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沐抚摸着手心的恶作剧,陷入回忆。他们在地下被变异的石像拖了太久,人鱼选择直接轰开整条走廊,趁着石像再次聚集的时间,他们这才离开了那个地方。
“明图他们如何了?”
“守在外面的那个人断了腿,其他人运气好,只受了轻伤。”
赵非回首,这算是最好的消息之一了,他道:“挺好的。”
空气一时沉默下来,急救室里的滴滴声传了出来,一时间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花沐垂眸,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臂正在轻微的抖动。
从远处走来的一行人脚步匆匆,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庞,夏逐君曾经向他介绍过北海中央的高层,花沐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连排的椅子轻轻晃动,赵非起身道:“总理,您来了。”
“坐下说吧,”被称作总理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小赵会没事的。”
赵非沉默了一会,叹了声气,他的皮肤黝黑,侧脸如刀削般锋利:“能活下来是他命大,如果……那就是他的命了。我赵非的儿子,不丢人。”
男人安慰的抱着他,视线这才落到人鱼身上。花沐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感受到打量的目光,他淡然看了过去。
“花沐先生,你好。”
他伸出手面容和善:“鄙姓杨,您可以称呼我为杨仪。”
花沐的动作停了几秒,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话,五秒后,花沐站起身,手掌轻轻碰了下他的算是握手,道:“杨先生不必用敬称。
“你很和善,但我现在不想和过多的人类交谈,希望你能理解。”
杨仪沉稳道:“你的朋友有几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就在楼上的病房,要不要去看望他们?”
“不必,我先等夏逐君醒过来。”
花沐靠着墙,杨仪站在他身边,正对的是亮着灯的手术室,花沐低下头,扫视着地板间的缝隙。他的小指抽动,法力从指尖探出头,融进墙壁游向赵明轩的病床。
不行,还是不行。
人鱼的力量对于感染的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花沐面色茫然,垂落的长发遮挡了他的神色,心中的某些信念悄然崩塌,发出无声的巨响。夏逐君受的伤比赵明轩还要严重,他不敢想之后的事情,如果赵明轩都撑不下去,那夏逐君呢。
他们能活下来的。
花沐默念道。
他们会的,赵明轩和夏逐君,都会活下来的。
花沐直起身,道:“我们先……”
“滴——————”
就像是死神的镰刀落在地上,赵非盯着手术室,心中升起可怕的猜想。
手术室的仪器设备都是新的,几百万的设备经常维修,没有出现过故障,门框的润滑油被挤压着冒出头,大门无声打开,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
漫长的滴声有些急促,出来的小护士脱下消毒后的防护服,看着走廊上的人,尤其是中间的赵非,道:“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赵非想上前,膝盖一软被杨仪及时扶住,他踉跄两步,压抑的气氛之下,赵非紧紧抓着杨仪的手臂,声音颤抖:“……好。”
手术台在最里面,从门口进去要经过消杀区和两道防弹玻璃墙,赵非来到手术室深处,看到台上的一切,脊背挺直的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瞬间塌陷下来。
长风站在一旁,无声的护在他身后。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花沐的右手抵在上面,手指泛白,在透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薄薄的水雾。
看到里面的一切,人鱼呼吸一滞,眼底泛出血丝。他根本无法想象赵非此时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的心情。
手术室的灯光映的人脸色惨白,台上的人双眼紧闭,裸露的骨头被完全腐蚀,颈间的血肉滋出白色的泡沫,病毒感染是小范围的,更多的是改造后的黏液带来的伤口,黑白相间的血肉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腐烂在骨头缝里乃至身体深处发展,最终断开那脆弱的脖颈。
赵明轩的脖子完全消失,在手术台上,在他的父亲面前,在花沐身旁,尸首分离。
赵非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塌下肩膀,痛哭出声。
“啊——————”
雷电从云端落下劈在四周,土地一片焦黑,风暴从云端落下,树木折断,残垣断壁轰然倒塌,花沐跪坐其间,脑海中满是赵明轩死去的惨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眼泪滚滚滴落,人鱼双眼大睁瞳孔紧缩,脑袋一片嗡鸣。
喉间发出嘶吼,他抱着头跪在地上,以人鱼为圆心升起风暴,飓风扫过废墟,卷起地面的一切,阴暗的天空落下暴雨,狂风呼啸着,雷电劈落在地。
“我好没用啊,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我和他们一起行动就不会变成这样……我不该答应他的……我不该答应的……我不该……”
花沐捂着脸,从指缝间传出阵阵呜咽,继而是崩溃大哭,人鱼在陆地上第一次体会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情感,心脏抽搐的疼痛,花沐近乎偏执的自言自语:
“我不明白……赵明轩怎么会死呢,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的,我们刚从海上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花沐嘶哑吼出声,瞳孔泛着血红,空无一人的废墟了无生气,这里除了破损的建筑物什么也没有,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遮盖太阳,暗的像是要进入黑夜。
无法形容的疼痛从心脏蔓延,人鱼抱着自己的头看向地面,手指嵌进头皮留下一道道血痕。身体上的疼痛无以言表,心脏万箭穿心般猛烈跳动。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倾盆大雨在飓风中落在这片土地,同伴的在自己面前死亡,尸体的惨状深深烙在脑海里,花沐浑身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被世界抛弃在废墟之上。
“海神……Satin……三叉戟的法力为什么不能救下他们……为什么、我就是一个废物、在外面什么也不能做……哥哥……哥……
“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人鱼抽泣着,风暴襁褓般将人鱼裹住,往日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轮船上的场景,水母上与他们的打闹,在珊瑚岛上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所有组成了人鱼鲜明的回忆,花沐闭上眼睛,喃喃抽泣:
“夏逐君……”
夏逐君,你可以醒过来吗,难道你要留我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吗……夏逐君。
雨水拍打石块的声音异常清晰,包裹着自己的飓风不知何时出现了缺口,花沐抬起头,一道身影遮住迎面而来的飞雨,他愣了一瞬,泪水如同断掉的珍珠滑过脸颊落到地面。
春张开怀抱,他的手臂强大而又温暖,他半跪在地,雨水与污泥打湿衣物。春将幼崽搂进怀中,让人鱼躲进这个暂时的避风港。
春垂眸,他的眼神温柔,长者的气息将人鱼紧紧包裹,他轻轻拍着人鱼的后背,花沐靠在长者的胸口,失声痛哭。
飓风绕过中心,暴雨化作细密的雨滴飘洒在发间,闪电在云层中留下一道道白光,冰冷的风吹过衣角,被那道结实的后背挡住,呼啸着飞向天空。
斐夜站在不远处守护着中心的二人,他转身看向远方的天空,敛去眼底的疼惜。
“实验证明人鱼的血清对病毒是有用的,这是一个概率问题,人类有极小的可能在注射之后活下来。夏逐君的情况特殊,病毒与黏液在他的身体里达到了某种平衡,他才能坚持这么久。”
长河缓缓坐下,憔悴的身体落在椅背上发出吱呀轻响,她昂头看着对面的人,道:“他会没事的。”
花沐放下袖口掩盖住皮肤上的乌青和针头,他不置可否,最后只是道:“我去看看他。”
人鱼可以不用穿防护服进入重重防护的病房,他坐在椅子上,男人裸露的肩膀与身体表面满是创口,溃烂的皮肤上黑白相间,几乎看不出血肉的颜色,只有从肌肉的缝隙中才勉强窥得那一缕暗红。
花沐握住夏逐君的手,源源不断地将法力输送到人类的体内,法力在人体中找不到存储的空间,留下余温消失在空气中。
薄薄的一层温度让冰冷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花沐额头轻轻抵住他的手背,心脏抽搐的疼痛。身体内部的巨大空洞在法力透支之后又活了起来,这次的它变得更大了,三叉戟的法力似乎都无法满足它。
仪器的灯光明灭,屏幕上的数据缓缓变动,头发上还残留着长者的温度,他看向窗外,基地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将无数雨水卷上天空,厚重的云层中闪电照亮天地,不一会,轰隆隆的雷声传到耳边,花沐闭上眼睛,枕着海洋的气息,靠着夏逐君陷入浅眠。
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人鱼脸色苍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春站在最高建筑的塔顶,单脚抵住那道锋利的金属针,恶作剧飘在他的身后,春昂首看向天空,潮湿丰沛的水汽从海平面飞来,与基地外的屏障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春深吸一口冷气,高昂的头颅下是清晰的曲线,喉结轻轻颤动,血红的眼睛中裸露着一层淡漠,淡漠之下闪过一层不易发现的嗜血。
“斐夜,那边有动静了吗?”
春回首低下头,斐夜仰望着他的身姿,摇头道:“雕像的耐心十足,只在海上被我们抓住了一点马脚,之后就没有暴露出任何动静。”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花沐正在无限透支自己的身体,我恐怕他撑不了太久。
“我能够算出人类的死亡,但是夏逐君的身体目前不能算是在人类的范围,奥菲尔斯的力量覆盖在上面,我无法穿破那层屏障推算出他的生命终点,但我能预感到,雕像会带回一个很强大的武器,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手心的法力腾空而起,挟着人鱼的话语飞向天空,随风奔赴万里之外的雪国大地,极地冰川之下暗流涌动,庞大的黑影扫过寒冷的海水潜入深海,顺着绵延不绝的海底山脉游向空旷的远方。
春道:“恶作剧带回来的那个怪物呢?”
“被人类送进了实验室,希望他们能够研制出什么成果。”
斐夜双手插兜靠在墙壁上,昏暗的天地间没有一缕阳光,他忽然道:“春,你还记得奥尔菲斯曾经的模样吗?”
“我和他没有见过几次面,确切地说我们理念不合,在之后的几百年里一直避免着过多的接触。他和蓝青是一个时代的人鱼,要知道在第一面之后我一直称他为旧时代的遗物。”
春落到楼顶,斐夜自然而然地扬起手臂让他枕在上面以此隔绝遍布灰尘的墙壁,春比斐夜低了一些,他微微抬头看着男人的眉骨,轻笑一声:“不过在听到我这么称呼时奥菲尔斯罕见地没有发火,那个时候他刚从沉睡中醒来,他和我讲述了自己同胞的故事,嘱咐我不要轻易的登上陆地,有很多人鱼在上岸后再也没有回来,包括在他海域里的一只小人鱼。”
“我对陆地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斐夜侧过头,道,“还是海水里待着比较舒服。”
“你说得对,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人鱼不可能一直与世隔绝下去,尤其是在见识到人类的科技之后,”春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建筑物,钢筋水泥构成了坚实的屏障,钢铁构造的武器保卫着脆弱的身躯,“我们也要进行改变了。”
“已经有人鱼开始做了,”斐夜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他的,那只很有主见的人鱼。”
“等到一切结束,我要回家好好的睡上几个月,陆地上的尘土太多,多变的天气之下毫无舒服可言。”
春抱怨着,斐夜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不过……”
春拉长音,犹豫着说道:“我们还是要在陆地上逛逛,沿着人类的脚步走遍几个大洋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这里有许多我们没有见过的美景,在海里生活太久了,上岸待一段时间也不错。”
斐夜勾起唇角,没有戳穿他前后矛盾的话:“到时候我们制定几个计划,在陆地上多走走。”
“那估计得是很久之后了……”
春叹息着,将身体完全靠在斐夜的怀中。
“花沐,醒醒……”
若有若无的呼喊回荡在脑海,花沐从海水中挣扎出来大口呼吸,人鱼睁开眼下意识坐起身看向身旁,冷汗将背心汗湿了大半,他的掌心空落落的,五指微微合上,他摇摇头将噩梦甩出去,冷声道:“怎么了?”
“夏逐君的状态不太好,”长河隔着防护服指挥其他人更换药物,“你先出去,或者是到玻璃后面,做好准备。”
花沐后退两步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手术台上的夏逐君双眼紧闭大口喘着粗气,肩膀的伤口喷出大股黑色血液,混合着白色的粘稠物流在地上。花沐能够闻到很明显的腐烂气味,他靠在玻璃上,三叉戟震动着,法力顺着微抬的手心落入男人体内。
束缚带下的身体正在遭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在丧尸群里锻炼出来的男人即使在感染的状态下也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勉强将他摁住,他的上半身高抬,黑色的束缚带在身上留下深深的凹痕,皮肤下的黑灰被挤压着泛上一层冷白。
花沐的眼眶中蓄上一层亮光,指尖抵在玻璃上,他低声道:“夏逐君,活下来好吗。”
人鱼闭上眼,一道水光从脸颊落下。
脏血从身体里抽出,换上的新鲜血液不消片刻就染上了一层黑,心电图变得紊乱,手术台忙碌着,长河站在一旁更换药物,她是病毒与生物方面的专家,急救的事务并不是她的强项。周围乱糟糟的,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神没有落在房间中央,而是看着侧面的那道门。
指尖焦急的敲打衣服,花沐微眯着眼,耳畔传来无法忽视的脚步声。
他打开门冲了出去,拦住想要进来的人。
长风抱着银色冷冻箱,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鱼,谨慎道:“你要做什么?”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长风低下头看了一眼,道:“从那个怪物里提取的血清……还有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感谢追更的小伙伴
“那只怪物的血清,你确定它是有效吗?会不会出什么事?”
花沐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达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一丝一毫的事物改变都能够极大的刺激到他,这点没几个人看出来,长风此时也只是觉得花沐的语气有一些不对劲。
他没有反驳:“但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你的血清只能让夏逐君不至于丢掉性命,但是也只能让他维持在那个状态,无法恢复却很容易进一步恶化,而且这需要大量的血。
“你已经抽了太多次血了,更多的你会撑不住。”
长风绕过他进入手术室,花沐没有回头,他的两只手臂扎满大大小小的针孔,周围是大片淤青。
花沐顺着走廊向外望去,远处的座椅上靠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他关上门,一步步走上前,靴底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江云,你怎么来了。”
花沐单手插兜站在他面前,江云抬眼,人鱼只穿了一个黑色短袖,金色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江云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道:“坐下歇一会吧,我来看看许时。”
他面前的手术室亮着光,许时的状态和赵明轩相似,但万幸没有伤到脖子,江云回过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起来。”
“不进去看看吗?”
江云仔细思考,末了无奈笑了一下,摇摇头道:“算了吧,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太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活也好死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花沐缓声道:“也对,你考虑好了?”
“很早之前就考虑好了,”江云道,“等他出来了,活着出来更好,我就离开北海,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片载着他痛苦回忆的土地。
“要去找江雨吗?他应该很想你,去找他吧。”
花沐低下头,脸颊处的蓝色发丝落下大片阴影:“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人惦记着是很难得的事。”
江云迟疑道:“我不知道,他是人鱼,我一个人类会给他带来太多麻烦的……”
“江雨不会这么想,”花沐打断他的话,“对于他来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让他能够握紧你的手不再被人夺走。江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我……”江云道,“大概是因为我太害怕了。”
他自嘲的笑着,双手紧紧交握:“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害怕再次伤了他的心,江雨这么小,我却让他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明明不用经历这些的。”
“但是江云,如果没有你收留他,一个人鱼幼崽独自生活在这个充满丧尸的大陆上,你应该能想到会出现多少意外。他可能连现在都活不到,被抛弃在丧尸群里,被人察觉到身份的不对劲,或者是被坏人抓住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研究。”
花沐看着他,“是你护着他让他活了下来,江雨很感激你,你是他的哥哥,他也不会放弃你,懂了吗?”
“我明白了,”江云长舒一口气,笑道,“谢谢你,花沐。”
他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里面传来痛苦压抑的呻吟,江云道:“许时刚刚注射了从怪物中提取出来的血清,你去看看夏逐君吧,他应该很需要你。”
花沐愣了一下,他站起身,点头道:“好。”
他摆摆手,顺着走廊脚步匆匆走向最里面的手术室,江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前方的房间,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他顺着走廊下去,没有回头。
手术台上的人各个伤口开始不约而同地喷出血,长风在最深的几个伤口上进行浸润注射,夏逐君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有动静了!”
花沐趴在玻璃上,眼睛大睁,透过狭窄的缝隙望向台上的人。
有动静了……夏逐君会没事的……
花沐欣喜着,但随即的一句嘶吼当头一棒将他打入深渊:
“身体正在进行完全的丧失化,血清只是延缓了黏液的作用,对病毒没用!”
长风道:“人鱼血清呢?!”
“只剩一部分!正在注射!”
花沐浑身发冷,他打开玻璃门强行冲了进去,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类划开手掌语气冷静:“我有办法。”
他是一只与众不同的人鱼,出生在海神的掌心,血液能够完全吸收海神的法力,甚至完全变成金黄。那血液珍贵无比,带有净化的力量,能够驱赶所有的污浊。
“没了那些黏液,我的力量就能够救下他。你们先离开,不要留下太多人,等到夏逐君变成丧尸的那一瞬间,他就会回来了。”
等到夏逐君变成丧尸的那一瞬间,他就会回来了。
花沐的力气极大,他一手摁着男人的胸膛小心翼翼避开伤口,长河迟疑道:“你小心,千万不要被抓伤了。”
她组织人员退了出去,只留花沐陪在夏逐君的身边。
空气中只剩下仪器的运作声和夏逐君的嘶吼,花沐将手抵在他的唇上,笑道:“乖,逐君,咬我。”
鲜红的血液滴在男人的嘴唇上,将那苍白的唇色染的血红,夏逐君睁开双眼,眼底浮现一层层灰白,他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颤抖着将所有的意志力用在唇上,他的头动了一下,那是极其轻微的动作,像是在摇头。
“逐君,听话。”
新鲜血液对于丧尸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夏逐君喉间发出嘶哑的吼声,听起来隐约是两个字的发音。
花沐合上他的眼睛,右手盖在眼上,低下头吻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不容置疑地塞进他的口腔。
血液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滴落,夏逐君身上浮起大片紫红色的尸斑,花沐将手放上他的咽喉有规律的向下顺,语气柔和:“乖,咽下去。”
咽下去。
这个词对现在的夏逐君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仅剩的思考能力告诉他自己不能咽,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好像……好像不该让面前的这个人受到伤害。
夏逐君迷茫的想。
他讨厌血腥味,尤其是从朋友身上发出来的这种味道,着意味着他们又受了伤,极有可能命悬一线。
他的思维越来越迷糊,脑海中已经习惯的疼痛不断加强,脑子里像是有东西要吞噬里面的所有将自己变成怪物。
他挣扎着,皮下爆出青筋,大片的粘稠血液涌出,花沐单手制住他的动作,语气充满诱惑力:“逐君,咽下去,只要你咽下了这一口,你的身体就会好的,你不会变成可怕的丧尸,你能和以前一样,能够抱起我和我拥抱接吻,做更多的事情。夏逐君,我们约好了的,我要带你回家,你还记得吗?”
我想带你回兰蒂斯特,回到我的领土,在那座坟墓之上见到长者,和人鱼的先祖。
夏逐君呜咽着,闭上双眼,眼角流下一滴透明的泪水。
小花要带我回去见他的家人,我得……我得活下去……
手下的喉结轻动,上下滑动着将口中的液体送进胃里。
看到那一抹微亮的泪水,花沐凑近他的耳朵,诱惑道:“对,就是这样,慢慢往下咽,不要紧张。”
在人鱼充满蛊惑力的语言下,夏逐君完全忘了刚开始他说的是咽下一次就好,源源不断的血液进入身体内部,透过细胞进入经脉,顺着凝滞的血进入心脏。
夏逐君的脸上浮现一个个硬块,他微微晃动了一下,花沐重新遮住他的眼睛,小声道:“别动,只是这样就好,不要乱动,不然我会疼。”
夏逐君的身体瞬间一停,他完全静了下来,只因一句我会疼。
花沐抿嘴,无声的笑着,空气安静下来只余粗重的呼吸声,夏逐君呜咽了一下,眼泪滚滚滑落。
“唔……唔……”
花沐凑近他的唇,从手掌下面持续不断的传出模糊的声音,人鱼仔细辨别,突然间,他的身体也静止住了。
夏逐君发出的声音间隔有些长,连起来是两个字。
“花……沐、花……沐……”
人鱼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手掌上,苦咸的泪水滑过指缝落进夏逐君口中,花沐浑身颤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
“夏逐君,你快醒过来啊……”
和人类相比人鱼的年岁很长,但是人鱼从未体会过如此炙热的情感,他在陆地上生活的时间与深海相比不值得一提,人鱼在这里遇到了很好的人和事,还遇到了自己的爱人。
花沐第一次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男人身上长满了尸斑,他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吞噬,尖锐的牙齿毫无保留的咬上人鱼掌上的伤口。
血液喷涌而出,夏逐君闷哼着,完全丧尸化的身体贪婪的吸食着充满生命力的鲜血。
掌心泛出一层金光,变成金色的血液注入丧尸的身体,夏逐君猛地向上一动,紧绷的绳子达到极限,男人的四肢破开束缚带,狠狠抱住面前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