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之忠?”弓捷远突然就掩不住难过,“将军为了认定的忠把我质给了你,质给朝堂,倒是我误他么?还有王爷,咱们的选择……弓捷远什么时候能选择了?可我也愿意听你说声‘咱们’,愿意追随你的脚步,把谷梁初认定的值得当成我自己的,只可惜……”
他垂下头,久久说不出话。
谷梁初没太听懂,还有一些不懂他的情绪,“捷远,你怎么了?孤也未责怪你,只是相劝。”
“相劝!”弓捷远点了点头,硬硬地把流泻出的脆弱整理好了,藏入心底,“只可惜咱们总是想不到同处去。我觉得吴江的错不是大事,王爷绝不相容,我觉得吕值不该多活一刻,王爷又觉得犯不着为他冒险。我们明明……明明都为世子被毒心痛难言,王爷仍能顾及大局,我到底是比不得的。”
“还为吴江的事过不去啊?”谷梁初好好放柔声音,“他的妹妹已经在往这里来了,捷远还待要孤如何?他竟有功的么?如此没有尺度规则,暗卫这干只有任务没有自己的人,孤拿什么奖赏?为了你,孤已经……”
弓捷远转身就往屋子里走,“我知道。为了我,王爷已经破例已经为难已经做了不当做的让步,除了感激,弓挽也没什么能报答的。”
“捷远!”谷梁初无奈跟上,“你这性子,总似小孩子般,晴就晴透,若阴起来也够连绵。还似将军回来之前多好?自从婕柔出嫁将军离京,一味难哄,孤始终都在等你……”
弓捷远闻言不由扭身看他,情绪不明地道,“王爷始终都在等我,这份耐心难能可贵。”
谷梁初越发叹气,“这什么话?孤肯等你,自然是因愿意。”
“吕值这事,”弓捷远直截了当地问,“你爹到底如何难为了你?”
谷梁初微微垂下眼皮,“也没如何难为。他的性子,自然不肯吃闷亏的,必要震慑提醒。”
弓捷远晓得他不愿意细讲,继续说道,“王爷最是骄傲,便是亲爹,也不愿意落其下风,为了这事无奈隐忍,心里当真没怨恨吗?倘若不用护我,便不用受这份窝囊。”
谷梁初立刻蹙眉,“孤若不用护你,日子有甚过头?捷远,吕值那个东西,难道没有给孤郁闷?能要他命倒不高兴?孤只怕你成了别人眼里的靶子,只怕一不留神就护不好你!”
弓捷远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谷梁初看。
谷梁初又再叹气,往前走了两步,轻抚他的面颊,“这把坏脾气啊!为个吕值,质问孤时倒比孤来问你还要理直气壮。捷远,你都报了仇了,也不快活点儿吗?”
弓捷远松掉视线,任凭谷梁初的手指在他面颊之上流连,仍不说话,只幽幽想:报了仇吗?周阁珍死了,冯承显死了,吕值也死了,似该快活些的。可他原本不懂恨这些人,他的郁闷也不是因为这些人吧?
“好了!”谷梁初继续哄他,“孤知你为辽东忧心,这些日子又很忙累,自然烦恼,当真只要相劝,并无怪罪意思,莫只忙着暴躁。”
弓捷远直直站着,不应他的话语。
谷梁初伸手把人搂进怀里,“孤知道你不爱听,但仍得说。因为瞻儿的事,捷远也必恼了宁王,但他不同于周阁珍,更不是吕值和冯承显,父皇的忍耐是有限的,辽东再重,他也决计不能容忍谁动他的儿子,千万不要胡来。”
弓捷远不由冷笑了下,“王爷思谋深远,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更没本事。琢磨皇嗣,那是一般人么?”
谷梁初似乎放心也似乎不放心,仍旧拍拍他的后背,“不管什么事情,咱们都商量着来。”
弓捷远被人裹在怀里,身子仍旧硬邦邦的。
什么“商量着来”?真是说的好听。
谷梁初耐心搓着那幅后背,觉得弓捷远的紧绷终于松弛了些,方才低头吻他。
弓捷远不躲,也不认真去接,蓟州初返时的鱼水相得如今没法有了,他还喜欢谷梁初炽热的唇舌,喜欢他时而温柔时而强硬的舔舐啃咬,但总失神。
君埋泉下泥销骨。
谷梁初承认何辞与他父皇大有纠缠,也知道倪公公和何辞的关系,为何从来不与自己多讲?是怕扯出谷梁家与沈家的宿仇来,还是担心他永远鲁莽,为了旧恩旧怨,没完没了地做陷杀吕值这种事呢?
吻着人的谷梁初又自轻叹一声,大手轻轻捏捏弓捷远的后颈,低唤了声,“捷远!”
弓捷远知道那是在责怪他不够专注,心里有丝歉疚,同时也生恼恨,暗说总之给你亲着呢么,如何许多要求?从前我就很用心吗?凭什么时刻都同与君山和圆望山一样呢?
怪是怪想是想,缠绵总比对诘要好,弓捷远伸手摸索谷梁初的外衫,解开他的腰带和玉扣……
进入有些急不可待。
与弓捷远的故意拖延不同,谷梁初拽他衣服之时略显粗暴,也没耐心彻底卸去,先管达到目的。
天已当真冷了。
弓捷远只袒胸口和臀,其余地方都缠厚重衣物,被谷梁初团在花梨桌上仍嫌木头太凉。
方桌造得雅致,四腿都细,那是一种审美追求,不堪如此使用。
“去床铺吧!”情事起得过于快速,弓捷远受不了,嘶着气说。
谷梁初就把他给端了起来,抱的姿势像捧宝贝,刺探却不留情。
说话总说不透,就换身体来吧!
后背抵上平整床铺,弓捷远更受不住谷梁初的急促和猛烈,用臂支他。
谷梁初舍不得挥那双长细的臂,就把一只裸足抓了起来,压在弓捷远的头侧,逼人演杂技般拉扯他的筋骨。
一只金环从裤脚里钻了半边出来,样子鬼鬼祟祟,似要讨好这个英勇的人。
谷梁初乜眼看看,换手去摸弓捷远腕上那只。
弓捷远猜到他的意图,强着不给,“不要……响……”
谷梁初不忍无视这般声音,放掉他腕,双手撑住床板,用力制造别的响动。
弓捷远绷得时间已够长了,他得松懈,他得呻吟,他得跟自己求饶,更得融化在谷梁初的怀里。
除了类似时刻,王爷已没什么机会展示强硬。
力气只能这样使用。
仍旧是场较量。
弓捷远使劲儿咬唇,谷梁初就掰他的下巴,弓捷远不住抽气,谷梁初就按他的咽喉,弓捷远想躲他的攻击,尾骨却被死死钉在床板上面,后来只好挠人,指甲湿了又生心痛,终于哭了。
谷梁初看到眼泪心里立刻踏实了些。
如同猛兽看到了血。
就要这哭。
就要这种藏不住的脆弱。
弓捷远不该硬邦邦的,不该狠厉毒辣,他可以杀人,可以不讲道理,可以刁蛮,也可以没尊没卑没上没下,谷梁初全都愿意宠着,宠到多坏都行,就是不能没热乎气儿。
眼泪是热的,与血一样,与他的汁液一样,能将朔亲王爷泡进美梦里去,为此承受多少委屈都很值得。
“行了吗?”哭够了的弓捷远的眶尾艳红艳红,似被什么色彩描画过了,眼黑眼白都水潋潋,交界分明对比明显。他已化成一滩蜜饼,有气无力但又特不甘心,横目质问,“行了吗谷梁初?”
谷梁初微微笑了起来。
行了啊!
自从遇见这人,他的雄心壮志他的铺垫设计全就不太重要,就只稀图一刻销魂。
注定难有大为的吧?
乾清宫里,父皇就是这样斥骂他的!
那又怎么样呢?
活着,只这热度才最真切。
“是不是什么事你都要这么讨?”不管谷梁初的温柔揩拭,不管他轻轻地将自己推入床铺深处,贴心地拽了被子过来,弓捷远已经睁不开眼,只喃喃问,“什么事我都得这样还吗?”
谷梁初凑到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还是小傻瓜呢!
根本就没有“还”。
只有讨。
生讨,硬讨,强讨,乞求地讨,可怜地讨。
宁王府里的灯光不甚明亮,显得没有豪邸气象,倒似什么贫寒之地。
王妃院的掌事丫头月娟轻步走入卧房,禀报地说,“小姐,王爷还在书房里面独个儿待着,不知歇是没歇。”
许澈颜正在灯下看书,闻言淡淡一笑,“莫再探听。他是这府之主,想要如何便可如何,咱们琢磨不来,所以不费那个力气。”
“王爷总是如此,”月娟虽是丫鬟,自幼便已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倒比正经亲人还近密些,因敢表达不满,“既无侧室又无宠姬,对小姐也够尊重客气,看着是很好的,但却少往院子里来,怎像夫妻样子?”
“丈夫丈夫!”许澈颜年纪稍长,不似婕柔那般玲珑娇俏,亦无妩媚风流之韵,脸型眉眼算不上十分漂亮,却有忍耐克制气质,看着既像许正,也像她的婆婆冯皇后,即便当着贴身伺候她也不肯焦躁急切,“丈内是夫,丈外只是爷们自己。我嫁之前,祖父已经明言,王妃之名听着尊贵,不过虚幻,看着攀入皇家意气风发,实际上做了王爷的女人,上运将来入主后宫,百花竞泽忧弃忧老,中运随藩一隅,王宅便是樊笼,死生不得脱离,末运则要陪他一起囚于阶下,拘禁受剐无处可逃。三般结果,哪个更好些呢?不好也躲不开,干脆淡然,趁着还有平静日子,自己偷上几天安生安稳,不枉为一回人。王爷若来,咱们还得认真装扮礼制规矩,他不爱来,彼此都松散些,落个自在。”
月娟闻言微微抽脸,“老太爷说得吓死人了!既然舍不得让小姐来做王妃,怎不早做别的打算?那样倒比危言耸听更显祖孙情谊!”
“祖父那样的人,”许澈颜放下了书,“必然不会没有祖孙之情,但也不会只有祖孙之情。他要顾的事情和人也太多些,对我么,自然排不到兄长弟弟们前面,该也不会不想管的,大概就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安置,唯剩嘱咐提醒。罢了,不说这些,收拾床铺睡觉吧!”
书房里的谷梁厚并没歇下,而是静坐于室,端肩盘腿闭着双目,像尊被做法的怖尸。
惊怒和愤恨已将谷梁立和冯皇后生给他的些许朗俊全消弭了,周身只剩阴狠之气,伴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听到信儿,吕值早就没有命了。
掌印公公只能算个同盟,此时死掉固然可惜,也不至断臂断腕地疼。
可这一阵输得意外而又憋屈。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筹出三五分的准备,那些费力安排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巨掌打掉,哐当摔碎,四分五裂地成粉成碎末,捧都捧不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高高在上的父皇总要利用惨烈死亡来警醒他,谷梁家永远先重利害,即使他是父皇的亲儿子,也不会在权衡之中得到优待。
除非他有本事,除非他有不得不被优待的地方。
谷梁厚不由地想起了谷梁高。
小时候嫡兄是他的天,是比父亲更亲近更值得信赖更能指望更可以依靠的人,谷梁厚总是追在谷梁高的身后,乐颠颠地当他影子,认真学他做人做事。
谷梁高对待胞弟甚为和蔼,但对谷梁初却永远不假辞色,更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倾轧的机会。
谷梁厚也曾动过少年恻隐,劝过哥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兄弟。”
谷梁高笑得十分冷酷,“厚弟,皇王之家,怎么能把兄弟二字当真?咱们姓谷梁的,都是那些士兵扛在肩膀上的旗,奉若神明的时候一刻不敢亵渎,总能迎风招展,该砍该丢的时候下手痛快着呢!你要知道,一只队伍已经成了队伍,轻易不会再立新旗,只喜欢在树好的幡帜里面捡软柿子。父王是一面旗,我自然是一面,谷梁初是一面,你也是一面,此外还有许多许多面,每个都姓谷梁。不管谁想不被捡着,都要强大起来,都要学会竞争厮杀,因为比较只在旗子之间,有我可能就没有他。你觉得谷梁初明不明白这个道理,会不会把咱们当亲人啊?”
谷梁厚听得非常害怕,“哥,那你也不把我当亲人吗?”
“你不一样。”谷梁高十分笃定地说,“你,父王,还有我,咱们三个是连着缝儿的大旗小旗,撕扯不开。谷梁初不一样,他只连着个角,没用,累赘,还得分神戒备,早断清楚早省心。”
从回忆里抽身返来的谷梁厚冷冷一笑,“哥啊!什么连着缝啊?你那么厉害,不也被撕掉了吗?掉了也就掉了,父皇都不提了,白白为他献了性命。咱们觉得谷梁初只连着角,咱们的爹却并不是啊!对他来说,哪个儿子都是儿子,爱谁重谁只看有用没用,跟那些捡软柿子的外人一模一样。”
所以不管形势怎样,利或不利,都不能甘当软柿子,不能老老实实地等人来拔羽毛。
冯璧仍旧在府称病,长日足不出户,却能躺在床上听密报。
亲信低声说了大朝日上的变故,又讲了些打探来的军情。
冯璧沉面听完,问那个人,“皇上叫朔王进宫,具体说了什么?”
“倪彬守得太严。”亲信回他,“咱们的人没法凑到近前,只隐约地听到了怒骂和碎东西的声音,该是动了大怒。”
冯璧皱起些眉,“弓家那小崽子是他的人,迁怒也不奇怪,只是吕值与宁王多有瓜葛,皇上肯定门清,如何不理睬他,只找朔王麻烦?”
亲信只好答道,“这个不得而知。”
冯璧不再多问,挥手示意亲信出去,而后又躺一躺,起来往他父亲那院走去。
冯国公正在庭前逗鸟,他似乎是失惯了儿子孙子,脸上阴霾不若冯璧明显,看见次子过来,平静问道,“你好些了?”
冯璧站在阶下望着父亲,“天都冷了,怎么还让鸟儿出来冻着?”
“不出来怎么适应得了后面的冷?”冯国公语气沉沉地说,“鸟儿和人一样,自有寿数,没了也就没了。能蹦跶时就多蹦跶蹦跶!”
冯璧听了这话眼眶立刻红了,“爹!”
“莫要如此。”冯国公挺直腰板,眼睛继续瞧着鸟儿,嘴里缓缓地说,“哭若有用,爹也不想再做别的。自古父母都比儿女多情,可那些多出来的情到底有何用啊?能留得住你的小承显吗?好在冯家还没绝后,你大哥那一脉虽然全不在了,你这边还有个承通,老三那边……罢了,承通虽然年纪小些,总会慢慢长大。你也年轻,可以再生养的。”
“只这独苗儿,恐怕不抗别人算计。”冯璧略显沮丧地道,“想当年咱们冯府何等威势?如今就只剩下承通自己,他又羞涩胆小,说话做事都很拘谨,远远不如冯锦,会讨妹子喜欢。”
“你只嘉娘一个妹子?”冯国公又说,“善娘和她丈夫羁在一处,自然管不了事,妙娘与你虽然隔了母亲,不也姓冯?还有美娘,她们家的金钱够买几个国公府的,咱们如今虽然势微,总是她们的父兄亲眷,总归一荣俱荣。莫只忙着凄凉,且要放下国舅爷的架子,认真走动起来。”
冯璧既点头又摇头,“皇上看得极紧,那些锦衣卫,半点儿不比开武年的旧人们差。”
“慢慢来么!”冯国公没反驳他,只是说道,“自己走不通的路,就借别人去走,踩踩道也是好的。”
“咱们还能靠谁?”冯璧又现灰心。
“皇上刚刚杀了谁啊?”冯国公幽幽地说,“他嫌弃的,咱们就捡着当宝贝么!好歹也是冯家女子生出来的。”
“宁王……”冯璧沉吟,“不是儿子不当宝贝,可他只够狠厉,余者……”
“够狠也就行了!”冯国公的态度甚为干脆,“让这爷俩比比谁的心肠更毒辣些。二女婿当皇上,我是国公,大女婿当皇上我也是国公,可是此国公与彼国公太不一样,儿子孙子都要搭上,怎么还能怪得爹爹不疼女儿?嘉娘若要长久富贵,必须指望宁王,他便不够威武能干,咱们当外祖和舅舅的也可帮忙守住他的皇朝,若都不成,咱还可惜什么?你那妹子活着享受富贵就是父母德荫,死后葬在何处不必十分在意。”
“爹……”冯璧得了鼓舞,不由唤他一声。
“冯锦刚去南京转了一圈儿,”冯国公又说,“不知搅了什么。你莫只顾安养,派人去探底细。家里只剩咱们祖孙三个,省着银钱不用,留与谁啊?”
“是!”冯璧下了决心,转身欲走。
“还有。”冯国公又叫住他,“让承通住到我屋子来吧!当爷爷的还有几年阳寿不好说了,攒下来的一些脑筋,总得给个人啊!”
冯璧闻言略顿了顿,而后应了,“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日之后,冯季告诉冯锦,“二老爷那边哭得闹闹嚷嚷,说是老国公要把冯承通养在自己屋里,二爷那个侧室很舍不得,嚎啕了大半天,最后倒被二老爷扇了个嘴巴。”
冯锦闻言冷冷地笑,“老少没有一个明白人!冯承通都已十六岁了,当娘的还只搂在胳膊弯里,连个正也扶不成的母亲护得住儿子什么呢?国公爷也开始饥不择食,实在没有孙子能教,只好捡起这个从前没怎么在意过的小孩子。就算冯承通是块璞玉,现琢现磨还来得及?随便一磕就碎裂了。不若老老实实藏拙装傻,说不定还能给老冯家留抹血脉。”
“老冯家不积阴德。”冯季毫不避讳地说,“他们的血脉,只能靠侯爷了。”
“别的。”冯锦立刻就说,“本侯可不担这责任。他们也没善待过我一天,还得管那延续香火的事?我早就姓韩了,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冯季捂嘴而笑,“侯爷也太不知羞了。好好的平定候,如何跟了将军的姓?您只对我发发疯吧!”
“狗屁平定候!”冯锦一副满不在乎,“若无韩峻,我早就托生到别人家去了,虽然不知富贵还是穷苦,自然不会仍姓冯的。既然如此,凭什么不能随他姓呢?”
作者有话说:
可惜许澈颜了
第214章 熬心绪形势陡转
谷梁初下了狠劲儿,吕值死的当晚,他把弓捷远弄得筋疲尽力,只给歇了两夜就又没完没了地折腾人,连着几天都将弓捷远闹得意识模糊,分不清楚上下东西。
宋栖原本对他有气,又见他只管恹恹,越发骂了两回。
弓捷远也没劲头憎谁恼谁,但有闲暇只想把觉睡饱,后来便被谷梁初紧紧箍着啃咬,也能朦胧迷糊,半梦半醒之间,任由那个坏蛋王爷一声一声唤他“挽儿”,既不回嘴也不抗议。
弓秩弓石不敢表露心疼,郭全还是劝说过的,“小主子的身体确被养伯调理得好起来了,总归不是王爷和谷矫梁健那般身板,还该爱惜一些。”
谷梁初轻叹,“孤是怕他一有劲头脑筋就要活络。如今锦衣卫明晃晃地死死盯着王府和这里,换值不歇值的,捷远不能再给父皇抓到把柄……宁王那边必有动作,生出来前,捷远最好已经走了……”
他们说这些时隔了卧房很远,且是边说边行,就为防备弓捷远那双了不得的耳朵。
弓捷远仍旧听到了“宁王”两个字上,后面还有什么,实在精力不逮,只能放弃。
锦衣卫开始明晃晃地盯人了吗?自己浑浑噩噩,倒未在意。
怕谷梁立抓住自己的把柄?
什么把柄呢?
抓住了又怎么样?
弓涤边早已披甲上阵,传言之中,向高时一腿重伤昏迷不醒,他管的军全被李猛接过手去调拨,辽东已经抵上了全部身家。
他们只有八万条命,不知已经损了多少,还得前赴后继的顶上去,并没任何支援可以期待。
而那昔日的少将军啊,兀自躲在朔王怀里纵情声色,恣意昏睡。
十月下旬时候,塞上憋了整年的雨集中下了起来,滂沱凶猛,总不见晴。
连带燕京附近,甚至腹卫蓟州一带都遭连累,许多天都淅淅沥沥,处处浸着湿气。
北方的人受不得那种极致的潮,加上辽东战事如火如荼,并无一举得胜的势头,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需要狠绞几把才痛快的。
谷梁立总是冷着龙颜,匡铸和宋栖亦将眉头蹙成了川,轻易不肯展开。
除了认真盯好要送前线去的兵器,弓捷远没有别的事情能做,郁闷之下言语极速减少,近乎哑巴了般。
成缺本已跟着弓涤边回了燕京,听闻战事又起,重新赶去,可他肚里那些山川图志,到底能有用吗?
父亲在身边时,当儿子的闹脾气闹别扭,那是血亲间的理直气壮,并不妨碍弓涤边继续做弓捷远心里的山。
是山总要巍峨才行。
谷梁初始终耐心哄他,说这暴雨对那些野外驻扎的元兵还更摧残一些,倒可暂时缓缓城卫值压,是好事情。
这些话固然略有道理,可是谁的心情都受天气影响,辽东军兵也不例外,若再发生草料起霉粮道淤堵的事,好儿郎们未必总能龙精虎猛战力不消。
士气实在太重要了。
元人腹饥,天上就是下刀子,他们也不想退,困于城中的人如何一样?
谁不盼着早些停战早点安生。
弓涤边肩头的沉重,必然不会因雨而缓,旧伤和不若年轻时候灵便的腿脚却要趁机为难这个挂碍甚多的老武将啊!
冯锦更加没事可做,反正下什么雨也阻不住他那些健鹰,就与韩峻通信,不为正事,只为逗闷子玩。
这日冯季又送一封回书给冯锦,冯锦阅后就对他笑,“你不是说我不能姓韩吗?看看这里,将军可是允了?”
冯季不去细瞧那封书信,只认输道,“谁能挡得侯爷撒娇?将军若是对手,咱们也没今天。”
公孙优如今也是半个亲信,听到这话不由瞠目,“姓韩?”
冯锦心情甚好,狠狠弯起眼睛,恶意拉人下水,“你这公孙该也姓不长远,早晚要改,正缘到底在哪儿,还真令人纳闷。”
冯季也已知道公孙优的底细,闻言又捂嘴笑。
冯锦瞧到公孙优臊了,就骂冯季,“笑就正正经经地笑,作甚总要捂嘴?我和居良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你就想学也差火候,便能捏得一手好兰花指也没人要。”
“哎呀,”冯季赶紧就道,“没人要就没人要吧!兰花指可真算了!我若捏得,侯爷不得
斩断我的双手?”
主从三个闹得正开心间,外厢进来了人,“启禀侯爷,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这段日子,冯锦都被“即刻”惯了,闻言只好轻叹,“刚把衣服换下去,又得折腾。”
他也只是私下抱怨,顶雨进了皇宫,见到谷梁立时神情马上变成尽职尽责,甚至还有些许急着进忠的意思。
谷梁立似也极其信任冯锦,看到了人就把一幅奏报递与了他,“刚刚快马送进京的,锦儿看看。”
冯锦快速浏览一遍,俏面微微变了颜色,“皇上,察合台当真要扰北疆?他们这是和元人商量好了吗?”
谷梁立的脸色很是凝重,“合纵之事古来有之,也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