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刑事案件中,尸检报告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死因报告,其他的结果只能算是起到辅助作用。
与之前的初步判断一致,陶然之的致死原因是颅骨骨折。
不过,经过更细致的判断,法医给出了疑似是坠落伤的判断,而他头部的所有创口目前来看,应该都是由坠落过程中的碰撞而产生的,也就是说,虽然陈平手中提着电熨斗,但实际上并没有用电熨斗袭击陶然之。
但这并没有洗清陈平的嫌疑,一是因为根据社会调查的结果,陈平和陶然之有旧怨,陈平具备动机;二是因为案发时陈平就在现场,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陶然之的家中。
为此,刘重安不得不重审陈平。
在警局的羁押监仓住了一晚,陈平的精神头肉眼可见的不太好,这也很正常,很少有人能在这里睡好。
刘重安坐在主审位,看向陈平,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他:“陈平,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出现在了陶然之家里吗?”
陈平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陈平,你要知道,虽然我国遵循疑罪从无,但你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刘重安认真道,“零口供定谋杀罪的例子比比皆是,你又具备动机,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
陈平抬起头,看向刘重安,意外地开口了。
“我有什么动机,”陈平说道,“你说给我听听。”
刘重安说:“我们经过大量的走访、调查,知道了陶然之曾经是你的班主任,经常因为你的行为惩罚你,你也对同学说过,你迟早会把他弄死,对吗?”
陈平极为苦涩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
“是啊,我要是能弄死他就好了。”
这句话让刘重安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她又问:“所以,你说陶然之不是你杀害的,是吗?”
陈平却又开口:“是我害死了他。”
刘重安已经尽可能地用可以用“是/否”回答的问题向陈平提问了,但她总觉得陈平的回答里面有所隐情。
刘重安深吸一口气,问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陈平,你可以给我讲讲陶然之死的那一天,你都干了什么吗?”
她又补充道:“从早到晚的行程都跟我们讲讲,想不起来的也没关系,你尽量说。”
陈平恹恹道:“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
刘重安有点着急:“那你在哪呢?”
“我说了你会信吗?”陈平说道。
刘重安道:“我们会去查证的。”
“嗯,”陈平想了一会儿,“那天我在图书馆。”
“图书馆?”刘重安又问,“哪个图书馆?”
“就是市里的第一图书馆。”
“你有借阅证吗,是自己去的吗?去干什么?坐在了哪个区?”
陈平又是一笑:“你不觉得我这种人去图书馆很奇怪吗?”
刘重安愣了一下:“图书馆本来就是对所有市民开放的,你去也不奇怪,但那里到处都有摄像头,很难相信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出现在那里。”
陈平毕竟还因为之前的儿童幸福之家纵火案被通缉。
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图书馆的。
“我没有借书证,是偷偷溜进去的,”陈平道,“是啊,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图书馆,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去呢?”
刘重安真的有些着急了:“陈平,你老实交待,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们也帮不了你。你已经因为纵火罪进过少管所了,难道还要因为故意杀人罪再进一次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有多严重,这可是杀人罪啊!你想变成一个杀人犯吗?“
这句话不知怎得,似乎刺激到了陈平。
陈平听后猛然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刘重安。
半晌,他缓缓开口。
“我不是杀人犯,我死也不做杀人犯。“
但紧接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但我好像已经是了,”他长叹一声,“像他一样。”
归渡市第一监狱。
这所监狱并不大,一共只有六个监区,在押人数也就是800人左右。
但这里却恶名昭著,因为第一监狱关押的大多数都是重刑犯。
其中不乏死刑犯。
今天是周日,犯人们也不用再劳动改造,是宝贵的休息时间。
下午,第六监区内的活动大厅里,两个犯人正在打牌。
玩得是最常见的“拉大车”,更像是个小孩的游戏,但在监狱却极为常见,因为狱警会对三、四个人的活动盯得比较严,两个人的拉大车则好很多。
年轻的那个刚抽到了一张黑桃三,“大车”里却没有同样的牌,而那个中年人随手就是一张黑桃Q,几乎直接把“大车”包圆儿了。
中年人嘿嘿一笑:“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啊,小李。”
名叫小李的囚犯挠了挠自己的寸头,把手里的牌一扔:“不玩啦,陈哥,你肯定是算牌了!”
中年囚犯又笑:“玩拉大车怎么算牌啊,这纯看运气的。运气来了我也挡不住啊。”
小李摇头:“你肯定是算牌,太欺负人了陈哥!我真是啥都玩不过你,上周下象棋我就一把没赢,上上周下围棋我也不灵,上上上周下五子棋我也都输了。陈哥,我进来之前测智商可有135呢,你测过没,是多少啊?”
陈哥笑着摇头:“我不测你们年轻人那玩意。”
他把牌规规整整收好,又说:“不过我儿子小时候测过,有142呢,当时大家都说他是神童。”
“陈哥这么聪明,肯定孩子也聪明啊。”小李说道。
“是、是!”陈哥露出了比刚才赢牌还开心的笑容,“他从小学习就好,我也没本事,交不起赞助费,但他考自己考上一中了呢。”
“你就吹吧,老李!”旁边一个囚犯凑过来,“跟你在这儿住了五年了,没见过你儿子来,你到底有没有儿子啊,都假的吧!”
老陈一脸严肃:“当然有了!他今年都要高考了!是我不让他来的,来这儿多影响他啊!”
“啧,”那囚犯摇摇头,“你就吹吧。”
“放屁!”老陈站起身,“回头等我儿子考上了北大清华,我就把录取通知书甩你脸上。”
但他说完这句话,又消沉了。
他的双腿绑着脚镣,这是死刑犯的标志。
“消消气儿,陈哥,”小李凑上来,“话说,陈哥,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么聪明,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在监狱里大家一般不问彼此进来的原因。
但小李刚进来不久,还不太知道这个规矩。
一群人都沉默了,盯着老陈。
老陈重新坐下,想了想:“今天哥高兴,就给你讲讲?”
小李点头:“讲讲!”
老陈眯着眼,叹了口气:“嗐,其实这玩意儿也没啥好讲的。那年我做点小买卖,有个不识相的小流氓非要找我收保护费,我不给,他说要去找我儿子的麻烦。”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就是瞎逼吹呢,没想到有一次我接我儿子放学,还真看见那小流氓在他学校门口等着。”
“我儿子身子骨可弱了,我天天给他炖汤都补不起来,估计是把营养都送给脑子了。”
“我怕他真对我儿子下手,就约了他,想找他谈谈。”
“当然了,我也没想给他钱,就想吓吓他。但没想到那小子不识相,结果我下手重了,就这样了呗。”
小李听完,又问出了一个禁忌的问题。
“陈哥,你后悔吗?”
老陈沉默了半天。
“后悔,怎么不后悔。但我后悔的不是我把他弄死了,”老陈苦笑一下,“我后悔影响我儿子了,他一个人在外面,还得读书,过得多不容易啊。幸亏他争气,听说能上北大呢,我现在就希望他太太平平、健健康康,要是没遗传我这臭脾气就好了。”
那囚犯问:“你俩有联系啊?你怎么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呢?”
老陈吸了吸鼻子:“这话说的。儿子的事儿老子能不清楚吗?”
那犯人撇撇嘴,小声道:“还吹呢。儿子都不来看他,写信也不回,估计早不认他这个爹了。”
老陈听见了,高声道:“放屁!怎么不回信了!每封都回!你要不信,我回监仓给你看看!”
那人不说话了,因为老陈肉眼可见地有点着急了。
能来这儿的犯人没有哪个人是没问题的,这囚犯也看出来了,老陈的逆鳞就是他的儿子,不提还好,一提就急。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但很快,一位穿着检察官制服的人和几个狱警走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要有事儿了。
这位检察官大家都很熟,他是归渡市检察院第一组,专门负责司法执行复合的,姓吴。
老陈见过吴检察官很多次了,看到他就和他打招呼:“吴检,您来啦,周日也得加班啊?”
吴检察官面色沉重,把老陈单独叫了出来。
“老陈,你做个心理准备,”他说:“你的执行复合下来了,定下时间了。”
“哦……”老陈愣了一下,随即爽快一笑,“也该下来了,我这都白白浪费了国家五年粮食了。具体是啥时候啊?”
老吴叹气:“下周五凌晨。老陈,你还有四天,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想办的事儿,你都告诉我啊,我能办的都帮你办办。”
“没啥事儿,不麻烦你了,都到这会儿了,没什么放不下的,”老陈依旧笑着,“这五年一直来看我,也辛苦你了,我走了你就解放了。”
“哎,老陈!”老吴摆摆手,“不提这个了,你想想的吧,有事儿跟我说啊,一定跟我说。”
老陈挠挠头:“对了,还真有一件事!”
老吴点头:“你说!”
“就是我儿子,”老陈想了想,“按理说周五我就应该见着回信了,但这次一直没有呢,都拖了两天了,你能帮我看看是怎么了么?”
吴检一直在做检察院执行组监督相关的工作,这是他们监管司法执行的一环。
这份工作不用出庭,也不用经常见受害者,但却要求他经常出入法院、监狱,可以说是最贴近犯人或者说被告的一个职位。
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八年了。
八年的时间里,他见过上万名犯人,起初也很不适应,但他从老狱警那里听过一句话——“我们不评价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只是在接触一些犯过错的人。”
从那以后,这就成了他的格言。
诚然在这份工作中,他免不了要接触一些罪大恶极、臭名昭著的犯人,他们性格扭曲,思维异于常人,手段残忍,道德底线很低。
对于这样的人,他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公事公办,尽量不去想他们出狱之后应该怎么办。
但也有不少犯人,只是一时行差踏错,或者他们所犯的罪并没有造成太恶劣的影响,对于这些人,老吴在完成工作之余,也会尽可能地帮帮他们。
监狱的职责是惩罚、教化、改造,靠得既是它本身剥夺犯人自由并加以劳动改造的方阵,也靠得是如同吴检察官以及各个岗位上的狱警这些奋战在一线的干警们。
吴检其实见过的死刑犯并不太多,毕竟一年到头一共也没有多少会被判处死刑这一极刑的案件。
不过他还是咂摸出了一点门道。
被判处死刑最常见的原因就是杀人罪,吴检发现,如果是激情杀人或者复仇杀人这样的犯人,接触起来通常会比较容易,因为他们是比较有针对性的;但如果是预谋杀人或者无差别杀人,那么就很难接触了。
老陈,也就是陈直,却是个特例。
他撒谎了,其实那天他找到那个小流氓之前,就已经带好了绳子、塑料布和刀,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件,也是他被判处极刑的原因。
但吴检察官和他接触起来,却发现这人并不是凶穷极恶之辈,只是一个好面子的中年男人。
他不知道为何当时老陈没想到要报警,没想到要换别的方式沟通,甚至没想好自己可能承受不了分尸这件事——他本来计划杀完人之后分尸抛弃,结果刚把对方捅死,他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热心群众报警送到警局了。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总之,陈直就这样在监狱待了五年。
五年基本上每个月他都会和陈直见一次,就算是一开始再不熟,也快成朋友了。
所以老吴了解,陈直和他的儿子陈平其实并不亲密,不是陈直不让陈平来看他的,而是陈平本身就从没来过。
但老吴不知道,陈直了解陈平的“现状”。
当然,什么要高考了,都是假的,他儿子现在正面临故意杀人罪的指控,和他一样。
为此,老吴还向狱警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陈直每周都会和儿子通信。
狱警把一些之前的信拿给了老吴看,这都是陈直拜托狱警拿去帮他塑封装订成册的,说是要带到那边去看。
老吴这才发现,那信里竟然写的面面俱到,连长高了,吃饭吃多了都会跟父亲讲,还说自己成绩很好,高考一定能去清华北大之类的。
老吴看着这些信,陷入沉思。
虽然他不是陈平案件的负责人,但也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陈平写的。
那是谁写的呢?
老吴既然答应了陈直去帮他问问为什么这一周没有回信,那就会帮到底。
他想了半天,觉得靠自己查这件事估计不行,于是就把事情告诉了陆晓,陆晓听后也觉得很奇怪,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从陈直的人际关系下手,拜托了之前负责陈直案件的检察官帮忙查证一下谁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而想了“人际关系”这一层,陆晓觉得对目前陶然之死亡的案件也有所启发,于是开始了新一轮人际关系的搜查。
这次的目的是访问陶然之先前的同事,也就是二中原来的老师。
但不得不说,结果看来,陶然之确实如同先前邻居所说,是个脾气很坏的老头,连他的同事们都在说,陶然之性情孤僻、古怪,甚至体罚过学生,比如陈平,不止一个老师见到过陶然之在办公室里打陈平手心。
要不是看在他教学水平实在够高,尤其是可以指导竞赛这一点上,学校绝不会返聘他。
陈直那边零口供,陶然之这边似乎树敌又太多,案件仍是一筹莫展。
陆晓只能继续去找陶然之别的社会关系来了解情况,但没想到,和陶然之最“亲近”的却先她一步出了幺蛾子。
陶然之的大儿子先来找到了陆晓。
老大跟陆晓聊了半天没有用的,陆晓都已经下了几次逐客令了,他最终才问:“检察官,您是最懂法律的,您看我父亲去世之后,这房子是不是应该留给我啊?我是老大,而且我马上要有孩子了,我爸他最喜欢孩子了。”
陆晓皱眉回答:“按照法律,你们三位孩子都有同样的继承权,但如果有遗嘱,则按遗嘱执行。”
老大撇了撇嘴,走了。
过了没到半小时,老二又来了。
问的问题和老大如出一辙:“陆检,请问房子什么时候能归还给我们?我们也好打理出售啊。我是不是有权处理这房子啊?”
陆晓一脸平静:“案件处理完房子你们自然就可以处置了,但具体处置方法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商量。”
老二也撇了撇嘴,走了。
就在老三到来的时候,陆晓已经不用听他提问了,直接说:“房子在办案结束之后会归还给你们,具体怎么处理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决定。”
老三:“啊,谢谢检察官,我走了。”
陆晓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给刘重安打去电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位大哥已经在警察局问了她半天关于房子的事儿了,甚至问她能不能请法师来做下法术,刘重安实在嫌烦,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这才来找的陆晓。
陆晓:“……”
这能算加班么?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陶然之去世的事不胫而走,大部分接到她电话的人都本着“死者为大”的说法,没有说太多关于陶然之的事,只用春秋笔法暗示了他这个人树敌太多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是主动打电话给陆晓的。
她叫隋文菊,今年五十七岁,曾经是二中食堂的一位厨师。
“请问是陆晓检察官吗?”隋文菊的声音有些紧张,“听说你在问关于老陶的事儿,我……了解一点。”
陆晓很重视这样的来电,当即问了隋文菊的位置,驱车赶往。
隋文菊住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新小区,陆晓听说过这个楼盘,并不便宜。
他们在底商的茶馆相见。
隋文菊一身素黑,但保养的很好,见到陆晓小心翼翼地问她喝什么茶,似乎对茶叶也颇为讲究。
陆晓落座,问她:“请问您和陶然之熟吗?”
隋文菊将茶慢慢泡好,点点头:“熟。”
陆晓又问:“有多熟?”
隋文菊从精致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放在了陆晓眼前。
陆晓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玉镯子,看上去成色不错。
隋文菊道:“大概……这么熟。”
陆晓问:“您是他的……”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在措辞方面卡了壳。
陶然之的户口本上写的还是丧偶,对方自然不是他的夫人,可这个年纪的情侣应该叫什么,爱人吗?似乎也不合适。
陆晓卡了一下:“您是他的女朋友吗?”
隋文菊极淡地笑了一下:“是,我是他的,呃,女朋友。不过应该说是前女友。”
“您能跟我说说吗?”陆晓问。
隋文菊便讲了起来。
这个爱情故事其实很简单。
陶然之在学校人缘很差,就连同组的老师都不怎么跟他来往,他又不会做饭,所以陶然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卡着饭点的最后一刻,到食堂点两个素菜,坐在最偏僻的位置,一个人慢慢吃饭。
隋文菊见他可怜,就老多给他盛点饭菜,陶然之也感觉出来了,就总对她说谢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后来就经常一起吃饭。
隋文菊早年丈夫因为车祸去世,留下了一大笔保险钱,本来可以不工作的,但实在是闲的无聊,才去食堂,没想到能遇到陶然之这个跟他经历相仿的人。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爱情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了,陪伴就是最佳的表白。
一年前,陶然之送了这个玉镯子给隋文菊,两个人就想着定下来了,但今年年初,陶然之却给她来了个“断崖式分手”,忽然不再找她吃饭,连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打电话也不回。
隋文菊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于是便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陆晓听完,问她:“您觉得陶然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很差,脾气很坏,对熟人路人都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没教养,”隋文菊秒答,而后又想了想,“但他却很负责,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学生,只要看到有天赋的,就一定会认真培养,他的钱也经常会贴给学生,买教材之类的,我很喜欢他这一点。”
这个答案是陆晓从没听过的。
陆晓又问:“那您知道他曾经的学生陈平吗?”
“陈平?”隋文菊说,“有点耳熟,是不是他竞赛班的啊?”
陆晓并不知道陈平上禁赛班的事:“可能是吧。”
“应该是,我记得老陶还说过,这孩子取名叫陈平,人却拧巴的很,应该就是他了,”隋文菊道,“这孩子以前在学校偷东西,要被开除了,但老陶去找校长吵架,愣是要把他保下来,结果校长一生气,就给老陶降级了,不让他再当班主任了。老陶还跟我抱怨来着。”
陶然之竟然因为陈平去跟校长吵架?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关系不好啊。
陆晓说:“听说陶然之打过陈平?”
“哪止啊,打过、骂过,还罚他站过走廊,跑过操场呢,”隋文菊笑,“老陶老说,小树不修不直溜,那孩子虽然皮,但也认打认罚,老陶说他每次都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等着他罚呢,罚完就好了,老陶还老请他吃饭,带来食堂都有几十次了。对了,这孩子现在怎么样?被开除之后在别的地方上学了吗?老陶一直觉得他挺可惜的呢。”
陆晓沉默了。
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陆晓想再问问细节,电话却突然响了。
是刘重安打来的。
“陆检,我们刚刚接到一起聚众斗殴事件,您猜怎么着?”刘重安叹气,“陶然之的仨儿子在茶馆打起来了,鸡飞狗跳的。现在老大非要去验伤,要起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已经把律师找来了,仨人差点在医院又打一架。服了。”
陆晓头疼,这案子到底还要变成多少起案件啊。
这不是给警方和检方添麻烦吗?
挂断电话,隋文菊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一沓信。
“对了,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上忙,”隋文菊说,“这是之前老陶的信,应该是他不注意,在分手把我东西寄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也寄给我了,你看看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吗?”
陆晓接过信,发现确实没太多有用的东西,都是一些煤气单、水电单之类的。
其中有一封信是几个月前的,陶然之买的婴儿床的确认函,是个非常昂贵的手工定制牌子。
陆晓打开确认函,发现送货日期就在明天。
可明天……他的儿子会接收吗?
第194章
虽然这并不是陆晓的分内工作,但她还是带着隋文菊给她的信,找到了正在医院做伤情鉴定的三兄弟。
即使是在医院这么个严肃的地方,三兄弟也并没有闲着,一直互相骂骂咧咧的。
陆晓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没劲,三个大男人骂来骂去,也无非就是为了他们父亲陶然之的那套老破小房子罢了。
而且也都不是为了住,是为了卖。
那套老破小顶多40平方米,按照市场价,也就只能卖几十万元,陆晓看三人的打扮和他们开的车就知道,这钱对他们来讲其实并不算太多,可他们还是争的面红耳赤。
甚至其中两个人都叫来了律师,不过律师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混战,只要是稍微懂法的人都知道,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应该会是由三人平分这笔钱。
三人都做完了伤情鉴定,结果就是连轻伤都算不上,陆晓甚至还听到医生悄悄吐槽,说这三个男的受的伤加起来都不够轻伤,来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做完鉴定之后,警方做了笔录,其实也没什么好记录的,就是一个简单的三人群殴案件,就算茶馆里有监控录像也只能说是三人都动了手,又是亲兄弟,警察也不想管,调节了两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