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怎么能黏得那么紧?
马车如入无人之境,是直接停在了最里层的入口,容九带着惊蛰进去,立刻就有管事打扮的人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容大人,已经都准备好了,场地已经清好,不会有闲杂人等叨扰两位。”
惊蛰挑眉,这管事对容九的态度,也太过恭敬了些。
不过这一切,在看到乌啼后,都被惊蛰抛开。
乌啼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马。
它竟是记得惊蛰,在被侍从牵引过来时,竟是小步小步跑动到了惊蛰身前,低下头来蹭了蹭惊蛰的脖子。
惊蛰惊喜地抱住它的马脖子,回头看着容九,黑眸亮晶晶的:“它记得我。”
容九从管事的手里拿来一个小袋子,递给惊蛰:“喂喂看。”
惊蛰从小袋子里摸出来一颗糖,“这可真是奢侈。”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却毫不犹豫地将糖块放在掌心,递给乌啼。
乌啼低头舔了两口,舌头将糖块卷走了。
湿漉漉的感觉,让惊蛰微弯了眉眼。
在花了点时间和乌啼增进感情后,惊蛰在容九的帮助下上了马。
原本容九还想亲自教惊蛰,然惊蛰想起容九身上的伤,拒绝了他,自己慢吞吞地摸索着。
乌啼脾气很好,在惊蛰喂了它不少吃的后,它就任劳任怨地带着惊蛰在马场跑动。
这地方实在是宽阔,就算比起上虞苑也不逊色,偌大的场地,就只有一人一马在跑动——容九被惊蛰勒令,决不能偷偷上马。
在乌啼和惊蛰的周遭,还有几个侍从,和骑马师傅在边上跟着,生怕马突然发疯。
这都是时常有之。
再好的马也是畜生,也可能突然发狂。
惊蛰骑着乌啼,渐行渐远,在远离了容九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在容九的身边,惊蛰会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大概是从昨夜开始。
他不想让容九知道。
今日的痛哭,除了突然回到故居,一时间情绪激动外,也有在发泄昨日煎熬的冲动。
昨日种种,对惊蛰而言,未免刺激了些。
不管是下午的争吵,还是昨晚的血腥,容九将其身上残忍的一面暴露在了他的面前,甚至不忌惮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验证。
那种凶悍冷酷,再是胆大妄为的人,都不免心惊。
惊蛰没办法忽略那残酷之下的血腥。
哒哒。哒哒。
乌啼轻快地迈步,偶尔顺着惊蛰的心意改变方向。
惊蛰低头摸了摸乌啼的鬓发,有些出神。
如果容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怕怪物,那不可避免,他也会害怕,可偏偏这个人在暴戾到极致之下,却又有非常古怪的温柔。
他偏执地认为,惊蛰几乎没有任何自我保护能力,仿佛将他看作稚嫩的幼兽,生怕他在危险的环境之下,随时都有可能毙命,这何尝不是一种怪异的保护欲?
容九对他忧心忡忡,仿佛一步就会摔一跤,惊蛰总觉得,容九似乎对他,有什么错误的看法。
如果他真的这么柔弱,那当初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皇宫的确危机四伏,可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吧。
惊蛰不知道容九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什么脆弱的珍宝,一想到昨夜那人说的话,惊蛰连呼吸都有些停顿。
从未有过如此沉甸甸的感觉,那是承担着另一份生命的重量。
起初,那听起来,只是一句简单的情话。
却带着几乎让人无法承受的厚重。
一个人挣扎着为另外一个人活下去,在话本上,在戏剧中,听起来是多么美妙的感情。仿佛一切都随之凝固,不论是时间还是漫长的岁月,所有语言的重量,都不及那沉重眷恋的情绪。
是难以想象的珍贵。
惊蛰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好,竟会让另外一个人拥有如此无畏无惧的渴望。
人心易变,轻易就能够转换喜爱与憎恶。哪怕此刻爱得欲死欲生,可能在下一瞬就突然失去所有的爱意,变作冷漠的仇人。
无需任何故事的描述,这是每时每刻,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惊蛰从容九的话里,竟是听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永恒。
……就只会叫人惶恐。
这种感情真的是简单的喜欢?
惊蛰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割裂,却更轻易的知道那种熊熊燃烧的火焰,是切切实实焚烧在每一处。
竟是叫人有些痛苦。
哒哒,哒哒——
激烈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行人四处避让,就生怕被这些纵马疾驰的少年少女所冲撞。
马声嘶鸣,为首的人突然勒住了马,其余人也都跟着他停了下来。
“少康,你做什么呢?”
后头有个红衣少女纵马上前,没好气地说道。
为首的少年郎笑嘻嘻地说道:“母亲喜欢这家的糕点,我要买一些回去。”
红衣少女怒骂:“你没事吧?这才刚出门,你就要去买这东西。等一路颠簸回去,早就都散架了。”
被称之为少康的少年却不理会她,翻身下了马,几步走到了酒楼前。
店小二对这位少年郎很是熟悉,最近他总是来这买糕点,又怎可能没印象呢?
他几步上前,笑着说道:“小郎君今日来,可还想买点什么?”
陈少康从怀里摸出碎银丢给店小二,“还是照着从前的分量送,做好后,送去定国公府。”
店小二接了钱,点头哈腰的。
陈少康一双眼睛在酒楼内转悠了一圈,似是没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也没多逗留,挥手转身就出去了。
店小二收了钱,和掌柜的报了账,连忙去了后厨。
柳氏做的糕点,逐渐成为这酒楼的招牌之一。
有些人,总是天生在一些事情上,有着独到的天赋。譬如柳氏从前根本没想过,自己那些做着玩儿的东西,居然会有人真的喜欢。
凭借着这门手艺,柳氏的工钱一再涨高,就是主家生怕她跑了。而今,柳氏也能养活良儿与自己,就是累了点。
“柳娘子,定国公府的单,还是照着从前的量做。”
小二笑嘻嘻地趴在窗口喊了声。
柳氏应了一声,切了半块多出来的软糕给他垫垫肚子。店小二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轻易就饿了,柳氏有多出来的糕点,倒是都给他下了肚。
店小二谢过柳氏,三两口将软糕吞下肚,这才想起了什么,压着声音说道:“柳娘子,你可得担心些。”
柳氏微愣,转头看他:“担心什么?”
店小二:“那定国公家的小郎君,总觉得,好像看上了良儿姐姐。”
柳氏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那样的人物,怎可能看上我家良儿。”
在柳氏心里,岑良就是最好的,什么定国公府的郎君,镇国公家的少爷,全都比不上她的良儿。
可这话不能这么说。
再则,门不当户不对,就是祸患。
柳氏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头又去做事。
而在他们话里的那位小郎君,正和其他少男少女纵马疾驰,一路从京城而至鹿苑。
鹿苑,就是名义上的皇家马场。
实际上,也是一处园林。
陈少康等人闲着没事,总爱一群人跑来这里。那鹿苑里,有几匹上等宝马,真真叫人垂怜,一看就恨不得眼睛都黏上去。
尤其是那匹叫乌啼的马。
那毛发光滑,身材修长,肌肉健硕,就连甩起的尾巴,都是那么叫人喜欢。
尤其脾气还贼好!
陈少康来过几次,都从来没有遇到过他的主人,特地打听了一下,据说自从乌啼到了鹿苑后,他的主人一次都没来过。
真是暴殄天物!
陈少康只要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手痒。
这乌啼,也是陈少康闲到没事干,就往鹿苑跑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无聊。
这群少年每日摸鱼斗鸡,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到处闯祸惹是生非,能去鹿苑发泄精力,不要见天的四处撩拨,他们家里人正是求之不得。
一路疾驰到鹿苑,陈少康等人正想照着旧时的习惯直接进去,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到门口,就给人拦下来了。
拦着他们的,居然还是平日里相熟的王管事。
几个小郎君骑在马背上,握着马鞭,冲着王管事点了点语气,有点不太耐烦。
“我说王管事,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平日往来舍你不少东西,而今我们想进去,你却是不肯,这是几个意思啊?”
有个少年说话不太中听,带着咄咄逼人的口吻。
他们出身高贵,对待下人总是带着轻慢的不经意,就算有时真的中伤了他们又是如何?他们本就不需要卑躬屈膝,就算面对王管事这样有些特殊的人,可下位者就是下位者,根本无需恭敬。
王管事朝着诸位拱了拱手,笑呵呵说道:“实在不是小的不给诸位面子。若是往常,诸位想进去,那便进去了,只是今日却是有贵人在此,不能冲撞。”
人群之中的红衣少女拍马走了上来,骑在马背上昂着头,有些不屑地说道:“到底是哪位贵人,我倒是想知道,知道能有什么来历?”
她是老敬王最小的孙女,因为年纪小,长得又娇俏,哪怕谨慎的老敬王看到她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加宠爱,这也就养成了她有点娇纵的脾气。
在王府上都没有人敢对她呼和什么,如今不过是想来鹿苑看看,却居然被个下人挡路,她又怎么能忍?
王管事不卑不亢地拦在他们跟前:“还望诸位恕罪,小的,着实不能让你们进去。”
陈少康已经看出几分端倪。
他们时常来此地,这对个王管事也有几分熟悉,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那样圆滑的性格,必定会行个方便。
偏是到这个时候,赫连元都发了这么大火,可王管事还是不肯后退,那只能说明,里面呆着的人,是他们都无法得罪得了的。
“小郡主,就莫要为难他了,我们换个地方就是。”
陈少康握着缰绳,劝了一句。
只是刚才在路上,两个人就已经因为买卖糕点的事呛过一次,而今听了他劝阻的话,红衣少女更加不肯后退。
“滚开!”红衣少女柳眉倒竖,“今日本郡主,还真就要进去了!”
王管事眼底精光一闪,抬手就要招来鹿苑的守卫。
别看他只是一个区区的管事,可他手中的权势却是不小,只在鹿苑之内,他就能够调动周遭的兵马。
虽然只有在寥寥情况下,才得以如此。
可今日,却是荒唐。
真要给他们闯进去了,那位怪罪下来,他焉有命在?
就在此刻,哒哒——
自鹿苑内,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一辆极其简单的马车,两匹马就在前头,任由着车夫驱使。
那车夫的头上戴着个稻草帽,看不清楚脸色,单手驾着马车,另一只手按在手边,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兵刃。
马车悠闲地走了过来,原本和红衣少女对峙的王管事却毕恭毕敬,退到了边上,而后整个人跪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人,更是如此恭敬。
王管事的态度骤转,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辆马车上的人想必就是那位贵主。
红衣少女咬牙,刚要拍马上前,一只手则从边上伸了过来,用力拽住她的缰绳,将她的马都扯歪了头。
“陈少康,你想做什么?”
陈少康瞪了她一眼:“你纵然想死,也别害了我们。”
说完这句话,他就丢开了红衣少女的缰绳,翻身下了马,将自己的马拉到了边上站着。
跟着他们来的少男少女多是以他们的意见为首,见小郎君有了动作,便一个个跟着他行动,不多一会,几乎所有的人都停在了路边,唯独红衣少女的马挡在了最中间。
红衣少女有些下不来台。
她已经有点意识到陈少康是何意,可她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了狠话,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回去,岂不是要丢大脸?
就在迟疑间,马车已经走到了近前。
车夫缓缓抬了头。
红衣少女一声惊叫压在喉咙,这马夫的眼神,看着好生可怕,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越是紧张,一时就越动不了。
而后,她听到了马车上有人说话,那声音听着不太清楚,也不知是男是女,却是有点轻快,像是在问马车为何停下。
“十六,”一道红衣少女此生不愿再听到的嗓音冷淡响起,“怎么回事?”
“有人拦路。”
那个叫十六的车夫恭敬回答,“小人立刻清理。”
一句尤为冰冷残酷的话。
他甚至,都没有叫破赫连元的身份,因为没有必要。
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在那个人面前,都无足轻重。
赫连元吓得从马上摔下来,整个人面色苍白。
那声音,惹得那马车车帘动了动,一张苍白无情的脸露了出来,赫连容黑沉的眸子落在红衣少女的身上,又平滑移开。
仿佛她不过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头,又重新低头看着车内,“睡吧,”
他在对某个人说,“只是些怪声。”皇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在这怪异的肃静,莫名有些遥远。
那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让人阴森至极的……温柔。
古怪到令人害怕。
任何外在都吸引不了景元帝的关注,仿佛无孔不入的凝视皆笼罩在车内那人身上,带着极其可怕的狂热。
红衣少女怔愣?
她刚刚用了这个词吗?
真是可怕。
她眼睁睁看是那个叫十六的车夫跳下来,手中的兵刃举起,落下的瞬间,那匹马的红色就洒满了她的身体。
啪嗒——
马脑袋滚了下来。
冰凉的刀尖抵在少女的脖子间,带来凛冽的寒意。
“元郡主,”十六低声说道,“主子不想见血,所以,您能自己走,对吗?”
红衣少女几乎要发了疯,她浑身上下,全都沾染了马血,如同一个地狱来的恶鬼。
这叫,没有见血?
十六却冷漠得很。
没有杀人,就不算见血。为了马车里的那位,陛下可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可真是,无上的宽容。
赫连元是被陈少康等人亲自送到敬王府的。
阍室守着的门房一看到小郡主的衣裳,明显是换过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清晨出去的时候是一身大红的衣裳,可回来的时候却变作了小家碧玉的淡绿色,这原本就是小郡主最讨厌的色彩。
小郡主从来都是喜欢大红大紫,张扬鲜活的衣服。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私相授受。
大家闺秀出门去,回来却是换掉整套行头,那是极其羞耻的事,更别说,赫连元的头发散乱,那明显的潮气,几乎无法掩盖。
不知是落了水还是刚刚沐浴过,整个人虚弱着被人从马车扶了下来。
先前跟着她出去的那匹,是小郡主最喜欢的爱马,如今却不见踪影。
不管是哪一桩哪一件,细数下来都叫人毛骨悚然,生怕出了大事儿。
扶着赫连元的,是一个叫常秀香的小娘子。
她和赫连元关系一般,要不是今日赶巧,也不会一群人一起骑马出去,连个侍从都不肯带着。
小郡主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买的。
世子妃匆匆赶来,看到一身狼狈的女儿,一贯雍容冷静的她也不由得露出怒色。
赫连元一看到母亲,那呆滞的眼神总算有了反应,呜呜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世子妃抱着赫连元:“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给为娘说……”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
一时间,就让这群少年有些尴尬。
好在敬王世子随后就到,看到这幅乱糟糟的景象,先是让世子妃带着女儿去歇息,这才转而看向这群少年,请他们去花厅坐坐。
世子神色虽有焦虑,语气却是冷静:“少康,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人到中年,一身儒雅,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
晨起,赫连元是骑马出去的,回来却是换了马车,这已是不对。更别说,她那一身衣服,更像是被人动过了。
常秀香抿着唇,轻声说道:“还请世子爷放心,小郡主的衣裳,是我给她换的。”
这一回跟着出行,只有这两位小娘子,常秀香责无旁贷。
世子不知缘故,可从常秀香这小辈的语气里,却隐约知道,事情怕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
陈少康作为代表,自然也得硬着头皮解释:“今日我等去了鹿苑,没想到,没想到陛下也在,元郡主不小心冲撞了陛下,这才……”
世子的脸色白了白,冲撞了景元帝?
他努力定神,这才又问:“贤侄,还请将事情细细说来。”
陈少康说得简陋,省略了前因后果,叫世子有些迷糊。
陈少康在心里暗暗叫苦,不得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等说完后,花厅内的少年都不敢出一声气。
今日撞见景元帝,自上而下,就没一个不怂。
那名为十六的车夫一刀砍了小郡主的马,让这些从来没见识过血的人吓了一跳,别说是被吓得呆愣的小郡主。
那热血劈头盖脸将她浇灌一身,怕是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画面。只要一想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
就算是他们,现在也是惊甫未定。
如果不是出于情谊,他们现在早就四散回家,根本不可能跟着陈少康一起回到这。
世子听完几个小辈的话,花了点功夫总算镇定了下来。先是礼数周到地谢过他们,又一一安排了下去,等到将这些小辈都送走之后,他才急匆匆地赶到正院去拜见老敬王。
“父王,陛下此举,是不是厌恶了阿元?”
世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老敬王,脸上露出少许无奈。
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这小姑娘被娇纵得有些过分,出门在外口无遮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成了那跋扈的性格。
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因着她郡主的身份,别人也就忍让了,可现在冲撞到了皇帝的跟前,景元帝怎可能忍?
“阿元是小辈,陛下处罚就是处罚了,倘若他真想要阿元的命,现在也不可能活着回来。”老敬王缓声说道,“将阿元压在府里,不许她再出去。”
老王爷虽然很喜欢这个小孙女,可不代表他愿意让她继续这么惹是生非下去。
平时有些活泼,那是不错,可是到了正经事面前还不长眼色,就有些太不知进退了。
前些时候皇帝陛下不经内阁的允许就出兵讨伐的事情,已经在朝廷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不是取得了胜仗,又引得百姓自发祝贺,怕是不能够那么轻易压下来。
那个时候老敬王就知道景元帝的心中,是有自己的成算的。虽然看着有些肆无忌惮,不过也有自己的准则。
现在赫连元活着回来,就说明这件事到此结束了,不然以皇帝当时就发作的脾气,也没有必要留着。
老敬王安慰完有些温吞的世子,就将他给打发走了。
老王妃当初生下来两个孩子,年长的那个孩子更像老敬王一些,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非常沉稳老练,可惜的是还不到二十岁就病死了。
现在的世子,是嫡次子,比起他的兄长来说,确实有些逊色,虽然非常温柔,可温柔,不代表不能御下。
偏偏这世子却是温柔到有点懦弱,没有法度,总是瞻前顾后,就令人有些失望。
他选中的世子妃也和他是相似的脾气,这样两个人也不知将来要怎么掌控这座王府。
老王爷一想到这些烦心事儿,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是……
不知道今日,在皇帝陛下的马车里,藏着的究竟是谁?
竟是让陛下轻车简便,只带了寥寥几个人出行。
老王爷手里抓着的两颗核桃不断地盘着,发出轻轻的咔嚓声,苍老的脸上露出少少的笑容。
想必这个消息,对于深宫之中那位太后来说,正是急需。
他倒不是想与皇帝作对。
景元帝这样的铁血手腕,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只不过,皇帝如此苛待他家小姑娘,他不过漏了一两句言语,又能如何?
容府,小院。
惊蛰趴在床上,有些痛苦。
去见乌啼的时候,因着心中非常高兴,所以惊蛰骑马的时间就长了一点,哪怕容九几次三番让人来问,他也只是推脱。
后来,是容九亲自过来,才给人薅下来。
惊蛰抱着乌啼的脖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才被人拖走了。
结果人一上马车,那兴奋的劲头过去,就昏昏欲睡。
容九按着惊蛰的头躺在膝盖上,让他一路睡了回来。
虽然路上,惊蛰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可他到底是太困了,稍有动作被容九按了下来,听他安抚了几句,又直接昏睡了过去。
他直接睡到了回府的时候才醒。
下马车的时候,原本惊蛰是想自己踩着凳子下来的,结果两条腿软得跟棉花似的,差点没摔倒。
……这也太废了。
惊蛰趴在床上,狠狠地抱紧枕头。
他平时干活不少,身体也算强健,原本以为这一回总算能稍微练一练,结果没想到下来了,还是这个软趴趴的样子。
这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啊!”
惊蛰惨叫一声,哀哀说道:“容九,我这是骨头,不是面筋,好痛。”
容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得恨不得留在那里吗?”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按揉着惊蛰的大腿,那酸痛难忍的感觉,让惊蛰忍不住抽抽。
男人的手劲实在是太大,虽然是在给惊蛰放松身体,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把他当做是面在和着。
惊蛰有点理亏,小声:“这一回,我没擦破皮。”
“那是因为,我让人给你的马鞍特地换了。”容九冷冷地说道,“若是真的急行军,今日的马鞍根本不足够。”
正常骑马用的马鞍,无需多时,就能将人的皮肤活活擦破。这本就是一项需要经年累月锻炼的活动,直到身体适应后,才能习惯于这种种反应。
惊蛰要是想练习,容九自然不会拦着他。
只是,每每见到惊蛰身体不适,男人看着就老大不高兴。
惊蛰:“我没指望能练出个什么德行,上马能跑就行了。反正再没两日,也得回宫去。”
他没忘记这一日的快活,是用什么代价换回来的。
惊蛰测过头去,看着容九:“你身上的伤势……”
“无碍。”容九冷淡地说道,“比起你,肯定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他掰着惊蛰的骨头咔哒一声,惊蛰将脸埋在了被子里哀哀叫唤,觉得自己没被乌啼颠坏,却是要被容九给掰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