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归—— by麻辣烫多醋

作者:麻辣烫多醋  录入:02-20

“三少爷,昨日前来拜访的二位少将军今日又过来了,主子见吗?”
裴景熙听得小厮禀报,面露踌躇,这二位旧友,他并不如何想见,两人说起带兵打仗,头头是道,聚坐闲谈却绝非恰好人选,语无伦次不说,还实在不懂得看人脸色,他一个瞎子都能察觉到那位何校尉如坐针毡,勉强至极,不过碍于颜面不好发作,偏二人还以为好事一桩,强行攀扯。
依他的脾气,即便从前真有几分旧谊,此时也绝不肯再见,只是封家军权在手,不能轻易得罪,况且这几分旧谊,那人难保没有用上的一天,“奉茶,请贵客厅内稍候。”
近来老爷实在殷勤,一下朝便直奔后院,院中下人也乐见老爷夫人恩爱,欢喜府中其乐融融。
“夫人哪,三儿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孙氏不动声色应说,“还有几个月呢。”
裴正寰坐在一旁仰脸望天,唉声叹气。
孙氏虽懒得理他,可也不好在下人面前折了夫君的颜面,不咸不淡地问道,“老爷何故叹息?”
裴老爷急忙绕到座椅后,讨好地给夫人捶起肩背,“为夫以为,蒋家姑娘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三儿总不能因为这一件事,连婚都不娶了吧?”
孙氏笑问,“那老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裴老爷心头一喜,就等夫人这句话,“从前你总怪我不上心,如今我已打听了好几位官家小姐,个个美貌贤淑,保准叫夫人满意。”
孙氏打着团扇,斜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老爷便去说与三儿听听,问问他的意思吧。”
裴老爷干笑两声,甚是为难,“夫人,家中儿女事向来夫人做主,我这个做爹的,这种事怎好开口说?”
孙氏幽幽一叹,从善如流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老爷便同我一道去问问吧。”
“好!好!待我去将绣像取来,夫人也好拿着对三儿详说。”
孙氏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却暗笑,她操心烦扰,夜不能寐时,老爷事不关己,装傻充愣,她与孩儿龃龉争执,两不相让时,老爷也只管和稀泥,里外充好人,如今倒急了。
裴正寰拿过随从取来的绣像,急忙忙翻开,正要对夫人展示介绍,爱妻却开口打住,“去了三儿那,一并看吧。”
裴老爷好生失望,换了从前,夫人早叫下人去查看真人,验测八字了,莫非夫人真要撒手不管,任由三儿同那六皇子相好么?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传了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后该如何面对殿上君臣!
眼见爱妻已迈步走开,他也忙打起精神跟上前去,三儿自来孝顺,双亲一并劝说,孩儿不当再如此固执。
二老进得院子,正见孩儿与来客在院中对坐闲谈,孙氏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封家两位小将军怎又来了?”
裴老爷昨日就听说两位少将军前来拜访,可惜他不在家中,无法招待,今日见得自然十分高兴,“未曾想,三儿与封氏还有这般交情,封家二小是出了名的骄矜倨傲,目中无人,能这般亲爱我三儿,来日将相和,必是一桩佳话。”
孙氏听来却不以为然,她早问过院中下人,封家二小不知发了什么癫,好似一心要将那位俊俏的何小将军介绍给他三儿,三郎顾及二人的身份这才勉强应付,笑脸相迎。
“老爷,夫人。”院中伺候的下人见家主前来,急忙屈身问礼。
封家兄弟没想到相爷今日在家,而且还将夫人也领来了,两人自小怕生,长大了这毛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演武练兵时倒不觉得,军前骂阵也妙语连珠,半点不含糊,一到休沐则原形毕露,见天缩在房里,连门都不肯出,若逢家中来客,更宁肯钻狗洞,也非躲出去不可。
裴老爷见二人眼神飘忽,敷衍了事,连问声好也勉强至极,他暗道二子果如外间所传,全无礼数,原本高兴的心情此时也收敛许多,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去巴结两个竖子,来人无礼,他也应得不冷不热。
“见过相爷,夫人。”
他闻声望向二人身旁的小将,不觉眼前一亮,此子倒是彬彬有礼,一表人才,“这位是……”
封二见他极力推荐的人得了裴老爹的喜欢,心中格外得意,忙凑上去引荐,“伯父,这是我龙骧军校尉何允,祖籍朔方,今年二十有五,十六从军,杀敌无数,至今未婚。”
裴正寰听着那句“至今未婚”,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这二小的意思,莫非是此子相中了他家的女儿?朔方如此偏僻荒凉,还常有外敌袭扰,想得美,他才不会将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那种鬼地方去!
对方的意思他已然懂了,可面上却装着糊涂笑说,“二十五也不小了,与我家三郎同岁,正该好好张罗一门亲事。”他说着慷慨地拿出手中绣像,“正好,我与夫人这里寻了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不如何校尉也一道看看,若有心怡之女,老夫为将军做媒。”
不待正主应声,封俊骋已好奇地拿过了那本画册,“咦,这薛宝儿不是肥头大耳,体壮如牛,怎画中如此细瘦?”
封俊驰也满脸疑惑,在旁指点,“这个李秀秀不是去年已和一个江湖侠盗私奔了么,怎还待字闺中?”
“这个,这个,王妙仙颌下不是有颗肉瘤,怎没画上?”
“还有这林巧玉不是已经三十好几了么,这怎写着年芳十八呢?”
裴老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再瞧夫人在旁,正一言不发瞅着他冷笑,他背上猛打了个寒噤,深恨管家不知从哪个媒人处得来的画集,如此虚夸,更气眼前这两个竖子不会说话,“两位将军莫要胡言乱语,败坏女儿家清誉,二位久居边陲,能对京中这些人家有几分了解?”
封大一脸耿直,“伯父,这些燕京小报上早就写了,伯父旬日不看么?”
封二连声附和,“伯父若是得闲,也买来看看,可好看了。”
裴老爷忍了几忍才未当场发作,再看孩儿依然事不关己,安坐在旁,亲亲夫人更瞧也不再瞧他了,他好生委屈,心知再杵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流言蜚语,道听途说,实不足信,那个……老夫想起还有事情要处理,你等自便,老夫这里少陪了。”
眼见老爷走远,孙氏开口询问起客人,“三位将军今日便在府中用饭吧。”
封大封二才不肯在旁人家中用饭,自己在家便是将碗吃了也不打紧,别家做客,规矩甚多,忒不自在,两人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多谢伯母,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告辞了!”
“再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得空再来,得空再来!”
孙氏见三人迫不及待起身朝外走去,也不强留,“夏草,送送三位将军。”
何允见二位上司一如既往叫“留饭”两字吓得拔腿就走,他禁不住长舒一口大气,也忙告辞跟上。
孙氏走近孩儿,“春日短,夏日长,娘近来选料子做了几件夏天衣裳,也好些时日未见了,你与六殿下送去,顺道去山中转一转,莫总闷在家里。”
封俊骋随身佩剑落在院中,去而复返正听母子说起某位殿下,他想起昨日之事,十分恼怒,“裴世兄,慕容胤实不知好歹,他采蘑菇叫山贼王胡子劫去绑了多日,昨天我与兄长好心解救他,他竟还给我等脸色看!”
万幸老太医尚在北山,离此不远,来得及时,山里的几个村子遭了大难,房屋毁坏,伤者众多。
“想不到京畿之地,四面陈兵,竟还会冒出这等凶恶的贼人。”老人家一面扇火煎药,一面愤愤不平,他瞅眼坐在石阶上兀自出神的人,“六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不报官剿匪?”
慕容胤闻声回过神来,讪讪耸眉,他总不能跟老爷子说,他们此刻正待在匪窝里,“是群马贼,来去如风,哪来得及报官。”
老人家放下蒲扇,“便是如此,才更要报官,不然下次还来作恶,那可如何是好?”
来是不会再来了,龙骧军的战力,全歼一伙匪徒,并非难事,慕容胤担心的是,装备精良的一百多号人都埋在这赤龙山下,届时若然有人寻来,赵飞燕重伤在身,恐怕难以应付。
老人家兀自叹息,“朝中动荡,民间竟也如此不太平。”
他面露诧异,“朝中又有何事?”
老太医愣了愣,“你这出宫出得倒好,当真是半点朝事也不关心了。”
“国家大事,焉有不关心的道理。”
老爷子叹气,“陛下废除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授他渤海王,封地胶东。”
慕容胤点点头,“也算不错。”话虽如此说,但究竟是不是不错,谁也无法下定论,若慕容詹能安分守己,做个富贵闲王,的确是不错,怕就怕,野心不除,恨意又生,据此膏腴之地,来日养虎为患。

第73章 勿复相思
以北山皇陵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村庄多少,人口几何,田地分布,风物民情,裴公子了如指掌,乡野胥吏,孝子贤孙,山居隐士,流寇盗贼,他也一一烂熟于心,这是他掌控一个人的方式,不须低声下气叩问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是对他所在之处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详查谨记,只要对方不曾走出这范围,不难知晓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王胡子这号人,原本只是京西四十里外,盘踞在小樊岭上的一伙盗贼,势力最壮大时也不过半百人数,根本不值一提,与封二所说百人战队,装备精良等情况相去甚远,地盘更加不在什么赤龙山,而今出现这般异变,这其间定然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至于赤龙山,他倒是听说过,那里有个义贼赵飞,颇受乡民爱戴,偶有劫掠之行,却从不伤人性命,连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
若他未记错,月前在山道上拦截他们的,应当就是赤龙山上的那帮匪徒。
事情的经过究竟怎样,不难猜测,被绑上山也好,请上山也罢,怕不是那竖子在山上恰巧碰上两帮匪徒火并,便蒙骗封家两位将军,诬赖王胡子绑架皇子,借刀杀人,好不机智。
一老一少正闲话,山道上忽又传来的一声疾呼,“不好了,贼人又来了!”
寨中避难的山民顿时惊慌失措,躁乱起来。
慕容胤霍得站起身来,倒不是因为瞧见贼人,而是望见被小奴背进寨子的人。
他急奔上前,“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先铎无名流寇,刀剑甲胄,整齐划一,绝非盗贼所有,据我所知,那人日前威逼利诱赵飞入伙,他不肯答应,贼人这才率众而来痛下杀手。不难看出,此事应当是有人想要招兵买马,收拢匪徒,王先铎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马前卒,幕后之人断不至于兴师动众替他寻衅报仇,但他一行百人在赤龙山折损殆尽,必定惊动他的上方,眼下这些人前来,除了耀武扬威,不外想看看赵飞燕究竟何许人也,此刻不如将计就计,叫来人知晓,他们要谋划的事情,比起死去的王胡子,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慕容胤愣了一下,“可赵飞伤势太重,尚在昏迷,如何应付?”
“谁说一定要赵飞?”
慕容胤望着对方意有所指的神情,后知后觉,“你不会是……要我扮山匪?”
裴景熙点头,“无二人选。”
“这什么馊主意,我堂堂皇子!”
“该说的我已说了,怎么做随你。”
慕容胤沉默片刻,“你说吧,我听你的。”
裴公子将脸转向闻声而来的老太医,“伏老,能现调些上回您同我说的青墨吗?”
老爷子一脸不明所以,“三儿你要它做何用?”
“稍后再与伏老解释。”他说着又望向自家侍卫,“剑霜,你去通知山寨中青壮,速速藏好老弱伤员,回到寨中严阵以待。”
“是,公子。”
“星竹……”他唤声自家奴儿,可不等他吩咐,有人已将笔砚放在他手边的石头上,“公子,笔砚在此。”
星竹早知在他之前,一直是茂竹哥哥在主子身旁伺候,夫人常说他蠢笨,比茂竹哥哥差得远,此时见得才知晓,果然茂竹哥哥比他细心机灵多了。
慕容胤依言面对面坐在那人跟前,任由那人的侍卫扶着他的脸,将那黑黢黢的汁液,一笔一笔描在他脸额之上。
“这是伏老拿草药调的墨汁,水洗不掉,汗抹不花,勾在皮肉之上,若不细瞧,与黥刺无异。一来遮挡面目,以便随时脱身,二来伪作蛮夷,易于编造来历。”
山脚下人喧马躁一行人,为首男子三十开外,高颧骨,方脸短须,面膛黝黑,此际正停马贮在人前,翘首望着山岭上简陋的寨子,皱眉询问身后的手下,“确定消息无误么?这一座小小的山寨能有多少人马,王胡子不是号称个个精锐么,怎会在此地叫人全歼?”
“头领,小樊岭上来人确是如此说,王胡子领人上了赤龙山后,不单王胡子,随行一个也没回来。”
“我倒要看看这寨子究竟有何玄机,弟兄们,下马上山,先入寨者,赏银百两!”
他话音刚落,山道上突然显出一个人来,肩扛一把剔骨刀,发粗一阵粗豪的大笑,“哈哈哈何须如此,来者是客,我山寨寨门大开,结天下英雄,迎四方豪杰,大当家吩咐,有请诸位朋友入内。”
直到引着大队人马进入山寨,张豪腿肚子依然在打哆嗦,尽管出门前剑霜兄弟已经从神态表情,到语气腔调,到姿势走位,足足教了他十多遍,可他依然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勇气足了,豪气有了,却独独摸不着对方千叮万嘱的匪气。
照理说他也上山跟着燕子干了俩月山匪,无论如何,山匪的模样气势铁定还是有的,并且凭着这般模样气势,他还在山道上劫过两拨行商,得了足有五两银,经验当不在话下,可在山堂前两腿发软顿住脚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感到,自己是当真入了匪巢。
堂中并无徒从,独一人面南高坐在寨主的头把交椅上,那把椅子几乎从来没有人坐过,燕子不肯坐,说好似针毡坐不住,他们不信,曾挨个上去蹭了一屁股,下来却个个面无人色,道椅子摆得太高,坐起来心惊肉跳,如今有人坐在上头,居高临下坐得稳稳当当,越是不言不语,越叫人屏息张目。
众人只见座上人身前一条长案,密密麻麻摆满了刀剑铠甲,与他等所持一般无二,从何而来,不难想见,那位大当家披发纹面,蛮夷风貌,眉眼瞧不分明,脸上却十足凶煞,身形峻拔,坐卧之时,已巍若青山,纵是一身简陋粗衣也叫那宽肩阔背顶出一派威风凛凛,穿堂风过,更有阵阵惨烈的腥气随风扑面而来,众人不由自主曲掌按上腰间兵器,不约而同望向身前发号施令的领头人。
“你不是赵飞燕!”
身后强人一声喝问,吓出了张豪一头冷汗,他喘着粗气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如何是好时,藏在纹面上的那双眼却忽地撩起眼皮望向了他,两道并不严厉的目光却叫他感到好似两支利箭结结实实扎在了身上,他心头一跳,猛打了个寒战,双腿不听使唤,膝盖一折便跪了下去,“大……大当家。”
一别数月,茂竹还是头一回见着主子,知晓主子记不起他,又不敢上前问安,心中难过,只能躲在无人处暗自哭泣。
“你是茂竹?”
他正哭得伤心,忽闻主子在身后问话,他急忙擦干眼泪,转身叩头,“公……公子。”
“好孩子,走近些。”
小奴犹豫着走到主人身前,习惯性地矮下身子,“公子。”
裴景熙伸手摸了摸奴儿的脑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茂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主子……你……”
“我并没想起来,还得你慢慢告诉我。”
不等茂竹反应,剑霜大步赶来,“公子,贼人已经下山。”
座椅中的人应声问道,“他怎么跟人说的?那些人的来历搞清楚了没有?”
剑霜支吾了半晌,“殿下连对方名姓也未问,只同来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殿下说,你许王胡子的,一样不少地给我,他许你的,我十倍奉上。”
程万海意气而来,意气而去,王先铎死不足惜,恨的是刚刚才有些眉目的事情恐怕又要搁置,无法对主人交代,不想今日一行竟另有收获,赤龙山这位远游归来的大当家,单论气魄,便是一万个王胡子也难及。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重兵陈列,不比其他州府,流贼不敢聚闹,要在此处悄无声息盘出一支精兵,着实不易,之所以交代王胡子霸下这赤龙山,一来是看中赵飞燕义贼之名,好糊弄官府,二来周遭百姓拥戴掩护,也利于行事,这位大当家愿意合作,真再好不过。
“头领,此人来历不明,瞧着也并非中原人士,咱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程万海听得手下谏言,“主子拨下的钱粮兵器,给王胡子能给,给这赵飞虎也是给,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帮主子把事情办好。”
“只怕他夸下海口,实则脓包一个,这山寨我看俱是老弱病残,根底薄弱,不像能成事的样子。”
程万海摆手,“王胡子上百号人被全歼在山下却是事实,况且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回去你就叫人把他要的东西送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十倍奉上。”
彼一行去不多时,一队民夫便将两箱璀璨金银,三车甲胄刀剑运上山来,寨中老幼从没见过这般场面,望着箱子里豁亮的元宝,不喜反惊,个个面生惧怕。
慕容胤进得木屋,榻上养伤的人已经醒来,他见对方起身行礼,便明白有人已将他的身份知会了这人,他上前将人扶躺回去,“我不同你虚话,王胡子背后另有靠山,那些铠甲兵器,你也看见了,我打算借你这里将计就计,查出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
赵飞点头,“草民懂得,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兴兵作乱,受苦的终究还是我等平民百姓,要我做什么,殿下直管吩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帮人送来不少银钱,还须你出面分给寨中兄弟与受难的乡民,叫愿意回家的,各归本业,莫再为匪。”
赵飞望着面前人,“那柴房分明关你不住,你为何不跑?”
对方只笑,“跑是能跑,只是尚未想好跑去何处,天下之大,无处容身,反倒是你这里有人间烟火,慰我寂寞,还有人日日抓鸡给我炖汤喝,为何要走?”
赵飞笑得爽朗,“你堂堂一个皇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星竹听得屋里言笑晏晏,下意识把他主子推远了些,听着房里鸡来鸡去,他忍不住咂咂嘴,忽觉腹中饥饿,他压低身子,小心翼翼问向身前脸色铁青,却隐忍不发的人,“主子,咱们晚上也吃鸡么?”
裴公子幽幽一笑,已经气饱了。
星河里一轮山月,流光如水,映彻长夜。
“今日多谢你。”慕容胤踌躇许久,说了一句干巴巴的谢语。
“你想不想知道,我忘掉一切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慕容胤怔住,“最后……一件事?”
座椅中的人拿起放在腿上的药枕,那枕头慕容胤很眼熟,他自小就枕着的,说是睡习惯了,从来没换过。
慕容胤接过来,手指在枕头一侧摸到了他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缺笔少划,另一侧摸到了八个字——“勿复相思,勿负相思”。
“我一直盼着你能来找我,亲口告诉我这八个字的含义,可你比谁都洒脱。”
“我答应过……不再纠缠你。”
“好个一诺千金的大丈夫,就因为你答应过,无论我如何追问,你都能理直气壮同旁人一起来诓我骗我,甚至我不惜对自己下药,放下脸面做到这一步,也不能动摇你的决心。”
慕容胤心头剧震,“你是说……”
“我说,我原以为你傻得很,后来才知道,是我傻。”
星竹紧张地猫在门外,“茂竹哥,主子和殿下会和好吧。”
茂竹领走了门外的傻小子,他望着远处山坡上月色皎皎,星光灿烂,“还能这样吵架,就已经是幸事一桩了。”
星竹抓耳挠腮,还是着急,“可是……茂竹哥,我还是想看见主子开心。”
茂竹笑叹,“世上最希望主子开心的人,此刻正跟他在一起呢。”

第74章 白云庵
天未将晚,相府外已早早挂起了灯笼,裴老爷黑着脸在前院走来走去,“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裴景灏自院中经过,正听老爹抱怨,他走上前去,“父亲,怎么了?”
裴老爷瞧见大儿,气哼哼告状诉苦,“你三弟……你三弟……”三儿大老远去会情郎这种事,他实在说不出口,半晌只能含糊其辞,斥责一句,“你三弟已经出门三天没回来了!实在不像话。”
裴景灏满脸诧异,“父亲,三天……很久么?从前是母亲紧张三弟,出趟门也要问东问西,如今好容易母亲不管了,父亲怎又开始了?三郎也不是小孩子,况且身边还有得力的侍卫跟随,父亲切莫忧心了,五儿一出去十天半月也未见父亲询问管束,怎总是盯着三郎不放?”
裴老爷气得牙痒,只道大儿蒙在鼓里,不懂得老父一片苦心,“你知道甚么!”
裴景灏想了想,他虽不忍心对老父道出实情,可为防今后父亲心血来潮,吩咐他去做些为难的事情,还是早些说了为好。
打定了主意,他也不忙着离去,“父亲可是在烦恼三弟与六皇子的事?”
裴正寰微微一愣,“老大,你知晓了怎还这般若无其事!”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父亲,此事不单我知晓,全家人都已知晓了。”
“什么!”裴老爷大惊失色,“都知晓了,竟无一人反对么!”
裴景灏干笑两声,“父亲,家里的事一向母亲做主,母亲一句话,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双手赞同都来不及,谁会违背母亲的意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裴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不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背后传来不冷不热一声轻笑,“一家之主自然是老爷,夏草,去将府中与各个庄子的收支账目,库房钥匙和明细簿子,进出簿子,人员簿子,车马簿子……通通搬到老爷书房去,往后宫中年节礼单,族中长辈寿辰,先人祭礼,府中各项事务,也通通去问老爷,不用再同我说了。”
“啊!夫人!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夫人你听我解释,夫人!”
裴景灏望着老爹忙慌失措撵上去忏悔认错的狼狈相,忍不住摇头失笑,百年不易,好合更难,但愿他夫妻到这般年岁时,也能如父亲母亲一样恩爱。
裴景熙到家时,天刚黑下来,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乏,反倒越加惦念心上人的胸怀臂膀。
“主子,夫人过来了。”
推书 20234-02-20 :本王在恋综摆烂了》:[穿越重生] 《本王在恋综摆烂了》全集 作者:鱼百百【完结】晋江VIP2023-10-26完结总书评数:126 当前被收藏数:1902 营养液数:405 文章积分:25,590,734文案:大晟王朝尊贵的小王爷穿到了一位小可怜的身上,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穿来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