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来到窗前。
房间在走廊尽头,是第四个。他们能看到拐角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冠像是偷看似的从庄园后院延伸了一部分到前院,紧挨着窗,伸手就能碰到。郁封撑在窗台上,探头去看。
或许它们藏在树冠中。
这是合理怀疑,郁封顿了顿,准备探查一番。于是一阵带有混乱力量的风吹向歪脖子树,树叶沙沙作响,掉下十几片叶子。却没有任何动物受惊逃离。
那么它们究竟藏在哪里?
郁封沉思着,忽然又打了个喷嚏,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下,好像他再找不出声音的源头,今天这庄园和他必须死一个。
转身回到房间,对着自己的鼻子猛喷几下喷雾。他从空间中翻翻找找,拿出一瓶与先前颜色不同的药剂饮下。
伊塔洛斯递给他一块手帕,好心告诉他:“裙子侧方有开口,其中有可以装小东西的锦袋。你或许可以装上一把扇子,一些手帕什么的。”
说着,伊塔洛斯将老裁缝配套赠出的折扇交给支配者。
他需要好好藏藏脸上的神情,不然就不是来参加夫人的生日宴会,而是冷着脸来讨命的冤魂。
郁封:“……”
拿过手帕塞进了裙子内的锦袋。
“唔~”
忽然,一个沉闷老气的声音响起。似是打了个哈欠,窗外树叶沙沙的响。
“啊?有人住进来啦,欢迎你们啊。可是奇怪啊,你们怎么不说话啊,我怎么醒过来了啊……”一根树枝往窗前伸了伸,“啊,是新来的客人们啊?你们好,我是……我是……我是什么树来着?”这棵树沉默几秒,思来想去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树,只疑惑的发出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日安,老树先生。”伊塔洛斯坐上窗台,与他打招呼。
看来这棵上年纪的老树性格还算温和友好。
伊塔洛斯坐过去,就听见下面的花丛叽叽喳喳:“树爷爷醒啦!”
“树爷爷下午好!”
“好,好,孩子们下午好。”这声音唉声叹气,“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啊,梦做到一半。我梦见我吃到好多有营养的食物,结了好多又红又大的果子。我准备叫花们鸟们一起来尝尝味儿,可惜这时候我醒了。好怀念结果的日子……这样突然醒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了,唉。真难受啊,唉!”
但伊塔洛斯并不在意他的梦。
“不要担心,总会睡着的。”
“谢谢你,远方来的客人。”
“我们有问题想问您,能否为我们解答呢?”伊塔洛斯的话语友善,于是树就与他聊起来了。
郁封走到他身旁,不作声。
树枝抖了两下:“啊,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很乐意为你们解答。”
伊塔洛斯:“您知道这里的鸟儿都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老树的声音非常缓慢,“她们总是……活力满满。”树打了个哈欠。
伊塔洛斯等他告诉他们鸟儿在哪儿,结果这句话结束后,树就没有开口的打算了。接连几个哈欠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郁封问,“她们在哪里?”
树叶沙沙半晌,树的声音像将死之人的悲叹:“你说……谁啊?”
郁封:“鸟儿们。”
“知道啊——”
伊塔洛斯眼含笑意,郁封还算有耐心,没有把树连根拔起的意思。
支配者又问:“鸟儿们在哪里?”
树沉默一会儿,回答他:“庭院里啊,宅邸里啊……唉。”他嘟囔着说到,声音越来越小。
这些回答对他们完全没有实质上的帮助。
“抱歉啊,我睡不好,我很不舒服,这让我没办法思考你们的问题。唉,抱歉啊。”
接下来,郁封问他的问题就连废话也得不到了。
庭院里有鸟儿不需要论证,花丛很多,随便也能藏。但宅邸里就需要他们深究了,毕竟照这样下去,支配者夜晚是不会睡到好觉的。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往门外走。既然如此,在宅邸里逛逛总会得到线索吧。
只不过伊塔洛斯刚刚打开门,女佣惨白的脸就从阴影中飘出。
短发少女挡在门前,语气恭敬:“请问,先生与夫人有什么需要吗?”
“不需要,我们想在餐前逛一逛。”伊塔洛斯说得直白。
“可是马上就要到晚餐时刻了,您可否再在房间中待一会儿呢?”女佣说得礼貌,话术却不完美,像是要拦着不让他们出门,“这时出去闲逛,您不会逛得太尽兴。”
对于客人来说,这些话实在太没规矩了。
伊塔洛斯有些不悦,郁封顺势切换话题。
“可房间中实在太闷,鸟叫声太吵闹,我无法安心休息。”郁封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将声音压软。饶是如此,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好好交谈的善主。
女佣欠身道歉。
“抬起头,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鸟叫声小些。”郁封问,“夜晚它们会安静些吗,我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否则我不能保证明日我还能够保持冷静。”
女佣有些瑟缩害怕,好像要被他亲爱的支配者吓哭:“抱歉,夫人。没有办法让它们更小声。夜晚它们也不会休息的,这样的情况已经存在数十年了,早已是庄园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正是夜啼鸟庄园闻名的原因呀,难道先生与夫人前来不正是为此吗?”
似乎在埋怨他们没事找事。夜啼鸟庄园有鸟儿啼叫是很正常的事,在来到庄园时管家就介绍过了,他们还在烦恼只是因为认知得还不够仔细。
郁封轻轻晃着扇子:“它们在哪里?”
女佣更不敢抬头看他:“我不知道,抱歉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的歌声永远不会停歇,每一天,它们都会歌颂庄园。”
“是个很美的说法,但一切现象总有理由造就,不是么?”伊塔洛斯笑吟吟的。
“我真的不知道!”女佣开始哽咽了。
伊塔洛斯冷冷看她,转身揽住支配者肩膀:“亲爱的,我想我们只能尽力适应了。”
如果这是他的佣人,伊塔洛斯敢保证她不会在庄园里待上半天。
这样的做法不太讨喜,但至少对大部分被道德礼仪束缚的尊贵客人有用。
——他们不会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会放弃追问,放弃外出的决定。
“你一直待在我们房门旁?”郁封想到什么,转身问她。
女佣擦干眼泪,点头:“是的夫人,我一直在。”
为了确保服务,她不得不守在门口。
郁封:“……”
伊塔洛斯明白他的顾虑,怕他们的对话被佣人听了去,那可就不好了。不过这里的声音就算他们自己讲话也要离得近才能听到,女佣在门外显然没可能知晓确切的谈话内容。
不过,伊塔洛斯还是要她别守在这里。
免得扰人好事呢?
郁封眼尾微红,女佣飞快看一眼,关上房门离开了。
他的提醒只对当事人有效。庄园里的佣人不把客人当做客人,她们似乎认为自己权利更大。换一位前来时,也就不存在提醒了。
支配者欲取下墙上的挂画去听后方的响动,彼时门把手转动。
吱呀一声,先前带他们进入庄园的女佣走进来,盯着郁封道:“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郁封缓缓将画挂回去。
无声对峙。
伊塔洛斯先一步开口,责问她:“为什么不敲门?”
恐怕他看起来太和善,所以她们都不认为对待客人需要礼仪了。
女佣略带歉意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但伊塔洛斯不是她用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蠢货,他语气毫无变化地重复第二遍:“为什么不敲门?”
女佣被他震慑住,退到门口连连道歉:“抱歉,先生!今日接待客人实在令我疲倦,一时间忘记,还请您原谅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爵!”
事实上,错了就是错了,主人家只会在心情好时听一听他们的借口。而大多数时候不会有给她们辩解的时间。
所以任何佣人都需要察言观色,这是决定他们能否待在庄园的必要条件之一,是不需要任何人教导,在一次次责罚中领悟的技能。
这里的佣人不具备这种能力。
总之,她们仍然没把客人放在心上。
这样的心态很令伊塔洛斯在意。
伊塔洛斯对郁封道:“你觉得呢,亲爱的?”
郁封拿那把扇子已经很顺手,饰演一位骄纵冷傲的夫人也像那么回事:“我不想再看到不懂礼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希望你回去后能转达他人。”
否则他们在房间中查找线索时还需小心翼翼。
支配者说的话分量还不够,伊塔洛斯又加了把火:“但愿你们没有那种偷窥别人的癖好。”
女佣理亏,哑口无言。她支支吾吾为自己辩解,行为可疑又可笑。最终,她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说回正事:“楼下晚餐已备好,请二位随我来吧。”
然后退到走廊等待。
现在,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位得体的佣人。
支配者就要往外走,郁封拦住他。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伊塔洛斯示意他站在原地,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绕到支配者身后,伸手解开了绑在他头发上的,丑陋又松垮的丝带。伊塔洛斯认为这跟丝带还是回到礼帽上比较合适,于是丝带在他手中复原为花朵,重新回到礼帽上该待的位置。
虽然他们需要做做样子,也能默契的理解对方的用意,不过在一些接触时,还是会感到别扭僵硬。毕竟一切表象都是伪装而不是事实。
郁封下颌紧绷,茫然地看着地板,而那扇子只将他双眼露出。在伊塔洛斯把他头发重新编织,礼帽与黑纱稳稳带上后,那双眼就显得多情动人。
“走吧,亲爱的。”
郁封挽着伊塔洛斯手臂,两人跟随女佣身后。
她走得格外缓慢,像是腿脚不便,又像是随时会停留下来为他们介绍走廊两侧摆放的画作与艺术展品。
但这是晚餐前的时刻,除了带他们去往用餐地点,其余全是不合时宜。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受伤。
在二楼往下的旋梯上,伊塔洛斯看见几名佣人提着木桶外出,起先是一些衣服,后来则是像浓汤一样的番茄汁。
这显得奇怪。如果那是杂物,佣人们通常会走宅邸后门。厨房连接着另一个出口,方便他们处理垃圾而不会把污渍带到主人与客人活动的区域。如果后者是食物,则不会用木桶作为盛装用具。
那几名佣人身影一闪而过,不等伊塔洛斯瞧个清楚,就消失在前院。
深绿色的轮廓在夜中随风摇摆,悬挂的油灯吸引着不知名飞虫。端着餐盘的佣人从一扇花墙后走出,为他们让出通道。宅邸里佣人来来往往,紧张地忙着餐前准备。她们大多神情麻木,沉默害羞,见到生人就拘谨垂头,缩到墙角让路。
远处拐角,一截黑白的裙摆迅速晃过。
“小心脚下。”女佣往侧方靠,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她说,“庄园里的植物被精心照料,她们生长太快,会把枝条和根系铺到路上,就算每日修剪也总有无法顾及的角落。行至于此需得小心。”
深褐色的根系错综平铺,其中有两簇悬空。
伊塔洛斯颔首,权当做没见到似的踩断了它。
旁侧立即传来细小的痛呼,被影子罩住的根系缓缓往一侧缩动。
花墙后是今晚的用餐场地。一潭泉水,宛如微观的湖泊,中央有黑铁锻造的女神雕塑。女神手中怀抱的球状星体散发充盈柔光,让周围的植物剔透晶莹。
餐桌在光芒照耀的一侧,在场只有四位客人。他们还是来得太早,连餐具都没摆齐。再回头去寻找女佣,已然不见踪影。
其中两位客人蹲在角落与花们闲聊,不时颔首发笑。另外两位落座后低声谈论着什么,见他们到来,坐在外侧的女人招手问好。
“你们也是客人吗,坐在这里怎么样?”她拍了拍身侧椅背,“晚上好呀,你们喜欢吃番茄吗,我看她们似乎在做番茄,我可讨厌那玩意儿了。”
郁封向他们走去。伊塔洛斯回答:“不用担心,一般而言他们不会将番茄做成难以分割的配料混入其中。”
“啊,是这样吗,那太好啦!”女人松了口气。
周围的植物沙沙摇晃,在他们谈论的空隙中时不时传出点声音。
“你饿了吗?”
“我饿啦。”
“是该吃饭的时间啦。”
“但我们要客人们散去后才会进餐。”
“为什么他们会不喜欢番茄汤?”
“不要试图理解他们。”
“你闻到了吗?他们身上有番茄汤的味道,那就像是蜂蜜!”
“是的,蜂蜜,新鲜的蜂蜜!”
“为什么番茄像蜂蜜?”
“我猜是因为它们一样甜蜜!”
植物们快乐抖动叶子。剥离无关紧要的气味后,伊塔洛斯嗅到一丝令人心痒的鲜甜。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能够分辨食物的鲜美程度,他也能感知到气味的源头来自何处。
伤口在绷带的作用下愈合,但沾染于衣领之下的血液还在源源不断散发微弱的存在感。
深重的,湿润的黑色痕迹反射出一点暗色的红,妖娆隐晦。
伊塔洛斯落座女人身侧,郁封在他左手边。
女人棕色卷发垂落腰间,与伊塔洛斯不相上下。如同小鹿那样清澈的双眼微弯:“你们好,我叫布兰琪。这位是我的服从者,阿德拉。我们应该是来自一个世界吧?明明说要参加迎新宴会,结果突然又进任务世界……我们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收到任务通知?”
“的确没有。”伊塔洛斯给予她肯定的答案,郁封点头。
他报上支配者与自己的姓名。不过在谈及支配者时稍有停顿,他说‘但在这里,他要被称为柏莎,柏莎薇尔’。
伊塔洛斯说得比两小时前平静,像讲述有关或无关的故事那样娓娓道来,名字的音节被他稳稳咬在唇齿间,尾音上扬。
郁封抬眼扫来。
“那我就放心了。”她往后靠,露出阿德拉大半身形,“我想去找别人问问,结果就有佣人让我们待在房间,我嫌那里实在太吵,她们就开始哭……”
布兰琪后知后觉打了个颤:“然后就说让我们先到这里就坐,晚餐要开始了。什么嘛,明明还早。哦对了,那边的人我也去问过了,关于任务什么的,可是他们只跟植物有话讲,我说了好几遍都没被搭理。”
至于任务,难道说要拿到参与永夜之所宴会的礼服需要付出代价?
布兰琪想要到周边逛逛,就会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佣告诉她时间不合适。他们只能干坐着发呆。
幸好这里蚊虫不多,否则她真的……算了,她除了忍受也不能做什么。
伊塔洛斯道:“看来我们都被制止了。”
“你是说你们也遇到同样的事情了?”
“是的。我不觉得我的夫人咄咄逼人,但她就是哭了。”
布兰琪看向郁封:“哇——他好漂亮,能不……”
阿德拉一把捂住布兰琪的嘴,往这边探身,另一手拿出个手指大小的喷瓶放到他们面前:“失礼了。我猜你们一定能听见它们说话?”
阿德拉温润儒雅,散发着学者气质。他压低声音,得到两人的准确回复后谨慎道:“它们讲话让我毛骨悚然,虽然植物不长眼睛,但它们浑身上下都是眼睛。这是清洁剂,可以处理衣服上的污渍,它能够将那些脏东西完全分解。最好还是用一用,别带着那些气味在花园里走。”
否则她们分不清食物与客人。
阿德拉这样说。
隐隐约约的,就听见花朵们谈论郁封。
好香,好香。我想与她亲密接触,品尝不同以往。
她与她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我如此迫切?
噢,天哪,我激动的心已经难以平复。她在我的视线中每多停留一刻,我就多一分渴望。
她在吸引我,从没有任何一位夫人如同她这样吸引我。
我想她就该属于我。
郁封道谢,没给那些花一分多余的眼神。他拿过喷雾在领口处挤压四五下,直到药剂湿润衣料,然后,一缕红色的,似烟雾的物质溢出分散。
植物的话题就不再围绕他的‘味道如何,该属于谁’展开,而变成另一些值得深思的怪话了。
伊塔洛斯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客人们陆续抵达。来人很多,男女老少大约二三十位。
先来者落座,与旁人交谈,郁封侧方也不例外。
但身穿深蓝色礼裙的‘夫人’越过郁封,只向伊塔洛斯问好:“你好呀,银发的先生!我还在想,我们都进入同一个裁缝铺,没道理不在一个任务世界,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呢!”
清亮少年音的主人是那只聒噪的小鸟,他展示着自己的羽毛,露出高傲娇艳的笑容。
一双狐狸眼狡黠妩媚:“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很有缘分不是吗?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认识一下吗?我叫法瑞尔!”
伊塔洛斯礼貌性的回复他们的名字,只是法瑞尔对于他口中支配者的信息毫无兴趣。这人甚至没有介绍他自己的服从者。
郁封夹在他们中间,伊塔洛斯没有交谈的意思,但法瑞尔滔滔不绝,甚至起身站到他们中间。再多留在原位岂不是很没眼力见。
于是郁封大度的为他让出位置,嘴角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转头就落座到阿德拉身侧了。
“你不在意吗?”布兰琪眼神往被纠缠者的那一边瞟,悄声对郁封道。
“什么?”后者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过两天就明白了。”布兰琪推了推阿德拉,两人把椅子往侧方挪动。
伊塔洛斯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如果不是现场位置几乎被坐满,他们说不定就要拉着他亲爱的支配者换到别处去。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法瑞尔期待地望着他。
而对方的服从者,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仅仅半天不到就如同灵魂被棺椁埋葬。
伊塔洛斯:“有什么值得我去考虑的么。”
法瑞尔却不遗憾:“不要那么快拒绝嘛,再多一点时间,我会锲而不舍的打动你的。”
一场晚宴的流程正式开始,当客人们悉数落座,主人家就要开始讲话。
传闻中的道格拉斯公爵是位中年男人,彬彬有礼,俊美非凡。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久经生活的磨砺能让人分辨出他与年轻人的最大差异。
他身形颀长,身侧是小鸟依人的夫人。或许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下,伊塔洛斯这才发现他们的皮肤是幽冷的白,泛着寒气的青蓝。这是‘他们’与客人最大的不同。
佣人,夫人,以及在场几位落座的年长者,他们都来自同一世界。而被邀请来的客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可妮莉娅夫人依靠公爵肩膀,安静地微笑。如同见到生人就文静害羞的鸟儿。
“欢迎各位来到‘夜啼鸟庄园’,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我,不过我还是要再做个介绍。晚上好,我是庄园的主人,道格拉斯。这位是我的挚爱,庄园的女主人,可妮莉娅。”公爵举了举酒杯,在众人无言的凝视中道,“非常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迎接你们,我本该在客厅等待客人一位位到来,让大家互相认识的。但我最近实在繁忙,要尽快完成工作,否则我就没有钱支付为你们定做的礼服了,哈哈。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这是自然。”
“如果公爵大人有要务,当然是要先忙正事。”
他们附和两句,发言再次回到道格拉斯口中。
“想必各位之间已经有过交谈,那么我就不在此为你们互相介绍了。但有六位客人我得让他们站出来让大家认识,这关乎于我们之后要进行的小游戏。”公爵脸上僵硬的笑容像一尊蜡像。
混在客人中皮肤青白的,身着黑色大衣的人们起身挥手。
这几位分别是售卖宝石、布料、花卉、奇珍异兽、巧物与神秘的商人。
“你们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邀请你们来到这里……希望多嘴的裁缝没有将惊喜透露。”他说,“为了我挚爱的莉娅的生日,它在七日之后,这是我们共同生活的第二十三年。”
道格拉斯看向莉娅,夫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笑容端庄甜美。像是礼貌待人,又像是另一尊蜡像,那笑容刻在脸上,鲜少有消失的时刻。
夫人对于公爵的言语没有一点反应。
“我深爱莉娅,但有一天,她在我外出时意外摔下楼梯,此后便再也想不起我的一切……”公爵语气哀伤,简单的说了夫人遭遇的不幸,以及此次生日宴会举办的目的,就是要让夫人感受到客人们的爱意,试试这能不能让她顺利回忆。
客人们不禁唏嘘,好奇询问公爵有没有请过医生。
公爵说不仅是医生,他还请过无数秘术师,以及各种能人异士。虽然他们都没有让夫人痊愈,但公爵仍然在进行尝试,他坚信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希望有多么渺茫,总有一天莉娅会想起他们的曾经,只要他坚持。
这番言论让在场不少人潸然泪下,心中触动。
再谈到正事,他又说:“如果在场有医生,我非常欢迎他来诊治。就算只是道听途说也没关系,在不伤害莉娅的情况的下我都会尽力去试一试,那么,有吗?”
公爵满眼期待。
布兰琪扯了扯阿德拉衣袖,后者侧身在她耳旁低语,两人交谈几句。
法瑞尔环视四周,转向伊塔洛斯时揉了揉眼睛,发出两声嘲讽的笑。
至于旁人,他们说出的可能都被公爵尝试过,几句话后也就不再发声。
“真是遗憾,我只是不肯死心。”公爵顿了顿,“我无法忍受她不爱我的日夜,无法忍受她看我冷淡的目光。我辗转难眠,因此我请来了你们。生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这样特殊的日子一定会发生幸运的事情。所以我请求各位帮助我,在这七天内。”
“我们要怎么帮助你呢?”一位夫人已经被公爵打动。深情的公爵与美丽的夫人,按照故事的发展,就该在经历磨难后拥有‘永远快乐生活下去’的好结局。
身为帮助者,他们迫切的希望自己成为拯救他人的关键。
公爵说:“非常简单。你们一定发现了,到场的客人都是恩爱的夫妻,你们只需要把这当做一次游玩就够了。除此之外,我准备了几个任务让你们去完成,希望你们可以借此表达自己的心意与爱意。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
“请让我们感知到你们的爱意。”
郁封:“……”
仰头抿了一口酒。
在刻入生活的,人们各类形式的爱意中,去找到治愈自己爱人的办法。同时公爵花费大价钱包揽所有支出,令客人们放心去表达自己,加深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