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苏沐琛的心跳猛地停滞,下意识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熟悉到刻骨的身影正朝这边飞快跑来。
苏沐琛盯得那道身影,唇角的微笑有片刻的僵硬。
那个身影离这边还挺远,苏沐琛下降的视力还不足够看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但还是只看一眼,就确定了他是谁。
少年跑起来带着风,晨光洒在他身上,像笼上一层瑰丽的色彩。隔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想必是带着欢喜和微笑的。
苏沐琛挑了挑眉,突然觉得他现在这个剪刀手的姿势有些讽刺。
“拍好了。”苏沐阳给他拍好照,对着他说:“还拍吗?”
“不拍了,走了。”苏沐琛移开眼,漠然转身上了车。
电车慢慢驶离,他没回头,却从电车后视镜里看到接过鲜花和糕点的少年。
“下一站是凯旋门,由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建造,完成于1852年……”导游尽职尽责的介绍着:“苏先生要下来拍照吗?”
“不拍了,不想看了。“苏沐琛懒洋洋的坐在车上,唇角的笑容意兴阑珊:“哥,我们回去吧。”
苏沐阳正在一张一张的翻看刚刚拍的照片,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侧眸问:“刚刚不是还兴致勃勃的吗?怎么就想回去了?这里的风景不合你的心意?”
“哥哥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沐阳饶有兴趣的问:“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真话是还行,还可以。假话是,”苏沐琛微微眯起眼,唇角的笑容有些刺眼:“……真tm糟糕透了。”
白玫瑰纪念馆对面。
时珩用小拇指勾着花和糕点,冷眼问:“祁斯越,这就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资料?”
祁斯越笑容灿烂:“这个糕点是我排队很久才买到的,珩,你尝尝看。”
时珩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怒意,毫不犹豫的将花和糕点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
祁斯越笑容猛地一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全是受伤:“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你随手就把它扔了,太不尊重人了吧,好歹尝一口。”
“想要别人尊重你,那么首先你先得学会尊重别人,我的时间很珍贵,麻烦下次不要用这种劣质的借口骗人。”
时珩挥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说:“还有,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私自进入我的房间,也不要动我的私人物品。”
祁斯越挎着脸,可怜兮兮道:“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有错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冷冰冰的对我,就不能给我一点点机会吗。”
“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爱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去背叛我的爱人。在我明确拒绝你的情况下,你还这样死缠烂打,就是明晃晃的性骚扰。”
“珩,我……”
祁斯越还试图跟他说什么,时珩飞快打断他的话。
“祁斯越,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我就会要求导师换组。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和学习,并且给我带来了困扰。下次再这样,我会选择报警。”
他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的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试试看。”
慕尼黑王宫没去,圣彼得教堂也没去。
中午饭还没吃呢,苏沐琛就吵吵嚷嚷要走。
苏沐阳抱臂斜睨他:“不是说慕尼黑大学里有你的朋友?不去看看就回去吗?”
“你听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苏沐琛睁大眼睛无辜的看他,然后笑得没心没肺:“哦,好像是有,但是太久没见了,我忘记他的电话号码了。还是算了吧,不去看他了,反正也不是很熟,突然去打扰他,多冒昧啊。”
他说完,又笑嘻嘻的缠着苏沐阳道:“哥,我们换个地方玩吧!这里全是满满的工业风,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我们去夏威夷?”
“行,去夏威夷。”
兄弟两人玩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回来,回来后不长一段时间,苏沐阳就开始带着苏沐琛频繁参加各种宴会,带他认识各种各样优秀的人。
苏沐琛开始觉得还挺有意思,经常跟着哥哥去各种场合见识见识,可参加多了就觉得烦了。
他本身就有一点宅男本质在身上的,也不是很爱结交新朋友。
可偏偏每参加一次宴会,就要认识几个人。
然后还不是很熟呢,就要经常约着一起吃饭。
多几次这样的事,他就觉得老烦了。
今天又是这样,苏沐阳指着宴会角落里一个正小心翼翼咬蛋糕的漂亮的少年,问:“这是程家的小儿子,刚大学毕业,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沐琛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唇红齿白长得确实也还可以,他诚实的回答:“挺好的。”
“那你明天要不要约他一起吃饭?”
“不要,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约他一起吃饭?”
“不熟又有什么关系,这不聊着聊着就熟了,去认识一下吧。”
苏沐琛仰头看天:“不想熟、不想聊、不想认识。”
苏沐琛回家就和温知岁聊天吐槽,吐槽完又补了一句:“服了,我的微信号上现在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每天叮叮当当一大堆消息,每次回复别人消息像完成任务一样,烦死我了。”
温知岁发了一个狗头的表情包,突然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哥哥在给你找对象?”
苏沐琛:……
“不,不会吧!!”
他心里一咯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想,他哥好像真的是在给他相亲,每次去参加各种宴会,明显是在给他介绍对象。
“我勒个豆!!他是觉得我烦了,想要赶紧让我找个对象,然后把我赶出去吗?”苏沐琛顿时头发都立了起来,“妈呀,太可怕了!这个家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温知岁笑出了声:“你家里要是待不下去了,要不要来我这里呀,跟我来种田种树呗!上山抓山鸡,下山抓田鼠,夏天抓虾鱼,冬天抓野兔,简直是神仙日子。”
“真的这么好玩吗?”苏沐琛来了兴趣。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知岁的声音带着蛊惑从电话里传来:“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河里好多小龙虾和螃蟹,你真的不想来抓吗?”
苏沐琛听她这样说,心都痒了!好像真的还挺好玩的呢,而且比起在家里相亲,还不如去抓田鼠。
毕竟田鼠可是比相亲有趣一百倍。
他几乎是窜下楼找的苏沐阳,“哥,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啊,想去哪,哥哥陪你去。”苏沐阳看着财经报,头都没抬就同意了。
“不要你陪我,我想一个人去。”
“不要我陪?”苏沐阳蓦然抬眼:“那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是一个人,我有朋友的,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苏沐琛连忙解释:“温知岁,你还记得吗?我想去找她,哥,你放心,我跟她关系很好的,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苏沐阳想了想,让他去散散心也好:“你要去的话,就去吧,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谢谢哥,那我去收拾东西了,明天就出发。”苏沐琛兴奋的上楼收拾东西。
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在房间里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目光落在长期挂在电脑的微信上面,看着置顶的那个号,和那个号发来的999+未读消息以及视频通话。
苏沐琛心口发堵,干脆眼不见为净将他取消置顶,又改成了免打扰模式,原本想要拉黑的时候,手又顿住了。
他想了想,这段时间加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人,每天叮叮当当,看着也烦,听着也烦。
反正这个手机卡号要不回来了,这个微信号也干脆弃用好了。
他用新手机号重新申请微信,然后加回几个相熟的人,转头就将电脑上旧的微信号彻底删除了。
该收拾的收拾好,该丢弃的丢弃,心里舒坦不少。
准备出房间的时候,苏沐琛想了想,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走之前,还是应该去看看时依。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小姑娘,和她的哥哥是谁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他给小姑娘买了一堆夏天的衣服裙子和好吃的东西,直奔高铁站而去。
下了高铁之后又坐中巴去了镇上,这一次很熟悉的找到了学校,结果学校里面没人,只有几个值守的老师,他一问才知道,今天星期六,学校放假了。
苏沐琛挠了挠头,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又租了个面包车转身去了桃花村。
熟悉的红砖泥瓦出现在眼前,瓦房前面的那棵桃花树已经结了果子,脆生生的挂在树上,青青绿绿的全是毛,看上去就牙齿酸。
瓦房的门是关着的,所以他提着大包小包去了隔壁婶婶家,结果隔壁婶婶家也关门了。
苏沐琛叹了一口气,他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怎么到处是闭门羹啊!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不确定婶婶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放到了门口。
农村民风淳朴,不会有人乱拿东西的,他买的东西和上次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品牌衣服,和小姑娘喜欢吃的零食。
隔壁婶婶看一眼,应该就知道是他送来的,也一定会把这些东西送给时依。
他把袋子绑紧之后,转身坐上了来时的那个面包车:“师傅,我们走吧。”
山路不怎么好走,路面有些颠簸,晃得苏沐琛有些头晕,于是伸手开窗透气。
出村口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迎面驶来,与他们擦肩而过。
苏沐琛透气没透成,结果被喷了一鼻子的灰,他又伸手悻悻把窗户给关上了。
对面的面包车里,时依看着刚回来的时珩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时珩摇头,“没看什么。”
他盯着远去的面包车,缓缓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苏沐琛了。
但是大概率是他看错了,苏沐琛怎么会来这里呢?
一定是因为自己想他想疯了,所以看谁都像他。
隔壁婶婶也在车上,看着时珩问:“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一年的交换生已经到期了,我刚好回来参加毕业典礼。”
隔壁婶子点了点头:“那不要再去D国了吧?”
“还要去,但是这一次不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去,而是D国大学那边邀请我去。”时珩说完,又不好意思道:“所以还要麻烦婶婶照顾小依一段时间。”
婶婶摆摆手:“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面包车很快停到了家门口,兄妹二人跟着婶婶下车,然后看到门口的大包小包。
婶婶有些奇怪的说:“今天谁来过了吗?怎么提这么多东西放在这里,这是谁的东西?”
她把袋子打开,才发现全部是小姑娘漂亮的衣服,还有大包小包的零食。
时依看着那些漂亮衣服眼前一亮,“我知道这是谁送过来的了。这是苏哥哥送过来的!他上次也给我送衣服了,那些衣服的牌子和这些一模一样,对不对婶婶?”
“嗯。”隔壁婶婶点头,“是的,是小苏来过了,他在哪里?”
婶婶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人又道:“这是没等到我们,又走了吗?”
时珩一愣,想起刚刚在村口一错而过的熟悉身影,只觉耳朵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苏沐琛的身影。
他几乎是跑着转身,一步并做几步走,拦住了准备要走的面包车,嗓音颤抖急切:“师傅麻烦再去镇上一趟,开快点,我加钱。”
小姑娘在身后喊:“哥哥你要去哪?”
“我去找他。”时珩头也没回,跳上面包车副驾,让司机加快速度开向镇上。
司机看出他的急切,几乎一脚油门踩到底。比平时快了二十多分钟赶到了镇上。
在镇子入口前,司机抽空侧头问:“小伙子你要去镇上哪里?”
时珩满脑子都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他平时最善于思考的一个人,此刻脑中乱成一片。
他用力深呼吸,拼尽全力让自己压下焦躁与急切,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会去哪?下一步他会去哪?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害怕坐小车,说太小的空间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一定不会租车去县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坐中巴车。
“汽车站,先去汽车站。”
“好咧!”司机没犹豫的将车开向了汽车站方向。
时珩让司机先别走,飞快跑向售票处,探头向窗口售票的阿姨打听。
“阿姨您好,麻烦问一下,刚刚有没有一个人过来买票?他长这样……”时珩手忙脚乱向她比划:“大概这么高,皮肤很白、薄唇、眼睛很漂亮……”
害怕自己形容得不到位,连忙又把手机掏出来,把上次在旋转木马上拍的照片递给她看。
售票阿姨只看了一眼就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刚刚见过他。”
苏沐琛的穿着、气质和长相太出色了,像一只矜贵漂亮的波斯猫,与这山沟沟里的人格格不入,很容易引起注意,她看一眼就记住了。
“他刚刚确实过来买票了,但是现在那趟车已经开走了。”
时珩心脏怦怦跳,只感觉手都在发抖:“麻烦问一下他买去哪里的票?”
“高铁站。”
“谢谢。”时珩飞快跑了出去,对在门口一直等着的面包车司机说:“师傅,我们要去一趟高铁站。拜托你,一定要开快点。”
拜托你,一定要追上他。
面包车一口气追去了县里的高铁站,才下车,时珩几乎脚不沾地,一阵风似的跑进了高铁站里。
县里的高铁站不比大城市,总共就两个检票口,一个站台,隔着候车大厅的玻璃,时珩轻而易举就看到了站台上的人。
苏沐琛就站在人群里,打眼的长相和气质让他站在人群里也鹤立鸡群,他拿着手机,正在和谁通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色。
由于高铁停靠站点时间短,通常情况下是不允许送行人员进站,票一检完,所有的门就立刻关上了。
时珩进不去,他冲进过道,找到离站台最近的地方,趴在玻璃门上朝苏沐琛大声喊。
苏沐琛正在和温知岁打电话,温知岁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她好提前去机场接他。
苏沐琛问了机场的位置,离温知岁在的县城还挺远,他说不用麻烦,地址发给他,他自己坐车去县里,到时温知岁再来接他就行。
兄妹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等到高速列车进站时,苏沐琛才和温知岁挂断了通话。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不由下意识回头看去。
时珩见他转过身来,心脏砰砰直跳,一颗心都快跳上了嗓子眼,脸上的笑容如盛开得过于灿烂的花,连忙拍着玻璃朝他招手。
苏沐琛茫然扫了一眼,身后的落地玻璃边站了好几个送别的人。
有人在观望,有人在挥手,高高矮矮挤在一起,隔着厚厚的玻璃墙,距离又远,他完全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
隐隐约约中好像是有人在喊他,但他以为是听错了,高速列车的门已经打开了,旅客井然有序的走进车厢。
苏沐琛漠然移开眼,跟着前面的人抬脚走进车厢。
刹那间,玻璃对面的时珩笑容僵在脸上,一颗心跌进了谷底,夏季闷热的天气,他整个人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手脚冰冷,摇摇欲坠。
自己想他想到几乎快要疯了。
可苏沐琛明明看到他了,那淡漠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不做停留,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开。
为什么啊?他们的见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以为,他也会很想他,看见他后惊喜的睁大眼睛,然后笑容满面的跑过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说:时珩,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淡漠的看他,然后转身决绝离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要去找他问清楚。
时珩来不及思考,飞快跑去售票口,买了下一趟去A市的高铁票,半个小时后,他已经抵达A市高铁站。
他在庞大陌生的高铁站找了整整一下午,天快黑了,高铁站的角角落落都找过了,再也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时珩感觉手脚一点一点变得冰冷,他漫无目的走出了高铁站,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外面陌生的城市,内心彻底绝望了。
这么大一个城市,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他不可能找到他了,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一刻,时珩彻底红了眼睛,崩溃的跌坐在高铁站的台阶上,捂着脸埋进膝盖,眼角的水渍蔓延,透过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破碎的花来。
他其实前天就回来了,没有直接回桃花村找妹妹,而是先去临江别墅找了苏沐琛,可是别墅大门上是一把大锁,锁上锈迹斑斑,预示着里面的主人其实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不死心,又去了苏沐琛的公司,结果前台的小姐姐告诉他这家公司已经换老板了,以前的老板离开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时珩在街头茫然站了很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苏沐琛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再也不回他的消息?
明明离开时的前几个月他们还经常有联系,可突然从某一天开始,苏沐琛就再也没有回复过他,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视频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那个号明明在线,但是就是收不到他的任何回复。
他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的心情打电话给了林川和欧阳宇,结果林川说,他们和苏沐琛还偶尔有联系,有时候还会约着一起打游戏。
他才隐约明白,原来苏沐琛不是不要那个号了,也不是没有时间,他只是不要他了而已。
就像他明明看到了他,却当做没看见,然后漠然转身离开一样。
这一刻,时珩突然很艰难的确定了一个事实,他日思夜想的这个人,他爱入骨髓的这个人,好像真的——
不要他了。
第二天,苏沐琛告别了哥哥,独自一个人去了机场,兴致勃勃的去找温知岁了。
温知岁在的地方是个真正的山沟沟里头,出了机场还要做火车,出了火车站还要做中巴,中巴到站还要转车,转三趟车之后,还要继续做小面包才到镇上。
让坐晕了的苏沐琛都怀疑,温知岁是不是给错了地址。
这种山旮旯里要是走丢了,他哥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万一被人骗去嘎腰子就麻烦了。
苏沐琛正在胡思乱想中,小面包车停在镇子路口,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的温知岁。
还好!没有走错地方。
温知岁跟她表弟开着三轮车来接他,那三轮车也不知道拉过什么,后座看上去脏兮兮的,苏沐琛死活不肯坐。
没办法,她表弟脱了上衣给他垫在屁股上,才让他勉强坐着回来的。
山路颠簸,坐在三轮车后座上到温知岁外婆家的时候,苏沐琛腰酸腿疼、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晚上睡觉也不舒服,那个木床硬邦邦的,还没有空调,只有风扇,上厕所也不太方便。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每一样都很艰苦。
但有一说一,生活条件虽然差了一点,环境却还是好的不得了。
这里山清水秀,漂亮的像一副风景画,每天摸鱼摸虾活着简直不要太潇洒。民风又淳朴,邻里之间和乐融融。
短短一段时间,苏沐琛就跟着温知岁把村里的人都认熟了。
他长得好看,嘴又甜,又喜欢笑,笑起来很亲人,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家里人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岁岁的外婆很喜欢他,岁岁的舅舅舅妈也很喜欢他。
只有岁岁的表弟讨厌他。
表弟江让今年十八岁,还在读大学,只有寒暑假在家里住,他看到苏沐琛就满眼不耐烦。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脱了衣服给苏沐琛垫屁股坐,然后回来就听见他嫌凳子太硬,床不够软、厕所太臭,所以之后总是对苏沐琛没有好脸色,背地里总悄悄骂他城里来的矫情精。
苏沐琛也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他对他没好脸色,他也没对他有好脸色,两人经常针锋相对,吵起来是常有的事。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两个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夏天炎热,屋子对面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深深浅浅,浅的地方刚好到成人膝盖儿,深的地方也只齐成人腰。
溪里有虾,有小鱼,还有螃蟹。
江让和温知岁就会下水去摸鱼,苏沐琛不会游泳,又被狠狠淹过一次,所以天生对水有些恐惧。
他只能找着一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戴上草帽,脱了鞋将脚泡进水里,隔空指挥温知岁和江让摸鱼。
“前面,前面,那条鱼就在前面,怎么又让它跑了?我说江让,你也太笨了吧!都抓住了,还让它逃跑了。”
“你闭嘴吧,有本事你下来抓。”江让看他不爽很久了,捧起水就淋了他一头一脸。
“你有病啊,泼我水干什么?”苏沐琛俯身也给他泼水。
江让不让着他,疯狂的泼了回去。
俩人又吵又互泼了一阵,温知岁直接移开眼,有多远走多远,这俩天天吵架,她都已经麻了。
江让的嘴是骂不过苏沐琛的,他气不过,一把抓住苏沐琛的脚,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随手一拉就将苏沐琛扔进了水里。
水并不深,可苏沐琛不会游泳,挣扎了好半天,才被江让拎上岸。
看着他被水呛得发红的眼睛,江让冷笑道:“城里来的矫情精又装可怜了?老子才不吃你这一套。”
苏沐琛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头发都在滴水,没力气跟他吵,不知道是溪水太冷淹到了还是吓到了,整个人冷得发抖,回家就感冒了,下午就开始发烧,烧得昏天暗地。
外婆叫苏沐琛吃饭,没有人回应,然后让江让上楼去看看。
江让一脸不耐烦的推开门,抬眼就看到了床上烧成不省人事的苏沐琛。
他的脸红的像虾,煮熟的虾。
江让伸手一摸直接吓懵了,然后背着他连夜送去了医院,输液打针,伺候了他好几天。
近距离接触,才发现他这人是真的身娇肉贵,输液的小吊针眼,在他雪白的手背上一扎一个青。那天抓着他将他扔进水里,结果脚脖子上还有两个青青的指印,几天了都没消。
他的这一身肉跟江让粗糙的皮肉完全没法比。
从那以后,江让再也不针对苏沐琛了,他这都不是装出来的矫情精,他是真的娇贵,泼点冷水,就烧成这样,这他妈简直就是一个薄片陶瓷。
苏沐琛再骂江让的时候,江让都会选择闭嘴,动手更是想都不敢想。他怕一不小心,这个薄片陶瓷就碎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