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舒缓宁静,不该有喜怒,但他心中却弥漫开酸楚,莫名的哀伤也逐渐汹涌。
郁封有些喘不过气,搭在伊塔洛斯肩上的手不由自主用力。
束腰太紧,圈住他腰的手臂太紧。
腰与腹腔贴合,他们几乎搂抱在一起。郁封不记得在哪里听过,有人说这样的舞蹈其实登不上台面,它庄严深情,从不交换舞伴,所以被认为放纵下流。
郁封目光转了几圈,从那人的脸到衣襟的领结,到胸针,垂下的银发,又从喉结一路往上,下颌,再回到眼睛。
无论怎样也没法跟放纵下流联系到一起,就算让小怪物撕扯尸体生咽下,也是圣洁不可亵渎的。
反倒是站在他身前,仅仅只是与他对视,就让人黯然而不敢靠近了。
“这位是?”迎接客人的侍者看向伊塔洛斯身旁的,穿着礼裙的女人。有些疑惑。
新公爵身边什么时候多了女人?
“裴兰德夫人,柏莎薇尔,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喊我柏莎。”他掐着嗓子,声音雌雄莫辨,还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确实是当家主母的气势。侍者就不敢多问什么,放他们进宴会厅了。
背过侍者,伊塔洛斯才从喉中发出几声模糊轻笑。
“笑什么?”柏莎夫人挑眉,虽然不明所以,但脸上还是起了几分薄红,“不准笑。”
那双眼睛明亮,灵动,张扬。是少年人最意气风发的美,让人忍不住想吻一吻。
伊塔洛斯嗯了声,搭在对方腰上的手往自己方向揽。
宴会厅人来人往,都是贵族名流。伊塔洛斯接手老公爵的遗产与爵位费了番力,还好他本身的身份让旁人忌惮,事情进展还算顺利。这次宴会,一来是重新认识老公爵的利益伙伴,二来是带夫人出来认人,顺便正个名分什么的。夫人本家也是名流,只是中间出了些问题,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要是他拿回一切,也要重新开始笼络人脉。
很快,老公爵的挚友迎上前来,将两人带到会客区。乐曲悠悠扬扬,整个大厅氛围融洽而和谐。
伊塔洛斯与柏莎的出现没让氛围僵硬,那些人反而开起了新公爵的玩笑:“等你好久了,裴兰德。这是你的女伴?我以为你不会带女伴来了。”
伊塔洛斯轻飘飘看了眼紧紧挽着他手臂的夫人,黑纱把化过妆的脸遮住大半,加上他很少外出,这些人认不出来。
他的夫人面上镇定,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是我夫人。”伊塔洛斯收回目光,看着那些贵族说,“还没介绍过,她叫柏莎薇尔。柏莎,打个招呼。”伊塔洛斯嗓音温温润润,咬着柏莎时,尾音微微上挑,漫不经心似的,让柏莎本人脊背酥麻。
“你们好。”他将对侍者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在场各位,只不过语气更柔弱一点。柏莎虽然也不太喜欢这些人,但他们嚼舌根不至于在正主面前嚼,虽然不认同男性纠缠,但也不曾对他们露出恶意。
老公爵眼光挺好,识人。
“?”那些人震惊了,“你家小少爷竟然准许你有夫人?”
“这位夫人现在能站在你身边一定很不容易吧,裴兰德,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你家小少爷的?”
伊塔洛斯笑而不语。
谁不知道新公爵家的少爷蛮横任性,眼里最容不得沙。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这少爷对公爵的心思——时刻粘在一起,片刻也不分开,公爵跟旁人说几句话,他就脸色发黑,占有欲不能更明显了。
这时候,善良的新公爵总是无可奈何地去哄人。他们的关系很复杂。
旁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两人的往事。他们知道新公爵不是人,是见不得世人受苦的神。他们不太信,因为神总是不受人的功名利禄,他却继承了老公爵的所有。可这位天神般仁慈的男子确实将灾厄化解,救了满城人的命。
而那位少爷,据说,那是他来到世间的第一日救下的。此后就把那少年带在身旁,直至今日。形成那种扭曲感情无可厚非。
他们本以为这位新公爵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一位女伴,但现在,他们由衷地替伊塔洛斯感到开心。
虽然,他本人并不需要。
“什么时候的事?”
“太快了,怎么不请我们去喝杯酒?”
伊塔洛斯淡化了他们的敬畏,使得他们之间的交谈能如常人一样。
他在这边谈事,柏莎就只好在宴会厅中闲逛。他顶着裴兰德夫人的名头,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穿梭。不得不说,这目光很受用,好像他真的光明正大站在人们面前被承认那样。事实上,他现在是柏莎夫人,不是公爵家的小少爷。
他走着走着,手里的食物咽不下去了,心情也变得不怎么好。明明出门的时候他还那样兴奋。
柏莎脸上假惺惺地笑着同夫人们打招呼。
他想,要等到最后,那些最爱闲言蜚语的人出场,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好。他们不认同有什么关系,伊塔洛斯认同他就足够。两秒之后,他又把这个想法否决。他来这里不是把常人认为的丑陋摆在明面,他来是为了让伊恩不被人们诟病。
柏莎停住脚步,没必要再闲逛了,反正人们传言的速度比他走得还要快,宴会一结束他们就全都知道了。于是他回到会客厅。但在那里,他没看见伊塔洛斯。刚才还围在沙发上聊天的人们早就散开,混入人群找不到了。他想找个眼熟的人问问都没机会。
柏莎茫然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从来没觉得这么陌生过,来往的人他都不认识,他们的话题他也插不进,他不认识这栋建筑,刚才只是在最大的厅室内走了一圈而已。
迷茫过后,被抛弃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呆愣地站着,有些挡路,路过的少爷小姐走过时将他撞得踉跄,再欢声笑语地离开,他却没有心思瞪他们。柏莎稳住身形,他浑身细密地抖,又竭力克制。半晌,祈求般小声喊了句:伊恩?
提琴声升了调,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喧嚣中。端酒水的侍者从他身旁走过,谁也没听到。
他险些要夺门而出,坐上马车回庄园了。如果伊恩将他抛弃,他回到庄园总能找到人,如果庄园没有,那他可以等,在最熟悉的地方等他回来。
可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柏莎脸色苍白,他们不一样。伊塔洛斯高高在上,而他只是个凡人。对方的说辞不过是见他可怜哄他开心,从未许诺要跟他长久相伴,如果有一天不告而别理所当然。
一盆刺骨的凉水从头浇下,他终于从头脑发热的甜蜜梦境中清醒。
“可怜的小姐,谁惹您伤心了?”有人对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他惊喜抬头,却发现眼前不是他期望的人,眼中失落近乎直白。
然后他才注意到,客人们已经到齐,准备进入舞厅了。
那人却没在意,他伸手擦掉柏莎摇摇欲坠的眼泪,温柔道:“别哭了,您哭起来让人心碎。”
然后,然后柏莎就被带着入场,跟一个不知名姓的男子。
是啊,什么人能忍心惹那样漂亮的女士伤心落泪呢,伊塔洛斯无奈摇头。
“真哭了,你不管他啊?”有人在他身边说。
等他不哭了再去。伊塔洛斯这样回答。
那人又笑:“之前不见你这么狠心呢。”
因为之前还没安定下来,现在有了住处,自然要学着独立。
但直到那首曲子结束,他的柏莎还是眼眶红红。憋回泪水,想到什么又掉出几颗,如此反复。
像个丢了魂的小玩偶,谁都能牵着走几步,哄哄就能被人抱着走似的。
最开始邀请他的那位先生已经第七次来到柏莎身前,再有几个节拍后他就要去到下一位女士旁侧,在邀请柏莎时,他从未想过自己如此期待交换舞伴的一刻。年轻先生由从容安慰到接受越来越多旁人的复杂目光,开始手足无措,他觉得自己惹上大i麻烦了。
明明自己是去帮忙哄人的,怎么最后好像是他被迫承受一切呢?年轻先生幽怨地望向角落,在场谁不是被呵护长大平时不受半点委屈的少爷小姐?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落泪,后果可能发展到这人跟他的柏莎比谁哭得惨。
伊塔洛斯最后也没能等到柏莎止住眼泪,他带着身边的人参入其中,在下一首曲子进行到一半时换到了柏莎身前。
魂不守舍的柏莎真伤了心,可怜兮兮地待在一群嬉笑女士中,垂头望着地板,全然不知退出好,还是留下好。
在伊塔洛斯牵住他的手后,这人才算有了点反应。
熟悉到只需要靠近的气息就能认出对方。
柏莎忍着眼泪,委委屈屈地抬眼,攥紧他肩上的衣料,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
伊塔洛斯没办法,只能带他退出。
那个昏黄迷醉的场景眨眼便闪过,最后留下的,只有对方抬头看他的眼。
跳舞的曲子是巴赫平均律BWV853,还有一首BWV869,我都蛮喜欢的。
我听的是Maurizio Pollini的版本,_(:з」∠)_
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听听看,笔芯~
第59章 夜啼鸟之歌
逐渐从记忆中消失的那双眼睛赤诚、纯粹、透彻,是曦光穿透冰雪后遗留的蓝。而眼前这双眼孤傲、淡漠、疏离,像黑夜不可及的深空之星。
他没看错,支配者正抬眼,直白的观察他。
可惜伊塔洛斯无意在对方眼中停留,于是目光微微向下——就落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下。因为担忧动作不便,所以郁封把披肩解下,挂在衣帽架上。他今日搭配的是条一字肩长裙,也许是因为女佣并没有把当日换洗的衣物送回来,礼服寥寥可数,他的穿着别无选择。
那脖子除了第一日短暂佩戴过繁琐的饰品,剩下的时间,只有美人筋尾端的一点痣若隐若现。
伊塔洛斯侧身,后退,郁封紧跟上。支配者的步伐恰好踩在钢琴键落下时,这节奏很好,他跳出了一个漂亮的穿行步和追步,是伊塔洛斯也满意的程度。
昨晚,就算郁封能跟上节奏,也不可避免的或是不小心的踩错地方。万幸,正式检查时伊塔洛斯的脚终于幸免于难。
四周的客人目光赞叹,公爵也轻轻点头。他们安静观看,直到这支舞结束。
后面,又有几组人进入舞池,可惜他们实在没什么天赋,心情好转的公爵又隐隐不满。最后,公爵让那些跳得一塌糊涂的客人下午再去找他。
这几人当面镇定答应,公爵走后才脸色一变,苦着脸哀嚎起来。明明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世界,也没有血腥恐怖,怎么依旧搞得他们心慌慌的?
布兰琪劫后余生,笑眯眯地蹭到正在取披肩的郁封身旁:“下午……”喝茶吗?
话还没说完,一个金发脑袋就挤了进来:“今天有下午茶吗?我自己准备了饼干和糕点,我想把它们分享给新朋友!”
不了,谁敢吃,跟你不熟。
郁封跟布兰琪齐齐侧首,看着法瑞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喜欢跟你们玩!”法瑞尔眨眨眼睛,“很有趣!”这幅样子恐怕没人忍心拒绝,但他们除外。
法瑞尔的服从者站在这群人的角落,一次也没有上来搭过话,不像服从者或是男伴,倒像是侍卫。这人除了在浮岛包间时见过几分鲜活,后来都麻木如人偶。
听他这样讲,布兰琪还有些不解。他们一起玩过吗,他怎么知道有趣?她茫然地看着郁封。
而支配者本人并没有解释,他很快收回目光,拢上披肩转身就走。
法瑞尔盯着他们,面无表情,而后他扭过头,朝着伊塔洛斯勾了勾嘴角。
伊塔洛斯没跟他们离开,反正他们也没喊他。不如留下来看那些兴致上来的人继续练习。他们可没忘记这个任务的最终是参加夫人的生日宴会,在那场宴会中,还有一次舞要跳。
伊塔洛斯座椅旁侧恰好站着两位女佣,她们似乎还沉浸在客人们刚才的舞曲里。
其中一位似乎是前两天跟他们友好交谈的,名叫露西。
公爵的检查还未结束时,她们就在角落窃窃私语了。
年长一点的女佣感慨,似乎在细细回忆:“你来得晚,你不知道,老爷当年最爱跟夫人跳舞,经常邀请别人来做客。每次来的客人都不一样,但他们的举止都非常高雅有气质,人也漂亮。那时,庄园里夜啼鸟的鸣叫还不像现在这样充盈。”
“庄园里总是冷清的,因为老爷的宴会,才变得热闹起来。”
“那样不费时费力吗?”露西说,“还很费钱。”她来得晚,而年长的佣人很少谈起过去,所以她对过去知道的很少。
“是,但你小看公爵了,道格拉斯家的财富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事实上,是因为夫人很快乐。大家的确很累,但是让主人快乐就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更何况前来的客人都会羡慕老爷跟夫人的感情……那段时光和谐而充足,很幸福。所以,就算费时费力我们也尽力办好每一次宴会。”
“可惜,直到那一天。那天我们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跟在夫人身后闲聊,夫人打扮得很美,像往常那样等待公爵回来。”她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露西等待一会儿,见她不说,也没有追问。
可能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太令人伤心,所以才止住话头。
要是别人可能会这样认为,但大部分在场的知情者只会认为庄园中的所有工作者都知晓秘密,且不约而同的选择保守。
露西望着舞池中央:“我也好想跟你们一起置办宴会。”当然,她的意思是年长女佣回忆中的那种,有恩爱的公爵和夫人,有无数前来的客人。
庄园里的所有都很喜欢夫人。庭院的鲜花会争先恐后跟夫人打招呼,每个佣人见到夫人总是小心仔细地呵护,夫人即便不记得她们也常常对她们微笑。夫人对露西也会微笑,但是露西觉得那是不同的。她来的时候夫人已经病了,虽然她的喜欢不比别人少,但她跟夫人之间没有那些美好的回忆,她也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否与她一样。所以,那是不同的。
“我们现在不就一起吗?”年长的女佣抬手抚摸露西的脑袋。
露西笑笑,又说:“希望能在宴会上看见夫人跟公爵共舞,我从来没见过。”
年长者的手从她的头顶离开:“会的。”
闲聊结束,舞厅中的客人陆续离开,年长的佣人将客人的衣帽递出。
人越来越少,但还有些。
某些被点名的客人正在下功夫,企图在见公爵时挽回印象分。
法瑞尔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七扭八扭,甚至好心地上前指导。他显然很受这些客人的喜爱,但也有人谢绝他的好意,离得更远。
最后,法瑞尔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你一个人吗?”法瑞尔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去下午茶吗?”
劣拙的手段。
伊塔洛斯问露西要了一杯红茶。
法瑞尔嚷嚷着也要,得偿所愿后,他满意地舔舔嘴唇:“是因为他们不邀请你去吗,就像他们也不希望我跟着去。可我好喜欢你们,被拒绝后我好难过。”
伊塔洛斯手中的红茶只喝了一口就被放在桌上,他慢悠悠地望向说个不停的‘女士’,良好的教养让他以微笑面对。
然而天真的小鸟望不见他眼中的冷意,他仰着头,语气真挚:“你不用难过,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陪你。我愿意陪你。”
这无疑是番令人动容的话。
伊塔洛斯心中无动于衷。
他在这一瞬,从对方的眼睛中看见几丝猩红的扭曲,但很快,那不同寻常就消失了。
这人话太多,伊塔洛斯不想过分关注,以至于他差点忘记法瑞尔一组也是被邀请到星海酒馆浮岛包间用餐的客人。
那些客人都是在前面的任务中取得良好成绩,且ip靠前的。不但服从者能力出众,支配者也不是平庸者。
法瑞尔必然也不会只靠‘看得见珍惜物品’这一能力而ip靠前。
是什么?
伊塔洛斯在他眼中停留两秒,他看起来像是怔住了。
于是对方肆无忌惮,说起来法瑞尔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谨慎。那几丝猩红舞动着,在整个眼球中扩散,像吸血的虫类。
法瑞尔:“我们可以一起玩。”他柔声道。
眼球中的力量溢出来了,是种温和而甜蜜的朦胧。
他知道,催眠或蛊惑,应该各占一点。
如此,他的服从者这幅牵线傀儡的模样就不难理解了。
在世界的影响下,要是使用这能力的是他的支配者,说不定他真会潜移默化地被种下种子。可惜对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伊塔洛斯正身,不再看他:“你喜欢他们,可我不喜欢。我们不一样。”
“什么?”法瑞尔对于伊塔洛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疑惑,他脸色难看,心中在思考对方究竟是察觉还是没察觉,所以一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难过了。”伊塔洛斯直白地告诉他。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厅门走入,他看着伊塔洛斯的方向,缓缓来到近处。支配者还穿着那双为了应付检查的高跟鞋,行动不得不迟缓小心,同样这也让他染上几分从容与优雅。
看起来,他并没有回到他们的房间,而是耽误了一小会儿就折返。
郁封软着嗓子,可以说非常不敷衍:“亲爱的,我有点累,陪我回去休息吧。”
支配者回头找他了。
伊塔洛斯起身,对方自然而然挽上他的手臂,将重量分靠过来。
法瑞尔眨眨眼,将剩下的红茶一口饮尽。
房间内。
布兰琪松了口气,看着伊塔洛斯:“可算来了,还以为你突然反悔不愿意了呢。怎么样,他没有跟过来吧?”
“没有。”进了房间,郁封就不必跟他继续演了,这人径直离开,脱掉了碍事的鞋,再落座时有几分放松。伊塔洛斯去到他身旁。
布兰琪轻轻地拍手:“太好啦,人来齐了女士们的茶话会就可以开始啦,那么谁先来讲第一个故事呢?”
阿德拉挑眉,平静地看着她。
大早上的,谁无聊得要来听故事?
布兰琪:“那只好由我来起一个头啦!”
虽然他们都不是会附和起哄的姐妹,但是布兰琪不在意,她很有兴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她要举办一场让人开心快乐的茶话会,所以她邀请了许多人。不过很可惜,这是个悲伤的故事,那些人因为不会跳舞,又或是另一些情况所以来不了。”布兰琪摊手,“只有我们四个,如果有需要,阿德拉会去找他们,他们虽然不能来,但交换情报或一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这样的做法倒也能理解。
布兰琪继续说:“先说说我们这边得到的情报吧。”
他们同样对夫人装疯的原因感兴趣,更何况阿德拉第一眼见到夫人就得到无病的结果。于是他们悄悄在宅邸中寻找线索,这两天已经把能去的地方都参观过了,同样察觉到异常的还有另外两个组合,他们半夜相遇,大家看一眼便心知肚明。可惜那个夜晚除了多出两个‘同党’外没有更多收获。
直到昨天。
布兰琪提出想要去佣人房看看,她想,宅邸的女佣有那么多,或许有人真心喜欢夫人,留下点什么也说不定。
事实上,如果真有什么线索,的确是这些缄口不言的女佣最有可能留下。
于是他们摸清佣人们外出的时间。清晨,佣人们会在餐厅集合,然后各自去忙,但一直会有人轮流在房间休息。直到夜晚,所有佣人都会去厨房。
那两组同党试探着想要知道她们在厨房忙什么,但他们进不去。只知道那些人最后抬着什么先后分三个方向出去。树林、花墙迷宫、湖,管家会跟着她们去,很短的时间,他们就会返回。
“不过他们都不是会跟踪的人。”布兰琪思索道。而且鲜花们在,也不方便进去。
但关于她们的目的地里有什么,郁封已经描述过。
另一边,布兰琪守在走廊岔路那儿,如果有人靠近,她就假装扭到脚,再扑过去哭一顿,借此给房间中的人提醒。不过她酝酿了很久的情绪,佣人们也没有提前回房。
当然也可能是阿德拉动作够快。
总之,这位医生在佣人房被锁上的抽屉夹层找到一本日记。
封皮保存还算完整,附着许多蛛网,纸张微微泛黄。看来已经许久没有被打开过,可能记录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所以阿德拉才敢将它带出。
文字记录的页数足有大半,其中主要是记录者在庄园中的见闻,以及她所表达的,对于公爵夫人的喜爱。
伊塔洛斯从中看见了佣人们心中的,那位完美的夫人。
可妮莉娅夫人出身平凡,甚至算得上贫寒,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结识公爵,又跟他一见钟情的。总之,当公爵忽然宣布他要结婚时,她们非常震惊。得知夫人的出身后还担心会不会被为难,因为从贫穷跃身富足后,性情大变的大有人在。
结果她们多虑了。夫人的出身让她比任何人都要体恤她们,她温柔、善解人意,却不怯弱,从不摆架子,有什么新奇的、有趣的都会与她们分享。她谈吐得体,绝不会让自己乃至公爵被诋毁。这样的女主人在她们心中简直完美如神明。
女佣用了许多篇幅记录有关夫人的相处,那些字迹笔画工整,空白处还画有夫人的简笔画,歪歪扭扭,但很用心。之后,记录者的字迹变得生硬,下笔似乎非常用力,有好几处纸张都被划破,墨迹渗透到下一张纸面。日记不再整洁了,那些温暖微笑的涂画开始缺失,开始变得面无表情,毫无意义的点线最终取代它们。
她写到‘她知道吗?她知道吗?我整日忧愁,今天打碎了盘子,她询问我的手是否受伤。她让我回去休息。’
‘她不能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她?我寻求帮助,为什么她们对此漠不关心?难道她们对她的喜爱是虚假的吗?’
‘如果她知道了,一定对我们失望透顶……我难以想象,我无法接受!’
时间跨越一个月后,她才再次写下什么,这就是最后。
‘……她发现了,我也不想让她继续被欺瞒,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夜啼鸟庄园盛夏的一场短暂美梦结束了。我无法将它当做一切从未发生,我是帮凶,我有罪。’
‘至少,我要帮她除掉知情人。’
记录者最后的言语暗示事情变得糟糕,似乎是夫人迎来悲剧,很可能是他们口中的‘发生意外摔下楼梯’这件事。
那么知情人是谁?难道不止记录者一位女佣发觉夫人知晓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