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嘛……快退休了嘛……”楚峰面对阿戒热切的眼神,也只能隐晦的解释道,“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还牵扯到消防啊,用电安全啊之类的问题,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不少关于定制葬礼的创意,但是馆长都不怎么同意,他就是这么一个,呃,保守的人。”
不仅仅是这个行业,在很多行业里,领导都挺……保守的。
楚孑的眼神沉了沉。
但他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殡仪馆效益好的话,领导保守还能理解。
但城西殡仪馆的经营状况这么糟糕,领导不催着下属干事,自己还这么保守。
这合理吗?
“这样啊,”楚孑思考片刻,“爸,明天上午麻烦您去确定一下消防和用电等等问题,然后,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位馆长吧。”
楚峰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来,咱们再看看创意……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隔天上午,楚峰和阿戒起了个大早,直接到了殡仪馆五层,在消防、电工等等专业人士的帮助之下做了各种检查,这才得到了可以安全使用的许可证明。
二人忙了一上午,脚都不沾地,可是就不知道楚孑去哪了。
直到日上三竿,二人才等来姗姗来迟的楚孑。
楚孑看上去步履沉稳,颇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
“儿子,你去干什么了?”楚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了解了一下我们的对手,”楚孑言简意赅,“我们走吧。”
三人就这样走到了馆长的办公室。
其实馆长一周只来一天,他们也是运气好,今天正好赶上了馆长会来的这一天。
楚峰走在前头,叩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半晌,里面才传来闷闷的一声:“进来。”
三人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虽然也在四层,但和楚孑之前看到的各个部门的小办公室截然不同,很像是国企领导的大办公室,到处都是红木的家具:茶几、桌子、椅子等等……
而馆长姓李,穿着领导界最流行的衬衫配马甲外套,正在桌子后面喝着茶。
李馆长见是楚峰带着两个年轻人进来,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是楚峰的儿子和儿子的同学,只当是他脸生的员工,于是又静静喝着茶水,头也不抬:“怎么了?”
楚峰的语气还比较客气:“领导,我们是想跟您申请一下,有个葬礼,想用五层的大悼念厅。”
“啐,”李馆长吐了一口茶叶渣滓,“怎么要用五层?三四层不够用了?”
“倒也不是,主要是五层平时用得少,这次布置起来比较方便,也不影响别的悼念厅,”楚峰答道,“而且这葬礼是给冯静雯女士办的,所以就想特殊申请一下。”
“哦。”李馆长眼皮都没抬一下,“冯静雯的葬礼在咱们这儿办啊?”
楚峰点头:“就看能不能用五层了。”
“他们不是要在城东老王家的殡仪馆办吗?”
“但还是觉得咱家这里比较好,又变了。”
李馆长这才抬起头,双手抱起了放在了肚子上:“咱们还要和王氏企业谈合作呢,抢了人家的生意不太好吧?”
楚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孑却在这时候开了口:“难道王家和城西殡仪馆合作,是对城西殡仪馆最好的做法吗?”
这一问,弄得李馆长反而懵了,“你说什么?”
“璞兰市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两家殡仪馆,”楚孑不卑不亢道,“如果都归了王家,王家就等于垄断了璞兰的殡仪产业,你猜到时候他们是会大力发展城西殡仪馆呢,还是会把城西殡仪馆的资源都挪到城东去呢?”
李馆长往后一倒,靠在了宽大的老板椅上:“你倒是聪明,可这些不是我们该想的,咱们殡仪馆都快经营不下去了,还搞这些事?”
“经营不下去还不是因为您回绝了很多次价格调整的请求吗?”楚孑轻哼一声,“您明年退休,对吧?”
李馆长眉毛一竖:“你想说什么?”
“我这儿有几张照片,您看看,”楚孑拿出手机,“您看您太太背的这个包了吗,和王林森太太一个月前在朋友圈晒出来的一样,还有这几样奢侈品,也都是王林森太太戴过的……”
李馆长明显愣了片刻,然后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纪委应该会对您和王林森的这些隐蔽交易感到好奇,”楚孑
抬眸,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所以我们再问您一次,我们想用一下五楼的悼念厅,请问您同意吗?”
李馆长又看看那几张照片,再看看楚孑,最后咬了咬牙。
“好。你们用吧!”
没想到楚孑却忽然停顿了片刻。
“等一下,我又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不止想今天用这一次,您干脆把五层的使用权全权交给楚峰同志负责吧?”
“你——!”
李馆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临到退休了反而松懈了。
竟然被面前这个小年轻抓到了辫子,真是羞耻!
但他也无计可施,只能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好吧好吧,都给你们用,行了吧!”
说完,他看向楚峰:“你真是带出来了一个好下属啊!楚峰!”
楚峰正色道:“李馆长,您放心,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殡仪馆好。”然后,他立马换上了一副小心的表情,指着楚孑:“还有哈,这位不是我的下属,人家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没在咱们殡仪馆入职呢哈。”
李馆长的表情立马不对劲了。
“不是……你们这些……”
但楚峰根本不给李馆长说完的机会,一边拉上楚孑,一边搂过阿戒,像一道旋风一样夺门而出。
只留下李馆长坐在偌大的红木桌子后面,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结结实实摆了一道。
出了门,楚峰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楚孑的眼神都变了:“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招?你一晚上就查清楚他们的关系了?”
“本来就挺奇怪的,”楚孑笑笑,“也怪姓李的太不小心了,虽然他不直接和姓王的交换利益,但他老婆和王林森的老婆过从甚密,高调的很,我只是稍微查了一下就找到了这么多料,再深挖肯定更精彩。”
阿戒伸出大拇指:“牛,第五次崇拜楚哥!”
“别,还是你这次的创意想得好,”楚孑答道,“不然我和老楚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想促成这件事。”
阿戒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无比阳光。
这似乎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有点用。
李馆长同意过后,三人就到了紧锣密鼓的筹备环节。
他们现在算下来只有两天时间,不只要把荒废已久的五层都收拾出来,还得布置大悼念厅的特殊装潢,还有安排环节,和抬运班火化班协调清楚……一切都十分复杂。
幸好,阿戒又从家里的公司调来了之前已经熟悉的李工头,再加上楚孑和阿戒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盯着帮忙,很快大悼念厅的雏形都布置的差不多了。
此刻已经到了深夜,楚孑还在墙上勾着线,而阿戒已经处在半梦半醒之中了。
而自告奋勇来帮忙的楚峰同志,更是不负众望地直接睡倒在了一旁的杂物堆里。
“呼~哼!”
楚峰打了个巨大声的呼噜,幸亏楚孑有系统的手部稳定性加成,不然肯定就是一抖,把整条线画歪到姥姥家去了!
这呼噜声也把阿戒震醒了,阿戒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差点夺门而出。
等他回过头,才发现这核爆来源是楚峰,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楚孑手底下勾着线,脸上却挂着一个大大的微笑。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阿戒觉得似乎看到了楚孑极为本质的一面。
“楚哥,你在笑什么?”阿戒问道。
“啊?”楚孑这才留意到自己的神情,反问道,“我在笑吗?”
“是啊,楚哥,你笑得特别……知性。”阿戒挠了挠脑袋,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形容词。
他本来想说的是,特别“神性”的,但不太好意思讲出口。
“开心吧,”楚孑放下了笔,打开了之前父亲来时带来当宵夜的灌饼,嗷呜一口,一本满足,“真好吃啊。”
阿戒也放下刷子,吃了口自己的灌饼,感叹道:“确实。”
楚孑笑笑:“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什么,灌饼?”阿戒不解,“楚哥原本出道的时候应该吃过不少好东西吧?”
“不是,”楚孑摇摇头,“是这种东西——在长久的工作之后,你终于完成了一件令你满意的事,而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儿,你饥肠辘辘,在这样的状况下,你不管吃到什么东西,都会由衷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阿戒想了想,也笑了:“确实。”
高三复习时候的宵夜确实格外好吃。
然后,他看向睡得正香的楚峰,又道:“真羡慕你啊,楚哥。”
“羡慕什么?”
“羡慕你爸爸一直在这陪着你……”
话音未落,阿戒的电话响了起来。
阿戒皱了皱眉,因为上面写着“爸爸”二字。
“喂,怎么了?”阿戒赶紧把灌饼囫囵吞下,朝电话那边问道。
“你小子今晚怎么不来?”阿戒爸爸的声音大到楚孑都能听得清,“今晚好不容易来了那么多领导,我都和他们说我儿子会来了,你竟然都不出现?你还把我这个爸爸放在眼里吗?”
阿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抬眼,看到了楚峰。
楚峰这时候翻了个身,而楚孑走上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了,轻轻盖在了父亲的身上。
动作极其简单自然,阿戒却看呆了。
他蓦地想到了那天楚家明说的话,说楚峰原本多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做殡葬……可他现在竟然不管刚做完手术的身子,在陪着儿子熬夜布置葬礼场地。
而楚孑,也给了父亲的陪伴以回馈。
紧接着,阿戒不知道从哪来了勇气,直接回答道:“爸,我都和你说了无数次了,我不想做墓地,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只不过,回应他的,是父亲那边长久的沉默。
“那你想做什么?”阿戒爸爸显然也带上了几分火气,“你从出生开始,我就和别人说,我们老吕家不用绝后了,墓地生意后继有人,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做墓地了?那你给我说说,你能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阿戒想了半天,最终弱弱道,“我想做殡葬!”
“殡葬?”阿戒爸爸气极反笑,“和搞墓地不是一样的吗?都是做死人买卖,都不招人待见,那你这样还不如做墓地呢,至少能赚钱吧!”
阿戒憋红了脸:“不一样!”
“老子说一样就是一样,”阿戒爸爸彻底恼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不是?”
阿戒不知道回答什么,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下。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信用卡我给你停了,你不是想做殡葬吗,好啊,那你就去做殡葬吧,”阿戒爸爸说道,“我看你能做到什么时候,你欠了花呗和借呗是吧?我就等着看,到了还款日看你急不急!”
说完,他也不等阿戒再回复,挂断了电话。
阿戒一个人愣在原地。
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
哪怕他对父亲掌控自己的人生再有意见,可父亲就是父亲,父亲的话,他永远会放在心上。
但过了良久,他才用手背缓缓将泪水擦干了。
然后,他重新拿起了油漆刷,一寸一寸地涂抹起空白的墙壁。
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了。
也是他唯一必须做的。
“恭喜。”他听到身后突然传出了悠悠一声。
“什么?”他回过头,见楚孑正在注视着自己。
“你还记得冯静雯女士的遗嘱吗?”楚孑问道,“她说,她去世之后会在人间停留一段时间,看看大家的表现。”
“我想,如果她看到刚刚的一幕,应该也会对你说出这句话——恭喜。”
昏暗的灯管旁,一只蛾子正在向唯一的光亮处发起一次次撞击。
最终,他趴在了灯管旁边,让白色的光芒照亮它的每一丝绒线。
这是它一生中,最接近成神的时刻。
经过阿戒和楚孑两天的不眠不休,大悼念厅终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葬礼也在带着薄雾的清晨开始了。
这可能是璞兰市殡仪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前来吊唁的宾客几乎把整个停车场停满,入口签到处甚至排起了长队,而宾客们送来的鲜花堆满了走廊,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位于二楼的第一悼念厅处于爆满的状态,前来致意的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家属们毫无喘息的鞠着躬,致着谢,与熟悉的、不熟悉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亲朋好友聊着天。
这样的葬礼上几乎没有悲伤和哀嚎,因为家属没法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悲伤的起来。
也不是因为他们孝顺或者不孝顺,包括叶湍在内,所有人想的都是——今天怎么这么漫长,还没结束啊?
葬礼有时候无关死亡和哀痛,只关乎联系和关系。
而第一悼念厅也被装扮成了葬礼最传统、最符合大家想象的样子。这也与逝者冯静雯女士的大众形象相符,一切都很庄重严肃。
穿着黑色礼服的宾客们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有很多没被邀请的客人,甚至是路人或者美术爱好者,也想进来看看冯静雯女士最后的遗容,表达一份尊重。
反观殡仪馆五楼,这里的人气与楼下相比,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而这里负责操持的家属,也只有叶湍一人。
能来到这个大悼念厅悼念的,都是冯静雯生前的至亲好友。
以及她的学生们。
来到这里的宾客无一例外,都被墙壁上画作吸引了。
这画着的,竟然都像是漫画一样!
而他们细心观察半晌,才能发现,这原来都是冯静雯女士的笔触。
一切的背景、勾边的走线,都是她画风里所特有的技法。
而随着墙壁走一周,他们发现这些画面拼凑起来,讲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小女孩将一生奉献给美术的故事。
小女孩有开心的时刻,也有不开心的时刻。
但她无所谓逃离或者接纳,因为美术、画画就是她的人生。
直到她走入暮年,她才找回了自己热爱美术的初心,她为了一个孩子、为了一群孩子,开始重新画起漫画和小人书。
而这些,也是她一生最宝贵的画作。
在场的亲朋好友无一不觉得感动。
而最后的一面墙是空白的,留给所有的人绘画。
“这是特质的马克笔,”楚孑和阿戒贴心地递给宾客画笔,“这面墙已经贴上了特质的薄膜,最后会一起复制到青少年活动中心的星星教室,希望您能共同参与创作,为来自星星的孩子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宾客们就这样画上了此刻的感受,对于冯静雯女士的缅怀……
想到哪就画到哪。
这面墙也渐渐丰富了起来。
就像是冯静雯女士的一生一样,多种不同的画风融合到了一起,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特色。
“妈妈,走快点啊!”
殡仪馆停车场,小胖子拉着母亲的手,赶忙向前面走去。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难掩神色中的疲惫,“真是的,休息日还要来这种地方……车都堵死了,真费劲。”
她和许多到来的宾客想法是一致的。
来参加冯静雯女士的葬礼,只不过是因为冯静雯社会地位高,受人尊敬罢了。
他的儿子只不过是在小学上过几节冯静雯的绘画课罢了,没想到非要闹着来。
“咱们献个花之类的就走啊,”母亲看看表,“一会儿你还得去上马术课和英语课呢,我跟你说,我和你老师聊过了,他说你英语退步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这样下去,哪个国外大学要你?现在想做工程师都要用全英文的软件了,你要是没点……”
话说到一半,母亲看着五层大悼念厅满墙的画,瞬间说不出话了。
一幅幅巨大的带着卡通风格的画出现在了墙壁上。
在白天散射的日光之下,美的几乎让人窒息。
她很久很久、没看到过这么纯粹的,美的东西了。
这如果不是在葬礼上的话,她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美术展览!
此刻的她,把所有的抱怨都咽进了肚子里。
她开始沿着这些画一幅幅的看过去。
虽然她完全不懂艺术,家里也从没出过艺术家,但她不得不承认,还是被这些生动的画面打动了。
而更让她动容的,是其中的内容。
一个小女孩与美术的一声。
这里面的“冯静雯”似乎立体丰富了许多,与她想象中的严肃形象也大相径庭。
而她被逼着学美术的经历,也让这位母亲不免觉得有些羞赧。
她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的。
可这能怪她吗?现在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提倡减负和快乐教育,她必须早早定下儿子未来的方向,并且不断努力才行啊……
她忽然想抱抱儿子。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正想着,她忽然发现儿子不见了。
现在大悼念厅里来了不少家长和孩子,她一时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儿子在哪。
“哎呦。”
远处传来一声叫喊,才让她找到了定位。
快步走到声源处,他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和另一个小朋友一起,在墙上画着些什么。
她看到那个小朋友一直在乱涂乱抹,画的毫无章法,不免觉得有点奇怪。
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吧?
紧接着,她发现周围的孩子似乎都有点问题:有的只会嗯嗯啊啊的怪叫,有的正在吃画笔还有的正在哭嚎。
她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想叫孩子离开。
她忽然听到了旁边一位身着纯色的老师对一位老妇人说道:“感谢您把冯静雯女士画的小人书都捐了出来,自闭症谱系障碍的孩子们很需要这种针对他们思维所绘制的绘本,这实在是太宝贵了!”
她立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里的孩子都是患有自闭症障碍的孩子啊。
怪不得。
一种从心底里升起的母性,让她没有去叫走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正在和一位自闭症谱系障碍的孩子一起画画。
两个人脸上都沾染了颜色,但都笑得很开心。
孩子多久没有笑过了?
她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孩子上次的英语考试考了多少分了。
这时候,旁边的一位家长对她说道:
“咱们也不希望他们能画的多出名,画的有多好,只希望他们能健康快乐的成长,是不是?”
这话让她愣了一下。
但她没有说出,“我的孩子没有自闭症”或者“我不是自闭症孩子的家长”这样的话。
因为,这句话是在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她承诺给孩子的话。
也是每个爱孩子的家长,对孩子做出的第一个承诺。
于是,她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是啊。”
健康成长就好。
至少在今天,你开心地画画吧。我的儿子。
两个孩子面前的墙壁已经变成五颜六色的了。
就像是他们本身一样。
一个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小朋友,和一个被家族只期待能健康长大的小朋友就这样度过了开心的一天。
这一天,虽然是他们绘画老师的葬礼,但他们不会记得忧伤与痛苦,只会记得爱、快乐与色彩。
以及,画画的美好。
楚孑看着面前无数的小朋友都在绘画,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
他们丰富了这面墙,就像是他们也出现在了冯静雯的生命里,丰富了她的人生一样。
带着满满的满足感,他转过头,看向阿戒。
阿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过了,眼睛红红的。
“多亏了你的创意,才有这么好的效果,”楚孑由衷赞叹道,“谢谢你,阿戒。”
“哪有哪有,”阿戒的声音还有点呜咽,“谢谢楚哥,如果不是你带着我见到这一切,我想我也不能就这样找到之后想做的事。”
楚孑有点惊讶:“你确定吗?这就是你未来想做的事?”
阿戒点点头,目光逐渐坚定:“没错,我想成为一名葬礼规划师。”
“好。”楚孑笑着拍拍阿戒的肩膀,似乎早已经知道他会做出这个决定。
然后,他凑到了阿戒的耳边,“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不如我们一起。”
“既然城西殡仪馆一定要走上政企合作的路线,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呢?”
阿戒一愣:“你的意思是……”
楚孑笑笑:“你了解怎么开公司吗?”
“如果你们需要创办公司的,我想我可以帮到一些忙。”
叶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对二人说道。
楚孑回之一笑:“那太好了,这方面我们的经验确实不太够。”
“大家都有这种起步的时候,”叶湍掏出手机,“你们现在还是大学生吧?”
二人点点头。
“那好,我让秘书查一下大学生创业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叶湍发出去一条信息,“你们手底有流动资金吗?成立公司前期少不了要花一些钱的。”
“等我回去查一查再告诉您吧。”楚孑回答道。
他手里还有点积蓄,而且之前高考完成之后,系统奖励的那一百万还没怎么用呢。
阿戒看看四周,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们一直没控场,但是这边都没什么记者上来诶,应该是叶先生您这边帮忙阻拦的吧?”
叶湍只是含着笑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
楚孑心里也有了答案。
无论如何,叶湍也是一位商人,他还是叶家和冯家唯一的商人。
所以,哪怕他心里再心疼自己母亲,再了解母亲的苦衷,但碍于家族的面子,以及自己的企业,甚至自己手里的画,也要维持住母亲一贯的人设。
在大众心里,冯静雯这个符号,代表的仍是一代国画大师。
一个严肃、认真的老师。
也只能如此了。
楚孑这时候再看向叶湍。
叶湍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标志性的微笑而已。
但楚孑总觉得那个笑容背后的意味,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了很多。
“如果你们在资金方面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告诉我啊,”叶湍看向楚孑,“我本来就有投资初创公司的习惯,更何况是葬礼策划公司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