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 by人类文明轰炸机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录入:01-31

马上人身如白燕,轻盈地划过场内。
宗行雍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在将人淹没的欢呼声中殷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宽袖安静垂下,他对胜利有种无所谓的、淡漠的态度,却仿佛对站到他面前有奇异的执着。在不过一尺距离的台下仰起头。
明明刚从发狂的马背下来,通身狼狈,眼瞳却依然漆黑漂亮,摄人心魄。
声音很淡、喘息着陈述:
“孤赢了。”
胡媚儿悚然一惊,梭然看向宗行雍。
“本王知道你赢了。”
宗行雍注视他,蓦然一笑,畅快展臂:“弓来!”
他全无一句废话,手臂用力举弓朝天,霎时弯弓拉满,空气中传来弓弦紧绷到极致“呲啦”爆裂声。
“嗖——”
箭矢破空而去!
耶律广早有预料,回身,提盾便挡!
“砰!”
——他脸上表情永久停留在盾牌裂至两半那一刻。
那一箭穿透盾牌,将之一分为二,又狠狠钉入他脖颈。
鲜血如注。
他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下。
看台一片混乱,殷臻袖中刀片快如疾风,直抵轮椅上图鲁咽喉。
轻轻一滑。
他身体软绵绵从轮椅上滑下去。
二人皆死。
图鲁极擅机关,木制轮椅如同他的腿,崎岖之地如平地,扶手下有千万根长针,皆含剧毒。
殷臻拧眉。
胡媚儿声音里打着颤:“王爷,这是……?”
然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赶来的新刺史许渐从马上连滚带爬下来,跌到殷臻面前:“臣许渐救驾来迟……望太子恕罪!太子恕罪啊!”
“许大人无需害怕,”殷臻退了一步,道,“孤无碍。”
“剿匪事必,凉州外患已除,城主不该好好犒劳摄政王?”殷臻接过从均递来的帕子,又柔声对惊魂未定的胡媚儿道。
他正蹙眉嫌恶地擦拭五指上血迹,动作有条不紊,不紧不慢。指关并不如寻常男子粗大,相反秀美瘦长,直如竹节。
“当然!当然!”胡媚儿如梦初醒,“妾这就去,这就去准备,美酒……”她撑着发软的腿匆忙行了告退礼,冷汗已然层层浸透外衣。
许渐扶着乌纱帽,面露难色:“剿匪事毕,殿下恐怕很快要回京。”
殷臻不温不火:“突厥骑兵外患已久,父皇让孤来一趟,就没有只解决一件事的道理。”
只要不让他一人处理这烂摊子,许渐如蒙大赦,高声:“谢太子。”
宗行雍同样听见了,狭长眼尾扫过来,似笑非笑:“太子要随本王去军中?”
“孤没有如此说,”殷臻淡淡,“王爷听错了。”
他换了第二张帕子擦手,说话时含着大度的、诡异的仁慈:“王爷连日奔波,应去羌女府邸中沐浴休息。”
“本王记得……”宗行雍懒懒道,“太子驿站就在附近,何必舍近求远?”
殷臻眼睫猛然一抬。
“随王爷。”他忍住喉中痒意,冷冷道。
宗行雍确在驿站歇脚了。
殷臻脸色发青地站在门外。
他手上托着衣物腰带玉饰一系列物什。
篱虫城内另有要务,宗行雍身边只留了蚩蛇,此人之一根筋两年前他就见过,宗行雍的命令既是所有人都不允许进那就是所有人。他牢牢挡住也不进,视线扫过殷臻时往旁边让了一步。
殷臻;“……”
驿站简陋,他绝不可能让宗行雍在他平时沐浴的地方沐浴,此处并无屏风遮挡,里面如何情形一览无余。
在浴桶中。
殷臻放下衣物即刻就走,脚步简直仓皇。
出水声。
他手腕一凉,被反扣住命脉,整个人被向后扯,直至脚跟抵住木桶。
背后人再度踩入水中,声音戏谑:“本王还没脱光,太子害怕什么?”
殷臻一点一点转过头,懊丧和后悔同时出现在脸上。他视线干巴巴向下,又僵硬地停在宗行雍脸部,绝不再往下:“孤没有。”
简直太有意思了。
宗行雍愉悦地想。
他将手腕长长珠串撸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
殷臻顿住,喉口紧锁。
珠串冷硬,在他脖颈上缠裹一圈后又反手将之以绳索方式扣住,力道不轻也称不上重。圆滑珠串随之深抵喉口,拉力令他身体不断往前。。
和浴桶中宗行雍脸对脸。
亲密的、耳鬓厮磨的姿态。
呼吸不畅,周遭空气稀薄,一寸寸抽离。殷臻胸脯剧烈起伏,眼神骤厉。
手中刀片图穷匕见。
下一刻他手腕一痛,吃痛出声。
宗行雍劈手夺了他手中利刃。
刀片溅水入浴桶。
深绿眼瞳和眼底幽暗一同撞入眼中。
殷臻脸侧一凉,无法克制地想退。
退无可退。
犹带水汽的大掌大力抚过脸侧,在耳后敏感处停顿,摩挲后揭下那张人-皮-面具。
脖颈至胳膊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殷臻后脊背抽过一道颤栗的线,他一只手按在浴桶边缘,疑心自己一旦松手就会被带入浴桶中。
真是糟糕的记忆,殷臻用尽全身力气抗拒,指尖压得发白。
宗行雍微眯了眯眼,抬眼看人。
摄政王常年身居高位,只手遮天,又在战场出生入死四年,通身气质如一柄染血重剑,锋利逼人。肌肉贲张却不夸张。
殷臻紧紧闭唇,却忍不住呛咳起来,眼睫上一片水花泠泠。
“啧,还是这张脸顺眼。”
宗行雍变本加厉用力,钳住他下巴,细细端详那双美丽的眼睛。
“易容术完美。”
“在什么人手中学的。”
宗行雍凑近,道:“嗯?太子。”
“这是第一个问题。”见殷臻不开口他遗憾道,“第二个问题,太子和薛是什么关系……”他只说姓,像极床榻间纠缠情动模样,手上动作却又狠又戾。
殷臻表情霎时一变。
“本王给太子十个数,二选一。”宗行雍抵了抵后牙,洋洋倒数,“十。”
他动作一滞。
殷臻很快笑起来,他实在生得动人,眼皮飞上绯红,笑如春花浅薄,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和恃宠:
“王爷……咳咳……喜欢他,是不是?”

殷臻僵在原地。
问出口时他未必没有想到会得到肯定答复,只是这个字太快,太不假思索,令他惶惶然在水汽中望向宗行雍的眼睛,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胃里痉挛似的抽痛。
“太子还不清楚么,当年美人计太成功,本王就是爱上他。”
宗行雍眉梢掠过笑:“四年前本王派医师三上太子府,不是为了他腹中幼子,是为了——”
“他这个人。”
殷臻浑身血液一寸寸冷下去。
可那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世间没有薛照离这个人,也没有那个能肆无忌惮蜷在摄政王身边的,愚蠢又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他很缓慢地、平静地抬手,遮住了眼睛,无力道:“王爷。”
“你我都心知肚明,一场骗局罢了。”
“五年前大金寺的秋日,孤现在告诉你,他从来、从来没有……”殷臻嗓子里含着碎石,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没有片刻的情动。”
他达到了目的,可以开口让这个人做任何事,甚至永守关外二十七座城池。也可以借世家第一族之力顺利登上帝位,令他臣服。
胜算不会大,也不会小。
但更深的恐惧攫取了他。
然后呢?
他得到一份意料之外的东西,利用它、摧毁它、眼睁睁见证它流失。
殷臻声音中有奇怪的冷漠:“宗行雍。”
“你不知道吗?”
“蓄意勾引,装作仰慕你,爱你,和你上床,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他轻轻道,“你把把柄递给孤,是要孤狠狠再刺一刀吗?”
“本王从不畏惧威胁。”
宗行雍腕间珠串回到手上:“至于太子所说……”
“太子恐怕低估本王了。”
“一个人罢了。”
宗行雍:“本王有太多方法找到他,禁锢他。”
殷臻眼皮一动。
“摄政王府九曲的迷宫、宗家别院纯金的铁链,四处搜刮珍藏的图册。”他沉吟片刻,不太在意地叹气,“本王乐于探索。”
想到极乐坊秃了的墙殷臻额头青筋一跳,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不可思议地瞪着宗行雍:“还有别的?”
什么什么还有别的。
摄政王耐心解释:“本王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等着一次性讨回来。”
“……”从前也这样,和宗行雍谈正事的时候,人总觉得很无助。
殷臻忽然冷下脸:“孤总是对摄政王的脸皮叹为观止。”他实在待不下去,憋着一口气重重转身。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停下,头也不回道:“城主府为王爷设宴,还请王爷务必前去,勿辜负城主大人一片苦心。”
正门敞开,风吹进来,殷臻大步往外。
宗行雍后背倏忽一凉。
门外,殷臻拢着袖子,再冷峻不过道:“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一把火烧了。”
从均:“属下领……”命。
他迟疑地确认:“殿下说什么?”
殷臻耐着性子:“孤说,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烧了。”
殷臻:“……让你烧你就烧。”
“等等。”殷臻冷静下来,“烧了他的春宫图。”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从均唇角动了动。
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领悟殷臻的意思,但太子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殿下,这是城主府送来的马赛礼,庆贺殿下获胜,她请您与摄政王一齐参加今晚城主府夜宴。”
殷臻往侍女手中扫了一眼。
从均一一看察,冲殷臻摇头:“殿下,没有陵渠干花。”
殷臻:“孤知道没有。”
羌女一旦将此物送出,突厥人会立刻兵临城下。何况她大可用另一件事物谎称羌族至宝,将此事揭过。
他思索片刻,又问:“西凉王近日身体如何。”
从均一愣:“密探消息,应是无碍。”
“但愿是孤多想。”殷臻揉了揉眉心。
东间传来吵闹声,殷臻抬首,视线一顿。
“殿下,今日是冬至,要吃扁食。”从均向他解释,“东边住的兄弟们笨手笨脚的,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属下这就……”
殷臻打断了他:“无事,你随孤去城主府即可。”
一提到城主府从均就想到那张属于薛照离的脸,他心中打了个突突。而殷臻没有任何表情,在冷风中阒然站立。
从均很快大骇:“殿下在里面干了什么,手上的血……”
殷臻摊开掌心,白玉般皮肤上出现道道指印血痕。他将手收回,握紧时感受到锥刺般疼痛:“握鞭太用力了。”他稍稍松开手,低吐出口气。
城主府。
胡媚儿脸上难得出现疲惫神色,她出门迎宾,在寒风中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一直不断哆嗦。
“妾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太子莫要怪罪。”她挤出笑来,“今日夜宴一定叫太子满意。”
殷臻:“叫孤满意无用,总得令王爷满意。”
宗行雍:“太子今日真令本王受宠若惊。”
殷臻客气道:“王爷为边关殚精竭虑,都是孤该做的。”
宗行雍古怪地顿了一下。
“是是是。”胡媚儿圆滑地插嘴,“定叫二位大人都满意。”
许玉树侍候在她身后,见到他二人时张大了嘴,又慌忙闭上,点头哈腰地:“二位随小的来。”
途径一道长长石子路,殷臻问:“可有找到陵渠花下落?”
许玉树打起十二分精神,哭丧着脸:“此物是娘娘祖上偶得,小的至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在库房后山娘娘寝殿找了好多回,别说花了,连片叶子都没找见。”
殷臻:“羌女可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常去的,常去的地方,有了!”许玉树绞尽脑汁道,“娘娘每半月必有一天单独在寝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侍奉。”
“大人啊,要不先把解药给小人吧,小人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的,生怕一觉醒不来……”
殷臻:“你吃的东西是药丸,只是苦而已。”
“啊?”许玉树愣在原地。
他没有再往前走,前处树影摇曳。年轻的太子身边站着关外著名杀神,对方似乎笑了,道:“本王以为太子手段清白。”
“孤要是手段清白就不会派人进摄政王府。”
后面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太子绷着声音道:“宗行雍。”
许玉树额头上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摄政王:“太子似乎很喜欢本王名字。”
殷臻木着脸:“王爷说笑了。”
他照旧穿了很多,双手畏寒般拢进袖中,下颔微收。眉心美人痣在泠泠月色中晕开淡红,唇抿着。
“本王忽然不太记得薛照离的脸了。”宗行雍道。
殷臻脚步骤然停下。
远处是歌舞升平的大殿,头顶是蓝得泛黑的天空。身边人呼吸平稳,气息熟悉。
殷臻手心满是细汗,汗水渗入伤口,屏息凝神等待宗行雍接下来的话。
而摄政王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下文。
殷臻忍无可忍:“王爷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能。”
“……”
殷臻胸闷,踩着月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衣摆甩过低矮树影。
“京中那位捏脸师,可找到人了?”宗行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道。
暗处的人低头:“回王爷话,已找到。”
“他确有一个徒弟,正是当今太子。”
这道消息约等于没有,薛照离是太子的人,殷臻随时可将本事教给他。
宗行雍的神色隐没在阴影中,他一颗颗盘过串珠:“确认无疑?”
“无疑。”
“五年前太子在做什么?”
踌躇:“七殿下久居冷宫,属下的人并没有过多关注。”
“去刑堂自领二十鞭。”
“是。”
“蚩蛇人在何处?”
“族中内乱,二首领连夜去了恭州。”
汝南宗氏在恭州扎根已久,族中旁支众多,总有人野心勃勃,妄图将本家取而代之。
“让他返程时将阙氏带上。”
阙氏出山时曾立下誓言,此生只为宗家人诊病。
暗中的人猛然抬头:“王爷何处不适?”
天边圆月亮硕大,关外的月亮总是如此大。
“本王并无不适。”
宗行雍抬头,道:“两年前滂水一战,本王昏迷后做了一个梦。”
他沉沉笑了声。
“看来不是梦。”
今日桌上的东西尚可入口。
凉州偏远,当地也没有冬至吃扁食的习性。
殷臻吃不太下东西。
他挑挑拣拣硬吞下去两勺粥,宗行雍就坐在他身边,一旦他在吃食上表露任何喜好都非常危险。
他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点,等着今晚大戏。
流水般的婢女上菜,胡媚儿又恢复满脸堆笑的样子,亲自从座位上下来敬酒。
“前些日子是妾身冒犯了,久闻太子大度,想必不会与妾一介妇人计较。”她柔荑搭上殷臻袖袍,含羞带怯,“还望殿下宽恕。”
殷臻似笑非笑:“孤未放在心上。”
胡媚儿幽怨目光又看向他身侧宗行雍,半晌,终于道:“妾府中有一人,不知王爷要不要见见。”
她仿佛知道宗行雍会说“不见”,在他之前向侧殿方向招手,“进来吧,薛落,来见见这几位贵人。”
头顶悬着巨大的兽类骷髅骨架,宗行雍懒懒掀起眼皮。
幽碧瞳仁轻微地一缩。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一会儿应该还有,会比较晚!
另外,是春梦(悄悄

◎刀剑相向那一日不近,也不会远。◎
那个名叫薛落的少年穿了湖蓝色,他年纪轻,眉眼活泼,一副不谙世事模样,提着氅衣从殿外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给宗行雍行了个礼:“薛落给摄政王请安。”
声音干净,回荡在殿内。
他眼睛湿漉而圆润,带着少年不谙世事的天真。明知不该直视贵人,还是偷偷抬了眼,又匆匆低头。
宗行雍换了姿势,自上而下俯视那张脸。
从均视线忍不住落在殷臻身上,后者垂眼,看不出情绪。
漫长的寂静。
胡媚儿捏紧了手。
——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宗行雍神色莫名地往后一仰:“本王记得你该给本王行跪拜礼。”
薛落一顿。
他与寻常草包不同,很快乖觉地俯身,磕头,落落大方地行了个大礼:“草民薛落,给摄政王请安,愿王爷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殷臻平平抬起眼。
“哒哒。”
宗行雍腕间珠串敲在扶手上,短促而快。
每一声都敲在他岌岌可危的神经上,殷臻忍无可忍,正要开口——
“你可知本王身边的人是谁?”
薛落咬了咬唇,再度抬头。
宗行雍身边的人实在太难被忽视,此人有一身好到极致的皮囊,居高而坐,衣裾渐变如墨。仪态自如,一看便知出身高贵,与他云泥。
他付出了巨大努力才走到今天,绝不能失手。
薛落闭了闭眼,故意道:“回王爷话,草民不知。”
宗行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当今太子,你该再跪一次。”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薛落没忍住朝上看。
殷臻扭头:“……孤没叫他跪。”
“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见你都该跪。”摄政王面不改色道。
殷臻:“王爷见孤怎么不跪?”
“压后再议。”
宗行雍斜着大半身子,胳膊肘抵过来。殷臻伸手推了一下,很快,手肘的主人更变本加厉地探身,从他面前桌案上捻了一颗紫皮葡萄。
“你跪了本王,再跪太子,是何居心?”他分出心神,随口道。
薛落脸色巨变。
殷臻瞪着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葡萄。
宗行雍吃完,抽空评价:“酸的。”
“……”
殷臻一口气不上不下,宗行雍将珠串往扶手上一搭,扫过他面前食物,又道:“太子不吃鱼?此物在凉州可是稀罕东西。”
他二人在座上旁若无人,胡媚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对地上薛落使了个眼色。
薛落大声打断:“薛落给太子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殷臻未看他一眼:“你既要跪就跪标准了,孤没叫你起身。”
他懒得拉扯,直接道:“王爷不觉得这张脸眼熟?”
面前银酒杯被拾起,宗行雍探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太子都说只是——像。”
“篱虫,杀了。”
“本王还不至于认不出枕边人。”宗行雍咬字,谑道,“太子说……是不是?”
骤然贴近的呼吸掠过。
殷臻全身立时警戒。
篱虫的剑很快,但他足尖点至地面,被那张相似的脸狠狠一惊——几乎没有人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这张脸和五年前摄政王府另一个主人的脸分辨出来。
他剑尖垂地,迟疑了一秒。
仅仅一秒。
雪白剑光刺眼,薛落惊醒,声嘶力竭道:“王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薛——”在他后两个字出声的刹那,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胡姬。”
宗行雍淡淡:“第二次。”
“本王留你一命。”他叹气道,“你实在愚蠢。”
胡媚儿匍匐在地,背后冷汗唰然而下。她欲为自己辩解,嘴唇蠕动,又闭上:“谢……王爷不杀之恩。”她艰难地,绝望地道。
殿内灯火一盏盏熄灭下去。
从均跟在殷臻身后,路过地上惨死少年时他鞋尖沾了血,那一幕挥之不去。
他甚至没有看清宗行雍如何出手。
殷臻经过城主府花园,走到一处偏宫:“你以为当年死在宗行雍手下的人很少?”
他再冷静不过地道:“孤在摄政王府时,每天见到的刺客比活人多。”
从均:“那么像,怎么会?”
那么像,宗行雍怎么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下确认。
殷臻道:“不像,孤当年在大金寺被带走是偶然,本意是找他谈事。虞氏女在他茶中下药,被察觉。孤易容出宫,正好找他,一头撞了进去。”后来的事都是临时起意。
不是主动,所以不像。
说起来也是荒唐。
从均自知不该多言,然而还是:“殿下当年如何脱身的?”
殷臻沉默了一会儿,压住额头笑了一下:“孤也给他酒中下了药。”
宗行雍当年必回一趟恭州,想把他带走。当时朝中动荡,宗虞两家姻亲已定。想拿到的东西都早已拿到,但他留到了非走不可那一日。
眼看脱身不得,他含了口酒,吻了上去。
就这么简单。
虞氏花了大代价在宗行雍入口之物中做手脚,不惜收买整个大金寺的人,逼死两个和尚。而他什么都没做,关上寝殿门,从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正门走了出去。
无一人阻拦。
然后东亭事变,宗行雍从恭州至京城,尚未回府就被压入狱。
从均踌躇,然后道:“殿下与王爷,绝无可能共事吗?”
殷臻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孤比你了解他。”
“摄政王想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没有人和事能阻挡他篡位之路。”
“而他人生三十年,从无败绩。”
情爱又是天底下最虚无的东西。
刀剑相向那一日不近,也不会远。
殷臻:“确认许玉树所说寝殿在此处?”
从均抬头看夜色掩映中的偏殿:“确是此处。”
殷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府中有客,城主府所有的兵力恐怕都在。羌女在凉州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以对付。”
从均一愣:“不去?”
“孤怀疑图鲁没有死,”殷臻道,“不宜轻举妄动。”
“走吧。”
“今日冬至,回去吃扁食。”
“王爷如何知道不是?”篱虫问了宗行雍同样的问题。
很快有仆从上前来清洗大殿,血迹被冲掉,殿内地面干净如新。
宗行雍轻飘飘道:“像?”
篱虫实话实说:“属下觉得,很像。”
他与少年公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也不少。宗行雍令其中十人死侍全天盯着对方饮食起居,最开始出于谨慎,后来是为了安全。
此人出现在大金寺的时间太巧,别有用心的嫌疑太高。
但宗行雍仍把他留了下来。
宗行雍:“本王找到了更像的人。”
“整个中州被你们翻了个遍,一无所获。若此人没有出城,就只剩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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