,反正没几个月。”
“您想去江北?”奕炀有些意外,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您想好了?”
乐言保持趴着的姿势十来分钟,酒店楼层高,底下的人拇指大小都没有,每一个过斑马线的人类他都会目送人家走远。兔子觉得这条大道有点像三月桥,他忽然想起那个盲人姑娘,好久没送她回家,不知道那条盲道的共享单车有没有乱放...
房门叩响,兔子想得入神,吓得肩头一颤,随意穿上酒店配的白拖鞋走到门口,眯着眼睛从猫眼里看人,发现是两个陌生面孔,开门的手迟疑了。
兔子捏着防盗链,问:“谁呀?”
“你好,奕炀先生让我们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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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炀:完蛋,那一下不算,我喝了酒脑子不清醒。
兔子生气:光天化日竟然想耍赖!
第39章 小兔子在给自己洗脑
叶媛晴休息一整天,正是精神时候,舍不得孙子走,家长里短聊得意犹未尽,护士来提醒该休息了她才肯放人回去。
奕炀在楼下抽了支烟,来来回回散了味道回酒店。摸卡出来准备刷,猛然注意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没来得及多想,抬手一碰,仅用一根指头轻松自如把门推开了。
“乐乐,怎么不关——”门字还未出口,空荡荡的房间惊得他心脏一震。
人没在卫生间,手机摆在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鞋子在床边,唯一少了一双酒店配的一次性拖鞋。
奕炀捡起了件外套,拿上乐言的手机下楼找前台,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是小兔子觉得一个人无聊,下去找他……
那为什么不带手机?不打电话,甚至信息也不发一条?
于是,最好的结果也被奕炀自己推翻了。
酒店监控不能随便调取,奕炀先报了警,等待的间隙打算在这附近看一看。
路过前台,他忽地顿住步子,缓了缓呼吸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深蓝色睡衣的男人?黑色头发,大概这么高。”奕炀抬手对着自己的下巴比了个高度,接着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前台默声回忆,当时办理入住的人不多,而且比较晚了,来了哪些走了哪些她都有点印象。
“好像有一个,不过是三个人,有两个黑色外套的男人同行。”见他面露着急,前台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关切道:“这位先生,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给您报警吗?”
奕炀不答反问:“还记不记得他们离开了多久?”
“嗯…大概,半个小时。”
半小时前。
乐言心里疑,本想焊死房门不动如山,却被对方一口一个‘奕先生’打动,猫眼的两个人一个胖而高,一个精瘦却很矮,大概矮了乐言一个脑袋……
不管怎么说,门口的人能喊出奕炀的名字。
应该互相认识。
高的这位比较和善,说话也客气。矮的这个可能因为太瘦了,脸上有点皮包骨,骨架又大,看人带审视味道,貌相锐利不好惹……
兔子有意识躲避瘦子的视线,侧着脸只看高个子这位,“你们找谁?”他谨慎扶着门,又问一遍。只要听出一丁点不对,兔子都会毫不犹豫摔上门。
“找你,奕炀,奕先生吩咐我们来的。”高个子从兜里摸出手机,划开聊天框,点了一个四秒语音。
“五楼,5016,和乐言说出门穿件外套,天冷。”
奕炀的声音,带着醉意,有些含糊,但是乐言可以肯定,就是奕炀。他想看一眼聊天页面,高个子男人没注意到他伸过来的脑袋,已经熄了屏幕。
“奕炀不在医院吗?去哪里了?”
兔子靠着门框不动,即便这样也没打算下楼。
已经很晚了……
瘦子冷淡着脸,略带催促的口吻道:“奕炀先生在七华路,吩咐我们快点接你过去。”
七华路…
什么路?
不管是七华路还是八华路,兔子都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这三个字和这两个人一样陌生,他有一点犹豫。
甚至难过,难过奕炀离开医院不回来找他,而是去别的地方。
高个子男人含着笑解释:“乐先生,七华路不远,没几分钟就能到,我们的车就在楼下,这一趟是专门来接你。有安全意识挺好的,但你完全不用担心,法治社会,况且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没有坏人会这么傻。”
对。法治社会。
谨慎兔子最后问一遍:“真是奕炀喊你们来的?”
“对。”
“稍等,我去穿件外套,”乐言还是打算给奕炀打个电话,问清楚再去。
不料兔子才转身,瘦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奕炀先生在车上给你准备了外套,你直接和我们下去就行。”
突如其来的阻拦吓得兔子肩头一震,抬眼干看着,有点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手腕已经被这个人紧紧地抓着了,紧得让他有点疼。
“你……”兔子抽了抽手,皱眉看他。
“段武,好端端你抓人家做什么?”高个子男人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段武的手,把人往旁边推,立刻给兔子赔不是,解释说:“他就这样,是急性子。我们听奕先生委托,性质就跟‘跑腿’差不多,超时会扣钱。”
“我有点不想去,”乐言捏着自己的左手腕,兴许是酒精上头,头有点疼,他晃了晃,礼貌道:“麻烦你们跑这一趟,我会自己打电话和奕炀说。”
闻言,高个子男人微皱眉头,眸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他压着心里那抹急躁,无声舒了一口气,保持心平气和道:“你打电话他也接不到,奕炀在七华路喝了酒,醉了。不然怎么叫我们来接你?他说让你去,不是你就不行。”
“啊?”
高个子男人哄道:“喝醉了的人都这样,有一点点难缠。”
“奕炀醉了……”乐言再次迟疑。
奕炀一个人很可怜,而且还把自己喝醉了…
乐言急了,大步迈出来,边走边问:“七华路真的不远吗?”
“不远。”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银色轿车,除了司机,后座还有一个女人。高个子男人帮乐言打开后座的门,小心扶他上去,“他们送你过去,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啊?”唯一觉得面善的人竟然不和他们一起……
兔子控制不住地焦灼,悄悄打量司机以及身侧的女人,直到凶巴巴的瘦子坐上副驾驶后,乐言才老实地低头捏自己的指头玩。
行驶五六分钟后,乐言轻轻啊了一声,“等一等,我没拿手机。”
“没事,”女人说:“很近,快到了。”
窗外几乎看不到人,偶尔有一辆车很快地开过去,虽然有整整两排路灯照明,这条长长的大道依旧昏暗。
很近…很近是多近?三百米?一千米?
兔子心里空落,和一车陌生人待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害怕,这种害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来愈强烈。
可一想到是去找奕炀的,这些害怕又都勉强能接受。
乐言干坐一会儿,酒晕没退觉得头晕不舒服,礼貌问:“可以开窗吗?我觉得有点闷热。”
“可以,开吧。”
女人头也不抬回答他,原本在玩手机,等乐言开了窗,她揣好手机主动找话题,“刚到义城,还没出去玩过吧?”
“嗯。”
乐言靠着椅背,脑袋歪歪斜着看窗外,奈何说话的时候需要看着人家的眼睛才显得礼貌,兔子不得已扭头过来。
他发现这个女人长得面熟,却又说不上哪里熟,很多人类都有类似长相,尖下巴高鼻梁,大眼睛嘟嘟唇。
半长的褐色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穿一身灰色的休闲运动服,鼻梁上靠着一副黑框眼镜,明明生着一副说一不二的严肃面孔,说话的声音却又软又甜……
女人说:“也是第一次来吧?那你可得在义城好好玩一玩。对了,还有吃的,义城吃的是出了名的。”
“我明天就去试一试。”
“去城西吃,那花样多。”
乐言点点头,心里记挂着事儿,所以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每分每秒如坐针毡。忍不住腹诽,他们口中所谓的近,怎么还没到!
他没带手机,准确来说,是那个矮个子不给他拿!乐言看不了时间,不过,他记得车里的显示屏会显示时间,奕炀的就会。
说话的功夫,兔子的目光往显示屏上落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