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听您的吩咐,去几位娘娘那送礼……”
秋逸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徐嫔派秋逸去送礼,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才人刚被景元帝赐死,她又住在永宁宫的偏殿。永宁宫主殿住的是康妃,是个性情最是柔和的,不怎么爱在外走动,自也管不住刘才人。
“奴婢去了永宁宫,康妃娘娘看着脸色苍白,似是被刘才人的事情吓到了。出来时,看到御用监的人正在收拾偏殿……那些伺候的,全都没了。”
秋逸的声音低了下来。刘才人昨儿才死了,今天御用监的人就立刻来清理她的东西,这速度快得惊人。
可这也就算了,刘才人出事,竟是连一宫伺候的人,都没了命。
春莲轻声:“陛下可当真绝情。”
刘才人死后,尸体被送回给了淮南王,竟是连个体面的葬礼都不给。连伺候的人都遭了难,竟不知说帝王冷酷,还是该说他心狠?
徐嫔瞪她一眼,冷声说道:“刘才人那是自寻死路!再这般嘴上没把门,你还是出宫去罢。”
春莲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奴婢知错。”
徐嫔揉了揉额头,想起那个娇俏的刘才人,有那样一张脸,入了宫后会得宠也不为过。可是年纪到底小,不知天高地厚,被捧到天上,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神仙造作了起来。
……这宫里头有些事,水可深了。
这一回,刘才人不过是做了靶。
徐嫔垂下眸,望着秋逸:“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秋逸:“去永宁宫探望的人有两三波,都是……而后,奴婢就出来……”她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不过,奴婢回来时,撞上了北房的人。”
“你是说,北房的人,也去探听了刘才人的事?”
徐嫔挑眉,倒是诧异。
北房那里头,除了好几个先帝的妃嫔外,倒是没有景元帝的妃子。这都是因着景元帝性情狠辣,要是真有妃子得罪至此,保不准和刘才人一样,哪里还能去北房苟活?
秋逸欠身:“正是。起初北房那小子不长眼睛,奴婢叫人打了他一顿,却是引来了另一个宫女。她不敢冒头,是待我们离开后,才去找他。”
秋逸当时就觉得有人在偷看,状似离开,实则留了心,又绕回来看。正巧看到了荷叶去找长寿,又一起离开的画面。
她在意荷叶的行踪,特地去查,发现她竟是从永宁宫附近出来的。
“北房的人,为何要去探听刘才人的消息?”徐嫔喃喃自语,“说起来,刘才人死就死了,为何御膳房也会换了人?”
钱钦那厮在御膳房混得如鱼得水,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但很会做人,这一次刘才人要汤要水,都做得足足,可这也不失本分。
景元帝怎会也杀了他?
徐嫔猜不透,索性不猜了。
她笑吟吟地往后倒,微眯着眼:“今儿想做螳螂的人不少,可想做黄雀的,也有之。我就做做螳螂,看那黄雀,会怎么做罢。”
秋逸微愣,随即反应过来。
徐嫔之所以今日叫她在外面招摇一遍,是为了探听消息,却也是故作诱饵,想看看其他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至少那北房的异样,绝不可能只有她们知道。
秋逸说完了话,徐嫔给了她些赏赐,她便又出来了。
徐嫔的身旁惯留着春莲和夏禾说话。
夏禾做事伶俐,春莲是徐嫔从宫外带进来的,虽然有时说话不凑,但徐嫔见她是老人,总是宽厚几分,平日里其他人也不和春莲争。
秋逸行事稳重,落落大方,徐嫔时常让她在外走动,待人接物不会出错。
“秋逸姐姐,咱们去不去北房?”
一个叫山兰的宫女凑了过来,噘着嘴,一看就有些不高兴。
秋逸点了点她的额头,笑了起来:“混说些什么呢?出去是办事的,无事自然不出去,想着去北房做什么?”
山兰不满地说道:“方才那小子说北房没这样的人,可分明是有,秋逸姐姐还大发善心提点他,怎会找不到人呢?”
秋逸听山兰这般说,心头不由得快了几分。
她自是想起了那日的事。
那日,徐嫔突然想吃一道小食,是宫里平日不做的。本来跑腿的事也用不上她,但秋逸心细,生怕做不好,就亲自去盯,却不想,在去的路上,却是撞见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低着头,却莫名引起了秋逸的注意,不自觉就靠了过去。
后来发生的事,秋逸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丢脸,却也有几分失落。
……要是那日,抓住那人,问个清楚就好了。
她压下那淡淡的失望,平静地说道:“别多想了,人若是不愿意,强压着来算什么?”
山兰心里的惦记,可比其他人要多,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那姐姐作甚要打那人?我还以为,姐姐是生气他不肯说呢。”
秋逸的手指头点得更加用力,“嘴巴还要不要了?在这乱说。我打他,自然是他的眼睛,往不该看的地方转悠。”问话就回答便是,那眼睛都要掉到她胸口来了,着实是恶心坏人。
“说来也是。”
山兰虽惦记着那日见的人,不过也是小儿心态,真找不到,也就放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那日见了人,心口狂跳,满脸通红,只想抓住他,可现在时间久了,那种狂热的喜爱也就消散了许多,不再那么上头。
三两句话把山兰遣走,秋逸温柔的表情才淡了下来。
她和山兰也有同感,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要多惦记着人,也没有,不然她早就找到北房去,不会在今日见到人时,才顺口问了一句。
可秋逸拦着山兰,却另有原因。
那日在宫中追人,着实太过,回宫后,秋逸心惊肉跳了好久,背后发寒,日子过了,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然今日,又莫名有了那种心惊肉跳的寒意,仿佛是一种提醒。
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这肃穆皇城里的点滴,很快汇聚成流,最终化为乾明宫殿内一处桌案上,小小的文书。
一叠,又一叠。
直到一双手,将其拿了起来。
宁宏儒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弓着腰,如同老叟。
“陛下,全都清理干净了。明日,淮南王一定能收到这份礼物。”
虽不知景元帝为何发作,手段狠辣。
可常伴皇帝左右的人,也无需知道那么多,只要一心一意,为陛下做事。
“还有呢?”
景元帝的声音冷,冬日听着瘆得慌。
宁宏儒忙又说道:“太后娘娘,想请陛下过去一趟,商量立后的事。”
“不见。”
宁宏儒又老实了。
其实他也猜得到,景元帝近来的心神,都放在了前朝,余下的一小点,又落在了北房。
就是不知……那倒霉催的,到底是哪里惹了这位煞神。
寒风萧瑟,北房这破落地方,冷得很。
惊蛰站在门外,连打了几个喷嚏。
明雨:“可是被明嬷嬷累的?”
惊蛰立刻捂他的嘴,这可还在明嬷嬷门外呢。
这些日子,长寿挨了一顿打,老实了不少,除了出去办差,连惯爱说的浑话都不说了。
见他改了性,其他人倒是高兴。
不然那三天两头听着,也是郁闷。
不过,明嬷嬷却是病倒了。
是荷叶发现的。
她在北房里,算是明嬷嬷最亲信的一个,整日围着明嬷嬷转,连那几个主子都不怎么伺候。
三日前的清晨,荷叶去伺候明嬷嬷起身,岂料去了屋中,却发现明嬷嬷浑身发烫,话也说不清,竟是昏迷着!
荷叶着急得要命,到最后,去寻了惊蛰。
这也是无法,按理说,这发了病的宫人,就要往外挪。明嬷嬷的事要是上报出去,肯定会被挪出去等死。虽她是这北房的头头之一,到底不是什么贵重人物,叫不来医官看治的。
那日,荷叶慌乱地扑进太监房,险些将惊蛰的衣物都拽掉了,哭着求着让惊蛰去看,惊蛰拼命扒拉着自己的裤子,这才没被拽下来。
无忧还是头一次见惊蛰那么惊恐的表情,要不是场合不对,险些爆笑出声。
明雨忙帮着,把荷叶扯起来。
“我说荷叶姐姐,你想让惊蛰去帮忙,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你也知道,惊蛰会的就是那么点三脚猫功夫,又做不得数,怎么给明嬷嬷治啊?”
当年可以给陈明德治,那是因为陈明德还有点意识,拍板做了主,又把自己的钱财拿了出来,给自己搏了一回命。
可明嬷嬷呢?
她昏迷不醒,说不出话,又坑过惊蛰,更漏不出钱来,就算惊蛰有法子,难道还要他自己掏钱去救不成?且要是治不好,谁来兜?
陈明德那会,可是说了死生不管,都不会赖到惊蛰头上的!
荷叶嚎啕大哭,到底惹来了三顺。
三顺来了,也就是陈明德知道了。
老太监端着烟壶,吸了几口,又叹了口气。
“惊蛰,你看看去罢。”
有他发话,就相当于将此事揽了过来。
惊蛰心里松快不少,出了门就去看明嬷嬷。他不想惹事,但要能救人,到底是一条命,能救还是要救的。
他在别人眼里是个太监,不男不女的东西,去碰明嬷嬷的手腕,把个脉象,倒是没人谁什么,但换衣服擦汗这些事,还是交给了几位宫女去做。
待一切都理完,惊蛰松了口气,和荷叶说话。
“明嬷嬷只是气急攻心,所以发了热,这几日吃清淡点,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
荷叶之前是着急才失态,如今意识到明嬷嬷不会出事,那态度又端了起来,朝着惊蛰点了点头,又谢过了他,转身就进屋去。
等他们出来,无忧扯了扯惊蛰的袖子。
“荷叶姐姐一冷静下来,又瞧不上咱们了。”
荷叶是不太喜欢太监的,总觉得不男不女,心里犯着恶,要不是这一次实在太着急,她连太监房都不肯去。
过几日,果然明嬷嬷恢复,但也起不来身,都是几个宫女伺候,这样一来,就怠慢了主子那边。
惊蛰少不得多做一些。
他和明雨说完话,就去收碗筷,一路走一路收,最后面,却是那位姚才人的住处。
也就是那位系统提及的人。
惊蛰想不通,姚才人为何会死?
他这几日看过,姚才人的身体还算健康,要是吃食无忧,不生大病,再活上十来年都未可知。
不是身体问题,那就是有人要她死?
他心里想着事,脚步缓了缓,屋内姚才人就破口大骂。
“不长眼的狗东西,见我沦落至此,就疏忽轻慢,茶也不倒,衣也不洗,做点事情就推三阻四,手脚这么慢怎么还不快点去死!”
北房这么些主子,最蹉跎人的就是姚才人。
她脾气不好,更爱骂人,有时候心情暴躁,骂起贱货婊子,那更是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要脸皮。
宫人都不爱往她那处去,更不想做事。
惊蛰进屋来,姚才人脸色才好了点。这北房里,她唯一态度好一点的就是惊蛰,毕竟其他人不做,那做的人,就是惊蛰了。
只是哪一日她心情不好,便是惊蛰,也会惹来她破口大骂。
惊蛰收拾了东西,叹一声:“您要什么,说便是,奴婢来做。”
姚才人年纪四五十,眉眼刻薄,很是尖酸。
正穿着件棉衣,手指缩在衣里。
“那群贱蹄子,说几句就不乐意,要真有本事,怎还窝在北房?”姚才人嘴上不饶人,抬手给惊蛰塞了个干巴巴的果子,“滚滚滚,你也滚,别来碍眼。”
惊蛰出了门,又叹了口气。
姚才人说话难听,人也刻薄,不过偶尔,也会塞他点东西,什么都有,权看她那时手里抓着什么。
虽人不讨喜,惊蛰也不想她死。
头一回,惊蛰打起精神,想做做这个任务。
“你说姚才人会死,那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不知。】
惊蛰哽住:“那你,知道什么?”
【系统只能发布任务,宿主完成的任务越多,系统能做到的事情越多。】
这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事。
惊蛰蹙眉,那这么说,这系统要是落在瑞王的身上,那岂不是相得益彰,互利共赢?
惊蛰迈开步,朝着雪中走去。
任务不任务不说,姚才人这条命,他还是想争上一争。
【宿主愿做就好。】系统道,【也可免去惩罚。】
说起惩罚,惊蛰脸一垮。
这该死的、要命的惩罚……可真是阴魂不散,他可不想再来第三回。
他可真是个倒霉蛋儿!
一旦惦记着姚才人的事,惊蛰不免多加关注。
姚才人是先帝的妃嫔,区区才人,在先帝宫中只是过眼烟云,却会被贬入北房,多少有些不同。
姚才人嘴巴坏,脾气也不好,爱骂人,北房宫人私底下都骂过她。
平日里,惊蛰不爱说闲话,都没怎么听过,开始刻意探听后,才发现,其实大家伙对这些主子的来龙去脉,还是多有猜测的。
这日,明雨听他问起姚才人,便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惊蛰你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些,你要是问别人,我可能还不知,这姚才人,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略有得意地笑起来,也不招人讨厌。
“这话我是听八齐说的。”明雨道,八齐比他们大,知道的也多,“姚才人原来是慈圣太后的人,据说还是远方亲戚,慈圣太后生病时,她被点来伺候,可是慈圣太后却在这次病中去世,先帝生气姚才人伺候不好,就把人给贬到北房来了。”
慈圣太后是景元帝的母亲,当年生病,不过是一场风寒,起初谁都没想到,最终这位元后,竟然会撒手人寰。
惊蛰若有所思,他想起了那处小殿。
奉先殿边上有一处小院,小院里有一处小殿,当日他在殿内看到了慈圣太后的牌位。
说起来,那日,容九为何会在小殿?
惊蛰蹙眉,容九不是巡逻北房的侍卫吗?奉先殿和北房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明雨不知惊蛰心思,还在说。
“姚才人来到北房后,最开始那几年,还很是安静,可是后来不知发了什么疯,开始每日咒骂,把人骂得不敢靠近,连偶尔走动的其他主子也不爱和她说话。”
他一摊手,拍了拍惊蛰的肩膀。
“只有你这个好老人,才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惊蛰平静地说道:“她是主子,咱是做奴婢的,被骂几句也不掉块肉。”
明雨讪讪:“我可没你这样的好肚量,不过也是,最起码,她做不出用热水强逼人洗衣服的腌臜事。”
惊蛰蹙眉,捉着他的手来看。明雨连连摇头,笑了起来:“不是我,是明嬷嬷。”
他的声音压低下来。
“你是不知道,明嬷嬷好了后,嘴巴有点歪斜,说话不利索,脾气越来越坏了。”
明雨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外头。
就见两个宫女打前头过,其中一个是荷叶,一边走一边垂泪,另一个宫女正在安慰她。
荷叶的手肿得像是红猪蹄,还有几处大水泡。
惊蛰的脸色微沉:“明嬷嬷故意折磨人?”
明雨:“人的身体坏了,心肠也变坏了。你瞧瞧,之前都没看得出来人这般恶毒。”
明嬷嬷虽然是他们的上头,可是太监管太监,宫女管宫女,明嬷嬷要折腾那些宫女,陈明德管不着,要是折磨太监去了,陈明德定然是不会答应。
所以,明雨才能这般事不关己的感慨。
惊蛰摇头,和明雨一起去洒扫。
只是扫到明嬷嬷屋舍外,却见紧闭的门帘撩开,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边,朝着惊蛰叫了一声:“惊蛰,明嬷嬷让你进去说话。”
明雨下意识抓住惊蛰的袖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
惊蛰朝他笑了笑,看向菡萏:“菡萏姐姐,这就来。”
菡萏的眼角微红,显然是哭过。
她的手大部分都被袖子挡住,只能看到一点泛白的布条。
不知是不是和荷叶一般……
惊蛰进了屋,身体明显温暖了些。
明嬷嬷的屋舍里燃着炭,虽不是无烟,到底比外面暖和许多。他进来后,菡萏就连忙把门关上。这屋内门窗紧闭,气味不是很好,也很暗淡,明嬷嬷就歪着身子,坐在一把椅子里。
惊蛰往前走两步,欠了欠身:“见过嬷嬷。”
明嬷嬷不说话,阴冷的眼神在惊蛰身上打量,好似锐利的钩子,刺得人生疼。
惊蛰任由她看,余光瞥到菡萏站在边上,有些不自在地交叉着手。
“惊蛰,听说你会点医术,来瞧瞧我这身子,还能不能好。”明嬷嬷不说话则以,一说话,那嘴巴和眼睛就显得歪斜,“过来。”
惊蛰没动,“恕小的无能,这点雕虫小技,看不懂脉象,无法为明嬷嬷诊治。”
“是不懂,不能,还是不想?”
明嬷嬷摔了茶杯,阴测测地说道。
滚烫的茶水溅到脚上,渗入了鞋底,好悬碎片没飞起来。
菡萏吓得叫了一声,又猛地吞下。
惊蛰淡淡说道:“小的无能,是真的做不到。”
明嬷嬷阴冷地瞪着惊蛰,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之所以会大病,盖因荷叶回来后,告知她承乾宫偏殿的人全没了。
这宫里的“没”可用得有讲究。
明嬷嬷一听就明白是何意,竟是连那干女儿都赔进去了。她又惊又怒,更害怕祸及自己,竟是生了场病,险些醒不来。
待醒来后,又发现自己这般丑态,心里的精气早就垮了一半。她这般模样,就算出去北房,也没人要她,之前的种种谋算,全都化为乌有!
她记恨起带来这消息害她大病的荷叶,更恨极了惊蛰。
刘才人死了,钱钦也死了,她坏了身子,连干女儿都没了,为什么惊蛰还能平安无事地活着?
一时间,明嬷嬷盯着惊蛰的眼神更加可怕。
惊蛰却是淡定:“要是嬷嬷无事,小的就先出去办事了。”
竟没得明嬷嬷的允许,转身就走。
惊蛰行事向来得体谨慎,何尝有这么无礼的时候,明嬷嬷还是第一次遭他顶撞,气得呼吸急促,差点软倒下去。
菡萏几步跑了过去,连声叫着:“嬷嬷,嬷嬷……”只是叫,却不敢搀扶。
生怕明嬷嬷缓过劲来,又是一巴掌甩过来。
荷叶的惨况,她也是被吓到的。
短短半个多月,明嬷嬷性情大变,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
明雨生怕惊蛰出事,躲在门外偷听,却没想到,头一回看到惊蛰发火。
惊蛰脾气好,别人让他做什么,向来是应的,今日这种,于他而言,已经算是生气了。
“怎么了?难得见你这般不高兴。”
惊蛰皱眉,明嬷嬷自己算计人,不成后气过头中风,好在不算严重,这才醒了过来,却脾气大变蹉跎别人,根本不顾问题在自己。今儿明嬷嬷叫他去,分明不是为了看病,是另有所图。
他片刻都不想多待。
“走走走,别在这闷着,这边上我都扫干净了,咱去别的地方。”
明雨拉着惊蛰就走。
明嬷嬷再怎么恨惊蛰,有陈明德在,都不能明着动手。
这几日都是这么过,直到刘才人和钱钦的事在宫中成了旧闻,新事传了过来。
长寿和无忧咬耳朵。
“听说太后娘娘把陛下大骂了一顿。”
“这是为何?”
“太后娘娘想让陛下立后,陛下不肯。”
“这后宫没有皇后,看着的确是有点不太好,不过陛下不愿意……”
长寿一蹶不振好些天,最近又恢复了活力,说起这种闲言碎语,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是太后娘娘毕竟是尊长,咱讲究以孝治国,我觉得说不定陛下会答应的。”
惊蛰从边上经过,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是吗?”
他走路没声音,给长寿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跶起来。发现是惊蛰,长寿的脸色有些奇怪。
惊蛰察觉,挑眉看他。
长寿支支吾吾了一会,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认识承欢宫的人?”
“不认识。”惊蛰脸不红心不跳,“我一直不爱出去,怎么会认识承欢宫的人?”
无忧跟着点头,“你发癔症了?做什么问这话?”
长寿急得抓耳挠腮:“那日我被打,思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北房的人拦着我做什么,又问我们这有没有好看的小太监,我寻思着,长得最好的,不就是惊蛰吗?”
无忧打量了两眼惊蛰,摸着下巴:“惊蛰长得是好看,可你不是说,那承欢宫的人把那小太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惊蛰再好看,也没到那份上吧?
长寿知道无忧说的话有道理,可许是太过纠结,他现在看谁都怀疑,尤其是怀疑惊蛰。
不过惊蛰看着太淡定,且他的确不爱交际,承欢宫那么远,怎么看都不像是惊蛰会认识的。
惊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去送膳。
他将今日主子们吃的膳食一一送去,送到姚才人那里时,就看她坐在床边发呆。
这北房的屋舍都窄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外,也没多出来什么东西。
惊蛰将东西给姚才人一一摆放好,又请她过来吃。
可姚才人却当做听不到。
惊蛰无法,只能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重新回来收拾,发现已经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放下心来。
次数多了,惊蛰也觉得有点奇怪。
仔细观察了几天后,惊蛰惊讶地发现,姚才人不再立刻吃食的原因,是因为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去试毒。
一根银针,试探一二。
无毒才吃。
惊蛰敛眉,姚才人这般做法,岂非说明……她其实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出事?
他仔细回想着明雨说过的话,姚才人是因为慈圣太后才被贬到北房来的……难道当年慈圣太后的事,有古怪?
他有些心惊肉跳,压下这猜测。
“惊蛰,有人找你。”
守门的八齐过来叫,惊蛰微讶,跟着他出去,发现等在门外的,居然是容九的同僚。
说是同僚,其实惊蛰也不太确定。
只是曾经看过他和容九一起走,他跟在容九的身后。
后来问过,容九说,是同僚。
除了道歉那段时间,容九再不曾找过他,见到他的同僚出现,惊蛰以为出了事,快步跟着出来到小门外。
“容九可是出事了?”
惊蛰有些担忧,急声问道。
“不是。”那侍卫先是摇头,微顿,又颔首,“也算是有事。”
惊蛰蹙眉:“到底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