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笑得越轻松灿烂，他的心便越痛。这就是向虎符许愿的代价吗？呼延策回身看向李策，“那你实现了你的愿望了吗？”
出乎意料地，李策一边脸淌下泪来，另一边却笑意明媚，将一张俊美的脸分割成诡异的画面。
“我后悔了。”
神实现了信徒的愿望，却对自己的愿望后悔了。
李策离开呼延策身旁，貌似发泄一般，对门板上的女人说：“你可以去死了。”
这一场闹剧被另一个旁观者尽收眼底。
阿鉴看着这一切，想起乐宁当时的绝望，暗暗下了决心。
没过多久，他化形为人，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乐宁，那段时间天下战乱更迭，民不聊生，他若不是精怪，在乱世中想活下去都困难。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有一股势力也在寻找乐宁的踪迹。
“若是我没有猜错，那股势力是李策自己的人马，他化灵起点极高，加上指挥的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巫妖神仙，又怎能容忍自己真的像那些人一样隐世，做一只安分的死物，香火供奉，人类的信仰对他来说来得十分简单，也会对他的力量有所助益，拔拉起自己的势力，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才是他的追求。”
“但是他不知道，那些巫妖神仙哪里是畏惧他，人家畏惧的是他身后的那位执掌虎符的人。”赵逸听出些门道，不难想象之后李策手下的那些妖物失控反噬其主的情况。
阿鉴继续说下去：“没了乐宁，李策体内的煞气开始失控，不得不杀更多的人来维持自己的理智清醒，之后他体内力量开始失衡衰弱，因此找到乐宁更加刻不容缓。”
“乐宁与他是一体双分，两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位对等，若是一方失去神志或者刻意抗拒，便不能感应到另一方的所在，我则是受灵虎的灵血点化，和乐宁属于从属，因此能感应到对方所在，就算这样，找到乐宁也已经过去四五年之久。”
小虎崽魂灵有损，又遇上如此惨重的变故，神志不清，独自在一处深山中吃草饮露生活许久，被他找到时黑得像只煤球，头发打结，又瘦又小，一边袖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侧，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随便一只野猪山猫都能欺负到他头上去。
之后便是两个人的千里流亡。阿鉴因缘巧合得到高人点拨，带乐宁来到一处寺庙，等一个早产的女人，那女人腹中的胎儿还未彻底成形，魂灵有损却恰好能成为乐宁缺失手臂的“骨干”，小虎崽便化成魂灵吸纳那胎儿魂体，借用对方的命数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停轮回成长修复魂体。
小虎崽是魂体转生，没有生母肉体，阿鉴便在每一世都找到他，用操神针控制住一对夫妻的神志，让他们将乐宁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疼爱。
一旦乐宁恢复记忆，重新建立起与李策的联结，对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而乐宁怕极了李策，指不定会对之后的行动有什么影响，因此他并不希望丁宁想起之前的事情。
“李策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赵逸忍不住问：“要吃早就吃掉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阿鉴眼露犹疑，“我也觉得奇怪，那个李策给我的感觉和之前的不一样。我也拿不准了。”对方交给丁宁的铜钱货真价实，之前几次维护，也不像作假。
毕竟李策强大到根本不用丁宁自愿贡献出自己的那部分力量。
“那现在的父母……”赵逸想起之前参加风水集会时的事情，他们堂下叫“周凡”的弟子就是被这东西操控的。“有件事我得和你说道说道。”
他将这件事说出来，阿鉴听了，满面嘲讽：“我好好的招惹你们干什么？给乐宁找事做？”
“但是那操神针的手法就连木云江都没法做得如此不留痕迹，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赵逸坐直了身体质问。
阿鉴双手一摊，颇为无赖地说：“在场不是还有一个人有这种能耐吗？”
“是李策他自己？”赵逸已经糊涂了，李策这么做，除了麻烦还有别的事情吗？
“四舍五入算是吧。”阿鉴说：“你大概没记全我刚才说的话。”
他加重了语气，严肃地说：“李策为了找到乐宁，组建了一支自己的势力。”
随着自己能力的衰弱，和信仰势力的扩充，李策发觉自己的手下渐渐开始失控，那些伸出去的枝丫孕育出新的种子，彻底脱离他的掌控，成为新的独立的个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独立的个体越来越多，大猫逐渐被架空，成为了空壳子一样的领导人。
李策并没有参照自己入世的雷霆手段杀一儆百，重新整合那股力量，而是选择最妥善的方式隐在幕后，观察那些手下的一举一动，一方面自己需要休养生息，另一方面，就是让乐宁放松警惕再次出现。
就像寄望丹药鬼神能使自己长生不老的传统都会出现在每一位帝王身上一样，经过数十年的发酵演化以讹传讹，人类的贪婪和欲望使得找到“乐宁”渐渐等同于找到“长生之法”，那些独立出去的组织，部分初衷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更加坚定，部分却因为收到的管束减少，不再参合这类事情，慢慢演变成作为抓鬼治邪的组织存在，为社会的安宁贡献自己一份力量，比如现在的风水协会。
这个协会在一百年前初具雏形，之后经过几番大起大落，才在行内混到如今地位，最早一批老人，都是杀伐果断的主，其中有一位“执行者”一直游离在组织之外，拥有专门猎杀那些违逆伦常天道的行内人，然后几个月前李策从B市调到S市，B市的执行者离开的风声被传出来，木云江估计知道些内幕，才在公事上一直没怎么为难对方。
“也只有你们赵家头铁，赶趟儿去触李策的霉头。”阿鉴虽然没法时刻跟在丁宁身边，却有办法了解他周围发生的事情。
对于李策就是风水协会的创始人兼执行者的身份，赵逸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之前在赵家李策扔进茶盘里的东西是什么。都说执行者的身份十分神秘，一般只靠一样信物来辨认，所有人都说不出那信物的样子，只说要是行内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房间里传来声响，两人识趣地停下话头，没过多久房间门就被打开，丁宁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看阿鉴在屋子里，走过他身边坐下，靠在他身上，“阿鉴……”
时隔多年，自己的名字再次被唤起，阿鉴深吸一口气，对丁宁说：“你还是想起来了。”
“我父母呢？”丁宁环顾冷清的客厅，桌上边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有四个杯子摆着。
“我父母呢？”丁宁再次问出声。
他想问问自己父母去哪儿了，看到另一边紧闭的房门，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到门边抬起手要推门，又退回来坐在阿鉴旁边。
三人沉默着坐在客厅里，到底还是赵逸忍不住，上前拍拍丁宁肩膀，“兄弟，你这身世是有点特别，这样，先睡一觉，起来之后出去吃一餐，吃饱了脑袋就清醒了，好想事情。”
丁宁让他先去洗澡，自己陪阿鉴坐了一会，看到阿拆在一边，把狗拉过来抱在怀里。
“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阿鉴问。
丁宁摇头，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比之前还未回忆起来的状态好太多了，不仅视力大幅度提升，连听力都敏锐许多，起码已经超过普通人的水平，能清楚地听到楼上两三家的电视声和说话声。
奇怪，不应该啊？阿鉴皱起眉头，之前丁宁也有一段时间回忆起往事，不过当时的身体状况并不像现在那样良好。“难道是魂灵完整的原因？”
“不知道。”丁宁前几世生在深宫，周围都是普通人，李策也对修行这种事情三缄其口，他甚至连怎么化形都不知道。
一直蹲坐在旁边沙发的白鼬轻手轻脚地跳到两人之间的沙发扶手上，豆沙色的小鼻子一抽一抽，三瓣嘴张合着，断断续续说出一段人语来，“是，李策的血。”他把在赵家村的事情告诉两人。
阿鉴知道当时丁宁的情况有多危险，但仅限于李策赶到之前，对方总有机会将他屏蔽在几百米之外的地方，无法靠近，听闻李策不顾损害修为给丁宁喝血，一下子瞪大眼睛。
虎符一体双分，这灵力互补，一旦失衡便是一强一弱，李策多年吞噬丁宁的灵元，早就强大无匹，对方的血，对灵脉薄弱的丁宁来说不啻于一剂猛药，立杆见影的同时，也有不小的代价。
“你最近不要动用……”阿鉴话音未落，眼前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以为是李策追过来，阿鉴瞳孔震颤，瞬间摆出防御的姿势。
旁边白鼬被那股威压震退，翻到茶几底下，细软的绒毛都龇起来，身躯足足大了一倍多，连带着狗子都觉察到危机，缩进门背后不敢冒头。
等不到什么动静，阿鉴左右环顾，狐疑地将面前摊在沙发上的冬装掀开，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里边掉出来落在沙发上弹了几下，要不是阿鉴眼疾手快伸手拦着，一准儿砸在地板上。
丁宁不知道怎么了眼前先是一黑，然后便是一白，自己重见天日，却好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周围的摆设大得出奇，连阿鉴的脸都大了一两倍，像个巨人，要不是颜值在线，乍然一看很是吓人。
“嗷……”他想问对方发生什么事，开口才发现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丁宁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情况，顿时一双毛茸茸的小爪子映入眼帘。他先是一惊，慢慢抬起一边手。
带着黑白双色绒毛的爪子举到半空，离他的眼睛更近，在无声宣告他此时的身体情况。
他变成虎形了！丁宁想要问阿鉴是怎么回事，开口就是喵喵喵的叫声，把阿拆吸引过来，瞪着一双暗红的眼眸关注这只不速之客。
说不了话，丁宁急得还没开始团团转，先被自己左脚绊右脚摔进沙发里。
他还不习惯用四只脚走路！丁宁小心调整自己的四肢，两只前爪踩住扶手小心地站起来，朝阿鉴担心地叫嚷，小嘴巴开得大大得像是在控诉，出口却只有“喵呜喵呜”的声音。
个性沉稳温柔的男人十分可疑地捂住嘴巴，眉头皱紧，神色现出几分忍耐。
丁宁立刻闭紧嘴巴，那双天蓝色剔透的眼里满是疑惑。
第140章 rua一rua
注意到对方滚圆的瞳眸映出自己的身影，阿鉴背过身拍拍胸口，强压住把对方按住一通乱揉的冲动，暗想真不愧是神兽，养得好了品相那是一等一的好，皮毛滑亮松软眼大有神，鼻子是樱花一样的嫩粉色，甩动物园里的俗物几十条街。
丁宁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听到赵逸打开浴室门，就要钻进抱枕下躲起来，阿鉴急忙把虎捞出来——要是赵逸不知情况一屁股坐下去，丁宁不死也够呛。
赵逸还在浴室里吹头发，没注意到沙发上的动静，一瞥之下只剩一条身影，还以为丁宁去了哪儿，关吹风筒时就听到有什么动物在叫嚷，还以为是阿拆。
“死狗，叫什么呢。”走过去就看到抱枕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阿鉴站在旁边，满脸为难，似乎对什么东西无可奈何。
白鼬也在旁边焦急地转来转去，尾巴不安地甩动，明显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怎么了？”赵逸问。
阿鉴头也不回，“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弄什么神神秘秘的。赵逸自诩见过世面，走上前，就看到一只白底黑纹的肥猫挤在沙发靠背和抱枕之间，眼皮没精神地半耷拉下来，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这、这不是……赵逸指着对方，手指发颤：“这不是老虎吗？”
出马仙和仙家都有联结，能大概知道对方心意，赵逸听白鼬叫几声，再三向对方确定其中意思，大感魔幻，“丁宁变成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长见识的机会，“它、它是丁宁！”
阿鉴严肃点头。
赵逸擦头发的动作一大，直接把毛巾甩飞出去，蹲在沙发前和那只小猫大眼瞪小眼，“兄弟！你还有这技能？！”说着就伸手指去戳对方的脸。
丁宁左右转头远离对方调戏，奈何人小体弱，步子还没迈开就被自己绊倒，侧躺着卡进沙发缝里，赵逸趁火打劫，在小虎崽脑袋上呼噜一把，把那小脑袋撸得眼白都露出来了。
“卧槽！”极度舒适的手感，光滑蓬软，赵逸灵光一闪，把丁宁的爪子翻过来，看到几个颜色粉嫩没有半点老茧死皮的肉球，眼睛发亮。
他拿着爪掌一按，尖尖的指甲弹出爪鞘，一松开复又缩回去。
“嗷嗷！”丁宁被弄得有些不舒服，收回爪子压在身下，对赵逸的猥琐行为表达控诉。
小虎崽实在是太可爱了，赵逸还想看看他嘴里的尖牙，被旁边看不过眼的白鼬制止，这才收回罪恶的双手，假装正经地问：“能变回来吗？”
丁宁摇头。记忆太过久远，他完全忘记怎么变身，电视里许多精怪一转圈就变成人，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赵逸也跟着担心起来，“那你怎么大小便？需要我帮你买猫砂吗？”
丁宁忽然就明白之前李策被误会时的心情，大概也和此时的他一眼，看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个傻叉。
说是这么说，如厕的确是个问题。丁宁摇摇头，他怎么被对方带偏了，自己这样应该不会持续很久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该去洗澡休息。”阿鉴把小虎崽抱起来，丁宁骤然离地，眼睛有些发晕，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臂，等他适应想收爪时却发现自己的尖爪刺进了对方内搭的毛衣里。
阿鉴用水盆接好水，试过水温，想把小虎崽放下来，就看到对方勾着自己的袖子不放。
“就算变成虎也是要洗澡。”阿鉴说。
我没有抗拒洗澡！丁宁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窘境，偏偏阿鉴用些力气抓着他的身体挪开，那些毛线扯得他爪子疼，就像有东西勾着指甲往外扳，爪子被扯掉的担心让丁宁大声叫起来。
赵逸急忙带白鼬过来翻译，听完解释，伸手去解小爪子上的毛线，这才让丁宁顺利进入澡盆。
被围观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丁宁摆手让两人出去，阿鉴当然是拒绝的，“你的爪子怎么给自己洗澡？”
丁宁只能妥协，任由阿鉴轻车熟路地把沐浴露挤上浴花，给自己搓了个泡沫丰盛的澡。等一切料理完，已经是深夜了。
享受完赵Tony老师的吹发服务，丁宁全身的毛又蓬软柔顺到了一个新台阶，还透着沐浴露的香气，连他自己都被熏得打好几个喷嚏。
阿鉴把人，不对，把虎安顿在地铺上，阿拆在旁边转来转去，伸过头想闻小虎崽的菊花，被白鼬挥爪子赶开，气不过占了半边床铺，耍赖着不走。
有白鼬盯着对方，赵逸把房间灯关了睡觉，丁宁不再管它，趴下来把下巴搭在柔软的枕头上，后来觉得有些不舒服，又把身体转过去侧着，换了几个姿势，终于还是仰面朝天睡着了。
就在他睡着之际，赵逸一骨碌弹坐起来，拿着手机对熟睡的小虎崽一顿狂拍，这才满意躺下。
丁宁希望自己在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变回人身，奈何视线里的东西还是那么大，他又换了个姿势，再想睡却被厨房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竖起耳朵听自己父母在厨房交谈事情，讨论给自己煮什么营养餐会比较好。
很难想象那是两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他们都活过啊。丁宁抓着床单，满心酸涩。要他否定将他拉拔长大的养父养母，他做不到。
“宁宁，吃早餐了。”房间门被敲响，丁母在外边说：“叫上小赵一起。”
丁宁起身看向床上，赵逸也已经醒了，眼里没有半点睡意，“没事，障眼法就能解决。”他抱起丁宁出去，果然，丁母对小虎崽的存在不闻不问，似乎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丁宁看到自己母亲如此无视自己，眼眶发酸，别过头去不说话。他现在连洗漱都没法自己动手，只能等着那两人帮自己解决。
然而就在赵逸给他挤牙膏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急忙过去看，丁母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倒在厨房里，锅盖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嗷！”丁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阿鉴却是一把把他抄在胳膊里，“李策在往这边过来！”
他的术法在距离李策五百米就会被对方压制住，看现在这个情况，李策要过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果然……”赵逸立刻去捡东西，将必要的装备囫囵往大背包里一塞，带上白鼬和阿拆，“要立刻走吗？”
丁宁还想去看母亲的情况，爪子勾住厨房纱网门，把两条后腿扯得老长。
“走。”阿鉴按住在挣扎的丁宁，“你还想被咬掉手臂吗？现在没有呼延策帮你打掩护，被找到就会被吃掉！”
小虎崽动作凝滞，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姿态瞬间颓败，连耳朵都垂下来，有气无力地呜咽一声。“我带着他们的记忆，这些傀儡人以后要多少有多少。”阿鉴看不得小虎崽低落，立刻解释。
才不是傀儡人！丁宁没有任何威慑力地瞪了阿鉴一眼，薄情寡性的精怪看不懂其中含义，只当丁宁同意了，把他爪子从沙网上解下来。
赵逸将厨房里收拾好，左看右看，把那一锅汤面端在手中，“立刻离开！”
“兄弟，你带这东西就过分了。”阿鉴说。
“没吃早餐呢。”
两人匆匆下楼，赵逸去启动房车，一看油量还够，立刻发动汽车离开小区。
白鼬在副驾驶上转了一圈，赵逸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师父拿走了那枚乾坤通宝，收在远处一个公园里。那条路是去医院的必经之路，他走过一次。
“不行啊，得去拿铜钱，不然我们就完了！”赵逸猛地踩下刹车，车头一转，车尾一甩，立刻调头转了一圈，幸好早上没什么车辆。
阿鉴沉下脸：“要是去拿铜钱，我就没法待在他身边了。”
赵逸脸色也黑到极点，“你自己看看窗外。”
阿鉴拉开帘子看去，车外的世界一片昏黑，明明是早上八九点的时间，却好像还是在凌晨的样子，路上挂着的妖风形成一个个小型龙卷，将路边的树吹得摇摇欲坠。
蒙蒙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往来车辆纷纷打开防雾灯，放缓车速在路上行驶。最可怖的是天上的云朵，真真是应了那句“俄顷风定云墨色”，只不过此时风声刮得越来越凄厉，就像掺杂了千百种声音，人类的尖笑哭嚎，野兽的长啸吼叫，席卷过这片街道，在房车周围盘旋。
阿鉴带着丁宁凑到窗边目睹这一切，一颗心七上八下，浑不着地。
老城区路边的房屋相对低矮，能看到一大片天空，赵逸坐在视野最好的驾驶室，目睹最后一丝日光被乌云遮蔽，黑云像一汪粘稠的泥潭，里有东西在翻滚，以他的视力，能清楚地看到众多翎毛鳞爪，数不清的精灵鬼怪汇聚在城市上空，这朵面积庞大，图案狰狞的怪云，正是由那些东西身上逸出的鬼气妖气杀气汇聚而成，浓重到连日光都照不透。
一只大得像电影里异形怪兽的眼珠子探出云层，吊在道路尽头，看上去就像等着房车自投罗网。
“这是什么情况？！”赵逸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差点把车开沟里，还是白鼬伸爪子一扳，将车导回正途，这才避免一场车祸。
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滞了，将车辆停在路边深呼吸几下，把着方向盘没吱声。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实在太大了，极具压迫感，恐怕一些修为不高的人只看一眼都能发疯。
屏蔽了外边的噪音，车辆都是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赵逸心想总不能比丁宁还怂，抬头想换个风景减缓压力，就看到一只模样奇怪的精怪靠近车窗往里窥探，腐烂的手指按在车窗上，留下好几条滑腻污黑的痕迹。
“妈的，这怎么和拍电影似的。”赵逸大叫。
他身为内部人员，自然见过之前医院行动的拍摄记录，医院的规格根本和面前这些相比根本就不在同一层次！
“百鬼夜行？”
“这些东西都是冲着乐宁来的。”阿鉴搂紧小虎崽，“看来我们必须得去拿那枚乾坤通宝。”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车流速度变得缓慢，交通堵塞，周围的声音就开始嘈杂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天光晦暗，风起云涌，云层搅动起漩涡，其中居然探下一只极大的手臂抓向房车。
这些东西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旱地拔葱起了羊角风，居然倒着的，连天上的云朵都被吸引下来。
路人尖叫着举起手机狂拍，看那股黑云伸向地面，朝一辆房车刺过去。
这些场景对车里三人而言，便是一只掺和着无数骷髅鬼怪的举手五指大张着逼近，丁宁感觉到自己全身有电流乱窜，虎毛都炸成一朵蒲公英，手掌中有一张焦黑的人脸正对着车窗，诡异非常。
赵逸果断燃了符纸，请仙上身，白珠借体发挥，一踩油门，房车极快地飚出去，像一只疯狗恶犬在路上飞窜。
“喵！”丁宁担忧地看着前方，那里有无数骷髅手臂组成了大网，由两只极为高大，浑身锁链血痂伤口的巨人把持着，往他们罩过来，白珠方向盘一扭，车子右拐驶向一处岔路，那大网扑空，两只巨人便散开了。
“这种场景我也只是在久远的阎王过境时才遇到，没想到丁宁现在能有这种待遇。”白珠语气十分感慨，好像自己参与进了了不得的项目，说出来会震惊业界。
阎王过境？丁宁第一次知道这个新词，他以为这就是百鬼夜行了，但明显并不是这样。
阿鉴说：“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东西组成，就连人们口中的十八层地狱都会有边界线，阎王过境实际上就是巡视界线，带巨人四人，獒犬百只，阴兵数万，妖鬼结云，场景壮观，但是几百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道路两边的树枝受鬼气侵染，枝叶招摇，活物一样深到路中挡住房车去向。
白珠操纵车子一转，再次有技巧地避开，“这里离那个广场不远了。”
阿鉴点点头，抱起丁宁，“剩下的路程我带他过去。”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属于李策的霸道力量，心里的潜意识在提醒他，再前进一些便是铜钱影响的范围了！
一旦进到铜钱范围，就算他是丁宁的从属，也会被波及，损伤修为。
第142章 另一个李策
浓雾里视线模糊，已经不适合继续行车，阿鉴开门下车，后边白珠把车钥匙一拔，也跟着跑向广场。
“嗷！”丁宁看到那只手掌已经离两人很近了，阿鉴第一次在他面前施展术法，抬手便是张极大的法阵展开，将两人周围的地方全都遮住。
鬼物疯狂撞击那层护罩，阿鉴将丁宁交给白珠，护着两人往广场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