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宋卫风轻轻看了周自言一眼,把人带去耳室,免受外面骚乱之苦。
周自言轻咳,辞不由心,“怎么样,这次的人家……可有中意的?”
“有。”宋卫风老实点头,这次上门的媒人正经了许多,来说的人家也比之前情况好,若不是他心中已许,现在正是说亲的好时机。
周自言一听,哑然,想说些什么。
宋卫风立刻打断周自言,抚袖笑,“不过我还想再往上考,就都推了。”
“那就好,那就好,好不容易考过童试,不能白费这些年的辛苦。”周自言笑。
两个人都在说科举,可他们都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科举,而是人。
只是词不表心,言不达意。
偶尔四目相对时,只有一脉温情在室内静默。
周自言坐了一小会,宋父姗姗来迟。
此时还没到晌午,宋父好像已经开始喝酒了。
“宋伯父。”周自言鼻尖一动,闻到宋父身上的酒味,白日就饮酒,晚上估计也少不了,照这么个喝法,对身体可不好啊。
宋父弹弹袖子,挥去身上的酒气,不想让周自言闻到,他一脸懊恼,“周夫子,晌午本应留你一起用膳的,可我这儿来了几个商队负责人……真是!”
周自言就是冲着这商队来的,“宋伯父,这席位可否留我一个?我今儿也是有些事情想和伯父商量。”
“来来来,坐。”宋父一听周自言找他有事,立马坐下。
“伯父,您认识的人比较多,跑商的也多,我想托您寻一寻这些材料。”周自言从怀中摸出折好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他可能会用到的原材料。
宋父拿过来一看,好么,一大半他都不认识。
不是不认识这个东西,而是不认识上面的字。
宋父眉毛拧起,宋卫风心中了然,帮宋父解释了一下上面的字。
周自言在旁边补充。
宋父看完,拍着大腿道:“哎呀!别的暂时不知道,可这上面这个这个……这个松烟,松树油,俺们那村子里就有嘞!”
“当真!”周自言喜不自胜,如果就近就有原材料,那就不用麻烦别人去寻了。
“真的。”宋卫风点点头,“村子后面一片山上,一大半都是松树。平时也没人去用,长得可茂盛了。”
“那太好了。”周自言高兴完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要如何去村子里找?
宋父想了一下,“过几天我得带卫风和豆丁回村祭祖,周夫子,要不与我们一道吧,正好去看看。”
周自言想了一下,他要是走了,那剩下的孩子怎么读书?
“伯父,等我与孩子们商量一下。”
“不急,不急。”宋父又看了一遍纸上的东西,“剩下这些,咱们这应当没有,得去问问那些跑商的人。”
周自言拱手,“多谢伯父。”
宋父不过在耳室坐了一小会,文秀就匆匆赶过来找人,说是商行的人来了。
掌柜们集体过来贺喜。
真是火烧屁股。
宋父立马从木椅上弹起来。
宋豆丁跑出去玩,宋家不能一个儿子都不出现。
即使宋卫风想在耳室和周自言说话,也只能出去陪客人。
周自言躲在耳室里,吃着文秀送来的瓜果,看外面络绎不绝的人。
其实他应该趁此机会,出去结交一些朋友的。
但他真的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四处应酬。
太累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就让他暂时再躲一会吧……
热闹了一个上午的宋家,终于在晌午十分渐渐停歇。
周自言和宋家人一起出现在饭桌上,坐在宋家人这边,最左侧是宋父,紧挨着的是宋卫风。
宋豆丁还在外面玩,大概已经忘记回家吃饭这件事。
周自言撩袍而坐,对面尽是一些膀大腰圆,怒目严肃的大汉。
穿着打扮多以骑装和皮子为主。
最中间那位,肩膀上更是横了一道虎皮坎肩。
看模样,很像山匪。
不过这都是行商想出来的办法,他们跑商之人,平时带着一车货物行路,难免会遇到劫道之人。
穿得太老实,就容易被盯上,不如穿得凶悍一些,在气势上震慑震慑。
这些人得知桌上的陌上人是豆丁的夫子后,立刻夹紧屁股,坐得板板正正。
连面前的酒碗都不碰了。
“几位大哥无需这样,小弟只是来蹭顿便饭,而且待会可能还有一些事情要麻烦诸位。”周自言站起来,主动替他们斟酒。
“周秀才客气了。”几个高大凶猛的大汉端起酒碗,小心翼翼地接着,好像没想到秀才公愿意给他们这些跑商的商人斟酒。
不过他们本性到底不是如此安静,几碗酒水下肚,就忘记了刚才的拘谨。
这些商人,看着凶,喝起酒来也毫不含糊。
宋父尚且在用酒碗,这几位大汉直接端着酒坛子对嘴,一边耍行酒令,一边‘吨吨吨’,喝得满头兴起。
估计已经忘记他们此行目的,是为了庆贺宋家兄弟考中秀才。
周自言才夹了两筷子,面前已经摆上几个空酒坛。
这种喝酒速度,令人咋舌。
喝饱了酒水,虎皮大哥接过宋父手里的单子,看了两眼,皱起眉头,“这些东西见到是见过,不过都不在一个地方,等再出去时,帮周秀才看看,但是周秀才,不要抱太大希望。”
“最近外面不太太平,好些商路都被占了,许多货都断了源路。”
“宋老弟,你那铺子,要是供不上货,就暂时关一关吧。”
“可是山匪闹的?”周自言放下筷子,仔细询问。
虎皮大哥点头,“不错,正是山匪。远的地方就不说了,就说浒山那边,几年前剿匪安宁了一段时间,这不,又闹起来了。”
“为何又是浒山?”周自言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了,难不成这里是什么穷乡僻壤?
“浒山穷啊!”虎皮大哥锤桌子,语气中满是无奈,“浒山不是咱们县的,也没碰上个好县令,三年时间少说也换了两任县令了,全都待不到两年,立刻走人,只留下一地烂摊子。镇子上连识字班都没办起来,能不出山匪吗?”
周自言眸光一沉,“原来如此。”
三年时间换了两个县令,难怪以前没收到关于浒山的折子。
没人管,自然也就没人去写!
“咱这的钟知县,虽说年纪大,也没出什么大功绩,可他安稳啊!”虎皮大哥又压低声音,说起钟知县,“钟知县都在咱们这待多少年了,我看他也没戏继续往上升,只要他不走,咱这就动荡不了。”
“不过钟知县太鹌鹑了。”虎皮大哥刚夸完钟知县,又说起他的毛病,“他没冲劲,所以咱这小县城就只能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没啥富裕的希望。”
“与外面一比,其实安稳已经难得。”宋父放下酒碗,感叹一句。
虎皮大哥同意这句话,“这倒也是,能安稳,就行了。别的求也求不来,没那个命!”
周自言又为虎皮大哥倒满酒,“大哥,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就是了,出去可千万别提。要是被别人知道,议论朝廷官员,哪怕知县只是一个县令,也要挨板子的。”
“哎哟,瞧我这张嘴!”虎皮大哥猛拍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周秀才说的有理,有理。”
几人正聊着,宋豆丁拉着王小妞回来。
小包子脸皱鼓鼓,眉毛也倒竖,怒气冲冲。
王小妞则抱着宋豆丁的胳膊,眼睛红红,好像已经哭过。
宋豆丁一进屋,没顾上屋里还有别人,直接大喊:“爹!你快去买成亲的东西,我明天要和小妞成亲!”
“外面一些碎嘴子,非说小妞住在咱们家不清不楚,是占便宜,想傍秀才!”
“还有那王大,自己没考上秀才就来说我舞弊。说不过我就说小妞,气死我了!我明天就成亲,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你说啥?”宋父瞪大眼睛,酒杯骤然落地,碎成几片。
周自言和宋卫风四目相对,眼里全是震惊和哭笑不得。
哎,这豆丁哟!
一抬头才发现桌上还有其他人。
而且还都是比他高比他壮的叔叔们,正睁着眼睛看自己,眼神里似乎充满不可思议。
哎呀, 丢人了!
宋豆丁立刻重新站起来, 带着王小妞作揖,“诸位叔叔哥哥好, 我叫宋豆丁,这是我……我妹妹, 叫小妞。”
王小妞擦擦眼睛,哽咽着说:“叔叔哥哥好。”
“哎哟,这就是咱们的小秀才公?”虎皮大哥把宋豆丁掂起来抱住,用胡茬扎宋豆丁的脸,“好, 好啊, 好!”
说了三个好字, 也不知道在虎皮大哥眼里,宋豆丁好在哪里。
宋卫风拉过王小妞,询问情况, “小妞,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唔……”王小妞绞着手指, 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好怕说出来以后,宋家哥哥会生气,然后不喜欢自己。
宋豆丁见状,从虎皮大哥怀里跳下来, 撑着小胸膛说:“就是我们在外面教小娃娃们认字嘛,王大过来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非说小妞是我的童养媳!”
“然后又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穿得特别好特别贵,说话却极为难听。他一上来就说我不过尔尔,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定是撞了什么大运,才能考上秀才。小妞气不过,就骂了两句,结果他们又说小妞不孝顺,不回王家而住在咱们家,是存了坏心思,想傍秀才公,占便宜。”
“最可气的是王大,明明是小妞的大哥,却不向着小妞说话,和那个小孩狼狈为奸。”
“他还说,还说什么我要是想娶小妞,就得拿五十两出来!什么屁话!”
说到王大身上,宋豆丁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把王大踩到脚下,狠狠踩扁。
王小妞听到王大的名字,变得比刚才还要沉默。
“所以你就和人打架了?”宋卫风冷下脸,帮宋豆丁擦去脸上的灰尘。
小脸上黑一道,灰一道,一看就是在地上滚了几圈。
“别擦了别擦了,待会还得打。”宋豆丁拽起袖子,胡乱擦脸,“二棍和大山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和小妞回来吃口饭就出去和他们会和。”
周自言一听,挑眉,“怎的,你们这是要去打群架?”
“嗯啊!”宋豆丁点点头,“我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反正我灵活,大山有力气,二棍喜欢搞偷袭,庆庆和小妞在旁边守着,我们肯定能赢!”
“坐下。”周自言冷声叫住宋豆丁,然后放下筷子,拱手致歉,“伯父,诸位大哥,周某身为豆丁夫子,不能不管这件事,先失陪了。”
说着,倒满一碗酒,一饮而下,“这碗酒就当周某赔罪的!”
“好!周秀才豁达!”虎皮大哥见周自言一个读书人竟然能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烈酒,立刻佩服,鼓掌夸赞,“周秀才快去吧,别叫咱们的小秀才公受委屈。”
说起‘小秀才公’四个字,虎皮大哥又想起豆丁的小娃娃模样,朗笑哈哈。
如此可爱顽皮的一个小娃娃,现在居然是秀才公。
这样的组合,令人新奇。
宋父警告宋豆丁,“周夫子跟着你们,不许再动手,打伤别人是要赔银子的,搞不好还要挨板子,不准胡闹,听到了吗?”
“知道了!”宋豆丁拉住周自言的手,像是找到了能撑腰的人,“夫子我们快走,你一定要好好说说那些人,气死了。”
周自言叫上王小妞,一边一个小孩,去给他们撑场子。
宋卫风在周自言走后琢磨了好一会,觉得自己也得去一趟。
周自言毕竟不是宋家的人,有些话可能不太好开口,还是自己去管比较好。
和宋父说了一声,宋卫风匆匆起身,追赶周自言他们三人,在拐角处成功会和。
周自言以为他们在宽敞处打架,比如巷子里的空地之类的。
谁知道他们几个小孩,仗着身量小,就在巷子里追来跑去。
他们到的时候,小小的巷子已经变成肉搏现场。
三个衣着华丽的小孩和二棍、大山二人纠缠在一起。
蒋庆庆在外围拼命拉人,结果一个都拉不出来,急得他跳脚。
庞大山大喝一声,一手按着一个小孩的头,右腿还别着第三个小孩的腿。
二棍则在大山的掩护下,正抿着唇,疯狂挠对方的痒痒肉。
而他们对面的三个小孩,混作一团,在地上躲避二棍的贼爪。
旁边就站了几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想上前分开这几个‘杀’红了眼的人,可寸步难行。
他们若是强行抢拽,搞不好会弄伤这几个小孩,而且这些小孩里,有一个身份尊贵,他们实在难以下手啊!
王小妞的大哥,王大也在一旁。
不过这人,正靠着墙嗑瓜子呢,半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都住手!”周自言把衣袍撩到腰间别住,上前把人分开。
结果手上不知道被谁挠了一下,瞬间冒出三道红痕。
周自言:“……”
这几个小孩还挺凶!
宋卫风也立马过去帮忙。
周自言拉二棍,宋卫风拉大山。
他们倒是把这俩小孩救出来了,可对面三个依然不依不饶,死死抓着大山的腿,“你别走,你别走!你敢打小爷,我要把你抓去打板子!”
“我呸!”庞大山眯着眼啐了他一口,乖乖跟着宋卫风远离战局。
二棍耳朵一动,趁着没人看到他的时候,悄悄在那小孩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小孩立刻疼地大叫。
二棍却一派平静,仿佛不是他干的一样。
周自言看在眼里,点点二棍的脑门。
以前怎么没发现二棍一肚子坏水呢?
宋卫风让大山去一边,然后想把对面三个小孩扶起来。
谁知刚伸手,立刻被打掉。
“哪来的哥儿,别碰小爷!”小孩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嫌弃宋卫风。
常年习武,宋卫风本能的要用小擒拿手,幸好及时止住,不然对面小孩的胳膊是甭想要了。
只是被一个小孩如此拒绝,宋卫风皱起眉头,“那你自己站起来。”
收回手,再不管小孩什么模样。
周自言背着手,挡在宋卫风身前,微微弯腰,与小孩对视,冷声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长辈何在?我要好好问问,家中是否有家教,竟然让你如此目无尊长!”
“你算老几!”小孩拍拍身上的土,他身后的两个孩子都站到他身后。
这三人,显然是以小孩为主。
周自言已经许久没有被这样小的孩子呛声了。
他挑挑眉,刚想说话,对面就冒出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哭天抢地,“哎哟,小少爷,小少爷,您没事吧?您没伤着吧?您要是磕碰了,老奴可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莫叔,我没事。”小孩冷漠地瞅了周自言一眼,然后越过周自言,看向躲在周自言身后的几个人,“就是被一群刁民弄脏了衣服。”
“大胆!”那个名叫莫叔的人立马调转枪口,开始找周自言等人的麻烦,“你们简直是胆大妄为,你们知道小少爷是何等身份,竟然敢压着小少爷欺辱!你们、你们等着,带我回去禀明我们老爷,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你胡说!明明是他先骂人的!”周自言身后的蒋庆庆机灵地探出头来,几句话就讲明白整个过程。
周自言和宋卫风终于清楚来龙去脉。
上午的时候,宋豆丁从宋家跑出来,告诉大家准备上课的事情。
然后就不想回家了。
宋豆丁天性爱玩,就不喜欢在家里捧着一个笑脸到处叫人。
他宁愿趴在外面的地上,教小娃娃们认字。
几人一边玩一边教,晌午时候,其他长辈都回去吃饭了。
王大端着一碗饭溜达着走过来。
王小妞用余光看到自己大哥,立马把头埋到膝盖中,假装自己不存在。
“小妞,看到哥哥过来,咋不叫人。”王大发现了王小妞的小动作,把人叫起来。
王小妞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哥。”
“你过来,哥和你说点事。”王大把陶碗放到一边,拉着王小妞说小话。
“你在宋家住的习惯不?”王小妞都在宋家住了快小一年了,王大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一样。
王小妞看透了王大的本性,呆板点头,“习惯。”
“那你和豆丁感情咋样?”王大又问出一个问题。
“挺好的啊。”王小妞不知道王大要干什么。
王大搓搓手,粗黑的眉毛带上一些小心思,他终于说明来意,“那行。你看豆丁现在也是秀才了,每个月都能拿银子,还有粮食,宋家家底也厚,你可得好好和人家搞好关系,将来要是能嫁进宋家,你就算享福了。”
“哥,你在说啥啊!”王小妞不可置信,这竟然是他哥哥说出来的话?
“咋,你都住宋家快一年了,和豆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成个亲咋了?”王大不以为意,“再说了,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他肯定不会欺负你。你命好啊,不像你姐那么命苦。”
王小妞咬紧牙关,“……”
她想走了。
她就不应该听话的跟过来,听这些没有道理的话!
“等你和豆丁成亲,宋家怎么也得多给咱家一点聘礼,不多,哥哥寻思着,五六十两就成。”王大已经陷入自己的幻想无法自拔,唇边笑容逐渐猥琐,“再让宋家匀给咱家一个铺子,咱家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宋家三个铺子,匀一个肯定能行,到时候你说两句好话——”
保准能行!
一直听着这边话的宋豆丁忍不了了,他朝王大扔去一块石头,正正好砸到王大胳膊上。
宋豆丁掐着腰,人小气势大,“王大!少打我们家主意!”
王大‘哎哟’一声,捂住挨打的地方,瞪人,“宋豆丁,你不要以为你考中了秀才,你就了不起了!”
“就是了不起,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去考一个啊!”宋豆丁尚不解气,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到王大脚边,鼓起脸颊大声说,“王大,我告诉你,小妞要怎么样和你没关系,你不配做她哥哥!你是犯过事的人,户籍上都写着呢,你就算告到衙门,知县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蒋庆庆朝王小妞挥挥手,“小妞,快过来。”
王小妞瞅了自己哥哥一眼,毫不犹豫奔向蒋庆庆。
正当宋豆丁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傲慢又尖细的声音传来,“你就是那个七岁的小秀才?”
巷子里似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穿深绿翡翠色小马褂,脚蹬千层底的小孩,带着另外两个小孩站到宋豆丁面前。
他们身后还有几个下人,正趾高气昂地询问宋豆丁他们,“你们这哪个叫宋豆丁,家在何处?”
这么傲慢的小孩,宋豆丁根本不想搭理。
但他现在比以前沉稳了许多,深知不能冲动,所以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小孩的模样。
头戴翠玉,腰配琳琅,脚上的鞋还是千层底的靴子。
这副穿着,一看来头就不小。
宋豆丁不想因为一点意气就得罪对方,于是扔了手中石块,“我就是。”
宋豆丁是不想得罪人了,可对方却轻蔑地打量了一番宋豆丁,“原来你就是那个七岁的小秀才,不过如此嘛。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定是撞了大运才考中。”
小孩年纪和王小妞差不多大,却扬着脑袋看人,好像在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配他正眼相看一样。
“你有事吗?”宋豆丁冷下脸色。
他就是再冷静,现在也不想给小孩好脸色了。
小孩没搭理宋豆丁,看向豆丁旁边,唯一的小丫头,“你就是王小妞吧?听说你一直住在宋家,你为啥不回家去,那可是你爹娘哩。”
“关你什么事啊!”王小妞最烦外人提她的事情,脾气上头,语气不善。
王大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啊小妞,爹娘都在家里盼着你回家呢,咱们不能一直住在人家豆丁家啊,你们无亲无关的,这不合适。”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他们定了亲,那就可以顺理成章住到一起了。
“嘿!”小孩哼嘿了一声,目光在王小妞和宋豆丁身边转悠,“你俩这么小就住在一起,不会是要订娃娃亲吧?王小妞,你是他的童养媳吗?”
这话问的冒犯,尤其是小孩说完以后,抱着肚子和身后两个小孩一起咯咯笑。
好像在说什么笑话一般。
王大此人,打蛇随棍上,跟着笑呵呵道:“哪能啊,长辈们都还没商量过这件事呢,不着急,不着急。”
言辞中似乎已经敲定,宋豆丁会和王小妞定娃娃亲一样。
王小妞第一个受不了,以头当武器,冲着小孩就撞过去,像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直接把小孩撞倒。
“我让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小孩‘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扶着腰龇牙咧嘴,大喊:“你们俩,给我上!”
“哎!”其余两个小孩一人一边拽住王小妞。
王小妞被夹在两个小男孩中间,挣脱不开,“干嘛!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小妞!”庞大山和二棍冲过去,想解救王小妞。
但刚刚站起来的小孩已经加入战局,瞬间变成六人战争。
王小妞是个小丫头,宋豆丁不可能让她在里面混战受伤,于是挽起袖子换自己进去。
蒋庆庆扶着王小妞,在外围为他们呐喊加油。
几个小孩其实没多少力气,可还是攥着拳头,你一下,我一下。
如滚地龙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
撕扯头发,抓挠衣裳。
咬手,啃肩膀,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势要把对面的人打趴下!
他们打的火花四溅,那几个小厮想上前都不敢动手,就怕伤着人。
而听到动静跑出来的街坊们,一时闹不明白这几个小孩在干啥。
看久了才发现他们是在打架!
这还得了!
不说小孩打架容易受伤,这里面可还有他们巷子的小秀才公呢!
“别打了,哎呀,别打了!”
“你们这几个娃干啥呢!”
“松开,别咬,别咬,小心伤着牙!”
几个大人努力挣开几个娃娃,他们就好像粘到一起了一样。
好不容易分开,又哇哇叫着冲抱到一起打架。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哭笑不得地发现,他们巷子里这位小秀才公,哪怕已经是秀才了,也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哩。
瞧瞧,打架和小狗似的,尽咬人!
宋豆丁打着打着,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
他一抹头发,“不打了,我要回家吃饭。”
小孩此时也形容狼狈,头冠歪到耳侧。
他好好扶正衣冠,扬起下巴,“那你去吃饭,等你吃完,咱们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