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本想说如果楚惊澜在比试里跟他遇上,一定小心,但楚惊澜蹙起眉,先一步开口:“他怀疑你身份了?”
魔尊潜入云台大比,怎么看怎么图谋不轨,明明应是事关修真界大局的重要事件,但这两人比起什么阴谋大业,首先想到的是对方安危。
楚惊澜本就在担心白日里那个魔族是否从萧墨身上看出了什么,而今再得知他是魔尊,更不放心了。
魔尊为何能在人群中一眼抓住萧墨?
萧墨也沉着脸色点头:“嗯,不过他没有直接看穿我是心魔的本质。”
事情还有余地。
楚惊澜:“好,遇上他我会小心。不过若是他想发难,早在羽魔带着魔修出现时,就该发作了。”
萧墨捏着笛子一下下轻敲在手心:“我也是这么想的,羽魔临时变卦,突然变得和气,或许就是得了焚修的指示,这次大比他们可能不会闹什么动静了。”
不过他面色没有舒缓:“但如果魔尊日后真想与人修开战,人修里刚露头的天才肯定会成为他们眼中钉。”
楚惊澜安然处之:“我已有觉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并不想莫名和危险人物为敌,但他若非要成为敌人,面对强敌,两人只会拼命想办法,不会畏惧不前。
一个眼神,萧墨和楚惊澜就能知道对方是同样的心念。
萧墨笑着往床上一躺,朝里侧挪去:“不说了,快来休息,这几天白天要比试,晚上还是用睡眠养足精神,别用修行代替了。”
楚惊澜躺在他让出的半边位置上,弹指熄了屋内的灯火,一夜无梦。
第二日,当萧墨和楚惊澜出现时,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大不相同。
不仅是因为他们戴上了映月宗的腰牌,更是因为楚惊澜的年龄和经历已经一夕之间就在人群中传遍了。
十九岁的元婴,丹田被废后成功修复,无论哪一条皆是奇迹,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却被一个人同时实现了。
奇才,万年难遇的奇才!
萧墨稍微开开神识,就嗅到了浓厚的心念气味——嫉妒、羡慕等等,比昨天楚惊澜被映月宗接走时的情绪更浓。
嫉妒的味道闻起来很像香喷喷的辣椒小炒肉,萧墨没忍住勾了几缕过来尝尝。
多人集体爆发情绪对心魔来说简直是快乐屋,昨晚在青楼时就到处是大餐,但由于画面伤眼,萧墨一口没吃,今天又闻到香喷喷的美味,该吃还是要吃点的。
心念绕在他身边而后融了进去,虽然没有动嘴,但味觉上也确实传来了辣椒炒肉的滋味。
当然,萧墨也没有多吃,避免“醉念”的状态出现。
有人本来想上前试图套近乎,但一对上楚惊澜的眼,打招呼的话全冻在嘴里,堆起来的假笑瞬间变得僵硬,不尴不尬又退了回去。
有人忍不住嘀咕:“怪了,他那眼神,细究好像也没什么……”
但莫名就不敢凑上去了。
有人倒是看出点门道:“是剑意炼心,这人竟时时刻刻都在淬炼剑意,后生可畏啊!”
剑修剑意越强,同等修为下实力越强,越往后,圆融的剑意并非一定要拔剑才能使出,灵光、神光都可为剑,剑意凝神,眸中自也有剑。
没点本事还居心叵测妄图通过两三句话就搭上关系的,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所以尽管一时间周围人注意力都在楚惊澜身上,但他俩身边完全不打挤,还留出了空地。
直到楚惊澜上台去比试后,周围人终于找准时机,哗啦涌上前,把萧墨团团围住。
萧墨扬了扬眉,他肩膀上出来放风的球球倒是被吓了一跳,小眼睛立刻警惕起来,毛绒绒的脑袋左右摆动,摆出了防御架势。
球球:“啾!”
萧墨用一根指头揉了揉它的头,安抚:“没事。”
一人趁此机会拉开话匣子:“道友,我看你这灵宠是三阶妖兽灰鸟的幼崽吧,长得真可爱!”
萧墨朝他笑笑,并不反驳球球是三阶妖兽这件事,人群里有人被他的笑晃了晃眼,也有人更加激动了:这位筑基小美人看上去很好搭话啊,好机会!
自以为用灵宠话题成功搭讪的那人忙道:“我是御兽的,对灵宠的教养颇有心得,有意跟你和楚道友交流此道,不知是否方便?”
萧墨轻抚着球球柔软的脊背,把皮球踢了出去:“方不方便我说了不算。”
他还拨了拨自己腰间的腰牌:“喏,我是他侍从,遇事他做主。”
嗯?真的只是下属侍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明明长得挺像啊……
听到他这条路走不通,立刻有不少人遗憾散开,还有部分人觉得只要萧墨跟楚惊澜够亲近,是仆从也没关系,总能留点印象。
但人群不再密集后,有个人直直朝萧墨走来:“你就只是他侍从,那好说了。”
萧墨面上表情不变,看着焚修朝他走来,警惕心却已经拉满了,故作轻松道:“什么好说?”
“来给我当侍从吧。”焚修饶有兴致打量他,“你想要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只是想跟人套近乎,这位才是真勇啊,上来就直接挖墙脚,这不是得罪人吗?
萧墨还没开口,另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不会给别人当侍从。”
是楚惊澜。
他刚结束擂台,浑身剑意还未散,周围人让开路,楚惊澜站到萧墨身边,冷冷看着焚修。
楚惊澜口中的“别人”包括他自己,萧墨不是他的侍从,而焚修听来,自然把意思理解成:萧墨不会给楚惊澜以外的人当侍从。
焚修抱着手臂:“这么肯定?”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上那种法衣,我能给他十件八件,想要灵宠,我能抓来更高阶的,不至于养个三阶的磕碜货。”
球球怒了:“啾!”
你才磕碜,你全家都磕碜!
“人为财死,我要是能开出更好的价钱,他为什么不能换主子,还是你给他下了血契?”
“不好意思,跟这些都无关。”萧墨终于打断他高高在上的发言,“楚、主子说的没错,我不可能给其他人当侍从。”
听到“主子”两个字,楚惊澜眸色沉了沉。
私下里萧墨调笑着叫叫也就罢了,他其实并不愿意听到萧墨在所有人面前叫他主子。
他不想让萧墨在世人眼中就低他一份。
而楚惊澜分明从不在意俗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不愿意他们看低萧墨。
楚惊澜的视线从萧墨白皙的手指上划过,他想起那双手冰凉却令他舒适的温度,那双手在他废得无法动弹时,给他喂过药;在他挣扎痛苦时,挤进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
楚惊澜不由抬手——
在指尖相触以前,他却将胳膊往上动了动,最后只握住了萧墨的手腕。
“叫我名字。”楚惊澜握着他的手腕,重复道,“你直呼我名字便可。”
萧墨被他的语气弄得愣了愣,楚惊澜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有股难言的郑重。
萧墨只愣神半秒,就笑着开口:“好,楚惊澜。”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了去,虽还没进映月宗,但以楚惊澜目前受关注的程度,不出半天,他对身边小侍从不一般的消息立刻就能人尽皆知。
连焚修也有些意外,他再感兴趣,也决不允许小玩意儿们跟他平起平坐,甚至爬到他头上。
这些年里魔宫中也进了不少美人,但凡有点痴心妄想的,坟头草都长成大树了。
他还以为楚惊澜这种天才,多少也跟他有相似处,看来是他想错了。
楚惊澜拉着萧墨的手腕,带着他离开此处,两人的背影同样落在不远处还没来得及靠近的苏白沫眼中。
苏白沫突然就明白了在意与不在意的差别。
曾经,楚惊澜和自己约定要解除婚约,他总以为自己能让楚惊澜动心,每每楚惊澜帮过他,族里一些人投来羡慕眼神时,他时常沾沾自喜,还会想,楚惊澜是不是也有些在乎他了?
楚惊澜一次也没有牵过他,一次也没有。
原来帮忙真的就只是履行承诺约定,不掺杂任何多余情感,仅一张牵手的画卷,就足以打破他所有妄想。
戴子晟和沐简也刚下擂台,戴子晟:“楚惊澜待墨澜是真不错,他修复丹田的日子想必过得不轻松,是墨澜一直陪着他的吗?”
“或许是,”沐简道,“患难见真情,墨澜的侍从身份,大约只是为了方便一起进映月宗吧。”
苏白沫感觉心里被刺了一下,难受得说不出话。
而那边,萧墨被楚惊澜牵出老远,才笑吟吟开口:“你今天还没比完呢。”
楚惊澜倏地停住脚步,缓缓松手,放开了萧墨的手腕,低声道:“嗯。”
“有今天这么一出,我的挚友身份算是坐实了。”萧墨,“你时机选得很好。”
楚惊澜轻轻按了按指骨,他知道,不是他故意挑的时机,而是诸多巧合,时间刚好,一起造就了结果。
起码结果不错。
他刚刚其实是想……直接牵萧墨的手吗?
楚惊澜觉得,答案为“是”。
他从不曾有过这种感受,没从任何地方学到过对此的解释,在楚家时,也没见过谁对着谁眸中有特殊的、温柔的光彩。
楚惊澜神情未动,心中却平地起波澜,浪涛汹涌。
他不知道该怎么从海浪中抓出那道他从未触碰,但一定存在的思绪。
鬼使神差的,楚惊澜想到了萧墨放在自己储物器里的话本。
除了坦诚相待的风月雨露,话本里应该还有两颗心走过的来时路,其中恩怨纠葛,情理分辨,肯定也不少,才能凑成个完整故事。
……或许他真的可以翻看一下,没准能找到答案?
萧墨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突然走神了。”
“没什么。”楚惊澜透过他五指间,看到萧墨的脸,看到他额心的道侣印,不动声色挪开视线,“只是突然想,我闲来大约是可以看看话本,放松精神。”
话题跳跃很大,萧墨不知楚惊澜想了多少东西,但没关系,他俩之间聊天,本来就常从天南变地北,萧墨顺畅接话:“是啊,多少也给自己找点乐趣。”
不过那也是闲暇时才能干的事,今日比试还没完成,没一会儿,楚惊澜被叫到名字,又得去继续下一场。
夜间,他们用完全合理的身份宿在映月宗仙舟,不过今晚,楚惊澜没能翻开话本。
萧墨还特地给他推荐了一本,说是感情描写得细腻,故事不落俗套,跌宕起伏,很值得一看。
楚惊澜记下了,把话本放在了储物器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第三天,楚惊澜还是没有打开。
来到第十天,云台大比接近尾声,每个组别都决出了前三,楚惊澜还是没有翻开一页话本。
今日大比就结束了,是优胜者们领取奖励的时间。
萧墨和楚惊澜猜的不错,焚修没打算给大比捣乱,楚惊澜对上他时,甚至赢得比对上其他弟子还轻松,焚修给自己拿了个第三的位置,够优秀,但又不是最优秀的。
元婴初期的前三排名依次是:楚惊澜、沐简、焚修。
每组前三的人还能挑选地阶法器或灵草,一共三件,排名高的可优先选择。
常道子给元婴初期的几人授奖,望着楚惊澜时,眼中的满意是藏也藏不住。
这么优秀的苗子,抢都不用抢就选了他们映月宗,是该他们春风得意。
三件法器,一把地阶的剑,一根地阶的笛子,和一棵千年灵草。
常道子以为,楚惊澜有破晓,还有月主其他藏品,应该不会选剑,但要是他想再添一把藏品,也能理解;最大的可能还是灵草,这株灵草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修为拔高,且药效消失修为回到正常水平后,还不会留下副作用。
实在是出门打架必备良药。
选这两样,常道子都不会奇怪。
然而他一个都没猜对。
因为楚惊澜挑走了那根笛子。
常道子愣了愣,就连台下观众也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在了离高台很近的萧墨身上。
楚惊澜不用笛子,但萧墨的腰间有玉笛。
楚惊澜的笛子不会是给萧墨挑的吧??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楚惊澜对自己侍从很好,但楚惊澜再度刷新众人认知:这也太好了,一个筑基居然用地阶的法器,筑基能发挥法器多少威力?
楚惊澜还缺侍从吗,他们真的可以!
然而他们猜测还是保守了。
楚惊澜是想给萧墨挑根笛子,但他要天阶的。
目前他们手上所有东西里,没有适合直接拿来做笛子的材料,当需求的法器等级越高,材料与法器本身的适合度要求也就越高,月主留下的那块万年寒冰玄石适合铸剑,但不适合笛子。
不过他们手里还有样能淬炼法器的宝贝,奖品中的这根玉笛料子非常好,只是年份不足,可以通过淬炼让它升成天阶,绝不输锻出来便是天阶的法器。
如果这群羡慕的人知道楚惊澜此刻在想什么,怕不是要排着队请求上岗,磕破脑袋也要挤上侍从工位。
现代社会工作岗位很卷,而在修真界,好的位置更是可遇不可求。
挑完东西,就该选门派了。
元婴初期前十加上焚修有三个魔族,魔族毕竟人口基数少,这个比例是正常情形,另外两个魔族,一个选了上界魔域内的宗门,一个选了在魔域外的魔族宗门。
都是很好的选择。
选宗门从排名第十的人开始,依次往前,轮到焚修时,萧墨在心里默念:去哪儿都行,千万别来映月宗!
但有个定律叫墨菲定律。
焚修冲着高台上,直接道:“映月宗。”
金丹期全部境界的人已经做完选择,焚修是目前为止第一个选人修宗门的魔族!
萧墨瞬间头皮发麻。
不是他自恋,是他的直觉在尖啸警报:焚修可能是冲着他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系统,”萧墨道,“你把天魔的特性细细说一遍。”
他看原著的时候没有过分在意,粗略扫过去,勉强入眼的有什么天魔可识别魔族种类,但他如今也没被一眼看穿,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是放心得太早了。
而听着系统细细道出时,萧墨总算知道不安感来自哪儿了。
“顶级的纯血天魔在识别出魔族种类后,可以吸收对方的修为提升自己力量。”
……难怪即便有魔族不支持焚修与人修开战,却也没人敢反对。
如今纯血天魔就剩焚修一个了。
原著中,焚修有不少次杀魔族都用的血契,可他从血脉上,本就对其余魔族是威胁。
他就是换着法子杀人玩而已。
昨晚他还跟谁说萧墨不是人,或许根本就在心中认定了萧墨是魔族,把萧墨当成下一个猎物,体验一次新奇的捕猎过程。
毕竟还没哪个魔族能在他眼前藏住身份,等揭穿萧墨身份,他失去乐趣,就是杀机必现的时候。
台上,楚惊澜偏头冷淡扫过焚修一眼。
焚修对这位映月宗的红人可没半点拉拢示好心思,挑衅地看了回去。
焚修心情颇好地想,这次或许能玩得久一点。
他猜萧墨是魔族,要是猜对了,找出身份,就吸了萧墨修为,再杀了他和楚惊澜。
若是猜错了,或者一直没法确认萧墨身份,那就等自己觉得腻味后,再杀了他们两个。
反正无论如何,尽头离不开杀字。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元婴初期和一个筑基身上翻车的可能性,毕竟强大才是法则,他生来桀骜,不觉得有问题。
映月宗的人几番审视焚修,焚修伪装的身份是烈魔,取的假名是阿烈,月主当年与魔族道侣出走的事情后,映月宗内部有人觉得不该如此苛待心善魔族,也有人对魔族的偏见变本加厉。
但按照大比规矩,前十选了他们宗门,他们暂且只能认下。
是去是留,还得之后再定。
焚修戏谑看向楚惊澜:“你入门比我早,我年龄比你大,咱俩谁该叫谁师兄?”
楚惊澜收回视线,平视高台前方,看也不看焚修,不咸不淡道:“都不是,按照我在映月宗的辈分,你得叫我祖宗。”
焚修:?
焚修:什么玩意儿??
焚修的脸瞬间黑了几个度。
大宗门里, 内门弟子与嫡系的亲传弟子是有差别的,外门弟子多做杂活, 听外门的大课;内门弟子做内门事务,听内门的大课,偶尔或可得长老前辈指点,不会正式拜师,在弟子册里以入门时间勉强排个辈,不严谨。
亲传弟子却不同,会正儿八经上宗门谱系, 记载分明,还能得到额外的资源,比如说常道子许诺给楚惊澜的灵脉和法器等, 都是有规章制度可寻的。
大比前十的按规定,至少以内门弟子身份收进去, 但跟亲传弟子的资历位置那可天差地别。
焚修一心想着混进去找乐子,还真忘了, 哪怕不用拜师,名义上也给自己找了一堆祖宗。
焚修面色因为楚惊澜的话瞬间阴晴不定,但没一会儿,不知他想到什么,又舔了舔牙:“没事, 我祖宗都死完了。”
楚惊澜垂下视线细细打量手中的笛子:“那你现在有新的了。”
你他——
焚修现在不仅想爆粗口,还想直接动手。
但脑袋只需花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把他这个冲动按了下来。
他现在才元婴期修为, 当着这么多分神的面按死楚惊澜是不可能的。
他刚找到的乐子, 不能这么草率结束。
焚修心头冷笑, 楚惊澜是吧, 他记下了,等着。
台上的羽魔忍不住看了看这个叫“阿烈”的魔族,居然选择了云端六宗的门派,难不成他也是暗地里领了什么命令的人?
尊上行事,果然不是他们能猜的。
授奖结束,大比也就正式告一段落,有的该回家回家,有的赚到了名声,有的拿到了奖品,每组前十的人可以去到上界,享受更好的资源环境。
要知道,从下界到中界只需要灵石和门派身份,可从中界要去上界,要经过重重审核,条件能列好几张纸,不是光有灵石就能搞定的。
包括魔域里的那条通道,魔族也不会什么魔都轻易放上去。
中界大比虽然激烈,但的确是出头的好机会。
真像高考,萧墨一瞬间有些恍惚地想,难得的,想起了自己备考的各种画面。
他很久没去回忆过现代的景象了,使用现代词语并不等于在回忆过去,那只是一种知识的运用,只有回想自己做过的事、走过的经历,才是回忆。
虽然画面依旧很清晰,但已经恍若隔世。
隔世……
萧墨忽觉清晰的画面好像模糊了片刻,他刚眉头一皱,楚惊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觉得这根笛子如何?”
萧墨这才回过神,手里新的玉笛质地温润细腻,眼前楚惊澜正等着他的回答,萧墨笑笑:“很好。”
说不清的感觉转瞬即逝,萧墨只当是自己走神了。
楚惊澜:“那就用淬石把它淬成天阶法器。”
“好。”萧墨晃了晃笛子,在末梢点了点,“我还要刻朵幽夜昙。”
楚惊澜把笛子送给他,当然都由他做主:“那先刻了再淬,可以去拜托映月宗内的炼器师。”
此时他们已经在映月宗的飞舟上,而飞舟已从仙谷升空,要去往界门,升到上界。
如城池堡垒般的仙舟升空,比小飞舟拔升更高,破云时仿佛有海鲸的长吟,萧墨站在甲板欣赏美景,他和楚惊澜只要停下交谈,就会有映月宗的弟子上前。
有些只是来打个招呼,过个眼熟,有些是想多聊几句,也不是没有人带着讨好的心思,但只要略微一想常道子宣布的楚惊澜身份,瞬间就觉得人家实在高不可攀。
两个映月宗内门弟子小声道:“我至今没搞懂按我入门年份,该叫他太师叔祖还是太太师叔祖。”
另个弟子一拍大腿:“可不是!但嫡系跟我们本也算两套谱系,那群亲传才该好好确认是太祖还是更高的辈分,在他供职以前,我觉得我们就叫个师叔祖,应当也不会有错。”
弟子恍然大悟:“也对,还是你聪明。”
毕竟他们见了宗门许多位高的,叫得都是阁主啊、长老啊之类的,只有楚惊澜这位小师叔祖太特别,特别年轻,还没供职。
焚修在不远处听得牙酸,无趣地进了船舱,把门拍上了。
大部分弟子只是给楚惊澜见过礼,发现没话可说,就自行走了,常道子的弟子倒是来跟他多聊了几句。
他来时,发现萧墨在楚惊澜身边笑得不行,楚惊澜无奈看着萧墨,他好奇问了句:“有什么开心的事,方便说给我也听听吗?”
萧墨笑:“就是觉得他年纪轻轻,突然做了人家祖宗,哎呀,生生被叫成了小老头。”
是啊,“师祖”两个字总连着胡子花白的老翁形象,而不是楚惊澜这么个英俊的郎君。
弟子也笑了。
弟子如今三百岁,分神初期,楚惊澜朝他行了礼,按辈分叫:“师叔。”
弟子是来嘱咐些话的:“宗内六阁,你属问剑阁,如今阁主是苍原道人,你叫他阁主便可。”
萧墨和楚惊澜知道他是好意,凝神听着。
“元婴期的弟子不必日日去学峰听讲,但每隔五日,只要你人在宗门内,就能拿到听学的传讯,届时要去。”
“放心,同门都好相与,唯有一个孩子可能你需要注意下……”弟子说到这里,意识到在楚惊澜面前,那人年龄着实算不得孩子,“呃,对你来说不是孩子,名为月鸣,他如今六十就入了元婴,是个心高气傲,不愿服输的主。”
六十的元婴在修真界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但看修行速度,也是第一列的,楚惊澜这样的奇才万中无一,我们要正视修真界的正常修为水准。
比如说沐简是元婴,但他快百岁了,算起来他和戴子晟差了七八十岁,在修真界,师兄弟间这个年龄差距很正常。
常道子的徒儿继续道:“他最爱找人切磋,你若去了,大约会找上你,若是输了,还会锲而不舍挑战,脾气不好,但没什么坏心,你要是嫌他烦,和我说,我替你把他撵了。”
楚惊澜:“多谢。”
月鸣啊,萧墨知道,基石人物之一。
此人最大的优点是自信和不怕输,在映月宗内和楚惊澜针锋相对,单方面把楚惊澜当做了宿命对手。
之所以是单方面,因为他来切磋,就没赢过。
屡败屡战,他人问起楚惊澜对月鸣的评价,楚惊澜从不说他是自己什么宿敌,只淡淡道:“毅力可嘉。”
那的确,只要月鸣不认为败了完了,输了后抖抖毛,又是一只高傲的战斗鸡,没什么能打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