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作者:瑜飒飒  录入:02-09

弓捷远依言坐下,看着谷矫端茶过来。
“当年为了寻访沈小姐,”柳犹杨直言不讳,“我曾找到辽边见过弓将军的面。”
弓捷远闻言心里有些激动,这回不是不好说话,而是不会说了,只是继续把眼睛紧紧瞧着柳犹杨。
“沈家受我兄长连累,好好一大族人只有沈小姐自己逃出生天,且又因为流放之苦玉体大为伤损,”柳犹杨声线仍稳,“昔年我见到她时就已经看出难得长寿,可惜了才貌俱佳的出众女子。”
作者有话说:
这文可能有点绕了 ,看着不够爽快,遇到的小可爱还得有点儿耐心

“师父怎知我已得悉了往事?”弓捷远不想伤感。
“不然你怎么特地过来?”柳犹杨微微一笑,叹息极轻,“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婴儿,哪里会把一个闲云野鹤记在心里?”
弓捷远继续克制着心中情绪,“不知者不罪,师父莫要怪我前次冷淡。”
柳犹杨摇头,“虽与令堂接触得少,也能看出你的脾性肖似母亲。当年的沈小姐便是你如今这般,因为自己样样皆在上等,所以待人不似弓将军那样热情温厚,倒也说不上冷淡怠慢。”
弓捷远有些赧然,“母亲如何我记不清,自己却称不上样样上等,实在是给父亲和叔叔们骄纵坏了。”
“坏是谈不上的。”柳犹杨当面评价,“只是有些骄傲慢热,不算缺憾。我瞧你相貌品性都没的说,闻得弓箭造诣也是极深,若要硬讲不足,大概就是因为天生体弱,拳脚失于强悍。”
弓捷远佩服地点头,“师父慧眼如炬,捷远确实四肢无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柳犹杨似在安抚,“你的纤软是从胎里带来,硬改不得。弓将军为你琢磨的习弓之法就很精妙,剑走偏锋扬长避短,未必不成大器。”
弓捷远见他竟然事事皆知,敬佩地道,“师父细致,捷远不敢奢望武艺过人,但想有些用处罢了。”
“隐姓埋名地窝在这方院落,”柳犹杨淡哂,“不细致些,我还想办事吗?莫说你日日近着曦景,便只是弓将军的儿子,也当留意留意。”
弓捷远听到办事二字方才想起来问,“郭兄可在?我还没有正式见过。”
柳犹杨笑了起来,“曦景和你说得够细,竟是全不设防。郭全出去了,并没有在。”
弓捷远心里有些遗憾,也不知怎么接柳犹杨这话恰当,就没吭声。
“你既知问郭全,”柳犹杨问,“便已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事了?”
弓捷远点了点头,“为沈大人和我外祖一家报仇,为国除奸,捷远必同师父一心,愿能尽力。”
柳犹杨看着他说,“当年我甚年轻,若非是给为兄报仇的念头支着,也不会查到恁么多事。为沈大人报仇为你外祖报仇,说的都对,可我要手刃仇人,却不必等到今天,早便穿宅跃户地去割了周阁珍等人的脑袋。你后面的话才说到正处,沈大人和你外祖一家为什么死?若非为了国家,何必招来杀身之祸?”
弓捷远心里有些悲愤,“他们都太良善。我爹也是这样,心里总是国家社稷,什么都肯舍得……却不想想皇帝从来就不把这些牺牲放在眼里。”
“干什么要他放在眼里啊?”柳犹杨轻轻地道,“国家是什么?是这神州之土是这四海之民。有些事情,想做就是想做,不用等谁的肯定。”
“那不傻吗?”弓捷远问。
长久的蛰伏,经年的艰辛,查访,练功,甚至东躲西藏韬光养晦,或者都不会成事,或者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能加官进爵不能光宗耀祖,甚至都不能大摇大摆地享享人间富贵,生一回红尘,不亏的吗?
“傻吗?”柳犹杨不论定,只是反问。
弓捷远说不出话。
可他又不屑谷梁立周阁珍那种聪明,他们都是能干的,但都可鄙。
“你矛盾啊!”柳犹杨接着说,“又想帮着弓将军,又不甘心。又得跟着谷梁初,又不情愿。”
狠狠一阵辣意漫过心头,弓捷远不自主地悸了一下。
柳犹杨看破了他。
“不着急。”柳犹杨也不再做礼让,自己喝了口茶说,“你还年轻,大把的时间可以细思要怎么活。所谓大隐隐于市,在王府待着也是好事,很多东西得走近了看清楚,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弓捷远默然不响。
“此处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乱市一隅,没什么好待的。郭全总忙,等他得了闲你们自有相见机会。”柳犹杨放下了茶盏。
弓捷远听出这是送客的意思,站起身来告辞,“如此就不多扰师父,容后再拜。”
柳犹杨颔首不动,瞧着人走。
弓捷远将要跨出后堂门槛,柳犹杨却又唤住了他,问道,“你可想做将军么?”
弓捷远诧异回身,正色回答,“但有机会,自要接继父亲之志,守镇边境。”
柳犹杨闻言再度起身,缓缓朝他走了几步,“我看你下盘虚浮背脊也薄,只靠一手花弓可做不了将军。便是儒将,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同时也得有些足以自保的本事。难道遇上敌兵袭营,姜重这样的人只不离你半步,一辈子都要贴身护卫不管别的事吗?皇帝也需腿脚强健遇到刺客跑得动的,只是等着别人照顾却靠不住。”
弓捷远的脸使劲儿红了,“我小时候体弱,所以练功懒惰,父亲和叔叔们也不认真责罚,因此武学很不像样……”
“不是要贬低你。”柳犹杨又摇头说,“胎体不足是没法子的事,弓将军也不当死逼。还是方才的话,塞翁失马,你这单薄此生也改不了,外家功夫再练也不过强口血气,可是若从灵便上论,谷梁初却比不上你。”
弓捷远听糊涂了,愕然看着柳犹杨。
柳犹杨叹息一下,把话说明白了,“我有一点儿轻功,郭全没学到精髓,谷梁初也没学到,都不过混个能跑能跳。”
弓捷远何等聪明,闻言立刻跪了下去,“求师父不吝质愚,垂爱调教。”
柳犹杨低了些头看他,“你想清楚了吗?方才我还说你可以自己去找活法,做了我的徒弟却要遵我意愿,不能随便行事了。”
弓捷远磕个头说,“师父是柳大人的胞弟,是我家的故人,绝不会做见利忘义的事。徒弟跪了您,将来若有违背之处,任凭师门处置便是。”
柳犹杨闻言轻轻一笑,“你倒答得爽快。我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愿,总想教出一个够看的人来罢了。师徒情谊盖不过天地正道,教的不过先会些个,哪就有资本挟制得者之行?万一我是个心口不一偏要见利忘义的人呢?”
弓捷远不料他又这样说话,有些发傻。
“谷梁初也叫我师父,”柳犹杨接着说,“谷矫梁健都跟着叫,可我不当任何人是我徒弟。徒弟学生,你们可以这样自谦,我不当拿来威福于人。起来吧!我授你轻功,却没衣钵给你。将来要做什么,还只凭你自己。”
弓捷远听得大为意外,不知该起还是不该起,一时怔了。
谷矫从旁搀他一把,“司尉起来吧!师父是这样的。”
弓捷远顺着他的臂力起身,愣愣地看看他,又愣愣地看回柳犹杨。
柳犹杨背转了身,慢慢地往回走,“功夫不是一日学的。过几天我要去曦景的庄里看伴飞,你不也要教那世子弓箭?到时再说。”
弓捷远还没大缓过来,谷矫又搀搀他的肘弯,将人带出马行。
弓捷远一直都有些懵,直等谷矫问他说需不需再买什么的时候,他才盯着谷矫的脸,“师父是答应教我了吗?”
谷矫咧了咧嘴,“是。我和梁健都笨,王爷飞檐走壁却不惊动人了,郭全更是日行千里无沟无壑的腿脚,师父还总是不满意。司尉好好学着,补上他老人家这份遗憾。”
弓捷远听了担忧起来,“我……”
“我怕是不能行。”等着谷梁初从宫里回来,弓捷远立刻说了柳犹杨的话,然后就道。
谷梁初略有一点儿意外,而后又无所谓,“所谓开卷有益,练武是一个道理,总没坏处的事儿。师父肯教你就好好学着,行不行的以后再说。他老人家疏淡,不会因为失望怨怪你的。”
“那怎么成?”弓捷远很不乐意,“师父肯教,说明寄予厚望,我怎么可以混事儿?”
谷梁初笑了,“你有这份心劲儿还有什么不行的?捷远,”他压低一些声音,“你好好想想,每次都说不行不行,最后不也都行了?”
弓捷远现在知道这人不畏踢打,就是安心要看他气恼,不上套了,走到一边儿去发呆。
“非得亲手做弓?”谷梁初换过轻便衣服又来问道,“东西都买齐了?”
弓捷远点了点头,“我虽做不出什么神弓,亲手制了入门之器送给世子,也不白他一场信赖。”
“孤看他可急坏了。”谷梁初说,“这弓得做多久?”
“都买的熟材,”弓捷远说,“今晚就能做好。咱们能去庄子吗?”
“这边的事没有尽头,”谷梁初说,“师父既要教你,孤就陪你和瞻儿过去住着,有什么事孤自回来,你们安生待着就是。”
弓捷远急着要见柳犹杨,立刻点了点头,“虽然不算很近,咱们还有好马。伴飞需得多爱惜些,不系总是闲着也没意思。你有事情便骑它回来,要快半个时辰。”
谷梁初笑里带了些说不清的含义,“孤的捷远变大方了,如今连不系都肯割爱。还以为一提庄子你就心恼,要不高兴了呢!”
弓捷远知道他指什么,微微蹙眉,“什么割爱?就是借你骑骑。师父也去庄里住着,你记得多尊重些,不要动不动胡闹。还当王府王庄就只有你才最大?”
谷梁初从善如流,点头说道,“捷远如今是拜过师父的人了,有了倚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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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捷远听了这话很有些沮丧,“师父不认我是徒弟。”
谷梁初毫不意外,“他也不认孤和谷矫梁健。那有什么?也不妨碍咱们叫他师父。”
“为什么呢?”弓捷远想不明白。
“任何身份都是束缚。”谷梁初似有一些出神,“任何关系也是。既然可以有名无实,自然可以有实无名。”
弓捷远听他说出“有名无实”,一下想到继母,心里不免糊涂起来。
假夫妻算不算夫妻呢?月老那里要怎么记?
离了心的伴侣还是不是伴侣?比如谷梁初和王妃朴清。
还有自己和他,又算什么?
人间这些错事,最后都怎么办呢?
谷梁初由着他怔,自去一旁研墨。
弓捷远见他又要写字,便抓起买回来的制弓材料。
“要做竹弓?”谷梁立新赐了谷梁初一方砚台,谷梁初垂眼端详了一会儿,又瞥瞥弓捷远买回来的东西。
弓捷远点了点头,“世子初练,弓力过猛容易伤损小孩儿筋骨,竹弓柔韧,适合循序渐进。”
谷梁初搁下了墨,“那也简单了些。孤初学时北王也让人给挑了好的。”
“所以你就学得好么?”弓捷远马上不乐意了,“竹子易得就不珍贵?岂不知它制的弓又不爱开胶又不容易干裂,最合水战也最好保养,实在坏了再造也很便宜。武器就是拿来用的,总给王公贵族纨绔子弟拿出去衬托身份,镶金带玉的才是上等?不过为了臭显摆。算了,同你这种只要难得就有兴趣并不管本质如何的王爷,说这些也是白说。”
谷梁初本已捉起了笔,听了这话又放下了,“既骂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又影射贪婪成性巧取豪夺,捷远,孤在你的心里就如此不堪?”
“我可没想许多,”弓捷远如今能屈能伸,懂得收敛锋芒,一击便跑,“论弓就说论弓,莫要攀扯别的。”
“孤就要论论别的。”谷梁初不写字了,走到弓捷远身边去,脸上的笑很有几分阴险,“什么叫做难得就有兴趣?你是不是觉得孤对你好,也是因为你难得啊?”
弓捷远使劲儿皱眉,抄起做弓的材料就要走,“没人同你饶舌,我要去忙。”
“别忙,”谷梁初拦腰将人拖回,“不急一时。想在师父面前保持正经,需得提前做做准备。”
弓捷远很有一点儿无奈,“谷梁初,我们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要说什么?”谷梁初的气息已然沉了,“都不耽误……捷远,你同孤在一起,真的不快活吗?”
弓捷远丢了手中东西,眼睛不去对那凑到近前的脸,“我也骗不了你,不能硬说……不好,只是比起那样,更乐意彼此陪着做事。谷梁初,这样就不是享受吗?”
谷梁初的目光骤然深邃。
弓捷远没有看见,兀自说道,“我在这边制弓,你在那边写字,想说什么就说,谁也莫恼,没有说的就都不说,静静待着,有什么不好?咱们夜夜都在一起,日里不要再混乱了,让我觉得……”
他停住了。
总是不分时间地点,令他觉得自己是个玩物,没得选择。
咽住了没说,非因畏惧,而是迟疑。
谷梁初不疯狂时,总给他一种敬让爱重的感觉,弓捷远难免总要怀疑——一直以来,是自己想错了感觉错了吗?
谷梁初垂着眼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弓捷远的下文,缓缓松开了他,声音平淡起来,“让你赢上一局。”
弓捷远见他退远了去,心里又莫名的不舍,立刻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愿深想,就问了句,“你和师父是怎么遇见的?一个行走江湖一个深宅大院,倒是缘分。”
“师父查到北王与周阁珍有来往,”谷梁初走回书案旁去,“一个塞王一个京官,联络密切,是为什么?他有飞檐走壁隐身夜行的功夫,自然多次探府。高来高往的,就看见了坐在房脊上的孤。”
“你干嘛要坐在房脊上?”弓捷远十分惊讶。
“看月亮。”谷梁初改了主意,不写字了,顺手画了一副水墨疏影,茫茫一片涂黑的夜色之中有个留白的月宫。
“看月亮?”弓捷远不信他,“坐在院子里看不见?”
“就想到高处看看。”谷梁初的神情似笑非笑。
“谷矫梁健陪着你么?”弓捷远仍然问。
谷梁初摇一摇头,“那时他俩总是贪睡,一到夜里就呼噜震天。”
都是身体还没长成的少年。
“这就对了。”弓捷远想得出那般画面,“你的闲情雅致是被呼噜逼出来的。
谷梁初也不反对,认真描摹画的细处。
弓捷远上前一些,眼睛看着那画,“然后你也看见了师父?”
“孤看不见他,”谷梁初淡淡地说,“只有师父能看见孤。看得多了,大概好奇,有一天就出来说话。”
“你没吓死?”弓捷远心说师父真是奇怪性子。
谷梁初摇了摇头,“光顾着吃惊。孤问他是仙人吗?师父摇头,说是刺客。”
“你喊了吗?”弓捷远有些想笑。
“没喊。”谷梁初道,“那年都十五了,能想明白这样的人若是刺客,根本不用等谁来喊。”
原来已十年了。
“所以就成了师徒?”弓捷远问。
“师父问孤可是寂寞,孤问师父可能教孤功夫,”谷梁初说话时一丝感情不带,“师父又问为什么要学功夫,孤说想要保护一些保护不了的人。”
“王爷要保护谁?”弓捷远明知他未说完,还是忍不住插嘴。
谷梁初看一看他,“谷矫梁健,他们总是挨打。孤想若是功夫好了,将来就可以像北王似的统领一方,再也没人敢动孤的随将。”
弓捷远沉默地看着这个人。
少年王子,寂寞孤伶,生命里只有两个贴身亲随。
“于是师父就将他们两个一并教了?”他又说道。
“没人多管孤的院子,”谷梁初答,“是种成全。人有了东西要学就很忙碌,时间过得快了。”
弓捷远仍旧想象着他孤身坐在屋脊上的样子,“后来师父就和你说了那些事吗?”
“那都到南京了。”谷梁初已经把画完成,站直了身去打量,“开始还能忍,后来添了许多折挫,谷矫梁健不肯在那儿待了。师父见孤不想约束他们,方才说了。他没打算拉孤入伙,却是靠着这事解救了孤。”
“解救?”弓捷远确认地道,“你不约束谷矫梁健,怎么想的?”
“没有细想。”谷梁初顺手洗洗墨笔,放在笔置上面,“反正皇伯是那样的皇伯父王是那样的父王,孤觉得两面都没意思,由得谷矫梁健闹么!”
曾经那般心灰。
谁也不想顾忌。
“建殊皇帝,”弓捷远叹息地道,“到底是怎么把你弄去的啊?”
“说与太后拜寿。”谷梁初轻轻一笑,“开武皇帝明令,塞王不得无故进京,所以父王就藩好多年,从没见过太后。建殊皇帝登基就准拜寿,到底是体恤母亲思念幼子还是想赚拥兵一方的亲弟弟回京,谁也说不清楚。当时高世子早殁了,能替父王拜寿的就只有孤。建殊皇帝说太后晚年寂寞,不忍她总思念儿孙,便将孤扣在京里不准回来。谁都没有异议,太后,父王,仿佛天经地义就该如此。”
弓捷远试着想象一下那种感觉,转圈儿都是亲人,转圈儿都是算计,他们合力将个刚过二十的年轻人按在一方院落不准动弹。
真还不如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的亲戚们大多也指望不上,至少没有这么明晃晃的强权倾轧。
“怎么回来的呢?”感慨无用,也只能问。
“硬练了师父的轻功。”谷梁初说,“听着北王反意已决,乘夜翻出院子跑回来的。”
“所以坚决拥立你爹?”弓捷远知道谷梁立不反,建殊皇帝或许永远都不会放掉谷梁初。
“他决定时还不知孤能出来。”谷梁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所以孤下南京不是为了拥立什么爹或父王,而是要成皇子太子,甚至要抓住这天下之权。唯有孤成了管事的人,好多碰不得的东西才能去碰。”
“那你怎么不干脆杀了你爹,自己做皇帝算了。”弓捷远脱口便道,“那样更便宜些。”
“孤想过的。”谷梁初负了双手,说得风轻云淡,“可是细算一算,并不当真便宜。他已准备了好多年,那些人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拱他上位,孤没那般资历。塞王夺权已是大事,王子再弑亲父,大祁乱成一团,届时各路讨伐必起,兵头子们各揣心事,外夷若再乘机侵犯,好好的江山便要生灵涂炭。”
弓捷远简直有打摆子的心,他可以口无遮拦,谷梁初却当真承认曾想弑父,这样的人却又忧心生灵涂炭,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天幸你遇到了师父。”过了一会儿,弓捷远说。
一个杀兄之仇都能忍得的人,不会看着徒弟弑父。
“你也遇到了!”谷梁初终于抬眼看向弓捷远,“孤与你是师兄弟了!”
这个称呼登时令弓捷远生出了悖乱感,他不想听,重新抓起地下的制弓材料,“师父都说了,没有什么师门啊徒弟的,所以也就更没什么师兄弟的说法。他没接我的头,不算收了我,我尊敬他,并不用跟着尊敬你。”
“不用尊敬。”谷梁初答得好生大方,“咱们两个只管纠缠着就是。是不是师兄弟,是不是君臣,是不是任何关系都成,该干什么都不耽误。”
弓捷远自然又恨,“真想让师父听听你这番话。”
谷梁初笑了起来,“师父不会管的。”

公孙优缓缓推开自己住的宅门。
这是一套布局非常紧凑的小院落,进了宅门十米左右便是正房,横开三间都是背南向北,中厅左卧,右面勉勉强强充作书房,平时也不大用。两侧的耳房分别是供沐浴如厕和做饭用的,都非常窄。南窗外面是方巴掌大的天井,可供练武透气,然后便是院墙了。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却实显得简陋,连间厢房都没有盖。
还是花了八十两纹银买的。
燕京城毕竟曾是北元之都,这几十年虽然不算特别繁华,东城里临街的地段还是很值钱的。
他的俸禄不够用,银子还是谷梁初给的。
公孙优不嫌房子小,反正就他一个人住,基本也不开灶,能洗澡能睡觉就成了。
小宅子还显得冷清,再阔大了,更有形单影只的意思。
西市挨着开了几家牙行,买个人回来伺候自己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公孙优不想要,宁可自己孤清着。
独身男子的日子总有些凄惶,饭可以在馆子吃,衣服靴子就没办法,需自己洗。
别人大概想不到一个王爷内弟,御前伺候的锦衣卫得过这样的生活,都以为他很得意风光。
尤其是刚刚还提了千户。
走在东城的路上,旁边的路人都不敢直腰正视他,这些都有什么用呢?天天都是一样的日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不是站在宫城的这里便是那里,锦衣挎刀,也不过是个人桩子而已。
大好的年华一点一点逝去,心里牵挂的那个人一直也不肯认真看看自己。
公孙优轻轻叹了口气。
“千户大人春风得意,心里还不舒坦?”不该有人说话的书房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公孙优吓了一跳,立刻自责疏忽,怎地家里多了气息都未发觉?同时凝神戒备,“是谁?”
“贵人多忘事,”一个比他稍矮,皮肉稍微松弛的男子从门后转了出来,“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公孙优看清来人相貌,十分惊讶,“少爷?”
那人不点头,反而摇头,“千户大人如今品高位重,怎么还管我叫少爷?倒是我该给千户大人见礼才是。”
公孙优没把这话当真,有点儿无奈地道,“少爷不必客气,虽说官商殊途,少爷毕竟是王妃的兄长,便无品级在身,仍然尊贵非常。”
那人唇边都是冷笑,“千户大人才是客气,这句官商殊途说得甚好,我家里虽把妹子嫁给了王爷,可惜总是身份低贱,不得王爷看重,哪里有什么尊贵可言?千户大人记得昔日之情,还给几分面子,很难得了。”
公孙优没法接这话语,只得问道,“少爷也是忙人,怎么择空来了我这儿?”
“我不想来,”那人虽然一口一个千户大人,做派却很托大,闻言背转身体,负手说道,“要请千户大人见上一面也太艰难。朝职在身,不得自由,咱们做民户的需得理解,只好亲自拜访。又怕误了千户大人的廉洁名声,所以还得悄悄地藏进来,若是惊着了大驾,多多见谅吧!”
公孙优不介意这种阴阳怪气,顺手翻出炭夹,添了几块在茶炉里,盛了点水煮上了才悠悠道,“少爷既然亲至,便莫只是言语相讥。我现在虽于御前办事,也没忘了自己是张家养大的人。”
“这话说得甚好。”那人又转回身,盯着公孙优说,“倒比我那妹子和你的姊姊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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