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手指紧紧抓着头发,指尖嵌入肉中。
这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
伊塔洛斯不多说什么,豪爽地给他一份食物。
男人满头大汗,狼吞虎咽。由此,他才从怪异的,要把自己肢体扭拧的状态中清醒。
他喘着粗气,靠墙感受世界的清明。然后发现自己脱臼的双臂,喀拉几声,用力量复原。
“你要怎样报答我?”伊塔洛斯提醒他。
他靠墙,用力量将他们与外界隔绝。门无风自动,轻轻关上。
“你是好人,我不想欺骗你。”他问,“你还剩下多少食物?”
“三个。”
“再给我两个,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
伊塔洛斯:“如果你提供的情报值得这个价,我就给你剩下一半。”他又将一块食物扔过去。
那人把东西谨慎贴身藏好,也没有继续讨价还价:“食物会让我们保持人类的形态和理智,如果失去理智,就会变成‘它们’。如果你不小心吃了刷新点以外的食物,则会加剧这种变化。按照我所观察得到的情报,一般而言是两天就必须摄入一次刷新点的食物。否则就会像我刚才那样。”
只要吃过刷新点的食物,又会消除负面状态。顺便一提的是,刷新的食物不能让他们产生太多的饱腹感,所以就算合理分配,他们也还是时刻处于饥饿的折磨中。暴躁又亢奋。
伊塔洛斯问出关键:“你又是怎么知道,会变成‘它们’?”
男人扭头,沉默不语。这是个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伊塔洛斯不强求:“变成‘它们’后,有没有办法可以逆转?”
“事实上,这也是我认为的关键所在。可我如果知道,就不会还困在这里了。”
“哦?”
那就是亲眼所见了。极大的可能性,他的同伴当着他的面变成了‘它们’。
“按照规则行动只能让我们在这里苟延残喘,互相残杀。”
“我明白得太迟,我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吧?从进入世界最开始的那一刻,祂就强调的规则……一切应当出于本心。”
游影在郁封体表盘旋,帮助他藏匿气息。
它们最终还是被伊塔洛斯留下保护支配者。
不仅如此,伊塔洛斯将支配者的位置转移到小镇近处的某间农舍。那里只有两间屋子,他把人锁在卧室里,这样一来,几乎就算安全。
来时没有见到占领安全点的人,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有空屋子不敢进去。
不过伊塔洛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最后看了对方一眼,便留下他,自己独自前往小镇教堂。
他将死掉的牛犊放回妇人门前,将饲养牲畜的屋舍拆毁,在火光中,来到教堂。
这是神明聆听世人内心声音的地方。在另一个世界该是神殿,该是石像。
这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小小的教堂只有三排椅子,结构简陋。建造它的材料单薄,在其间说话需要万分小心,否则容易让路过的人听了去。
不过他不是来忏悔的。
怀揣着对于支配者的信任,他将后续一切交给对方。
伊塔洛斯相信正如自己能从不同的虚幻中找到真实的支配者,对方同样能找到破局关键。
伊塔洛斯走入聆听间,而牧师坐在祷告室,身上落满灰尘。
进入之后,就听到牧师开口。
“你有罪。”
“人人都有罪。”
“所以要赎罪。”
“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正视、接纳错误?又有几个人能意识到错误,并且诚心赎罪呢?”
牧师苍老的声音在隔间中回荡。面对每一个踏足于此的人提出相同的问题。
那人最后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突然领悟,他或许他会在见到伊塔洛斯的瞬间发起攻击抢走物资,毕竟物资里有用于补充体力和治愈的药剂,那是比食物还要珍贵的存在。又或者他会在初次见面时就将他们解决,在一开始减少会瓜分资源、造成威胁的同类。
可是他没有,因为在同伴离开后偶然来到祷告室。想起曾经在某个世界中,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
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才是最为宝贵的事物。
主神已经给他们施加最基础的保障,为什么在二者的利益面前,要忽略这份本该让他们并肩前行的力量呢?
他们又为什么一定要仇视彼此呢?
信仰不是说说就能达到,悔改不是痛哭就能得到谅解。
他们进入到这里,是要直面罪行,接受惩罚,诚心悔过。
是要消除原罪。
伊塔洛斯就站在那里,直到头顶倾泻的月光缓缓消失,直到夜晚来临。
浓雾从远方奔涌,终于淹没小镇。
游影缠绕在郁封的手臂上,他站在门前等伊塔洛斯回来。
可是另一些人闯入安全点,当着他的面将房门关死,直到浓雾笼罩房舍,他还是没有等回伊塔洛斯。
里间是属于郁封的,那些人只能待在外面挤挤,没有任何人想要去抢他地盘意思。
他回到房间,靠门坐下。
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留下游影后自己离开了,又去了哪里呢?
游影无精打采,仿佛跟伊塔洛斯切断联系。
郁封指尖发颤,并非害怕伊塔洛斯离他而去。而是他的力量在莫名流失。
他感觉到眩晕后放任自己进入负面状态,后来想要用力量中断,可是完全不起效了。甚至,伊塔洛斯给他喝了药剂,他虽然精神变好到后来的苏醒,身体上的疼痛消失,但他自己能够感受到这只是浮于表象的稳定。
那些力量没有完全融于他本身,而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很奇怪。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的心惴惴不安。
“你能不能找到他?”他把手臂上的游影扯下来。
原来对一个人失去感知这样的心情,郁封只觉今夜漫长。
游影在下午为他阻挡了一次攻击,损失太多,看样子已经听不懂人话。
那时他尚处于清醒之前,视野还不太清晰。后知后觉听到身旁的打斗声,简直像是要把房子拆了。
转头看见它们在与一团空气争斗。
郁封立即意识到,不是在发疯玩闹,而是真的有什么存在想要攻击他。
黑色游影已经不敢贸然往前。它的主人不在这里,力量得不到供给,每上去与对方缠斗一次,它自己就会被某种力量吞噬一部分。
到郁封醒来时,已经只剩可怜兮兮的一小团。
他听到房间中回荡着一个声音:“交出药剂,那本来就是我的!”
郁封没看见伊塔洛斯,游影还如此废物,顿时两把匕首甩出,一簇头发半空飘落。
他神情不爽:“我只说一遍,滚出去。”
“我要是不呢?你能拿我怎样啊?”
游影再次被消耗,最后只能逃到阴影中。破风声正面突进,郁封仰头对准那处。顷刻间流光在房间四角闪过将空间封死,而扭曲的范围恰恰涵盖那人的藏匿处。
他五指收握,中心空间立即坍塌。不过那人的声音仍然回荡在他耳边。念叨着如果再补交出药剂,那就要他死。
下一刻,空间毫不留情收缩。
郁封起身,看向他身后那处。
不知对方用了什么道具,让他身形完美藏匿在虚空中,难以让人察觉。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他最擅长的第二力量恰好就是空间。
牙酸的挤压声不时出现,一滩血液半空淌下。
模模糊糊中出现个黑色轮廓,终于现出真身。白色火焰点燃在那人身前。
已经暴露且受压制,还在不依不饶:“那是我……那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是你们抢走了我的物资!”
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左手断了两指。满目仇视,已经无法听进去任何了。如果再将他放开,危险的就是自己。
“那又怎样呢?”郁封冷冷俯视他,“你也动不了我。”
闻言,那人目眦欲裂,嘶声大喊:“你们这群恶毒的支配者,我迟早要将你们杀光,去死!去死吧贱人!你跟他们一样,都去下地狱!永夜之所全部要下地狱!死——”
空间仍然在收缩,最后,骨骼断裂,眼球外翻,他终于没了声息。在被压进虚无的前一刻,游影从暗处蹿出来,一口将最后的躯体吞掉。
快到郁封来不及阻止。
还敢在吃完后缠到他手上。
“你是没吃过好的?”
在接下来的这一晚,来接人的还是村民。
外面待了六个人。村民来时抱怨屋舍被人蓄意毁坏,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嗯嗯啊啊地回答一通,也没有细想她说得究竟是什么。
那人跟着村民离开了。
在缝隙中看到,今天这位的确是郁封见过的面孔。她是旅馆老板家的小女儿。
与昨晚那位相比有明显区别。讲话有思维得多,不像那位只会重复催促。
但是——
今夜,他们的房门也在大雾中敞开。
郁封捏紧双拳,屏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滑入眼睛,被锁住的前门迟迟不出现第二道敲门声。
直到外面的人都睡着,他的眼球干涩酸疼,双腿抽筋,而周围不再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才意识到,‘它们’恐怕不会出现。
郁封恍惚想起来规则。
借火焰去看。
入夜后又有几道规则发生改变。
1.乌鸦会随机对一个人宣判罪行。
2.如果你被宣判,请立即藏起来。千万不要被他们找到。
3.不要吃任何除刷新点以外的食物,就算与牲畜对视也不要。
4.不要为任何人开门,也不要跟任何人离开。
5.不要落单。如果落单,请尽快找到安全点藏起来,已知的安全点有谷仓、风车、教堂。
6.大雾弥漫的时候是夜晚,月亮升起时是天亮。
7.门可以有阻挡雾气弥漫。一旦当它们的面打开过,就很难再发挥效用了。
8.食物并不总是足够,如果你恰巧遇见刷新,请珍惜食用。
9.支配者/服从者永远是你值得信赖的伙伴。
10.不要忘记你的罪行。
仍然有相悖的规则。增加了两条新的,第九条与第十条标红。
郁封一条条往下看,到第六条时毛骨悚然。
他不算落单,可伊塔洛斯……
雾中不见扭曲虚影。
这是伊塔洛斯踏出教堂所看见的景象。那场大火已经熄灭,而四周并不藏匿危机。
怪物消失了。不在小镇,不在麦田。
夜晚一片宁静,只有村民的房间传来有节奏的撞击声。
咚、咚。
伊塔洛斯透过门缝去看。
村民的脸正贴着大门,眼睛距离缝隙很近,很巧,恰好与他对视。他似乎可以闻到眼球黏膜的散发的异常味道。
下一秒,那张脸远离,露出僵硬的五官,兴奋的笑容。
露出身旁正刻板地落下菜刀的另一位村民。
又往门上撞来。
咚、咚。
缓慢的,此起彼伏。
吱呀——
随着一扇门的打开,乌鸦的宣告声再次出现。
“今日宣告:服从者——凯尔。昧地瞒天,损人利己——罪名成立!”
好在,它所念出的名字并不是他亲爱的支配者。
那扇门放出的人是旅店老板的小女儿。
他的小女儿整理好衣襟和裙摆,轻快地走向麦田。
她知道罪人在哪里,甚至没有犹豫,轻易找到他们的藏匿之处。
她略带羞涩地敲门。
伊塔洛斯知道来接人的村民的不同。
他看见他们开门,他也知道他亲爱的支配者就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他见证他们开门,所以他轻易混入房子内,没有受到门的阻挡。
……这是他在聆听间的墙上看见的。
这是‘它们’的规则。
1.乌鸦每晚会宣判一个人的罪行。
2.食用刷新点以外的食物会缩短你的理智期。
3.大雾弥漫的时候是夜晚,你只能在夜晚活动。
4.请留意你的时间。
5.不要让你的同伴被村民带走。
6.不要让你的同伴被它们带走。
7.门可以阻挡它们,也能阻挡你
8.门一旦当着它们的面打开过,就很难发挥效用了。
9.支配者/服从者永远是你值得信赖的伙伴。
那群人在闲聊,丝毫不知道先前被带走的人会有怎样的结局。
他们弱小又无知,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要找到他的支配者。
支配者不在这里,他在里面。
伊塔洛斯知道他在里面。
他还知道他留下的游影废物成了什么样。
他几乎不被阻挡就进到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
支配者对他开门了吗?没有,但是他进来了。
亲爱的。
他看见对方握紧双拳,警惕地注意门外。可惜今晚什么都没有,他注定要失望了。
他的确在失望。
良久后,用酸涩的眼球去看那些规则。伊塔洛斯就在他身后。
不仅有他,还有别的——安全点内挤满了进来避难的‘它们’。
不只是他进来了,还有别的存在进来了。
这一点真令人不爽。
伊塔洛斯将它们赶出屋子,因为这里是他的、是他们的领地。
那些丑陋的存在一个个贴近自己的同伴,真是恶心。
但是没有人得到同伴的呼唤。
除了伊塔洛斯。
“伊塔洛斯。”
郁封看完规则,又靠墙坐下,朝着空气喊出他的名字。
只有他得到了呼唤。他听见了,他就在这里呢。
亲爱的。
他如此回应。
贴得更近,但是那双眼睛始终无法聚焦在他身上。他所触及支配者的每一片肌肤也不能令人感受到战栗。
他亲爱的支配者看不见他。游影也无法得到他的指令。
他感知不到他,他怎么能感知不到自己呢?
不久后,虚弱的游影就从他手腕滑落,掉在地上如烟尘散去。
这一点儿也不公平不是么?他替对方验证规则,但他却不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伊塔洛斯虚虚缠绕住郁封。
规则……
伊塔洛斯想起了那些规则。
它们变化得很快,只是从教堂来到安全点,就已经有部分刷新。
它们在墙上,在之前支配者看过的位置。他们所看见的信息不一样。
已经不是人类的规则。
令人不愉快的差别,伊塔洛斯绝不会想容忍他们看见的东西不一样。
恍惚中似乎又听到自己被呼唤。
他小小鸟儿发出的声音总能让他心情平静,比塞壬的歌声还要美妙。
伊塔洛斯又多缠了他两圈。
再看向那些更新的规则。
1.乌鸦每晚会宣判一个人的罪行。
2.食用刷新点以外的食物会缩短你的理智期。
3.你只能在大雾时出现。但时刻谨记,你不是它们。
4.不要让任何生物带走你的同伴。
5.时间是有限的,尽快让你的同伴为你开门。
6.门的效用不会因为日夜更替而刷新。
7.支配者/服从者永远是你值得信赖的伙伴。
缩短理智期……是的,因为缩短了理智期,他从罪人转化为了‘他们’。
他在大雾时出现,他不是它们。他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丑陋的怪物,难道他跟那些怪物很像吗?
村民带走人会将他们转化为可怜的牲畜,被拴在屋舍里永远关起来。人们不会与他们对视,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就是他们消失的同伴。他们还在仇视自己的同伴,不明白见到牲畜的时候它们为什么要向自己冲过来。
然后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他们会杀死牲畜。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他们就再也出不去啦。
伊塔洛斯乐意见证好戏上场,但一想到村民可能会带走他亲爱的支配者,他就将那些饲养牲畜的屋舍一把火全烧了。
如果不是还需要村民……不,他不需要村民。如果支配者不是要完成任务。他会将所有村民一个不剩地解决。教他们再也不能出现。
可惜……可惜……
时间有限、开门、门的效用……他的视野出现重影。
但他仍在思考。
时间……是的,主神不会给予他们无限的时间。他食用了刷新点以外的食物,他成为‘它们’,保留的理智也会在后续的某一刻土崩瓦解。支配者需要在这之前找到办法。
主神还不会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找到办法,在那之前,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否则,不会刻意告诉他们,时间有限。
那应当是个很短的时限。
比他们在所难免地转化为‘它们’要长,比苟活到最后以为能就这样度过余生的想法要短。
门……门……
在他短暂的思考中,天亮时刻到来。
伊塔洛斯仍然缠绕在对方身上。它们都在人类附近游荡,在他们独自低语时,在他们藏匿在麦丛中时。
伊塔洛斯的视野随着支配者转动。他看见他再次来到小镇,向村民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自己。又去到教堂,看见牧师的尸骨。去到烧焦的棚舍,角落堆积的牲畜尸体腐烂发臭。去到临时圈养动物的谷仓,然后是所有的安全点。
他沉默地站在麦田中,看向那颗茂盛的苹果树。
又迎来夜晚。
郁封没有立即回到安全点的意思。
他亲爱的支配者有了想法。
在大雾出现时呼喊他的名字。
雾中影影绰绰,他出现,支配者也没能找到他。
明明他们已经距离那么近,仅仅一墙之隔。
但只要他踏入房间,没有大雾的房间,他就不能被看见。
所以,要支配者为他开门。
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怪物们都在外面,他不能开门。
他贴在窗户上,注视支配者的一举一动。
它们都贴靠房屋的外墙,肢体抚摸着缝隙,目光凝视其中的人影。想要将缝隙扒开,让雾进去。
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动,正是雾中‘它们’肢体敲打外墙的动静。
他时刻谨记,他不是它们。
但它们不会攻击他。
伊塔洛斯与怪物们和平共处。
那些怪诞长相的人影,空洞的躯壳,像是身处空间夹缝的黑色扭曲。不会真的记得它们的特征,见过一眼,只会在脑中留下名为恐惧的代名词。
乌鸦飞过夜空,冰冷尖叫。
“今日宣告:服从者——林云。生性多疑,背信弃义——罪名成立!”
“罪名成立——罪名成立!”
被宣告的人不在支配者所待的安全点。
他没有看见提着马灯的村民从小镇中走出。伊塔洛所只看见远处,被‘它们’环绕的安全点前,亮起了显眼的一点暖黄。
吱呀——
在这样安静的麦田,空旷的平原,一点小小的动静就可以传得很远、很远。
那人跟着‘村民’走出来了。
没有人怀疑过为什么每晚来接人的都是村民。因为他们的信息根本不会在这里得到连贯。他们都不会互相交流。
好愚蠢的罪人。
橘黄的光亮走出安全点不远,那人有所感应周围的危险却仍然没有回头。
房屋中的人都不会愿意透过窗户去看,他们无知无觉。当然,去看也只会看见恐惧本身而已。他们的同伴已经在外被蚕食,就在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
他们只会在安全点庆幸今夜不是自己。可是,为什么不是呢?
伊塔洛斯裂开嘴角。下一刻,浓雾涌入了那座安全点。
他的指尖轻点墙面。事实上,他大概了解了规则所说。‘它们’就是有这种感应。哪里可以进去,哪里不可以进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遵守着。
大部分,绝大部分的安全点,其实早就已经当它们的面打开过了。
不是在村民接人的夜晚,而是在‘它们’欺骗的途径中。
黏腻的咀嚼声响个不停,异常的香甜从远处借由雾气扩散。不止是用餐那处,还有眼前,正从缝隙往外飘出,像理应被食用的肥美鱼类,美味的鱼类。
伊塔洛斯感觉到饥饿。胃部灼烧,咽喉焦渴。
他亲爱的支配者是什么口味?
会像柔软的蛋糕吗?会像多汁的牛排吗?会像甘醇的酒液吗?
他不喜欢太甜,但如果对方是支配者,那他可以忍受。
伊塔洛斯舔舔嘴唇,已经迫不及待。
亲爱的支配者应当是他喜爱的口味——他的一切,从里到外——从外表到名字到气味都很符合他,没有理由口味不符合。
一点雾气从底部渗透,轻轻缠住郁封脚腕。
浅眠的人只当是夜风从下吹过,靠着角落更蜷缩。
郁封的食物吃完了。
他大部分时间在房间中等待食物刷新,也在自言自语。
想来想去,试图找找言语上的突破。
“你在附近吗?你可以说话吗?”
“如果你在,就做点什么让我知道你在。”
“你的废物影子死了吗?没死可以让它出来。”
“你最好不是故意不出现,如果让我知道你是故意……”他顿了顿,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
“我知道你在,你肯定就在。”不然伊塔洛斯还会去哪儿呢。
“伊塔洛斯,你该出现了。”
“啧。”
他烦躁地撇过脸。
伊塔洛斯就在他身前。
这是第二天了。
伊塔洛斯的视野有些模糊,不过他还能想起支配者的五官。
还能想起愈演愈烈的食欲。
他闻到甜蜜的气息。
郁封说出口的话越多,与他相关的越多,他就越是感到畅快。
有黑色的火焰在他心脏处点燃。
他在外等待夜晚来临。
一个已经知道的事实,村民和它们不会在同一晚出现。它们会伪装成村民。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好消息,今夜雾中和平安宁。
就是今夜。
支配者独自一人。
伊塔洛斯站在门前,等到雾气笼罩他,他的身形显现。
要怎样开口说第一句话?
郁封一定很生气,在他看来自己也许又食言了。会像小猫咪一样再次扯住他的衣领吗?又会委屈得眼眶发红吗?
该说‘你好’,还是‘日安’?
只可惜他的思考没得出结果,就有坏消息出现。
乌鸦说——
“今日宣告:支配者——郁封。借风使船,虚情假意——罪名成立!”
它念出了那个名字,终于轮到他亲爱的支配者了。
村民第一时刻敲响房门,他抢在自己之前敲响房门。
伊塔洛斯在死角注视村民。
村民叫出支配者的名字,让他跟随他离开。
其中没有人回答他,于是村民再次出声,很有耐心地敲了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