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作者:瑜飒飒  录入:02-09

弓捷远虽是才起,天没亮时就在榻上灌了碗药,此时觉得燥热,不愿意听劝,“明儿就是清明了,还倒什么?”
梁健点到为止,不实惹他,自去办事。
谷梁初起身为弓捷远系好身上扣绊,询问,“先吃饭还是先写信?”
弓捷远见纸也铺好了墨也研好了,直接走到书案边去。他的字很见好了,信也没写太长,将将封好谷梁瞻就进门来,“父王,弓挽。”
“这么快速?”谷梁初有些奇怪。
“太师父说你们短日不会回去,瞻儿觉得很是想念,就让白庄头安排车子回来,半路上遇到了谷卫长。”谷梁瞻答道。
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多说,弓捷远只把信札塞给谷梁初,暗想师父实在厉害,随时都能知道这边什么动向。
谷梁初看着弓捷远走到谷梁瞻身边,伸手去捏孩子的脸,示意谷矫过去,把那封信按给他说,“即刻送出,快马。”
连着两日不见弓捷远过来滋扰,尚川到有一点儿不大习惯,账也算不下去,瞪着脚边乱七八糟的纸团发呆。
那是他与弓捷远斗嘴互丢攒下来的,人被关着,杂役们也不进来打扫,就那么堆着。
看了一会儿,尚川看出不对劲了——那些纸团的质地色泽不是自己丢出去的。
尚川心里一跳。
怎么这人把自己丢出去的捡走了,却换了先备好的丢回来吗?
手底委实敏捷,自己没发现,守门的小旗自然也未在意,可他为何如此?
尚川蹲到地上去,又盯着那些纸团看了片刻,确认纸张没有什么猫腻之后伸手展开一张。
纸上有个小楷的“西”字。
尚川皱了皱眉,又展开一张,这次是个“亩”字。
尚川手上加速,很快就把所有纸团都展开了,拼出了两套半的“山西田亩”。
他凝神想了一会儿,记起匡铸和他说过朔王爷户部梳账梳出了盛廉田账的事情,连忙起身,隔着窗子吩咐杂役,“立刻帮我把典薄叫过来。”
“山西知府刘知睿?”谷梁立得了尚川传给他的报告,狠狠地皱起了眉,“那是个老官员了,竟也跟这些人有勾结?这个大祁还有好人没有?”
倪彬谨慎看看他的神情,“皇上派个巡抚查查就是。虽说京察未完外察不起,派个人去丈量丈量山西田亩也是震慑,各省听着都知敬畏,少存糊弄之心。”
“能派谁去?”谷梁立明显有些发愁,“户部这个尚川都安得如此费劲,工部刑部还没擢出头官来呢!这个时候谁还可靠?”
“皇上不若就派尚川,谁查出来的谁管。”倪彬建议。
谷梁立想了想,摇头,“马上要拿周阁珍,朕还得指望尚川挑着户部。不过你这句谁查的谁管倒是说得甚对。此事既然是尚川查出来的,等于就是匡铸的检举,朕记得他还有个小儿子,叫匡瀚的,如今在做什么事情?”
倪彬想了想道,“老奴若没记错,匡大人的长子匡旋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次子匡瀚没有入仕。”
“侄子都当佥事了,他还不出来做事?”谷梁立久觉人不趁手,眉间眼底颇为阴郁,“有个兵部尚书的爹还有当御史的兄长,派去丈量个田亩必然不成问题。他不想做官,朕偏擢他。
匡铸听了谷梁立的安排非常意外,“皇上倚重,实是老臣家门荣光,只是匡瀚不如匡旋强健,因此四十岁了也未文科武举,一下就给他个巡抚之职,老臣恐其不能胜任。”
“古来能臣贤相都是科举出身?”谷梁立露了不由分说的意思,“都说虎父无犬子。新科状元挑上来用也得历练历练,令郎便是身体弱些,宁王能做的事情他不能做?匡大人若还谦逊,就由六部共议,看看朕想得人选是否恰当。”
许正立刻出列而跪,“皇上圣明,两位匡大人的能耐在这摆着,必不会错。”
这次反应倒快。
谷梁立嗯了一声,又用眼睛扫扫周阁珍,“周大人说呢?”
周阁珍的面色有一点儿白,“皇上圣明。”
匡瀚接旨之后入宫谢恩,回家之后立刻打点行装,半点儿没有拖延,翌日就出了京。
这天起早就落了雨,淅淅沥沥地淋了整天,温度果然下降不少。
弓捷远虽然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也给这雨湿了情绪,起来就坐在书房的窗边胡思乱想。
谷梁初怕他着凉,特地让弓石给他挑件厚些的亵衣穿上,“有俗说地干魂不回,清明是该下雨的。”
弓捷远知道需得陪他进宫祭奠,因问,“开武皇帝的棺椁建在南京,你家怎么扫墓压钱?”
“礼部和宗人府会立先祖牌位,你能看到冯锦和白思太。”谷梁初知道他不爱去。
弓捷远不由有些感慨,“侯爷自己没爹没妈,还得先管你家的事?”
“皇事为公,”谷梁初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先公后私,好在用时不会太长,午前必会完事。但他父母坟茔也必在南,不能亲至,但有思泪也只能望风而撒。”
“人都去了,”弓捷远倒不在乎这个,“葬得远近都没什么,若是有灵,自可随风而至来望悬挂,若是无灵,守在墓前也不过如同站在人去楼空的荒房子前,有什么意义?苏轼说‘是处青山可埋骨’,处处皆为是处。”
谷梁初听他一直悒悒不乐,因而问道,“捷远是想娘亲了吗?她埋在哪儿?”
“她走的时候我还不大懂事,”弓捷远回答说,“所以也不大想。倒是爹,每到清明都要站到城墙上去发呆,晴了负手缓步,下雨就打油伞,什么时候立得够了什么时候回来。娘病故的时候爹正在威海卫巡防,就势把她埋在威海卫的山林里了。后来建州兵重,辽东军防压力增大,父亲就总在辽东镇住着,也没特地去那儿扫过墓。今年……那里都归韩总兵管了,就更不会去了。”
谷梁初慢慢喝着热粥,没有说话。
弓捷远怕耽误他出门,也坐过去用早点,没所谓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谷梁初面无表情地把粥喝光,“孤,你,还有瞻儿都是没娘的人,也都知道伤感无用,该做的形式仍需去做。”
弓捷远也把粥给喝光,然后同他乘了马车,往宫里去。
祭奠的礼节果然不算甚繁,完毕之后,谷梁立特地对谷梁初说,“皇后宫里备了饭食,你也一同用吧!”
谷梁初躬身禀告,“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提前告知了杨新,今日午间要去德寿园用饭。”
谷梁立闻言稍顿一下,而后赞许地道,“你倒有心,那便去吧!别忘了问问你皇祖母有没有什么缺少,多陪她说一会儿话。”
谷梁初利索应了,领着弓捷远辞宫出来。
“你是不愿意与宁王一处用饭么?”上了车,弓捷远问。
谷梁初攥起他的双手暖着,“反正得陪长辈,孤更愿意选择祖母。瞧你心里也定了婕柔的事,需得去同太后说了。”
弓捷远有些诧异,“同太后说?”
“不是非要舍近求远。”谷梁初点了点头,“太后毕竟同你父母有旧,这事儿由她挑起更自然些。这样她也就算插手了燕京之事,皇上会很高兴,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弓捷远垂眼静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觉得刘跃不错,却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婕柔只十四岁,这么早就论起婚嫁实在心疼无奈。虽然如此也得多谢王爷帮忙,能给我家衡量机会,只你还能顺势周全别的,委实令人佩服。”
谷梁初攥着他的大手微微放松了些,“你总忌孤心思太密,捷远,孤不是你。”
弓捷远闻言有些怅然,“是啊!我们总归不一样的。”
谷梁初静了一会儿才将这个话头咽掉,“开武二十八年,刘举任户科都给事中。”
弓捷远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官品级虽低,却督六部办事。”谷梁初说,“尚川不问别人专问他家,是有道理的。”
“这三十万两白银……”弓捷远看向他的眼睛。
谷梁初笑得又冷又淡,“应该是挪给北王养兵了。”
哪有什么事非得已不得不反?
弓捷远质在燕京就是必然之事。
“应该庆幸那年北元无灾,尚能勉强吃饱,没有大规模犯边。”弓捷远苦笑着说,“若有大战,辽东的大炮都得剥皮煮汤。”
谷梁初没有吭声,无言地望向车外。
还是细雨淫淫,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迹象。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清明寒梅雪之喻
太后却似已想通了,这等特殊日子,神情里也没什么哀凄之色,见到谷梁初和弓捷远还很高兴,“今日吃饭热闹,锦儿慢一步也到了。”
“平定侯也来祖母这里用饭?”谷梁初刻意表现出一点儿惊讶。
“这凉日子,”太后淡淡地说,“他个小孩子,回家窝着只湿骨头。是哀家唤他来的。你们可相与啊?”
谷梁初笑了笑说,“孙儿还差着些,捷远同他亲密。”
太后也便笑了,“嗯,他们两个都年小,又都好看,自然就能亲密得起来。”
趁人没来,谷梁初越发要逗老太太开心,“说到这个好看,祖母,孙儿没想明白,咱们家的孩子怎么倒让他俩抢了风头?”
太后越发笑了起来,“你们的身体里都有开武皇帝的血,好看也是好看的,就是刚狠占多了些,不如他两个恰到好处。也罢了,他两个便再好看也总要拜你,人啊,也不合什么都贪全了。”
“孙儿并非嫉恨。”谷梁初对上太后就是一副孙辈顽皮,“不过奇怪罢了。祖母再给论论,若只他们两个比较,孰高孰低?”
弓捷远心里骂他无聊,脸上不好表露,笑得有些尴尬。
太后说得却很自然,“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怎么比较?”
谷梁初哈哈笑了,“孙儿这可就接不上话了。”
“哀家这里都是素东西,” 太后放过他,非常慈蔼地对弓捷远说, “赶节气,也是寒食。你打小儿在北面长大,恐不适应。一会儿莫要动酒,多喝几口热茶。”
弓捷远听得心里温暖,“多谢太后惦记。”
太后缓缓地摇摇凤首,“哀家终日礼佛,心虽然静,也终孤寂。能有几个称心的小人家陪着朽身过节也是福德。”
弓捷远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小宦报说平定候到。
扭身看去,冯锦难得地换了身素衣,一张脸儿仍旧明媚鲜亮,他快步走进来,动作利索地给太后叩头。
“什么日子都得行个大礼?”太后笑吟吟地看他,神色里的喜悦又增加些。
“我该日日来给太后磕头。”冯锦的笑容总是夸张却又顺眼,“奈何总有羁绊。此外也总怕扰着了太后的安静。”
太后伸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而后抓住他的胳膊拍了拍道,“哀家没有那许多规矩,不过你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多往年轻人里去,莫总过来沾着老气,没的沉重。”
“哪里沉重?”冯锦作势张望一圈儿,“太后这里都是贵气,来这儿最好。”
弓捷远笑着看他,心说侯爷必然每日都用蜂蜜涂嘴,什么话都有办法讲出甜味儿来。
人来全了,杨新吩咐侍奉摆上宴来。
弓捷远留神看着,果然是些素斋素菜,虽然烹得精细好看,个个都无热气。
“哀家是南人,”太后又说,“需得吃足三日冷的。锦儿在南京长大,能受得的。朔王和弓家孩儿就只意思意思,下午饿了回去再用点心。”
“现在就当点心吃吧!”冯锦也说,他对弓捷远指指一盘秀小的青团,“这个好吃,别处寻不到的好馅料。”
还没等弓捷远做出什么反应,太后已叹息道,“如今不行了,萍姑走了,别人调不出她的好手艺,只能将就。”
冯锦不说话了。
弓捷远也就不敢乱说。
只有谷梁初道,“祖母身边的侍奉,还都可心?”
太后看了看他,笑容有些复杂,“人都是你们选的,好坏还用问哀家吗?”
听了这话,谷梁初立刻看向冯锦。
冯锦倒不尴尬,悠然说道,“除了杨新还是老人,女官都是内宫拨的,侍卫也由詹诚调派,我能管的事情不多。”
谷梁初瞅瞅陪在跟前的杨新,斟酌地道,“孙儿与詹诚……”
太后并不让他把话说完,“哀家是逗孩子玩呢!侍奉们都很好。祖母是老太婆了,常会思念故人,也没别的。”
只这故人无处去寻。
南京城破,宫女们四散奔逃,会做青团子的萍姑为了不让北兵闯入宫门被长枪朔进胸口,当时就死了。
这事谷梁初自然知道,可这账,不知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弓捷远滋溜啜了口热茶。
平素他在王府喝茶从来不出这样的声响,太后自然看向了他,笑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有没有福气要从哪里看?”冯锦巴不得赶紧转开话题。
“相由心生,”太后只是笑呵呵地,“看一个人心好心歹就瞧五官是否端正,那种邪眉毛歪眼睛的,可能有才有能有韬略有见地,就是不会有好心眼,绝不会错。当然这个都说正常人,残障有伤的不计。而瞧一个人有福无福呢,则要观他的神色,那些机灵过度藏不住精光的,即便暂时有成也难持久。捷远眼眸单纯干净,即便受些磨难,合着一生计算下来,总是好运多于歹运。谁都不能十全十美,这就是有福的了。”
“啊!”冯锦边听边一本正经地端详着弓捷远。
弓捷远给他瞅得不好意思起来,打岔说道,“太后厉害,还懂相人之术。”
太后便就侧首,去看屋内的佛图,“你瞧菩萨,个个都是见喜之相。”
冯锦又把脑袋伸到太后眼皮底下去,“太后也瞅瞅我,是什么相?”
太后越发笑了,伸出玉手摸摸他的脸颊,“你自然是更有福的。”
冯锦满意地乐,“幸亏长得人五人六。王兄那般威势自不必说,是有大福的人。”
太后闻言看向谷梁初,眼中仍旧带笑,话却说得委婉,“他父皇小的时候术士也给观过相貌,说有大福。哀家活到这个岁数却懂得了,大福需要大舍去换。”
弓捷远听了这话立刻去看谷梁初,心里有点儿担忧。
得舍什么呢?
冯锦只怕气氛重新沉了,赶紧又说,“我今儿要陪太后供个晚课,正经的大节正经的功德。司尉是不是要回家里看看?”
弓捷远摇了摇头,自然而然地将话头转到婕柔身上去,“家里只有继母和妹妹俩个人,这般日子,就不回去增添她们的愁思。”
太后便即想起之前的事情来,“皇后想将你的妹妹指给锦儿,哀家拦了一拦,如今怎么样了?”
“没有怎样。”弓捷远淡然笑着,“婕柔还小,不着急的。”
太后又摇起头,“你是男儿家,不懂。哀家这种没大用处却占着个尊贵身份的老太婆不能随便管事,管了就得管全,不然就会耽误了好姑娘的姻缘。这孩子的婚事还得哀家开口才是。”说着又沉吟了,“哀家对燕京城里这些人家不太熟悉,只怕帮了坏忙。”
“祖母,”谷梁初便开口道,“捷远心里属意刘举家里的儿子刘跃,您认得的。”
太后闻言立刻想了一想,“哦,刘举,是认得的。他那儿子人才还好?”
谷梁初就对冯锦说道,“什么时候方便可带着人过来给祖母看看。”
冯锦应得痛快。
太后愿意促成好事,又说,“镇东将军的虎女嫁给朝廷大员的儿子不算高攀,然则弓府的顶梁柱总不在京,哀家就得给小丫头撑撑腰,不如认个干孙女吧!省得以后娘家人少心里总是底气不足。”
弓捷远闻言十分震惊,立刻离席跪下,“太后娘娘厚恩,弓家……弓家……”往下他就不会说了。
太后唏嘘地道,“你这孩子惶恐什么?不过是个孤单的老太婆找个寄托罢了。”说完她就扭头吩咐冯锦,“这事也是从成全你的孝来的,就由你报告给皇帝,让礼部安排郡主受封吧!”
郡主名号一定终生可食国禄,便是父兄有何差错,轻易不会连累到婕柔的身上,实实在在的殊荣。
弓捷远认真磕下头去。
谷梁立听了冯锦的禀告之后也很吃惊,“太后这是……”
冯锦很会忖度他的心思,“册封郡主不是小事,臣不敢多言,皇上不妨亲至德寿园,问问太后心思。”
谷梁立正好得个机会去见亲娘,便即摆驾。
“皇上国务繁忙,”太后见到儿子非常客气,“却是哀家耽误了你。”
谷梁立好好陪着笑脸,“早该过来看娘,的确事忙,娘的心里不要怪罪儿子。”
“怪罪什么?”太后慢慢地抚摸着木鱼,“然则哀家也不是没事找事,只是帮你还一个情!”
谷梁立疑惑看她,“儿子没有明白。”
“开武皇帝快殡天时急招四线总兵回京述职,”太后幽幽地道,“自然是要嘱咐戍防之事,只恐外敌会趁他驾崩之机来扰大祁安宁。他和弓涤边说话的时间最长,却不只是因为东疆防重,还有一个原因,你可知道是什么啊?”
谷梁立的笑容迅速不见了。
“哀家的儿子是聪明人。”太后轻轻一叹,而后哂道,“你爹见弓涤边之前特意把哀家叫到了身边,就是为了震慑提醒,同时做个见证。他对自己非常喜欢的武将说这辈子没有别的遗憾,就一件事放心不下。弓涤边奏问何事,开武皇帝便说唯恐二子相残,哀家将来没有立锥之地。他给了弓涤边一把尚方宝剑,嘱咐他说有朝一日兄欲伤弟,请他擎剑相护,弟若伤兄,勤王斩之。”

此前竟是毫不知情。
太后轻笑起来,“但是这个弓涤边啊,他可辜负了赏识自己的老皇帝啊,任你们兄弟相争,就是按着他的兵马和宝剑不动弹!听闻你起兵时,哀家日夜心惊,只恐亲生亲养的小儿子腹背受敌,被那英勇善战的镇东将军抄了后路丢了性命。等得你攻入了南京,哀家又恨他没有出兵护驾,听任篡逆称孤道寡。哀家曾经以为你们定是合了谋的,心里骂了他很久,恨不得开武皇帝显灵将其带走,等到来了燕京才一点一点询问出来,原来弓涤边始终不近北王,深为哀家的幼子所忌。”
“他……”谷梁立嗫嚅地道。
“哀家想了好几个月才想明白,”太后兀自说了下去,“身负厚望的镇东将军在以这种方式继续效忠着他的老皇帝,他不想伤你爹的任何儿子,更不想空虚了你爹最牵挂的东线防务。你进南京夺位,他不原处镇守,外敌会不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候得着便宜的是谁?”
谷梁立不吭声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比咱们都懂,所以拼着两边都不讨好,只守他自己想守的东西。为了辽东边境,宁肯把儿子舍在燕京城里也无异议,被削了一半兵权还是兢兢业业地去镇防,是难得了。谷梁家可要臣子之心,”太后继续说道,“但不该寒他们的心。哀家这也是为了你啊,既已坐上这硬邦邦的宝座,便坐稳些。”
谷梁立这才唤道,“娘……”
太后再次长叹一声,“立儿,你毕竟是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牵挂了一辈子的亲孩儿啊!”
谷梁立起身走到太后身边,重重跪下,伸出双手抱住了母亲的腿。
太后拽下谷梁立的双手,攥在掌心看了一会儿,轻声地说,“立儿,要当皇帝,不可能不造杀孽,但是娘得告诉你,有一种人不能去害。”
谷梁立像个小孩子般,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就是肯帮你的。”太后缓缓地道,“即便当了皇帝也不能彻底众叛亲离,你要别人保你就得懂得去保别人。天下这么大,就是神仙菩萨自己也顾不全,需得寻觅良助,咱们如何可以刚愎自用?你爹瞧着狠辣无匹,其实最懂笼络。应该如何去要臣子的忠心啊?一事出百人瞧,宁纵成害再去费事整治,也莫提前苛酷成仇,送人反叛之由。这点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哥哥就没学好,你要认真琢磨。”
谷梁立在太后的膝盖上趴了良久,离开德寿园后即宣礼部准备诰封之礼,且还当众宣布为抚忠臣亲眷并全祖孙之情,特准弓婕柔携其继母入住德寿园,承欢太后。
弓捷远作为嫡亲兄长,自然跟着忙活了几天,直把妹妹风风光光地送进德寿园去了心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到王府躺在榻上,傻了半天才对谷梁初说,“你这一家老小都会算计,这回可把我们弓家全掐住了。”
谷梁初笑着伸手,在他喉结附近比划比划,“本也掐着,尊荣却没给够,这回谁还敢在心里轻视,想看弓家的笑话?你也放心了些,詹诚日日派兵帮你守着继母和妹妹,省得时刻牵挂。”
“太后是个慈祥人。”弓捷远说,“可我还是有一种把妹妹送了人的感觉。”
“那怎么办?”谷梁初轻轻亲他一口,“她若是个弟弟还能想着往军中带,妹妹却不能够。”
“军中……”弓捷远就又叹息起来,往他身上凑凑,“军在哪儿啊?”
二人正在腻歪,谷矫大步闯了进来,“王爷……”
弓捷远气得不行,骂谷梁初,“你这两个亲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擅闯?”
谷矫连忙顿下身形,“对不住,实在是着急了。”
谷梁初淡淡扫他一眼,“什么事情?”
“尚川不见了!”谷矫立刻说道。
“什么?”弓捷远登时喊了起来。
谷梁初伸手按住了要跳的人,又问谷矫,“好好说话,什么叫做不见了?”
“应该是昨晚的事,”谷矫回说,“早起户部官署的人就发现负责看守尚大人的两名小旗昏倒在值房门口,本该关在里面的尚大人也没在屋,立刻报了锦衣卫和刑部知道。咱们家和侯府都忙着接送弓郡主,因此才得着信儿……”
谷梁初的脸色登时阴沉起来,“郭全呢?”
“他没听着消息,怀疑是周阁珍动的手脚,寸步不离地盯着呢!”谷矫答说。
“送信儿的人速度这么慢?”谷梁初脸色十分不好,“什么叫咱们忙着接送郡主?果真靠得住吗?”
“属下必会严密观察。”谷矫正色地道,“若有问题绝不姑息。”
谷梁初示意他先出去,自己起来踱步思索。
弓捷远很是着急,“肯定是周阁珍把尚川弄走的,他这是要干什么?狗急跳墙了吗?”
谷梁初幽幽地道,“等不到夏税了!梁健!”
梁健跑了进来。
“去请侯爷。”谷梁初迅速地说。
梁健转身出去。
谷梁初披好了衣服往书房走。
弓捷远赶紧跟了上去,“你打算怎么救那尚川?”
谷梁初示意他别出声,展开宣纸开始书写人名。
弓捷远不明所以,凑到跟前去看,只见谷梁初在宣纸的最上面写了一个冯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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