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蹙眉,关注楚惊澜的都知道他对自己的侍从墨澜有多好,那个小筑基是魔族的卧底?
萧墨愣了愣后,没忍住磨了磨牙:这还能反咬他一口!
大意了,方才小黑手的戏没演好,该直接叫尊上,叫什么大人啊?
宗主:“你可有证据?”
焚修手一翻,拿出个小瓶子:“将这个粉末撒在脚边,如果他是魔族,身边自然会浮现魔气。”
他说着打开瓶子以示无害,在自己脚边点了点,其中一个长老通药理,辨认里面的成分,最后发现药效加起来确实可行,且没有什么害处。
这还是焚修自己配的,他想清楚了,不如先确认萧墨到底是不是魔族,别看他疯是疯,在药剂上居然颇有研究,目前市面上可没什么流通的辨别魔族的药,包括他那天砸在萧墨身上的药粉,都是他自己配的。
长老眼神还亮了亮:“想出这个方子的人很有想法。”
焚修志在必得笑了笑:“若不信,可找他来与我当面对峙。”
在他配出这个药粉以前,由于魔族可以选择付出降低招式威力的代价,只用灵力不用魔气,因此除了种族特征特别明显的魔族外,很多魔族看着与人无异,不好分辨。
但从前人魔和谐,这种药派不上用场,是人是魔不重要,魔族也因为血脉里的高傲,从不掩饰自己身份,毕竟就连夺舍成功修炼肉身的心魔也不是被所有人排斥。
毕竟有些人很可恶,被夺舍后身边人反而感谢他,只有那些原本品行不错的人被夺舍后,身边亲朋会追杀心魔。
焚修是故意把这个药粉亮出来的,他还要留下样品,让人修大力推广,再让部分魔族因此受害,这样,能进一步催化种族矛盾。
而如果他以后要派遣卧底,便会再配一种药粉,使这种药粉失效,想想到时候的乱象就很有意思。
萧墨问系统:“那药粉真能行?”
系统:“是的,经过分析,那种药物的主要成分是针对魔气,当您现形在人前,魔气暂时也会固定,对您也能起效;但若您保持隐形的灵体状态,那药粉也不会起效。”
他转了转眼珠,有了决断,原地消失,回到楚惊澜身边。
宗主颔首,长老立刻层层传讯下去,让墨澜过来,墨澜倒是没一会儿就被仙鹤领着到了,不过他们没想到楚惊澜竟也来了。
老实说,万一这个阿烈修为是装的,待会儿暴起药杀人,即便他们都在,场面也很危险,楚惊澜这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他对他这个侍从也太上心了。
安全起见,长老先让楚惊澜跟他侍从分开。
谁料楚惊澜原地不动:“宗主、诸位长老,不如先说让墨澜来所谓何事?”
他们站在院子外,却也能看清院内景象,普通内门弟子的院墙用的是矮篱,并非高墙,但墨澜看见阿烈站在杀阵内,却没露出半点惊慌,只有疑惑和打量。
长老见劝不动楚惊澜,只好走近了些,想着若是墨澜拒绝查验,他这个距离能立刻出手把两人分开,一边讲述发生什么,但是隐掉了偷走的东西是灵源这件事。
他已经暗暗做好准备,等着墨澜选择,不曾想墨澜听完后竟然眨眨眼,茫然道:“可我本来就是魔族啊?”
所有人瞬间愣住,包括准备看好戏的焚修。
“他说的什么卧底,我一概不知,可我本来就是魔族,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萧墨看向周围的人,“也没谁问过我啊?”
楚惊澜也点头:“是的,他就是魔族,也没人问过我。”
宗主和众长老还有焚修:“…………”
大意了!
第66章
是啊, 因着他是筑基,又是楚惊澜很重视的人, 自然就让他进来了,也没人在乎过他是不是魔族。
长老不由把手里装着可验魔族药粉的瓶子收了起来,准备回去多做一些,他也发现了,如今人族和魔族矛盾渐深,为防日后魔族再派奸细,人修是需要一个验证魔族的法子了。
楚惊澜:“他说墨澜是卧底, 有何证据,全凭嘴?更何况,墨澜与我相伴于微末, 彼时我只是个废人,没人知道我究竟能不能修复丹田, 更没想过能入上界,他如果真对人修有所图谋, 何必跟着我?”
这段台词不在计划之类,萧墨没忍住轻轻偏头看向楚惊澜。
话里听起来挺像有真情实感诶。
楚惊澜说的话很有道理,宗主和长老们也思忖着:在楚惊澜之前,修真界只有一个惊雷修好了丹田,而且因为修复得不完善, 这辈子也就停在金丹期了,墨澜如果想潜入大宗门,却把赌注全押在楚惊澜一人身上,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楚惊澜语气不重, 但就是让人知道他的严肃郑重, 也对, 一个陪着自己走过最苦难最黑暗日子的人,不离不弃,只要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绝对会非常珍惜这段情谊。
众人先前只知楚惊澜对墨澜好,如今看来,他们还是估算轻了墨澜在楚惊澜心中的份量。
宗主看着楚惊澜这个月主传人,再看了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魔族……这组合太有既视感,宗主和好几个长老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楚惊澜朝他们规规矩矩一行礼:“是我不够周全,如果宗门不能接受他是魔族,那我便和他——”
“哎哎!”萧墨和楚惊澜面前的长老立刻将楚惊澜行礼的手抬起,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是心善之辈,我们怎会不接受,不过是今日之事太过重大,才将他唤来当面对质,没别的意思。”
另个长老也忙道:“对对,当面澄清,也是保证他的清白。”
众人真是不敢想“我和他”三个字后面要跟句什么话,年纪大了,听不得听不得。
难得不争不抢就得到楚惊澜这么个天才,怎能再因为小事而重蹈覆辙。
宗主也带着威压朝焚修压去,厉声:“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焚修边蓄力,边在想,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究竟是谁会在映月宗里栽赃他,是跟自己一样想激化人魔矛盾的某些家伙,盯上了选择人修大宗门的“阿烈”?
还是说,单纯觉得“阿烈”碍眼?
焚修是没证据了,不过他道:“让我再问墨澜一个问题,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他问:“你是什么魔?”
大部分情况下,魔族种类不是什么需要藏掖的秘密,而且很多魔族骨血里,还会以自己的种族为骄傲,人家随口问,他们也就随便答。
焚修只是拖时间的同时,最后试一次。
但萧墨对他没什么好表情,掐断了他拖时间的路:“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想陷害我的人,自个儿猜去吧。”
焚修舔舔牙,笑了:“好,你很好,你们都很好,今日这账实在不知算谁头上,那么在场的诸位不如一起担,本座记下了!”
话音刚落,焚修大喝一声,周身气息暴涨,修为以恐怖的速度拔高,果然是个伪装的元婴!
宗主瞳孔一缩,反应却半点不慢,甚至不花时间抽剑,直接一掌带着山岳浩瀚之力,猛地朝焚修拍去,长老们也立刻操纵杀阵攻击,此时焚修的修为还没立刻恢复到大乘巅峰,宗主的翻山掌还没拍实,掌风就已经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但焚修根本不慌,抬手扔出几件天阶法器,居然眼也不眨直接引爆!
保命要紧,炸掉几个天阶法器算什么,半点不心疼。
恐怖的灵力波动席卷而出,好在布下的杀阵本也有阻拦功效,长老立刻抬手把萧墨和楚惊澜送了出去:“走!”
楚惊澜顺势揽过萧墨的腰,护着他迅速飞上半空,落在引路仙鹤的背上站稳,仙鹤拍着翅膀眨眼便飞出老远。
哪怕已经隔了很远,大乘期斗法的威压也不断在空中激荡,且这一方山峰上,已是天地色变,层云中黑云与金光相抗,罡风摧断山石,若身临其境,恐怕能见末日之相。
仙鹤拼命拍着翅膀飞,楚惊澜在仙鹤背上回望,感受着灵力的震荡,不由心想,这就是大乘期的斗法与威压,有朝一日,他必定也能抵达那个境界,甚至……更进一步!
萧墨眯了眯眼,可惜道:“宗主杀不了他了。”
不过他又重振精神:“但应该能将他重创,回去老实养个一两百年吧!”
楚惊澜元婴的修为根本看不清战场,他以为萧墨用什么特殊感知看到了,问:“怎么说?”
萧墨:“猜的。”
系统现算的。
执行计划以前,系统就估算了焚修的死亡率和逃跑率,映月宗这边是先下手,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宗主此战绝不会输,不然萧墨也不会动手,毕竟不能让宗主陷入危险中。
但奈何焚修法宝和手段都太多了,这人疯虽疯,但也是个绝顶的高手。
他还有个可怕的地方,那就是边打边悟的能力很强,因此开打后,系统实时扫描战场情况,概率开始变动,最后得出焚修大概率能带着重伤逃跑。
确实可惜,若是能让他就死在这儿,未来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能太平很多。
说起边打边悟,楚惊澜比他更强。
楚惊澜听到是猜的,无奈摇摇头,仙鹤带他们飞出很远后,萧墨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楚惊澜的姿势……离得好近。
楚惊澜一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他后背贴着楚惊澜胸膛,简直像被他圈在怀里。
今日萧墨穿着金衣,外衣是薄如蝉翼的云锦织,衣摆以金线暗绣银杏叶,风卷起衣摆,如秋日的落叶翩翩起舞,与楚惊澜衣衫上的银色流云飘在一块儿,煞是好看。
而浅金的腰带将萧墨的腰肢束出恰好好处的线条,被楚惊澜骨节分明的手揽在其中,说不出的惹眼,引人遐想。
但紧要关头,谁注意这个,直到远离威压肆虐的战场,萧墨才拍拍楚惊澜的手:“没事,可以松开了。”
状态过于自然,楚惊澜也没注意到,本只是为了带着人稳住身形,被萧墨这么一拍,他才恍然发觉两人姿态的亲昵。
楚惊澜手一顿,而后缓缓放下手臂,松开来。
等怀中一空,他才发现,方才单臂将人圈在怀中时,安稳的不止是萧墨,分明还有他自己。
萧墨安稳的是身形,而他安定的……是心。
是怀抱中有所护事物的安心,就像漂泊孤舟靠上了码头,他是孤舟,萧墨是点着灯盏的码头。
楚惊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加——】
“加”字后面竟破天荒的,头一次卡了下壳。
萧墨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不过很快,声音又续上了【+1分】。
萧墨:?
一分?好像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加分,他方才什么也没做,但楚惊澜也不是头回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给自己刷分了,可一分……
算了,聊胜于无吧。
没错,萧墨不是刚穿来时要为一两分而努力的贫穷穿越者了,如今灵药法器不缺,楚惊澜还要给他一根天阶的笛子,萧墨的积分已经相当富裕,甚至有兑换修为的余裕了。
但还是再攒攒吧,毕竟兑换修为的确实比例太不划算了。
二人回到天水峰,过了半天,映月的护宗大阵开了,焚修果然带着伤逃走,宗主打到后面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跟谁交手,映月宗将焚修潜入之事传讯告知了其他几方势力,他们不是没想过趁着焚修重伤,干脆集结人手去魔域杀了他。
可接下来几天,魔域附近的人修探子却道,并没有发现大能回魔域的迹象,而且他们也去魔域打听了下情况,魔宫里似乎并没有魔尊坐镇。
找不到焚修踪迹,截杀的事就没法实施,只能先搁置。
焚修在映月宗居住的地方,连带那个山头都几乎夷为平地,原本住在那儿的弟子们也被分了其他住所,好在映月宗山峰多,不缺地方。
身边没了焚修骚扰,空气都清新许多,宗主和长老都没有再过问萧墨的事,但萧墨能察觉,有些长老其实对魔族不喜,但因着楚惊澜的态度和月主的前车之鉴,忍住了。
总之日子变得舒服多了,他们都可以安安心心先好好修行。
这一晚,萧墨再度回到识海,锻炼神识。
在识海中进行神识方面的修炼,时不时就能有惊喜顿悟,萧墨走过花丛,在巨树前盘腿而坐,闭眼冥思。
树上的灵光萤火飞到他身边,轻轻绕着盘旋,在识海中,他额上的红莲印和道侣印重叠,盛开如火,分外艳丽。
萤火扑美人,画卷如梦似幻。
萧墨今日冥思着,却不知不觉,居然慢慢后仰,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这本不该,除非在睡中能悟什么,可没有所悟,却在做梦。
很奇怪,萧墨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视角在上帝视角和第一人称中来回切换。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跑着,身上穿着现代装,周围破破烂烂,与他待过的福利院不太一样,但还没等他细细观看有什么风景,下一刻,他就坐在了教室里,奋笔疾书地刷题。
刷的还是数学。
啊,有点怀念。
萧墨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一张卷子刷完,走出教室,却突然换了古装,变成了自己和楚惊澜吵架的场面。
吵的什么没过脑子,但吵着吵着,他和楚惊澜就换了个地方,开始打架了。
不是他俩互相打,而是他和楚惊澜联手,正对付什么人,那人跟裹了圣光似的,完全看不清脸,而且神奇的,自己手里居然拿的剑。
萧墨确实曾有仗剑天涯的东方豪侠梦,但如今笛子用的很好,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念着跟心魔体不合适的剑道了,没想到梦里自己居然还是想用剑啊。
他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很快发现了不对。
……好像打不过?
又过片刻,他确认了,是真的打不过。
因为楚惊澜浑身是血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像要死了。
萧墨愕然。
楚惊澜对他说什么,他没听清,但萧墨听到梦里的自己颤着嗓子开口:“楚惊澜,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没有遇见……对不起……”
萧墨猛地睁开眼。
他一下急急起身,从树干上坐起,身边流光萤火被他一吓,扑地散开了,不过很快就重新聚在他身边,亲亲昵昵。
萧墨被惊醒,惊魂未定,心魔没有心跳,但他脑子里似乎正有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扰得人心神不宁。
萧墨抬手按了按心口,梦中的自己胸膛里那撕心裂肺的哀伤和疼痛也被带了出来,他蹙着眉头想,什么怪梦?
先不管梦里他说的那些话,可楚惊澜死的模样,实在是……萧墨没忍住抖了抖。
因为他曾多次想过原著中楚惊澜的结局吗?
可他如今做的,就是在帮楚惊澜离开死局啊。
胸腔里的躁动得不到抚平,萧墨越想反而越不安,他立刻飞身离开识海,出现在楚惊澜身边。
楚惊澜正在软榻上安稳打坐,房间内没有熄灯,今夜他是以修行代替睡眠,灯火柔和地照在他脸上,宁静的,暖洋洋的,活着的楚惊澜。
萧墨在灯下看着他眉眼,脑子里混乱的跳动一点点安静下来,他就这么看着楚惊澜,直到所有躁动归于平静。
萧墨缓缓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恹恹反思,神识修炼还真容易什么都遇到,明知是假的,但总有那么几刻容易被迷惑,仿佛身临其境。
他承认,他被楚惊澜的血吓到了。
萧墨觉得他这几天大概都不想再锤炼神识了。
他又盯着楚惊澜看了片刻,而后爬上软榻,占了个角落的位置,用胳膊抱着膝盖,蜷起身子,下巴垫在手臂上,只拿一双眸子静静看着打坐的人。
楚惊澜将灵力运转几个周天,修行结束时,已经接近朝阳初升的时间了。
他睁开眼,就发现了软榻尾部的萧墨,萧墨又用蜷缩的姿势坐在那儿睡着了。
楚惊澜不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把人叫醒还为时尚早,但用这个姿势睡觉,怎么想都不会舒服。
这是舒适的屋内,有柔软的床铺,不是风餐露宿的艰苦条件,用不着吃苦。
楚惊澜沉吟片刻后,试探着朝萧墨伸出手。
萧墨睡得很沉,从前楚惊澜有一丁点动静能都把他吵醒,而今天楚惊澜已经将他圈在怀里,他居然都没有醒。
楚惊澜自己都有些意外,不由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下一刻,他将萧墨从软榻上抱起,径直朝床铺走去。
软榻到床铺也就几步路,眨眼便到,楚惊澜将萧墨放到被褥间,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嫌几步路太短,还是嫌软榻和床铺为什么非隔了段距离。
害得他静不下心。
等日照三竿,萧墨终于懒洋洋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了床铺里,也没觉得惊讶,想都不用想,只可能是楚惊澜给他挪了个更加舒服的窝。
他难得赖床,还不太想起,闭着眼将神识铺出去,看看楚惊澜是否在宅邸中。
他发现不仅在,而且还不止楚惊澜一个人,练武坪的结界又开了,月鸣跟楚惊澜已经打起来了。
只扫一下就知道,赢的绝对又是楚惊澜。
昨晚识海后劲儿太大,萧墨懒洋洋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而外面两招后分出胜负,赢的果然还是楚惊澜。
他收了剑,施施然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月鸣席地而坐,很发狂:“怎么还是赢不了,不对啊,我总觉得那招能行——”
他越想越不得劲,蹦起来跑到石桌边咕咚咚给自己灌了两杯茶,这才冷静了点。
“我原本以为我是这一代之中最厉害的,”他不得不承认,“没想到又出了个你。”
月鸣自顾说了半天,发现楚惊澜没搭话,垂眸看着茶杯,仿佛在沉思什么,没忍住磕了磕杯子:“喂,想什么呢,好歹说句话,不然显得我多啰嗦!”
楚惊澜清清淡淡扫了他一眼,唇未起,但眼神明明白白在说:难道你不是?
月鸣气了个仰倒。
“你是不是在自个儿琢磨什么剑招,也说出来我听听!”
楚惊澜将月主剑谱写下来给了映月宗,月鸣如今也得了剑谱,还在研习,不比武的时候,也会以文朝楚惊澜讨教。
楚惊澜:“不是。”
“那就是有心事?更要说来我听听了,一个人有时候瞎捉摸,摸不清的,我帮你一起想,免得之后对练你心不在焉,我可不能让你用这种理由输给我。”
楚惊澜近段日子确实在某个问题上花了不少时间,但还找不到答案,他静默片刻,看着手里茶水平静无波,才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月鸣讶异:“你交到朋友了?”
茶水晃出点微波,楚惊澜冷冷抬眼。
月鸣摊手:“哎哎好好,这不重要,恭喜你这种冰山也能交到朋友,不会是你的小侍从吧?哎别这么看我,我不提了,好的,然后呢?”
楚惊澜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话都开了口,还是先说完:“你不用管是谁,他最近遇到了问题,想从话本里寻找答案,可遍寻不得解。”
月鸣心说原来自己带来的话本是楚惊澜给朋友的,他就说嘛,楚惊澜看着就不是喜欢话本的人。
月鸣想着自己带来的那些话本种类:“从情爱话本里找答案?”
楚惊澜:“嗯。”
月鸣“嗐”的一声:“那这本身不就能说明问题了?”
楚惊澜愣了愣:“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情爱话本囊括世间风月,虚假或真实的爱恨痴缠,能给的答案,也离不开情爱俩字,”月鸣一锤定音,“你那朋友绝对是春心萌动,有心仪的对象了!”
楚惊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鸣一声,月鸣的声音振聋发聩,打得他措手不及,却也拨云见雾,一双大手生生拉开某道封闭的门,逼着他去看门内光景。
杯中茶水泛起汹涌涟漪,趁人不备,从杯子里迸了出来,跃起渺小却巨大的水花。
他对萧墨是……喜欢?是痴心一片,想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的那种喜欢?
是有人提灯共归家的喜欢?
是想纠缠不分,永远抱着他的喜欢?
所以他才会去话本里找答案,明明就近在眼前的,过去不知,现在还能不知吗?
哪怕他是心魔,自己也忍不住妄想每天睁眼就能见他,想牵着他的手,与他一直走下去。
他楚惊澜与话本中的人有什么分别?
每一分苦难里,每一次最难熬的时刻,都有萧墨递给自己的一束光:
竹林初见,两个各有脾气的少年,成日赌气吵嘴;
楚惊澜先前从不与人这般置气,却总是轻易就被萧墨挑得火起。
是自己被废后,所有人迫不及待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萧墨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是萧墨陪着他安葬了母亲,递给自己悄悄藏下的染血桃花簪;
是被废后的日日夜夜,萧墨守着他,帮他杀人,照看生病的他;
是他悲痛不已,在再也无法迎来母亲的宅院中,抚过他呜咽的笛声;
是萧墨在他修复丹田疼得死去活来时,强硬塞到他手里的掌心。
而楚惊澜手里多了支花。
每一份温暖里,都有萧墨给的一抹甜:
是萧墨含笑别在他腰间的幽夜昙,是一碗美味的长寿面,是山道上清甜的甘草花,是月下萧墨拘谨又带着小期待地趴在他背上,走过夜色,迎新阳初升。
是他们刻在彼此眉心的道侣印;
是萧墨与自己相碰的指尖,他言笑晏晏,说楚惊澜,你一定行。
萧墨在他身边,从黑雾团变成了俊美无俦的少年,从千山鸟飞绝的魔音吹到了磕磕绊绊的小星星,再从一颗颗小星星,吹出了漫天银河,华光璀璨。
楚惊澜踏过花丛,看到了尽头处萧墨悠然的身影。
他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要牵住那双手,从此再也不放开。
不知情动,不识几许,但识本心,便一往而深,矢志不渝。
他日心如寒冰,不肯言语,待知心动,千年积雪崩塌,浩浩荡荡无可抵挡,一颗心能容多少,他便能倾尽多少。
楚惊澜终于知道该把萧墨放在什么位置,他抬手,将萧墨小心又郑重地纳在心口。
楚惊澜,原来这就是情爱,这就是心悦。
他以为自己永不可能为谁心动,一颗心本也被残酷的风刮得千疮百孔,他只想着抵抗所有的风,自己坚不可摧,不再受伤,可除了冰霜寒风,他忘了,世间还有春风。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幽夜昙落在红莲湖畔,花早开了,他和萧墨走过的点点滴滴化作养分,盛开出无边瑰丽。
他今日才拨开迷雾,终于分清自己的内心。
楚惊澜,你心悦萧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