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掩雪的眼中,有傅掩诤从未见过的哀伤,还有不应当出现在傅家人眼中的迷惘。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哪怕杨持隐瞒了身份,哪怕他和傅掩雪之间的再次相遇都是一场年轻人心血来潮的误会,傅掩雪也会喜欢上杨持,就像那个五岁的孩子被救下时,在梦中呓语的,还是那个救下他的杨持。
可他们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还值得进行下去吗?
他作为傅掩雪的亲哥哥,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弟弟沉浸在这场荒唐的感情里。
这种感情正如某种致幻药物,或许会带来一时的欢愉,但欢愉终究是水中月雾中花,新鲜感之后,留下的只有不可磨灭的损伤。
傅掩诤深深吸气,他转开了眼神,不愿再看自己弟弟那眼睛的可怜的哀求。
“你今天已经犯了错,但是龙叔及时告诉了我,幸好没有酿出大祸。”傅掩诤心绪平定下来,“你今晚就好好在家里待着。”
“我不能坐以待毙!”傅掩雪却丝毫没有将傅掩诤的话听进去,眼见着就要往外冲。
“傅掩雪!”傅掩诤喝止道,“你今天出了家门,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杨持!”
傅掩雪的身形僵住了。
即便他心有不甘,也清楚傅掩诤有千万种办法阻止他的行动。
“傅家的资源,你还没完全掌管。”傅掩诤是在提醒傅掩雪。
傅掩雪双拳紧握,背对着傅掩诤,一声不吭。
男人给一旁犹豫着的柳姨使了个眼色,端上了一杯温水。
“我知道,你已经把石杏派出去了,找到杨持是迟早的事。你现在就乖乖的在家待着,好好休息一晚上。”
他到底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弟弟出去闯祸,尤其是现在,傅掩雪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别找不到杨持,最后还搭上一个。
“你在各个地方安排的排查人员,我给你撤了。明天把该上报的东西上报,该提交的东西提交,顺便给龙叔道个歉。”
傅掩雪长睫微垂。
设卡排查的失败,还是来源于他没有考虑周全。
他应该自己带人去的,并不应该慌乱之下找龙叔。龙叔虽然现在名义上还是归他管,但到底是父亲的老部下,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大哥。
不过,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只要认准了目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杨持找到。
杨持会被带去哪里?他们能想到的地方,还有哪里——
……玉茗山。
对,还有玉茗山。
傅掩雪心头一颤。
他看了一眼柳姨和傅掩诤,将温水一饮而尽。
回到房间,傅掩雪失神地看着相框里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而当初那场在森林里的奇遇,另一名主角却已经变了模样。
杨舒景……
当初既然能舍身救他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浮躁市侩?
难道一个人的纯善并不能保持永远?
眼前闪过杨舒景对待杨持的种种,那在休息室里不明不白的巴掌,杨持的乞求的眼神……
他当时没有回头,是真的以为杨持就是那一耳光的始作俑者,还是……不敢。
傅掩雪倒在床上,闭上双眼。
被他曾经刻意隐藏的细节并没有消失,它们仿佛一直蛰居在脑海里某个角落,等待傅掩雪将那名叫“必须喜欢杨舒景”的面纱撕碎,才显露出原本真实的模样。
他仿佛一个被无形咒语控制住的游戏角色,他原来不明白当时对杨持眼神的闪躲是因为什么,但现在,脑海里的低语繁杂不安,身躯上的疼痛接二连三,它们在对傅掩雪进行一场又一场的审判,因而将那些被他强按下去的窒息和难过如数奉上。
它们在轻声说:你看,其实你早就明白。
你舍不得他。
你舍不得,却又不敢面对。
你将杨舒景曾经的那份恩情转换成朦胧的好感,却不知道那不过是过于自信导致的画地为牢。而杨持却无数次想要将你带走……用眼神,用亲吻,用拥抱。
用所有能听到能看到能触碰到一切,在试图融化你被风雪掩盖的心脏。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你早就动摇……
不知在房间里待了多久,傅掩雪在恍惚中接到了来自海那边的电话。
他挂断了一次,但对方依然坚持不懈,似乎不把傅掩雪喊醒誓不罢休。
“我说我们的傅小少爷,您可算接电话了!”海鸣那边应该是中午,隐约能听到车辆的声音,“不然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傅掩雪将手机扔到枕头边,并不想说话。
海鸣确定了傅掩雪安然无恙,语气变回了曾经的轻快和调侃:“哎,掩雪,你到底怎么个事儿给哥说说呗,这次怎么闹这么大,闹得哥在海这头都知道了。”
傅掩雪不欲多说:“你和许清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顿了一下,“如果想要拦着我,我劝你们省省吧。”
“许清方?”海鸣一愣,“不是他给我说的。”他马上补充道,“他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了……”
海鸣和许清方在圈子里算得上是真正的两小无猜,年纪相仿家世相仿性格互补,海鸣他爹曾经在聚会时喝高了还说如果许清方是女孩就好了,正好两家能喜结连理不妨为一桩美事。可惜到底还是两个男孩,做不成亲家,只能做做兄弟。
“……随便吧。”傅掩雪对他们之间的纠葛并不感兴趣,“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无关。”
他正要掐断电话,海鸣却突然像收敛了所有轻佻,蓦地问道:“掩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杨持动心了。”他停了两秒,“那天晚上的酒店大厅,我说的话,你没忘吧。”
那天晚上,海鸣在酒店大厅里质问他为什么如此冷漠,告诉他,他们曾经对杨持停留在傅掩雪身边的时间做过揣测。
“掩雪,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们一样沉沦的。”海鸣的声音化在风里,倏忽之间变得遥远而模糊,“但是我依然还是要劝你,很多事情强求不来,老天爷自有安排。现在缘分尽了才去追悔,除了平白增添遗憾,什么也没有。掩雪,你不如放下吧。”他苦笑着,不知道是对傅掩雪还是对自己,“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谁敢动你傅家小少爷的人呢?除非他不要命了。杨持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自己想要——”
“海鸣。”傅掩雪毫不客气地拔高了声量,海鸣连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现在凭什么对他和杨持的感情加以置喙?
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他,杨持是自己要走?
让杨持离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傅掩雪不想追问了,他没有多余的能量了,他浑身上下只有一点气力,那是留给拥抱杨持时才会用的。
“我告诉你,我和你们不一样。”他睁开眼睛,灯光映照出他眼底的执拗和倔强,“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但凡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但凡属于我的东西,也从来没人能从我手上夺走!”
在逐渐深沉的黑夜里,他的面容也像是被盖上了一层模糊的黑纱。
“哪怕是杨持自己,也不行。”
电话那头的海鸣已经被震得脑袋发蒙,久久不能言语:“掩雪,你疯了……”
“我没有。”傅掩雪意外地冷静下来,“海鸣,无论是你也好,还是许清方也罢,我不知道你们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现在竟然要来阻止我。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完整清晰的回答。无论杨持去了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找回来!我不要求你们出手相助,但是,如果你们想要妨碍我,我也绝对不会留半分情面!”
海鸣只觉得浑身发冷,傅掩雪的性格极端得令他害怕。
冷漠到极致,偏执到极致,为谁动心之后,又疯狂到极致。
他不敢想象,傅掩雪还能做出什么举动。
现在和他对话的傅掩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骇人的威胁。
每个人都或许会在爱里沉沦,有的人挣扎,有的人认命。
但傅掩雪不是。
傅掩雪哪怕是死在爱里面,也绝不会允许杨持从身边离开。
海鸣不知道这究竟是否是一种孽缘。
如果是的话,那付出的代价,是否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
让小雪多吃点苦头,多发点疯
这几夜,杨持几乎没有入睡。
他记不清楚自己每天究竟过的什么日子,不敢出门,不敢打电话,他甚至逃避似的不敢打开网络,仿佛与世隔绝。向繁和向嫆为了帮他离开,提出了无数个计划,并且为此付出了十足的努力。他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败笔”。
易寻笙自他来的当晚离开之后,便再没回来过。孟堪倒是是不是派人送点东西过来,也不会直接敲打杨持的房门,只是静静地将购置好的东西放在门口就走,尽量避免和杨持进行交流,以免被察觉到蛛丝马迹。
这几天内,杨持很少吃东西,只要一安静下来,“傅掩雪”三个字就往他脑海里钻。他依然能记起从会展中心离开时的心痛滋味,那种感觉正和对傅掩雪的深刻喜欢一样深入骨髓。
他甚至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可能只有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避免一坐下就想起傅掩雪的难过。
到了第三天傍晚,总算有人打开了房门。
是孟堪。
“杨持,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孟堪进了房间,杨持给他倒了杯温水。
“还行吧。”杨持神思有些恍惚,明明只有三天没有和人说话交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们呢?你们怎么样?掩……傅掩雪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王先生现在在哪?有没有人为难他?”
孟堪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你看起来状态并不好,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吧。”
杨持垂下眼,望着冒热气的杯子,一声不吭。
“你放心吧,王先生那边我们是早就准备好了全套资料才让他来顶替你的,虽然不能长久隐瞒,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人呢?”
“现在应该还在傅掩雪那里。”孟堪看到杨持猛地抬头,安慰道,“不过人应该是没有任何安全隐患的,和我们想的一样,傅掩雪估计是想要放人看他的反应,但是他一直在傅掩雪的监控范围内活动,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算一算,时间都过去三天了。傅掩雪难道真的要找到他不可吗?
为什么?
杨持心脏绞痛:“我不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孟先生,我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了解傅掩雪,或许不是全部,但仍然很清楚傅掩雪的情绪底色:强势、孤傲。
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当初逃离的时候杨持想不到这么多,但现在一看实在是让他后怕。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导致他人深受牵连,他可能会愧疚后悔一辈子。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孟堪淡淡笑了笑,“其实说实话,哪怕孟家蒸蒸日上的时候,我也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什么孟家少爷。我之前给你说过,我也是从山里出生的小孩,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且不说我和寻笙再次相见是托了你的福,你就当是我们两个‘山里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杨持手捧着瓷杯,在闷热的夏日傍晚,他手指冰凉。
“……孟先生,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杨持的声音很轻,“我不敢打开手机,不敢照镜子,不敢去思考一切。像一只缩头乌龟将自己躲藏起来,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些因我而起的麻烦消失。”
孟堪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样温和的男人,夕阳光下,他的眉目柔和,眼神憔悴。
孟堪早就知道,爱是甜蜜的果实,也是残忍的利剑。
遇到喜欢很容易,遇到爱情却很难,而在爱情的酷刑下活下来的人,才能获得通往幸福的通行证。
“我不知道掩雪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离开,哪怕只是因为占有欲作祟。只要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他都不会让你们好过……”杨持抬起头,眼神很平静,像是山间清泉静止于此刻,“我对我的无能为力,向你们致歉。我对掩雪的霸道蛮横,向你们致歉。”
“杨持……”
杨持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孟先生,如果掩雪真的不愿意放过你们。我想……我宁愿回去。”
“杨持,”孟堪不赞同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安,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现在还是先不要这么灰心丧气。而且……”面对杨持的眼神,孟堪多少也有些不忍心。
这样的眼神,是因为留恋而羞耻的眼神。
“而且……想要结束一段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他拍拍杨持的肩膀,“你不必为此觉得对不起谁。”
杨持没想到被孟堪一眼看破,过了好一会,他才缓声道:“……其实,我很早就喜欢掩雪了。在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来完成少年时期那段未完成的旅途,再看看那个挂念的孩子是如何长大。
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命运垂怜他,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去弥补那些错失的岁月。
就像他之前设想的那样,他们会有一段时光彼此依偎,最后他们再注定分开,这段时光便会成为他余下生命的养料,直到他的身躯和黄土化为一体。
但他不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的一瞬间,这场限时魔法就失去了免除痛楚的效力。
他们两人如今都面目全非。
“我其实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什么模样。”杨持陷在回忆里,“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孟堪没有出声打断杨持的回忆,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蝉鸣。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而如此沉重的爱,对应的是不忍舍弃的过去。人只有残忍地同过去割席,才能彻底痊愈。但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如此勇敢,又或者勇敢的人也在感情里徘徊。
他不对杨持的犹疑感到生气,或许因为他也有这样的曾经。
孟堪离开之前,这样告诉杨持:“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离开他也好,留下来也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决定不会令你后悔。当然,你现在这样的情况,当局者迷,很难作出判断。但是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只希望这个决定能让你更快乐。”
他无权对傅掩雪和杨持之间的感情加妄加置喙,只能给出棱模两可的安慰。
杨持将孟堪送下楼,孟堪刚离开,一辆陌生的车就开进了小区,杨持下意识往楼道里躲,下来的人却是向繁。
自从安盈的离别宴之后,向繁和杨持的关系一直非常尴尬。唯二的两次见面,一次是杨舒景那场订婚宴,一次是三天前的逃走行动。这两次,他们都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现下冷不丁并肩走在楼道里,杨持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直到两个人沉默着走到客厅里,杨持去厨房给向繁倒了一杯热水,向繁看着男人比起初遇时形容颓唐不少,心中竟然涌起一阵嫉妒。
“你还忘不了傅掩雪吗?”
杨持身形一僵,手腕在微微发颤。
“向总,现在问这句话,是不是不太合适。”杨持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将温水放在向繁面前。
“怎么不重要?”向繁反问道,“如果你还对他心存不舍,那我们的行动不就白费了吗?”
他无法理解那日离开时杨持流下的眼泪,但他又清晰地知道,那眼泪是因爱而流。
一个人为什么能为另一个人流下如此多的泪水?似乎永远流不尽。又或者,到了流尽那天,身体也会油尽灯枯。
他一开始好奇,后来又诞生了嫉妒,他也想试试这样狂烈的感情尝起来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令人受过千百次伤,还依然教人念念不忘?
“……我既然选择了离开,我就不会让大家的努力白费。”杨持攥紧手掌,心脏处诞生的酸楚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令他无法动弹,“无论我对他现在什么态度,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
他是从爱里逃离的,身体里依然带着对傅掩雪爱的气息。
如果他有左右情绪的能力,当初又怎会如此轻易地陷落?
向繁对他质疑无异于强人所难。
“你就从没考虑过放弃他吗?”向繁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杨持,“杨持,你是时候走出来了,也是时候忘了他!如果你不能忘记他,你就算逃到海角天边,只要他找到你,随便说一句话,你还是会为他动摇!”
他本来想把傅掩雪去他公司大闹一场当成指责傅掩雪的罪过,但话到嘴边突然又想到那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在乎?如果让杨持知道,那个矜贵高傲的傅掩雪竟然会为了杨持去向氏,说不定会更加令杨持难忘,更加难以割舍。
“向总!”杨持打断了向繁,这几日以来积攒的情绪似乎在体内翻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你在逃避,杨持!”向繁拧紧眉毛,“都三天了,你为什么还对他抱有痴心妄想?傅掩雪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丢掉原则和底线?当初他为了杨舒景怎么对你,你不会忘了吧?那天晚上在医院里,他又是怎么对你,你不会忘了吧?而在订婚宴上,他是多么维护杨舒景,你不会忘了吧?!”
“向总,您大半夜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杨持感到不可思议,向繁的咄咄逼人令他疲倦而焦躁,“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们,我知道你们最近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也非常愧疚和感激——”他摇着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向繁为什么对他和傅掩雪的感情关系如此执着,“无论我现在忘不忘得了傅掩雪,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况且,既然我做出了选择,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我会忘了他!”
离开傅掩雪已经令他身心俱疲。
为什么向繁就不能让他当一次鸵鸟,容忍他片刻的自欺欺人?
“忘了他?”向繁眼里却写满了不相信,在他眼中,杨持的话不过是一种托词,杨持每一次看向傅掩雪时的眼神骗不了人。
杨持的态度实在有些过激。
向繁倏忽冷静下来,或许继续逼问只会让杨持逆反。
他拉住了杨持的手,话锋一转,语气仿佛只在刹那间恢复了曾经的温和:“杨持,其实如果你真的可以把他忘了,我们当然为你高兴。”
态度的瞬间转换令杨持有些怔愣。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杨持道:“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地球就不转了。”他站起身,想要从两人现在怪异的氛围中挣脱,“向总,天色晚了,你忙碌了好几天,看着也挺累的,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他实在不明白要怎样和向繁这样的性格相处,尤其是在对方三番两次对他展露出心思之后。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安静的、能够忘却这些烦恼的时间。
“逐客令?”向繁脸上带笑,“杨持,如果你真的想要忘记傅掩雪,其实办法有很多。”
杨持定定看着向繁,却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心生不安。
“虽然很俗套,但是杨持,忘记上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向繁勾了勾唇角,“你要是真想和傅掩雪断了,我可以等你。”
“等我?”杨持紧皱双眉,“向总,你——”
就在向繁想要重新拉住杨持手的刹那间,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是向嫆。
“哥!杨持呢!”
杨持显然也听到了向嫆的声音,立刻道:“向小姐,我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向繁有许多话想和杨持说,被平白这么一打断心中有些烦躁,却又不能对亲妹妹发火。
“傅掩雪……”向嫆一边翻看邮箱,被内容震慑得冒出冷汗,“傅掩雪……他真的疯了……”
傅掩雪三个字令杨持僵在原地。
向嫆略带颤抖的声音依然从那头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傅掩雪去玉茗山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人手众多,对外宣称是要去进行项目考察——”
“考察?”向繁也愣了,“琛钢准备去玉茗山采矿?”
“具体什么项目我们并不清楚,尤其是琛钢旗下子公司众多,涉及的产业也不少,只要他们严防死守,我们也拿不到一手确切消息……”
杨持僵立在原地,喃喃道:“他现在怎么会突然去玉茗山……”
玉茗山早就在数十年前被考察过,根本不具备采矿优势。琛钢完全没有必要再在那里浪费时间。
除非那里有傅掩雪必须去的理由……
玉茗山……玉茗山——
为什么偏偏是玉茗山?
一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立刻涌现而出,但杨持清楚地明白,如果是傅掩雪……傅掩雪或许,做得出来。
对一个毫无开采价值的地区进行考察,根本就是幌子,傅掩雪最终的目的……是要去围山。
第81章 掩雪,你好有本事。
“杨持!你要干什么!”向繁眼疾手快,把杨持拦在门口,“大晚上的,你想去哪?!”
“他去了玉茗山!”杨持脑子发蒙,他太了解傅掩雪,“玉茗山根本没有任何开采价值,我很清楚!他现在去了那里……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一定和我有关!向繁,玉茗山是我的家乡……我现在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似乎马上就要断裂,杨持手忙脚乱,顾不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的身家,眼看着要往楼下冲。
“杨持!你别闹了!”向繁死死拽住杨持的肩膀,“我不知道傅掩雪要去做什么,但是你脑子清醒一点,你现在去找傅掩雪,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如果你现在出现在他面前,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杨持,你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了吗?”
“我没有忘!”杨持嘴唇发颤,“但是现在我必须回去!”
杨持坚决的态度令向繁震惊,他高声质问。
“你到底是想回玉茗山,还是想见傅掩雪!”
“我……”杨持睁大了眼睛,在答案显而易见的情况下,他竟然无法立刻回答。
向繁深深地看着他:“杨持,如果你还记挂着傅掩雪,又何必费这么周折?让大家陪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他指着楼道,“这样,我这就把你送回他身边,你觉得如何?”
杨持狠狠地攥住双手,他蓦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给向繁一个准确的回答。
然而杨持犹疑的神色却没逃过向繁的眼睛。
杨持越是如此,他就对傅掩雪越是嫉妒。
“……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冷静下来——如果你还想继续离开他的话。”见杨持已经冷静了些许,向繁有意道,“那就不要一听到‘傅掩雪’三个字,就没头没脑地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