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 他回视在人群中得意忘形的军政大臣, 脸上慢慢露出残忍笑意。
时间是凌晨两点。
海德里希正在将军府的书房内工作,听见墙上巨大的油画背后, 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他起身, 取下墙上的军装外套, 对镜确保纽扣和领带都整理完美。
然后按下书桌开关,移开墙上画框,露出后面黑暗的秘密通道。
这条直通皇帝书房的甬道, 大约是几个世纪前修筑的,墙面有多处修缮的痕迹。
这是尼禄和海德里希这段时间的面谈习惯。一旦计划开始, 贵族集团内部有任何风吹草动, 海德里希都要直接前往寝宫汇报, 避免两人通讯被窃听。
海德里希对密道中的狼骑敛眸致意, 狼骑点点头,递来一条厚实的蒙眼绸带。
海德里希抬手系上。
他让狼骑在后方按着肩膀,以盲人状态在密道中前行。
不知转过几十个拐角,海德里希的足尖踢到了一方熟悉的石阶。
他便解开绸带,沿石阶踏上,摸索到暗门的开关。
暗门开启。书房雪亮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泻进黑暗的密道。
海德里希走进书房时,书房内没有人,他在狼骑的指引下,坐在书桌对面的座椅上暂且等候。
房间静谧,全息壁炉哔剥作响。
海德里希翻动光屏时,听见巨大的书架后方,传来一声隐晦的抽气声。
声音有些熟悉。
男人蓝眸微眯,抬起头来。
刚刚带他来的狼骑,现在已退回书房门口守卫。
房内空无一人。
海德里希便从椅子上站起,循声走向书架旁。
他敏锐地察觉,书架和墙面中间,有一道未闭合的缝隙,大概半指来宽。
里面透出淡淡的光,还有喁喁的说话声。
他在那道缝隙边沉思片刻。
随后,戴着手套的指尖触上书架,作为暗门的书架,被轻轻推开了一点。
书架后方,是一个非常狭窄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四五个平方左右,除了灰色墙壁和通风系统,什么都没有。
正对书架的地方,摆着一张极其朴素的医疗床。
这应该是尼禄在书房里为自己设置的休息间。实在疲惫时,会在此短暂小憩。
海德里希曾听伊娃提起过,小皇帝在政务上的精力几乎无穷无尽,连睡眠时间都被他压榨到了极点。
此时那张狭窄的行军床上,正坐着两个人。
白狼骑卸了盔甲,面朝书架坐在小床上,一双长腿根本没地方摆,只能屈曲着踏在床下。
而他的腿上,则跪坐着海德里希熟悉的身影。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
海德里希冷淡的瞳孔都瞬间缩紧。
银发皇帝身上,只有一件雪白的丝绸衬衣,床头则整齐地叠着被剥下的靴裤。
他未着鞋袜,柔软的双足垫在臀下,面朝白狼骑,背对门口,跪坐在狼骑的腿上。
十颗圆润洁白的脚趾,全部从臀部下方挤出,透着秾艳的粉。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药膏味。
骑士应该是在为他的皇帝涂药。他低着头,神情很认真,一手扶着尼禄的腰,一手从药盒挖出一团白色膏状体。
然后慢慢探进丝绸衬衣的下摆。
“嘶……”
尼禄背对着书架方向,以是海德里希完全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能看见他单薄的肩背完全绷紧,抓在白狼骑肩上的十根手指也在用力。
被垫在身下的废足无意识一抖,露出半截雪白脚跟来。
那双足跟简直触目惊心,跟少年圆润可爱的脚趾观感完全不同。
狰狞的刀痕横过跟腱,击碎踝骨,径直切向足腕前部。
断裂的骨头无法得到医疗处理,在漫长的时间中扭曲生长,让尼禄细细的足腕彻底变形,看上去十分可怖。
“陛下……?”
见尼禄疼痛难忍,白狼骑立刻停止动作。
两人头靠着头,因此说话声也很低,模糊难以听清。
“赶紧……”这是尼禄缓过劲来,在命令他的骑士。
骑士不得不再次把手伸往尼禄衣摆内。
男人有力的大手在丝绸下凸显,看位置,是在少年尾椎的终点。
他正非常小心地为那神秘的伤处上药。
“……又使用过度了。主要是圣殿祭典时,频率实在太高了,您,您每天都要……”
“……别废话。你只管……”
声音太低,海德里希很难听清。直到白狼骑上好药,将手从衣摆下抽出时,尼禄那套丝绸衬衣背后,已经被冷汗沾湿。
银发皇帝把头靠在骑士肩膀上,好一会儿没有动弹。因疼痛绷紧的双腿和肩膀,正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白狼骑也没有作声,收拾好旁边的药盒,就静静保持着这个姿势,让他的小主人在自己身上稍作休憩。
“更衣。”
半分钟后,尼禄把头抬起,语气恢复平静,“海德里希这时应该……”
“好的,陛下。”
海德里希掩上缝隙,无声退回书房中央,继续翻阅自己的光屏。
不多时,白狼骑抱着尼禄,从书架后的暗门走出。
“哦?你来得比我预想中要快。”
尼禄换了一件干净衬衫,除了微微汗湿的银发,跟平日别无二致。
见海德里希俯身行礼,随意一挥手:“不必。直接说吧。”
海德里希站起身。
他的身姿依然笔直如尖刀,英俊的眉眼依旧冷淡,只是无论在回话还是看向尼禄时,神情中始终有一丝冷硬。
海德里希:“陛下,我收到了哈里森大公的邀请公函。”
尼禄点开光屏,接收海德里希发来的邀请函。
只是一份普通的晚宴邀约,不过在上次御前议会前,海德里希连获得这份晚宴邀请的资格都没有。
大贵族集团自有门槛和阶层矜持,不会看得上海德里希这种有过案底、人丁寥落的前贵族家族。
尼禄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冷酷笑意。
“人被逼急时,咬钩确实比预想中快。”
“哈里森·劳德拥有帝国将近四分之一的星系领地,领地中驻兵上兆亿。其中,24号、93号宙域,跟戴维德侯爵的属地完全相接。”
海德里希打开星图,平静地分析,“一旦情况生变,戴维德侯爵举兵叛逆,哪怕只是利用哈里森·劳德领地内的两支驻军,都足以让我打开全面进攻阵线。”
尼禄指节抵唇,凝神沉吟。
“只是,戴维德侯爵领地内的星舰基地和兵工厂,可能会耽误收复领地的关键战机。”
尼禄说,“戴维德作为御前军政大臣,其家族实力比卡戎领主强悍百倍不止。一旦戴维德在王都受制,其家族成员抢占基地和兵工厂所在的赫卡星系——”
“因此,我们需要在他们抢占前下手。”海德里希抬起眸,“这是我今日前来觐见您的另一个目的——我需要您亲手书写一枚敕令,并把它交由狼骑完成。”
尼禄跟他对视几秒。
“好,我懂了。”少年的红瞳灼然生辉,“放手去做,少将。你拥有皇帝的完全授意。”
海德里希垂眸俯首:“遵命,陛下。”
他们密谈了一个小时左右,直到时针咔哒一声,指向三点。
海德里希看看时间,起身告退。
正要转身回到密道时,听见尼禄在身后说:“等一等。”
尼禄抬手在医疗箱里翻了翻,取出一枚做工精致的胶囊来。
海德里希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皇家医学院研发的顶级纳米药物,同时兼具测温、治疗、预防感冒发热的功能。
尼禄拿出来,往海德里希的方向递去,眼神却并不往他身上看。
海德里希只愣了一秒,就明白了尼禄的意思。
“陛下,只是淋一场雨,倒还不至于让我——”
“拿走。”尼禄还是没看他,语气硬邦邦的,“怎么,非要拟旨赏赐才肯收下?”
海德里希低头称谢,从他手中接过药,小心把药盒放进衣兜。
临走前,他莫名无法抑制情绪,回头往书房看了一眼。
书桌后的银发皇帝按了按后脊,卸去了刚刚精明冷酷的模样,露出难以忍耐的小表情。
他抬手拽白狼骑的披风,白狼骑立刻弯身下来,声音很低地询问:“还是疼吗,陛下?”
“嗯。”
“好的。我再为您看看。”
白狼骑俯身抱起尼禄。尼禄抬手环住骑士脖颈的那一刻,密道的门也被狼骑关上。
药盒贴在兜里。
方才还是微微发烫的,此刻却如坚石般寒凉。
男人蒙着眼睛,任由狼骑带他返回将军府。
书房窗外在下雨,雨水细细密密地敲在玻璃窗上。
海德里希伏案工作了一会儿,越发觉得雨声嘈杂难耐,“唰”地一下拉上窗帘。
雨点声变小了些。
但他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海德里希盯着光屏半晌。
突然转过办公椅,将手中的光子笔,用力掷向书房的黑暗深处。
这种近乎孩子气的泄愤动作,在海德里希成年以后,就从未再在他身上出现过。
丢掉了光子笔,男人仰头靠上椅背,性感的喉结微滚,静静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不是今天才知道皇帝与他的白狼有暧昧关系。
早在冬泉星系,当他在深夜紧急觐见尼禄时,就曾见那名白色狼骑从床上扑来,把衣衫不整的小皇帝用睡袍裹住。
他曾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的。
他效忠尼禄,并不为所谓的皇室,甚至不完全是为了尼禄本人。
而是因为他心中始终有未灭的理想,为了将帝国建成他想象中的模样,他必须要借助皇帝的力量。
在这种前提下,只要不涉及伊娃,尼禄的私人关系其实根本与他无关。
……本该是这样的。
但他就是无法抑制地,回想少年凝视他时的模样。
那样不可一世的眼神,那样耀眼浓烈的灵魂。
黑暗中传来声音。
银发皇帝高傲笃定的声线,在他耳边遥遥响起。
“……今日便从深渊爬起,给我一步步走回王都。来取你曾舍弃过的尊严……”
谁的靴尖挑起他的下巴。
“……我们的鲜血是帝国的炬火,我们的灵魂是帝国的明灯……”
谁将右手递进他的掌心。谁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他。
“……发誓将生命和荣耀全部献给银河帝国。直至长夜将尽,乍现黎明……”
明明那双足存在如此可怖的伤疤,但是银发皇帝义无反顾踏过尘沙,走向锚点军校的背影,不管想起几回,也仍然拥有惊心动魄的力量。
他本是在荒芜深渊中下坠的落难者,却被猩红的烈火蔷薇捕获,不管愿意与否,一朝引火烧身,顷刻间就被滚烫的火焰吞噬殆尽。
连同生来就冷静自持的灵魂,都开始无法自控地焚烧。
像那样的人……
像那样一往无前的烈火与红日,高不可攀的帝国蔷薇。
……区区狼骑。
海德里希用力攥住衣袋里小小的药盒。
随着“噼咔”一声轻响,透明的塑料药盒扭曲碎裂,胶囊内的碎末溅出,塑料碎片刺入男人手心。
可海德里希浑然不觉。
……区区狼骑,他凭什么?
困倦从黑暗中滚滚袭来,漫过胸腔内剧烈的躁郁。
迷梦中,海德里希感觉自己的双腿上,像是被什么人轻轻地压住了。
他伸手向混沌的黑暗中。
褪去雪白手套的手掌,缓慢握住了一段细韧的腰。
容颜秾艳的少年就坐在他腿上,一双废足垫在臀下。
他仅穿着雪白的丝绸衬衫,领口处显出漂亮的锁骨和颈窝,连漂亮的银发也是垂顺的,直触到长长的雪白眼睫。
平时冷酷凌厉的红眸,此刻却显得柔软而潮湿。
海德里希看见对方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在朝他索要着什么。
俯视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挑衅般的狡黠。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仰起头,以一种近似虔诚的姿态,用力吻上那株低垂的蔷薇。
尼禄头也不抬:【我在忙。】
他跟系统有过约定,非必要紧急时刻,只要看到他在工作, 就不允许打扰他。
直到将近中午, 尼禄起草完给狼骑的敕令,喝着营养剂短暂休息时, 系统才又小心翼翼开口:【宿老师, 那个什么……是仇恨值好像有点,有点异常。】
尼禄随手打开仇恨值面板。
看了两眼,小皇帝轻轻发出了疑问声:“嗯?”
如果他没记错,他每次获取奖励点,都会直接充进腿部健康度里。
可现在的仇恨值面板上,他的奖励点余额, 却明明白白写着“100”。
又进账100点。
这意味着就在这短短两天内, 他的“任务目标”之一, 又有达成过仇恨值目标的。
尼禄第一时间先看白狼骑。
白狼骑亮起的头像下方,还是倔强而惨淡的【仇恨值:0/25】。
他叹了口气, 才去看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的头像下方, 明明白白写着【仇恨值:75/90】。
而且那个75, 还在“-1-1”地往下掉着。
尼禄判断:【应该是因为海德里希的仇恨值,曾经飙升到过90,现在是回落阶段。系统, 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无比心虚:【宝、宝不知道啊……是在宿老师让宝休眠的时候吗?】
尼禄:【从祭典回来后,我并没有让你休眠过。】
系统黑锅甩不出去, 眼看再也无法隐瞒上班摸鱼的事了。
它知道自己在组代码打游戏时, 仇恨值飙升就不会有提醒, 只好把自己的摸鱼时段一个个列出来, 寻找最有可能的答案。
系统绞尽统汁:【可能是前天上午……或者昨天下午……或者昨天晚上?】
尼禄:【……】
他知道对系统不能抱太大希望,而且本来,他也想要一个相对迷糊的系统,否则就不得不把系统铲除。
从结局来说,能获得仇恨值自然是好事。只是海德里希目前,确实是他手里最好用的重臣,加上身为帝王的控制欲,致使他还是想弄清仇恨值产生的原因。
尼禄回忆:【前天到昨天晚上,他并没有什么异状。】
这两天他与海德里希接触,除了御前议会,就是书房密谈,期间海德里希表现并无异样。
在众贵族前承受贬低,也是两人事先议定的一部分。
依照海德里希的性格,尼禄并不认为他会仅仅因为这种小事,就对自己产生仇恨。
剩下只有昨晚的书房密谈了。
但尼禄回忆昨晚,从自己让白狼骑给植入点上药,到进入书房接见海德里希,再到最后海德里希离开,也没有想起男人的神情语气,有什么异状。
【系统,】他问,【主系统通常怎样判定人类的‘仇恨’?】
系统被问懵了:【怎么判定仇恨?就……就靠探测能量熵值判定呗。绑定宿主的子系统自带靶点,任务目标们投射向宿主的情绪能量,都会被靶点自动检测。
【如果能量是正的,那就是‘爱’啦;如果能量是负的,那肯定就是‘恨’嘛。
【不过,因为每个宿主需要达成的任务目标不同,每个子系统的靶点也就不同。比方说我啦,我是用来辅助宿主做仇恨值任务的,所以靶点只会对负面情绪有反应。
【如果有‘爱意’投射向宿主,我的靶点就没啥反应;但如果有‘仇恨’投向宿主,我的靶点就会立刻叮咣响,然后精准无误地记录情绪熵值。】
它还没说完,尼禄就笑了。
他摇着头,说:【与所谓的主系统的存在本身相比,你们对属于人类的爱与憎,理解浅显到近乎轻蔑的地步。
【帝国二十年前生产的陪护机器人,都已经能做到根据主人的脑电波、荷尔蒙和声频,准确判断主人的状态,是需要立即就医的突发恐惧症、还是处于受恐怖电影惊吓时的亢奋状态;
【作为高维度人工智能,你们却还止步于使用靶向检测,将人类浩瀚庞杂的情感一分为二。
【在这种判定标准下,该如何区分怜爱和孺慕,怨憎和嫉妒,逃避与占有,自毁或贪婪?】
系统梳了梳代码,并没能想出一句强有力的反驳来。
它不服气地嘀咕:【能判断正面或负面情绪不就够了嘛……以前宝绑定的宿主也不会管那么多,反正按部就班做任务,激发任务对象的情绪熵值达到目标就对了,也都照样能把关键剧情刷出来。】
尼禄也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探讨
尼禄:【把他的仇恨值兑换成健康度。】
系统:【消耗100点奖励,腿部健康度:-19700/100】
虽然尚未清楚原因,但海德里希在昨天密谈过后,莫名其妙就自己产生过高达90的阴暗情绪,这也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的计划进展顺利,海德里希即将领兵大规模远征。
他唤来狼骑,低声嘱咐几句,让狼骑紧密监视海德里希与贵族们的通讯来往。
两天后,海德里希再次通过密道,进入尼禄的书房。
他来汇报贵族集团目前有哪些家族,已经紧随哈里森大公其后,朝他递来了橄榄枝。
作为海德里希家族培养出的精英将领,他显然非常了解如何避免引发君主的猜忌。
汇报详细到令人发指,连在贵族们举办的茶话会中,哪家贵族即将分化的贵族小姐,给他递过几次松饼都统计出来了。
“……以及,根据我获取的情报,戴维德侯爵的长女与哈里森大公的次子,从前是订婚关系。但据我所知,戴维德侯爵不屑与声望下降的哈里森大公联姻,近期有强烈的退婚意向。”
他吐露这个情报后,偶然抬眸,想看看尼禄的反应。
却见银发皇帝并未将目光,放在接收汇报的光屏上。
相反,尼禄坐在书桌后,一边漫不经心转着转椅,一边直勾勾盯着他看。
海德里希神情一滞,当即想起前夜那个近乎疯魔的梦。
那时的银发少年,也这样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眸光却是欢愉而破碎的。
而当他翻身把少年按在转椅上,捉起那对雪足,亲吻足跟后的深深伤痕时……
帝国的军装制服实在过于合身。
紧绷得让人发痛。
海德里希偏了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陛下。”
“继续。”尼禄说,“我在听。”
海德里希喉结微滚,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微哑:“我认为,若是当众被退婚,公爵所蒙受的屈辱,足以激怒他,并将戴维德家族置于死地。”
尼禄沉吟:“确实,这是一个可以挑拨的方向。近日我将私召戴维德入宫。一周内,你会得到你想听到的消息。”
说完,银发皇帝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力将光子笔戳上光屏:
“戴维德近期太过温顺,以至于我差点忘记大贵族不过蛇鼠一窝的事实。光是狼骑调查出的冰山一角,就足够让他被判几百次死刑,他的家族在星狱蹲上几百年。”
柯提斯·戴维德,是哈里森大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军政大臣,早期在御前会议上唯唯诺诺、存在感稀薄,私底下该干的脏事却一件不少,毛孔里流淌的,都是跟大贵族集团如出一辙的腐臭污血。
他坐拥帝国最庞大的兵工厂和星舰基地,却十几年如一日给星盗提供供货渠道,等到星舰转手后,再向王都申请更多星舰研发经费,声称需要更高级的坚船利炮护卫领地。
此外,由于戴维德本人极其好赌,他在领地内搭建了大大小小几万座地下赌场,扶持出成熟的赌博产业链,蛊惑平民将全部家产投进赌场,致使无数家庭血本无归。
其他贵族集团的成员,也常常应邀前往领地,投注大额赌金。
而在几年前,戴维德的赌瘾不再能被冷冰冰的筹码满足,开始从赌钱转向赌命。
根据狼骑截获的密报,戴维德的领地里,藏有数目可观的所谓地下“斗兽场”。
斗兽场中相互厮杀的并不是野兽,而是背负高额赌债的赌徒、倾家荡产的平民、从星盗手中买来的奴隶,以及庄主们重金培养的“角斗士”。
因为“斗兽”□□刚需,买卖、囚禁和培养极其凶悍的战士,也逐渐形成了规模庞大、错综复杂的地下交易链。
被阿西莫夫项圈拘禁的,不再仅限于身娇体弱的Omega,还包括星盗从离散星系搜刮而来的强壮奴隶、背叛星盗集团的叛徒——甚至还有戍守边境被俘虏的帝国军人。
当尼禄浏览到在斗兽场里,那些被活活打死的帝国将士,他的红瞳都像被瞬间灼伤,散发出暴烈的猩红来。
然而尼禄知道,现在还远远没到收网时机。戴维德侯爵手里有最完整的赌博产业链名单,这个对他、对领地内的子民、对那些依旧被项圈控制的将士而言,至关重要。
一个皇帝的胃口足够大,所以他可以等。
除了名单,他还要戴维德侯爵的领地,要他的子民,要他的军队,要他的兵工厂和星舰基地。
当然——
他还会要戴维德的命。
尼禄在系统惊恐的疯症警告中,闭眼平息怒火。
随后,他取出一封有蔷薇纹章的手写敕令。
尼禄:“少将,这就是你要的东西。近期,我会找个合理缘由,派遣狼骑进入戴维德的领地。你将拥有狼骑军团的部分指挥权,但你的指挥范围,仅限于在戴维德领地活动的狼骑。”
海德里希俯首:“遵命,陛下。”
小皇帝双足残弱,没有植入神经动力装置时,只能坐在椅子上。
男人便自然地绕过书桌,单膝跪在椅边,等待皇帝赐下敕令。
尼禄手持敕令,却没有立即交给他。
他垂着眸,探究的视线再次扫过海德里希发顶。
对方今天看起来,依旧跟以往并无不同。
英俊深邃的眉眼低敛,神情也一如既往淡漠自持,纽扣依旧系在最上方一颗,浑身上下都透着禁欲和苛己的气息。
非要说昨晚飙升的仇恨值让他有什么变化——尼禄只觉今天男人似乎更沉默,目光也不再与自己接触。
作为智力和谋略与尼禄持平的将领,海德里希拥有尼禄理想中,优秀军官应有的全部素养。
以是尼禄倒也没有奢望仅通过观察,就弄清楚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值到底从何而来。
“陛下。”
海德里希久久没有等到敕令,明显有些疑惑。
小皇帝突然抬起一只脚,踩住了海德里希的大腿肌肉。
现在是清晨,尼禄晨起洗漱后,还未来得及更衣穿靴,就接见了海德里希。
这时一双纤细白腿上,只穿着干净的黑色小腿袜,腿肚处还扣着一圈精致的袜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