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搞权谋啊—— by一林修竹

作者:一林修竹  录入:02-10

他喜欢严仞的心思很明显吗?陆屏细细想着,猜测自己平日里对严仞的一言一行和诸多细节,估计全被这群宫人看在眼里,却当局者迷,自己以为掩饰得很好。
“原来你们都知道……”陆屏喃喃,又掀开被子下床,惶然道,“那、那他是看出来我喜欢他,所以才退避三舍的?”
严仞不喜欢自己?
陆屏心中一沉,开始在殿里走来走去。
达生在后面弯腰哀求:“陛下,地上冷,穿鞋呀!”
陆屏浑然不觉脚底冻得冰凉,忽然转身道:“不对啊,当年他误会我暗慕他,还因此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呢,后来他要去北疆的时候,我……”
严仞临出发去北疆的前一晚,他们还在马车里破天荒地亲嘴了,严仞不至于到如今才晓得他喜欢他吧?
但这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别人一概不知,陆屏不好继续往下说。
达生拎着鞋子放到陆屏脚边,叹了口气:“那都是当年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前您是九殿下,插科打诨、逾矩接触之类的,严将军没有什么顾忌。如今您是皇帝,身份如此不同,他自然要保持距离的。”
陆屏穿上鞋子,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钻心的冷。
“真是这样么……”他鼻子一酸。
那些逾矩的行为,年少的时候可以做,如今做了,便是不妥了么?
达生道:“奴才若是严将军,必定认为大家都是大人了,往事就不必再追究了,以前的玩笑就让它过去了,彼此还是和睦的君臣和朋友嘛。”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陆屏忍着泪水快速走回床上,拉过被子躺平。
年少时期的荒唐和玩笑,如今可以不放在心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场深吻,严仞可以拒绝,但还是给他了,难道也是可以不负责任的“插科打诨”,只有他当真了?
严仞真的这么想?
陆屏翻过身,想起严仞回启安后与他的相处。他们确实对三年前的许多事情都默契地缄口不言,也许严仞真的将那些事当作过眼云烟了,称呼他“陛下”,自称“臣”,处处都是礼貌和规矩。
就算有两次亲密的拥抱,都是陆屏自己请求或主动的。
是他一步步将严仞逼退的?陆屏想。
也对,严仞如此人中龙凤,什么貌美贤良的意中人得不到,何必要跟一个比他还位高权重的男人纠缠不清?
对了,严仞不是还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姑娘了么?那姑娘还是“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的人,他自然是比不上的。
“这可怎么办!”陆屏蒙上被子盖过头,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朝,严仞告假没有上朝。
当天傍晚,宗昀进宫传话,陆屏问:“严仞不来了?”
宗昀回答:“是。”
第三日傍晚,陆屏见到宗昀,问:“他还是不打算来么?”
宗昀:“是的。”
第四日傍晚,陆屏道:“严仞是不是又不来了?”
宗昀:“……对。”
日日如此,将近一个月,陆屏始终没有见到严仞。他有时白日里亲自去诏狱看伍庭,严仞也不在,听狱卒说最近也不常来。陆屏的心凉了半截。
大晟迎来元象三年的新年,举国同庆,启安城笙歌不绝。大年前几日的例行祭拜、朝会和宴会上,严仞倒是没有缺席。
只是他站在百官行列当中,穿着紫色公服,模样和气质是出挑的,表情却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恭敬和认真。
陆屏每每瞟眼去看他,却总不见他回望自己。
陆屏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正月十四那日,礼部准备了月余的皇帝诞辰隆重举行。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皇城和宫城四处点着数不清的花灯,千百碟珍馐与千百壶美酒从光禄寺鱼贯而出,又流入太极殿,殿内两端铺满了层层绵延不绝的食案。
陆屏一直主张节省用度,也就过年这段时间奢侈了点,勤俭节约了一整年的内宫外朝无不满面笑容,前仆后继地端酒出来向陆屏祝贺。
陆屏接了许多回千篇一律的美言后,酒已经空了一壶,他扶着酒案第九次细细算下面的人头,从三省六部算到九寺五监,除了梁瀚松开头说了几句话便不胜酒力告退之外,也就只有严仞不在场了。
“严仞呢?”陆屏问达生。
达生向四周看了看,道:“回陛下,他没来。”
陆屏不甘心,第十次重新细细数过,还是一样的结果。
严仞真的没来。
又有一个大臣上前来敬酒,陆屏一看他是礼部的人,便问他:“严仞是不是告假了?”
那个大臣想了想,道:“臣记得没有。”
这话被旁边不远处的陈晙听到了。陈晙道:“陛下,那严仞不告假也不来恭贺陛下诞辰,显然是对陛下大不敬,等上元过后,陛下得拿他问罪才是!”
吴纮元接道:“陛下,您就是脾气太好了,这厮先前霸着千秋殿过夜,入冬后才作罢,还说是什么……校对书籍?也亏得陛下宅心仁厚,不然,九颗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陆屏不想听他们在那里颠唇倒舌。
这时,对面的王叙中劝道:“吴大相公,陈大人,龙诞祥日,君臣之间共乐同欢一片和睦,何必非要那厮过来,把陛下的辰宴搞得乌烟瘴气。”
闻言,陈晙冷冷一哼:“也对,他不来也好,省得大家平添怒气!”
陆屏内心叹了口气。
这宴会真是无聊。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太极殿外传来隐隐骚动。
礼部尚书百里休进来向陆屏作揖,道:“陛下,礼部在承天门前为您准备了一场烟火盛景,请您移步到殿外观看。”
往年也有这个环节,陆屏并不意外。
他起身,装作开心的样子笑道:“众位卿家陪朕一起去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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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65 将军送朕生辰礼
太极殿由三十九层台阶组成,自殿门能够俯瞰到承天门横街的所有景象,一排火炉熊熊燃烧,两边摆满鼓架和乐器,乐伎和仆役都严阵以待。
大臣们一道谈论今年烟火奇观与往年相比究竟如何,边跟在陆屏身后走出大殿。
寒风袭来,达生为陆屏添上斗篷。
丝竹声起,爆竹冲天飞窜到空中,“砰”,皎洁圆月下漆黑的天幕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与此同时,地上鱼灯和龙灯来回舞动不停歇,舞狮也在鼓点中左右摇摆。
和往年一样,没什么不同。
还是早点结束回寝殿睡觉为好,明日上元节,又要早起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礼节。
陆屏心里恹恹的,又看到百里休晃到他眼前,殷勤道:“陛下,除此之外,礼部还准备了银花表演,一来为陛下驱邪纳吉,二来祈求新年风调雨顺。陛下请看!”
随着百里休所指的方向,陆屏远远望去。
承天门横街的后排不知何时多了十多个搭起来的棚子,头顶烟花怦然一现的时候才照亮下面的景象,花棚前的许多个铁匠正在烧铁水,只待浇向花棚,化作火星,这便是“银花”。
先帝在时,礼部也曾在新年举办过一次银花表演,只是当时不小心烧死了一个铁匠,此后再没有准备过。
吴纮元笑道:“是银花盛景,老臣有眼福了。”
王叙中道:“是啊,前后一共十八个棚子的银花,比多年前先帝那时还要多出六个呢!”
身边的大臣开始一个接一个歌功颂德,陆屏内心毫无波澜,只对百里休道:“礼部辛苦了,下次不要这么铺张了。”
鼓声重新响起,由小到大,由缓到急。
陆屏原本平静的心竟被鼓点带着渐渐提起来,当鼓声快到极点时,所有丝竹音乐骤然齐鸣,眼前轰的一声,炸开漫天辽阔的火花。
陆屏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微微震惊,看着花棚下渺小的工匠舀起滚烫的铁水,在鼓声的指令下,第二次抡起胳膊,将铁水打上高空的花棚。
呼啦啦的,火星在花棚四处散开,随后坠落,在空中消散不见。
又是一场漫天如同细雨一样的星火。
陆屏喃喃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像星星一样。
这么滚烫的铁水,落在那些工匠的身体上,不会烫伤么?他又想。
他探头向花棚背后的铁炉看去,那些铁匠都光着两条臂膀,似乎衣袖会妨碍动作的利落一样,每个人都只穿一层薄薄的无袖单衣。一排过去,只有一个人穿着红白纹样的飞鱼服。
那飞鱼服还挺花哨的。
飞鱼服?
陆屏不禁走近两步去看。
吹落的星雨之下,那个人身材高挑,扎着高耸的马尾髻,转身弯腰用柳木棒接铁水,那身衣袍的褶子随冷风翻飞,随后他回过身来,拿着木棍的右手抡了个圈。
银花从他头顶盛开。
灿烂的金辉中,他竟然抬头看向陆屏的方向。
陆屏的心脏仿佛被击中,他立即抓住达生:“你看那个人!最中间花棚下的那个人,那是谁?”
达生揉了揉眼睛,尽力看清楚:“是……是……”
陆屏急了:“看清楚了没有,是谁?”
达生不确定地道:“……严将军?”
陆屏笑了起来。
旁边的吴纮元和陈晙突然沉默,都走近几步去试图看清楚。
陈晙年轻点,看完便叫起来:“严仞!是严仞!他怎么会混入打银花的工匠之中!他有什么阴谋!”
王叙中气道:“怎会如此?护驾!保护陛下!”
百里休慌忙道:“臣、臣……礼部、礼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混进来……陛下恕罪!”
陆屏摆摆手,扬起嘴角。
既然大家都看出来是严仞,那便没错了。
那确实是严仞!
想到这里,陆屏毫不犹豫跑下台阶,任由冷风灌进他的斗篷。
“陛下!陛下要去哪里!”身后传来达生焦急的呐喊。
“我要去找他!”陆屏回答。
瞬间,身后的大臣都炸开了锅。
“使不得啊,陛下!”
“陛下切勿靠近,铁水会伤到您的!”
“快来人呐,快来人拦住陛下!”
“莫叫严仞那奸贼伤了陛下!”
奈何为了场面好看,太极殿和承天门本就没有预备太多守备的禁军,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回事。几个文臣都没陆屏跑得快,又是扶着帽子又是踩着袍角跌跌撞撞追下来,气喘吁吁,而陆屏早已跑下了台阶。
他穿过那些打烟花的内侍和吹拉弹唱的乐伎,跑到正盛开银花的巨大花棚前面。
又是“哗”的一下,目之所及全是金灿灿的火星,他更加感受到眼前震撼的景观,心脏跳得更加剧烈凶狠。
趁着火星掉落,他探头看去,严仞正拿着两根木棍站在那里,笑着看他。
身后传来大臣们渐渐逼近的声音。
“陛下啊!”
“老臣无能啊!老臣无能……”
“吴相公小心!”
“陛下啊!陛下……”
这些声音又吵又令人烦心,陆屏回头呵斥他们:“都别进来!”
说完,他弯腰钻进了花棚。
身后又传来惨绝人寰的痛哭。
陆屏恍若未闻,抬起袖子遮挡头顶掉下来的火星,走到后面的第二个花棚时,迎面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把拉过他,迅速将他背后的斗篷帽子扯起来盖上,道:“怎么还钻进来了?不怕烫到?”
是严仞。
一见到他,陆屏眼眶忍不住热起来,泪水瞬间模糊视线。
严仞穿着如火一样热烈的朱红色飞鱼服,不仅扎着高马尾髻,还在耳后编了几条小辫子,好看极了。他把木棍交给身后的工匠,示意他们继续打铁水,工匠们又扬起铁水,在他们头顶炸开灿烂的烟火。
外头的大臣们没了声音,料想也是惜命,不敢冲进火棚。
陆屏急忙解下自己的斗篷,高高举起一半帽子,遮在严仞头上:“你也不怕被烫伤么?”
他比严仞矮,撑着斗篷很费力,严仞笑着抬手帮他撑起来,道:“没事,我习惯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陆屏能看到严仞漆黑幽深又含着笑意的眼瞳,能隐约感受到严仞消耗力气后微微的喘气和起伏的胸膛。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打银花?”
严仞缓声道:“臣答应过陛下,会送天上的星星给陛下作为生辰礼。但实在摘不到天上的星星,只能以地上的星星作为代替,祝愿陛下安乐如意,年年今夜。”
他的语气低沉又温柔,没有任何愧疚,更多的是戏谑和自信。
听闻打银花需要经历无数次夜以继日重复的练习才能真正学会,陆屏擦掉脸上的眼泪,问:“你练这个,练了多久?”
严仞挑眉:“也没多久,一个多月吧。”
这就是他晚上不回千秋殿的原因么?
他们像置身一个巨大的星池里,花棚还在连续不断洒出纷扬的银花,前面的花棚更是络绎不绝,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花棚里的人的,那些大臣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这里隐秘又瑰丽。
严仞道:“快说,你满不满意?”
星星点点跳落在斗篷上、肩膀的衣服上,随后熄灭消失。
“好看。”
陆屏点头,踮起脚尖。
他倾身吻上严仞的嘴唇,义无反顾。
什么年少的玩笑和逾矩不能当真,什么大人之间要保持距离,什么退避三舍躲着他。
通通都是狗屁。
陆屏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管了。
他听到耳边银花再次盛开的声音,听到严仞猝不及防的吸气,还听到了不知是谁的混乱而响亮的心跳声,他却固执地没有离开,反而是在严仞那两片有些干燥却很温热的嘴唇上蹭了蹭。
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探寻严仞的神色,却忽然腰上一紧。
他被严仞一把揽进对方怀里。
斗篷簌簌作响,又散落满身银花。
严仞俯身衔住陆屏的唇瓣,反将他深深吻住,错乱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比周围烈焰一样的铁水和银花还要滚烫。斗篷把黑暗笼罩在两个人之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他们。
箍在陆屏后腰的手臂力道很大,陆屏被迫仰头承接严仞唇齿的掠夺,禁不住攀上他的侧颈,被交缠不息的吻冲昏头脑。
但陆屏知道自己很清醒。
严仞至少是喜欢他的。
即使只亲吻这么一场、出去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即使只相好个一年半载、从此一别两宽,即使严仞最后还是要和哪家的姑娘成家,陆屏也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唇瓣分离,陆屏有些接不上气,别过脸微喘。
外面的银花还没有停歇,还有火星落在他们脚边。
严仞的呼吸拂过陆屏的脸颊,湿热的嘴唇若即若离。
陆屏听到严仞在他耳边轻唤:
“留安。”
世间所有声音都消失退去。
陆屏只真真切切地听到严仞唤他“留安”。
又仿佛烟花爆竹瞬间近如咫尺,在耳边炸响,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严仞满是得逞笑意的眼睛。
严仞知道他是留安。
严仞知道那个给他写信的人是陆屏。
陆屏流下眼泪,问:“那个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的人是谁?”
严仞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回答:“是你。”
陆屏抬起袖子擦掉眼泪。
外面的嚎叫从远而近,渐渐清晰。
“吴相公千万不要冲动啊!”
“陛下,老臣来救您了!就算是与那严仞同归于尽,老臣也在所不惜!”
“吴相,大晟不能没有您啊!”
陆屏听到严仞一声不耐烦的“啧”,立即把头顶的斗篷拿下来重新披回身上,又将严仞推到花棚之外,自己转身冒着漫天的星火跑了出去。
外头的空气没那么滚烫了,那几个大臣正在前方相互推搡拉扯,哭天抢地。见陆屏跑出来,陈晙立马扑上来道:“陛下出来了!陛下您没事吧?”
接着另外几个人都惊呼着跑过来,又是关心他身上有没有伤,又是扬言要去声讨严仞。
陆屏摇摇头,道:“无事,银花很好看,礼部重重有赏。朕乏了,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回头去看严仞。隔着还在浇灌铁水的花棚,他看到严仞站在后面,脸庞被飘落的火星遮住,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神情。
但陆屏知道,他一定在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随的份子,给大家拜个早年(握拳)!
明天不更,后天晚上更。
◇ 第66章 66 朕与将军暖帐共话
回到千秋殿时已是接近亥时。
陆屏在秋水和至乐的催促下更衣洗浴又漱口,却不睡下,坐在床上抱着手炉发呆。
亥时正刻,达生走进来道:“陛下,严侯爷来了。”
闻言,陆屏立刻跳下床穿鞋。
“唉哟,奴才去跟他说一声,让他进来就行了,陛下下床做什么,小心冻着!”达生手忙脚乱给他添衣服。
陆屏胡乱披上外衣,推开达生直往外走:“不用管我。”
他径直走到殿门,见严仞换了身衣裳,正衣冠整齐地立在寒风里,见了陆屏,脸上又扬起情不自禁的笑容。
陆屏抓起他的衣袖拉进来,关上门。
寒风停止。
两个人都没说话。
陆屏不自然地开口:“你、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朝内殿走去,身后跟着沉稳的脚步声。走到床前时,达生识趣地退了下去,陆屏拿起手炉塞进严仞怀里,自己坐到床上,道:“坐。”
严仞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坐凳。
陆屏拍拍身旁的被褥,道:“坐这里。”
严仞挑眉,接着从善如流脱掉鞋子,与陆屏相对而坐。
陆屏挪了挪,靠近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信是我写的?”
严仞歪头,反问:“你呢?”
陆屏微愣。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从没说过知道严仞是“远山”,而严仞却一副早就看透他的样子,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严仞道:“那年上元节你去了我家书房后,我就丢了一副字帖,是你拿的吧?见我字太好看了,拿去临摹?”
陆屏脸一热,尴尬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你也是在那日知道‘留安’就是我的?”
严仞点头又摇头:“嘶……也不算,还要更早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陆屏又一愣。
严仞闷笑起来:“你自己已经习惯化用南华经的冷僻成语,还挂在嘴边,自己都没察觉,还好我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开始只是怀疑,直到你来我家那日,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他把手炉还给陆屏,顺势倾身贴近他,在他耳边道,“找得我好辛苦呐,留安。”
陆屏又气又羞,红着眼眶控诉:“所以后来你见我找你送别!你还亲我!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说!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害我……”
“害你以为自己是单相思?”严仞调侃。
陆屏更气了,转身爬到床里面,掀开枕头拿出一叠一叠的信封,推到严仞面前:“你自己看吧!”
严仞笑道:“看什么?我都看过了。”
他低头捡起信纸。
这些信都是陆屏三年里隔三差五写的。那时他还会时不时跑去放到白虎殿的书格子里,后来又怕哪一天被清扫的宫人清出来当作废纸扔掉,又把它们全部搬回苍篴院,再搬到千秋殿。三年下来,已经累积了满满一整个书格的信纸,其中一些重要的,被陆屏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枕头边。
严仞很快发现了这是自己没看过的信。
他收起笑容,眉间升起几分凝重,翻开信封的动作变得缓慢。他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声音低沉,被地龙喷出来的暖气熏得更加暖烘烘的。
陆屏安静听他念信,想起当时写信的心境,鼻子更酸了。
“春日思君,不由欲问林花谢红可匆匆;夏日思君,不由北望白乌眩目轻灼人;秋日思君,不由垂怜梧叶寒声尽可晚;冬日思君……”
念到这里的时候,严仞的声音又变得温柔。
而每一封信的最后一行,都是同一句话。
“掷书格中,寄与南风,直至西北,望远山安。”
念完,严仞放下最后一封信,一手把陆屏揽在身前。
陆屏的额头抵在严仞肩膀上,他落下一滴泪水,无声地沾湿严仞的衣服。他委屈道:“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你。”
严仞粗糙的手指摩挲他的后颈:“我也是。”
陆屏不信,问:“你想我什么?”
严仞开始思考起来,最后悠悠答道:“白天太忙了,确实不怎么想,晚上睡觉前想一想吧,想着或许梦里能遇到。”
陆屏往他怀里钻:“那你有梦见过我么?”
“有。”严仞回答。
陆屏十分好奇,问:“那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我们在哪里?做什么事情?”
严仞顿了顿,装得有些迟疑:“真要说出来么?”
做梦而已,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陆屏不解,只道:“说。”
“就,梦到……”严仞的语调开始变了,“梦到咱们还在玉人楼,在那张床上,你穿了之前穿的那件裙子,头发还有些乱。”
陆屏:“……”
严仞“啧”了一声:“你抓着我肩膀哭,掐着那力气好大,我还真能感觉到疼,跟脱光了似的……”
陆屏立刻坐起来打断他:“行了,我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正经话!我要睡了!”
严仞上扬的嘴角还没控制下来,忍着笑退下床,拱手道:“那臣也去外面睡了。”
说着他转身,脚步歪歪斜斜。
“等等!”陆屏叫住他,“你把外面那个枕头拿进来,和我一起睡。”
严仞立即道:“好。”
脚步终于快了。
枕头拿来之后,陆屏把它放到自己枕头旁边并排,自己动手收拾好方才弄乱的信封信纸以及被褥。等完成之后他抬头一看,严仞已经把自己的外衣卸下了,只剩下中衣和中裤。
严仞凑过来:“臣为陛下宽衣?”
陆屏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还没脱下来。
他穿的不是圆领袍,而是交领袍,并没有暗扣,而是在腰上系了上下两条,比之前的圆领袍容易解了。严仞的手游刃有余地环过他的腰线,故意托过来揉了两下,令陆屏不由闷哼。
接着,严仞才开始解系带。
陆屏道:“马上就要开春了。”
“然后呢?”严仞问。
右边的系带终于松下来,严仞又把手伸进里面,解陆屏里面的系带。
陆屏道:“你当年答应过我,回来之后一起打马球的,结果到如今一次也没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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