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应该向你道歉,安盈,在这件事上我骗了你。哪怕从我的立场上,隐瞒傅掩雪身份是必须的,但无论怎么说,为了圆一个谎而撒更多的谎,对你来说都不公平。”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安盈蓦地笑了,“如果真的是绝对公平的世界,在我看来,杨舒景那种东西就不应该上位。而他,更没有资格刁难你。还有岳家……呵,如果真要以‘公平’说话,岳家的权力就不应该下放给本家的岳扬,而是旁家那几个孩子,他们可优秀多了。”
揭开杨持的真实身份以后,安盈反而像放开了许多,她虽震惊于杨持和傅掩雪竟然是这般不寻常,却也并不责怪杨持的欺瞒。
两个人的话题不再仅限于日常生活和工作上,安盈总算像是卸下了某种包袱,总算找到个人来好好八卦一番。
安盈依旧是瞧不上杨舒景的,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低声道:“话说杨持哥,你昨天回去以后还好吧?”
这话题实在转得太快,杨持一怔:“什么?”
“你家那个……没把你怎么样吧?”
安盈早就听说过傅掩雪的大名,傅家的名字简直“闻名遐迩”。
傅家起步很早,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开始经商。从上世纪末开始,傅家掌握的琛钢已经是西南地区举重若轻的钢铁实业集团,一直都是行业龙头大哥。到了新世纪,更是对其他相关行业有了一定的涉足。
同时,傅家人选贤任能有一套严格的标准,无数年轻人挤破脑袋想要获得一张入场券,能在琛钢办事,几乎成为了“能力出众”的代名词。
而傅掩诤,这个传说中的商业奇才,在三十岁时竟然退居二线;在所有人都以为傅家是急流勇退之时,傅掩雪,傅掩诤那个被保护得几乎从未在公共场合露面的弟弟,走进了大众视野。
美貌是傅掩雪第一眼就能被认定的优势。
但却也是最不值一提的优势。
安盈从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但也听自家大姐感叹过傅家小少爷的天纵奇才。
“如果你遇到他,最好不要招惹他。”安霆笑眯眯地看着小妹,“你要是招惹了傅掩雪,我怕我去找大罗金仙都不一定能救你。”
安盈很是不服:“他还能杀人啊?”
“当然不能。”安霆掐了一下妹妹的鼻尖,“但是能让你姐宏伟的商业计划停滞,至少五年。”
如今她是真的见到了傅掩雪,也的确领会到什么才叫“惊为天人”了。
除了这些,她还领略到不同于“传闻中的傅掩雪”的一面:看上去……好像脾气不太好?
难道杨持哥之前说的,家里养的“猫”就是……
杨持没注意到安盈的神色变幻,脑子里还在搜寻昨夜发生的一切。
傅掩雪将他带了回去,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后来,他被傅掩雪抱着走出浴室,酒意肆虐下他很快就昏睡过去。
依照傅掩雪的性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昨天兴许是因为对一个酒鬼没有惩戒的兴趣,今晚回去还不知道应当怎么哄呢。
“……没什么。掩雪他……他其实性格很乖的。”杨持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掩雪的场景,那时候,男孩脸红红的,眼睛却水汪汪看着他,把他的心都揪起来了。“其实他真的很像猫……不熟悉的时候,会对你充满了戒备。但是一旦哄好了他,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也会让你亲近。”
画廊灯光温柔,杨持的的一举一动都被照耀得不留余地。
安盈却微微担心了起来。
从前不知道杨持和傅掩雪的关系还好,现在一旦知道了,那么杨持的一切表现都有迹可循。不仅这一次,联想起之前每一次杨持谈及傅掩雪,男人的表情都充满了不自知的宠爱和眷恋。
如果他们是一对恋人,安盈会发自内心地祝福。
可……杨持现在的状况,只怕是只能越陷越深。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哪有什么皇亲贵胄,但依然有高不可攀的门楣,傅家就是“高不可攀”的其一……若是傅掩雪真有一天腻味了,想必杨持也脱离不开一个悲凉的结局。
“安盈?”杨持关心道,“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严肃?”说罢又自我揶揄地笑道,“我知道了,你只养过狗,没有养过猫,是不是觉得猫咪的习性怪异刁钻。”
“啊……是。”安盈看着面前这个帅气宽厚的男人,故作轻松道,“的确听说过猫猫性格更加高冷一些,尤其是山中的野猫,更是难以驯服……”
她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杨持把傅掩雪当成猫,但她很清楚,傅掩雪不仅仅是猫——可能是猛虎,是豹子,是能侵蚀另外一条河流的狂浪,是……能吞噬掉杨持的深渊。
“杨持哥,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临近下班,安盈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安,“杨舒景,是不是和你家傅掩雪认识?”
刚说完,见杨持静默,安盈就知道自己问对了。
“他们之间……确实认识的。”杨持调整好心情,“是有什么传言么?”
“原来,传说一直有个粘着傅掩雪的人,真的是他。”安盈皱眉,“我就说他有什么资本能攀上向嫆。”
“……”
“听说最近他的投资出问题了。”安盈解释道,“现在正在四处借钱,弥补亏空。”
“为什么还需要四处借钱?”杨持疑道,“他现在不是向家的乘龙快婿吗?”
“说是乘龙快婿,但什么名分都还没有呢。订婚都没选好日子。”安盈嗤道,“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
“亏了多少?”
“几千万吧。”
“几千万?”杨持忍不住想到,要是这被浪费掉的几千万,拿回去给山区的孩子们修路买书该多好……“如果这个窟窿补不上,他会怎么样?”
“或许会被向家找个借口扫出大门。”安盈道,“这几千万不是小数目。他能瞒住向家人,但是瞒不住所有人。而且,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你说他能隐瞒到什么时候?现在他也是车撞树上知道拐了,四处借钱补亏空呢。不然以他的性格,今天为什么不来找你的麻烦?”
从前杨持和杨舒景还在山里时,杨舒景没少给杨持使绊子。从一个小陷阱,到偷拿了他的课本,杨舒景对他的怨恨渗透在各个方面。杨持不惯着杨舒景,但架不住杨舒景父母的扶持的恩情。只要杨舒景做得不过火,他也懒得计较。
现在杨舒景对他也是如此,但凡有机会嘲弄的地方,就不会放过一次机会。
杨持本以为杨舒景会在这里等着他,像之前一样嘲讽他昨日的“洋相”。结果却是一反常态,除了同事们之间对他的态度变化,杨舒景倒是没有出现过。
“我虽然不清楚他和你们家傅小少爷什么关系,杨持哥,你还是要长个心眼……”
安逸说的话不错,但是……
“谢谢你,安盈。只是我想,掩雪冰雪聪明,应该不需要我插手他的事情。”
傅掩雪喜欢杨舒景,只要傅掩雪愿意出钱,他也不能横加阻拦。
“你傻呀。”安盈忍不住,“我是担心傅掩雪的钱吗?杨持哥,我真的想给你颁发一个老好人奖了。傅掩雪那么有钱,被杨舒景骗个几千万和我也没关系。我担心的是你。”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杨持愣了一刹,继而笑道,“但是还是谢谢你的提醒,安盈。”
“你就不怕杨舒景在傅掩雪面前搬弄是非吗?”安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杨持哥,你和傅小少爷的事情,我本不愿意多嘴,当然,我现在说的也不是这个……我只是担心杨舒景和傅掩雪走得太近,而他又处处针对你……我怕的是你不好过。
“再说现在,你和傅掩雪的关系已经传开。很多事情你就算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杨持哥。”
这辆银灰色轿车,杨持从未见过,便摇头:“不是。”
车窗立刻被摇下来,石杏的脸出现在眼前:“杨持哥,上来吧。”又对安盈道,“安小姐,多谢你照顾我们杨持哥,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安盈目送着杨持坐上去,“杨持哥,记住我说的话。”
杨持应道:“我会的。”
杨舒景到处借钱,本质上和他没什么关系,杨舒景也不会傻不拉几地借到他头上,唯一相关的就是傅掩雪,但是正如他之前所想,傅掩雪的愿意与否他都做不了主。
“小石,我们这是去哪?”行了一段路,杨持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傅总没告诉你么?”石杏解释道,“今天傅总给你安排去公司里看看,过两天就要上岗。”
这个时候?去傅家的公司?过两天就要上岗?
这话没有一个字听不清楚的,但连在一起杨持就听不明白了。
“掩雪没有告诉我。”杨持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石杏表情怪异:“杨持哥,我待在小傅总身边没有三年也有一年了,要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好,出了乌龙,我还想不想继续在琛钢混了?”
他的确不懂傅掩雪为什么对杨持如此上心,毕竟只是一个临时取乐的赝品而已。不过,他作为傅掩雪的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领导让他做到什么地步,他就完成到什么程度。
“可是……”杨持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傅掩雪昨天在家的时候还好好的,即便是生气也是应当,难道这就是“惩罚”?
“掩雪呢?”杨持问,“掩雪现在是不是在公司里?”
他要找傅掩雪说清楚。
“这个……”石杏脸色尴尬,“你到了再看看吧。”
杨持向来敏锐,杨持脸色变化的瞬间被他捕捉到了:“掩雪有事?”
“上司的事情,哪儿能什么都告诉我呢?”石杏干笑一声道,见杨持要打电话,叹了口气,阻拦道,“杨持哥,你电话打了也是白打。”
“不打怎么知道?”杨持听着一遍遍被挂断的语音提示,心情一点点变沉重。
傅掩雪今天一早就走了,想必是有要事需要处理,可既然在公司,石杏却支支吾吾……难道是傅掩雪不想见他?
原因呢?
原因可能只有一个……
“小石,掩雪是不是和杨舒景在一起?”
石杏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杨持真的能猜出来。
果然……
杨持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候,杨舒景找傅掩雪,绝对不是两个人随随便便的碰头。人在危急时刻,会不择一切地向身边的人求助,更别说,杨舒景还仗着傅掩雪喜欢他。他们见面不奇怪。
杨持整个人如被针扎瘪了的气球,靠坐在车座上,窗外快速掠过的五彩光影,在他面颊上扫出一道又一道混彩的光痕。
石杏偷瞄着杨持,看着男人黯然下去的神色陷在晚霞里,仿佛一尊古老的雕塑。杨持长得确实不如杨舒景精致漂亮,但是更有一种自然、宽和的俊朗,仿佛照到冬日之中的暖阳。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温暖和舒服。
他在傅掩雪身边工作这么久,当然知道那些针对于杨持的风言风语,多数都是一些对杨持“上位”原因的无端揣度,再加上对杨持出身的嗤笑侮辱。他们不敢在傅掩雪面前说,但却不代表内心的偏见消失,而是狡猾地藏在任何一个不被傅掩雪发现的地方滋长。
“昨天的事,是你通知的掩雪吗?”突然间,杨持说话了。
“是的杨持哥。”石杏也不遮掩,“杨持哥,你知道我一直给小傅总做事,你的事也属于我的工作范围。”
杨持沉吟许久,又道:“那我在向风画廊工作的事情……”
石杏脸上浮起一层尬色:“抱歉杨持哥……傅总说过,你并不熟悉这里,他并不想看到你发生任何意外。”
杨持理解地点点头:“我不怪你。”
他是傅掩雪是“所有物”,被傅掩雪监控着倒也是情理之中。可是……除此之外呢?
杨持忽然之间涌起一股冲动,这冲动涨潮似的漫过他的理智——
“你知道杨舒景刚进城的时候,掩雪是什么样子吗?”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怔。
这是在做什么?
杨持赶忙笑着补充道:“我随便问问。”
“……杨持哥,我才来一年。”
石杏也十分震惊,杨持这一句话,彻底暴露了杨持对傅掩雪的喜欢超出了他的想象。
石杏一边感慨傅掩雪真的有这样令人神魂颠倒的本事,同时又感叹先来后到的确是人生际遇的重要一环。如果是杨持先遇上的傅掩雪,或许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到了公司大楼,杨持才知道什么才叫百年企业的气派。
和市中心造型千奇百怪的金融大楼相比,琛钢总部几栋大楼规整有序地排列在一起,正中间的主楼上挂四个红色楷体大字:琛钢大厦。
没有任何的复杂的赘饰,只需要这四个字,就能说明一切。
“这栋主楼是我们的写字楼,旁边两栋副楼则是提供给员工休闲娱乐的场所。我们刚搬来这个园区不久,也就几年时间,但是依然是本工业园区占地面积最大的集团……”石杏一边给杨持介绍,一边带着他上了电梯,“杨持哥,今晚给你培训的刚好是张经理,你见到他不用紧张,他问什么,你答什么。”
杨持看着一层一层上升的电梯楼数,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提线木偶。
傅掩雪给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照着傅掩雪的心意去做。
但是他们之前不都说好了吗?
杨持清楚地明白,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傅掩雪的附属品,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再依靠傅掩雪“得到”什么。他不是绝对高尚的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杨持从不标榜自己多么清高,他只知道一件事:附属品是没有资格和主人并肩而立的。
电梯的灯光太亮,将杨持的面容照得清晰可见。
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变得很陌生。
张经理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见到杨持,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快速地掩盖过去。
“张经理,这就是杨持哥。杨持哥,这是张经理。”石杏介绍完毕,出门打了个电话,返身进来给杨持说道,“那杨持哥,等下司机会送你回去,我先走了。”
听着电梯的声音一开一关,石杏离开了这里。
杨持对着张经理礼貌地笑了笑:“您好,张先生。”
张经理笑着对杨持道:“杨持先生您好您好,久仰大名,咱们小傅总看人真的有点眼光……”
杨持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张经理:“很抱歉,张经理,我想冒昧地告诉您,我可能无法胜任掩……傅总给我的这份岗位。”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诚恳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对您而言可能很艰难,所以我会给傅总解释清楚,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一个人。”
傅掩雪的电话打不通,他只能“另辟蹊径”。
“原来如此,杨先生,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原因吗?毕竟我也是受傅总之托,您刚来就要走,我到时候怎么和傅总交代?”
张经理收敛起最初的笑容,露出工作时的真正状态。原以为杨持不过是傅掩雪塞进来的一个关系户,但是现在看上去……自家那个强势的小上司,也有失策的时候?
“我不知道傅总是如何同您交代的,但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还请您谅解。”
石杏带他过来,是石杏的工作;张经理带他上岗,是张经理的工作。他不想让两个人在傅掩雪失职,所以他毫无怨言地站在这里。但是他也只能站在这里,不能再像一个提线木偶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你。”
张经理已经在琛钢任职多年,深谙傅家一家人的性格,尤其是傅掩雪,看着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作为上司而言,这种性格反倒是最易相处。只要他们这些部下能够完成傅掩雪下达的任务,那就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比起没必要阿谀奉承,傅掩雪只看结果的性格让张经理安心不少。
最近项目正在稳步推进中,他也没有之前那样焦灼,只要项目圆满结束,他就能再往前跨出一大步。而他非常清楚,这是傅掩雪的提拔。可傅掩雪一不收礼,二不吃酒,他心中想要多说两句话对方都不搭理,现在总算是给他派任务了,不就是带一个新人嘛,有什么难的?关于这个新人的身份,他也略有耳闻,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升职加薪事业步步高,别说是带一个“走后门”的,就算是傅掩雪让他去教一只蛐蛐儿说话,他也乐意去。
“谢谢您的谅解。”杨持感激地微笑道,“但是现在,我还需要向您确认一件事。”
“杨先生,请讲。”
“掩雪现在是不是在办公室?”杨持想赌一把,如果傅掩雪现在仍在大厦里,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用拖到明天,免得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张经理推了推镜框,“杨先生,你现在想见傅总,可能还不太容易。”
“没关系。”杨持说,“只要他在这里就好说。”
“傅总说了,今天晚上他不想被人打扰。”
张经理的话已经告诉了杨持答案,杨持心头一紧,只觉得鼻头发酸,他捏了捏手掌,像是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等。”
“杨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傅总让我来带你,你就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张经理开诚布公,“如果傅总愿意见你,就不会只让小石带你上楼。”
张经理说话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杨持的心口,他感觉胸膛似乎都要裂开了。
好像无论再怎么喜欢傅掩雪,只要杨舒景一出现,他就永远只能当那个“退而求其次”。
可是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公平吗?
没有任何沟通的强制安排,在旁人眼中,是对杨持的“恩赐”,但是杨持并不想要——当他想要认认真真和傅掩雪谈心的时候,对方却因为杨舒景将他拒之门外。
“我会一直等。”杨持抬起眼睛,直视着张经理,“无论他们谈到多晚,我会一直等,直到掩雪出来为止。”
“哎,这又是何苦呢……”张经理无法理解杨持的做法,摇摇头,“来吧,我带你上去。”
“谢谢您。”
电梯上升到24楼停下。
“前面就是傅总的办公室,你现在应该进不去,可以在休息室里等一会儿。”张经理道,“那我就先走了,杨先生,再会。”
杨持屏住呼吸,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傅掩雪,他越是紧张。
或许,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违背傅掩雪意愿的事,他的举动会招致傅掩雪的怒火。甚至,可能让杨舒景更加看不惯自己。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夜晚的琛钢大楼,依然是灯火通明,可在这一层,世界鸦雀无声,恍若落针可闻。
杨持坐在休息室里,面对着明亮的灯光,他心跳如雷。
他不知道办公室内是什么样的场景,也不知道傅掩雪和杨舒景之间会发生什么,谈及什么。只能微微仰起头,和明亮的灯光对视。
杨持从不怨恨,可是他在这一刻,知道了什么叫做嫉妒。
他嫉妒杨舒景哪怕性格再跋扈傲慢,也能得到傅掩雪的垂青。
哪怕杨舒景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无可救药的人,也能在傅掩雪心中有一席之地。
只要杨舒景想,傅掩雪就会出现。
这是一种偏爱……
可是,当初是他先遇上的傅掩雪。如果世界上的缘分真的要靠先来后到,那为什么傅掩雪还是喜欢上了杨舒景?
“杨持?”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持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了一脸错愕杨舒景。
对方显然是压低了声音,可脸上的神色却和之前相遇时的一分不差:依然是用眼睛上下打量,露出了看到某种脏东西的嫌弃表情。
“你怎么在这?”杨舒景厌恶地皱眉,“你不去完成你的任务,跑到这里来打扰我和掩雪?还是说你终于想明白了,你这种废物,还是只能靠着抱男人大腿,才能往上爬呢?”
他恶劣地笑起来,一张好看的脸因为恶毒的表情而变得面目可憎。
杨持努力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我找掩雪有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杨舒景勾唇,轻蔑地反问,“不会是因为昨天在宴会上丢了那么大的人,掩雪不要你了,你来这里摇尾乞怜吧?”
岳扬想要给孟堪难堪,却灌醉了杨持,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人依然对傅掩雪的出场原因众说纷纭,而杨持那张被傅掩雪狼狈带走的照片,更是流传甚广。
别人不知道,但是杨舒景非常清楚,就算是他的毕业晚会,邀请了傅掩雪三次,对方也没有参加过。
现在竟然会为了杨持……
他越想越怨恨。
杨持……一定要除掉杨持!
“杨舒景,我觉得你还是管好自己比较好。”杨持静静地看着杨舒景,看着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害怕。
杨舒景眯起眼睛。
杨持一定知道了什么……可无论杨持知道了什么,都不能让杨持有机会在傅掩雪面前搬弄是非。
他听见了傅掩雪的脚步声。
杨舒景盯着杨持,忽然笑了一笑。
可杨持并不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他依然还想奉劝杨舒景回头:“这个时候,你还是……”
杨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杨持,你在干什么?!”
傅掩雪站在休息室外,只见杨舒景面对着杨持,脸上正有一个刺目的红色掌印。
第29章 我上来……是想来见你
杨持的身体像一株残留在荒原上的枯木一样,只能感觉到猎猎寒风穿过他的身体。
他僵硬着脖子,和傅掩雪眼中的怒意和不可置信相遇。
“杨持,你在做什么?”傅掩雪的表情出奇地陌生,但眼眸中却涌动着足以刺伤杨持的愤怒。
“……掩雪,难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是杨舒景。
杨舒景沙哑着嗓音,颤巍巍抚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傅掩雪,仿若一朵需要被人保护的花朵。
“不……不是的,我没有动手!”杨持急促呼吸着,当那巴掌声响起的刹那,仿佛也把他的理智带走,他慌忙地解释着,却只能看到傅掩雪脸上复杂而沉重的神色。
“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很久了。”杨舒景眼眶红红的,“就因为我上次给你下达了任务吗?但是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掩雪关系好,我才会给你机会啊。难道我把你提拔上去有错吗?杨持,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都忘了?……你完不成任务可以告诉我,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动手?”
他说着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