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霜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抬手按住他肩,下一刻两人消失在原地。
鬼域远在西蛮之地,从东洲仙门出发,路程何止万里。
他们此刻不在宗门,更没有飞舟使用。
所幸各大宗门为了照顾散修,特意提供一定的飞舟名额给握用令牌的散修,而距离梨花洲最近的大宗,是剑宗。
九霜和盛酽御剑出了城门,月光洒在宽阔的官道上,四下无人。
盛酽看向剑宗方向,想到见过小星河的郁无朝等人,一时心提了起来。
到时候,会不会被大妖发现他不是盛星河……
他暗暗看向九霜,却被对方察觉。
他驱剑靠近了过来。
月光下,两道在大地上快速掠过的影子挨在了一起。
盛酽心中暗暗警惕。
却听对方忽然道:“你比那林家少爷好看多了。”
?盛酽原本的警惕像是骤然被戳破的球,疑惑地看向大妖。
不明白怎么又提起林家少爷了。
在他的注视下,九霜习惯性地偏过脸,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只声音传来,“你可是美人榜榜首。”
盛酽沉默一瞬,“……谢谢。”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
月色披在两人身上,许久后,盛酽又听到了大妖那懒洋洋的语调。
“我叫九霜。”
“哦。”盛酽想了想,又强调说,“我名盛星河。”
“我知道”,九霜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低了些,道,“我当然知道,你可是我们太子的心上人。”
剑宗同奢华绮绣的梨花洲截然相反。
因着猎灵比赛,山下的小镇多了些热闹,但还是掩饰不住得寒酸清苦。
道路两排房子普通低矮,甚至有些只搭了个棚子,铸剑打铁声不绝于耳,却没有明光城那般璀璨华丽,有的只是一把把长剑锻造的冰冷锋利。
镇上客栈极少,加上盛酽和九霜又来得晚,很久才在一间小客栈找到空房,还只剩了最后一间。
九霜听到时犹豫了片刻,在幕天席地和共处一室之间,最终还是掏出了房钱。
不对啊,他这么心虚干嘛?
九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盛酽,语气毫无异常,“只剩一间房,你我将就一二。”
说完还不待回答,便僵硬地转过身,眉眼阴沉好似要杀人地瞪着掌柜:“带路!”
掌柜战战兢兢地引着两人上了二楼。
盛酽倒是无所谓,抬脚便跟在大妖身后,不过走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大妖背影,然后便没有移开目光。
他是不是看错了……这妖、怎么好像同手同脚了?!
九霜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那股心虚劲儿越发翻涌了,甚至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他不好好走路,看我干什么?莫非觉得我是故意想和他一间的吗?哈,开什么玩笑!
等等,他不会觉得我对他有什么意思吧?啧,依照这人族水性杨花的本性,倒是有很大可能这么想,该怎么告诉他,我对他完全没有非分之想呢?
“仙君小……、
“砰——”
掌柜的一声提醒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那黑风煞雨的修士一头撞在了正前方的柱子上。
他话音戛然而止,心想“完了完了、自己不会要死吧”。
事实上,九霜觉得死的应该是他。
他从乱七八糟的心绪中抽离,捂着额头转身,正对上身后美貌人族的眼神。
盛酽同他视线相交的一刻,不由看了眼他的额头,虽然不知大妖又发什么毛病,但出于礼貌还是问道:“前辈没事吧?”
本来没事的九霜只觉得撞上柱子的额头无比发烫!
不止额头,连带着他整张脸都燥热起来。
“没、没事”,他整个人转了回去,在掌柜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表情裂开,一巴掌重新拍上额头,无比懊丧!
他英明神武冷酷无情的形象啊!
掌柜只觉最近的修士越来越疯了,不用九霜催促也忙加快带路的步伐,两条腿抡得飞起来一样。
盛酽走在最后,绕过那跟柱子时瞥了一眼,只见木柱上有个清晰陷落的凹痕。
他默默看了眼身前大妖的脑壳,还挺硬啊。
在诡异的气氛中终于到了最角落的房前,掌柜逃也似的跑开。
九霜暗中深吸一口气,假装无事发生、动作自然地推开了房门。
小客栈最后没卖出去的一间房,想也知道条件糟糕。
房内逼仄阴暗,仅放了一床一桌一椅,完全融入整个剑宗清贫苦寒的氛围中。
九霜手还搭在门边,眉心便深深蹙起,这样的房间怎么住人?
他拿出储物戒收了这些硬邦邦的家具,反手掏出玉床云被美人塌,轻纱屏风琉璃台……若不是空间不够,还要往外再拿些。
他遗憾地收起储物戒,看了一眼焕然一新的装饰,勉强可以接受。
盛酽被他堵在门外,倒也不急。
等大妖终于让出门时,他看着满室明晃晃的珍贵家具和形成鲜明对比的低廉门窗,脚步顿了一瞬。
九霜以为他嫌弃,别扭地说了一句:“此处简陋,暂且将就一晚。”
“嗯”,盛酽收回打量的视线,没说自己是在计算这些家具的造价,暗中却是微微牙疼,如此顶尖的锻造材料,竟然都被拿了炼成了家具!这要被客栈外那群剑修看见,岂不是心疼死?
没看出来,这大妖家底竟然如此丰厚,还是个娇生惯养的主。
心中暗嗤一声。
他没走向床被,也没走向美人塌,而是寻了个角落,拿出个蒲团往地上一扔,对上九霜的视线,他道:“前辈休息,晚辈打坐即可。”
“你……”九霜不由吐出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却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生生咽了下去,他垂眸看了看自己布置得舒适精致的小窝,心头窜了点无名火。
“随便”,他冷冷丢下两个字,便拂袖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他的动作带得来回摇晃。
又怎么了?
盛酽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跟着人出了客栈,沿着长街一路往前。
路边除了炼器铺以外,还有不少高高低低的比武台。
剑宗尚武,尤其猎灵比赛在即,几乎每一个比武台上都有剑宗弟子或其他门派修士比武。
盛酽对此了解一二,比如不同的比武台规定不同,有专门用于切磋武艺的白色擂台,这种往往点到即止。
还有用武力来解决纠纷矛盾的红色擂台,甚至如果签订了生死契约、生死不论的黑色擂台,最后一种比武台往往更受关注。
比如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擂台,四周几乎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
盛酽走近了,才勉强从交叠的人头空隙中看见擂台上比武的修士。
看清其中一人时,他心头一跳,原本向前的脚步一转,走进拥挤的人群中,遮挡住身形。
擂台上的郁无朝似有所觉,匆匆朝方才的方向一瞥,却只见一片陌生面孔。
这时对面突然刺了一剑,对手嘲讽说:“这个时候还敢分神,不如直接认输罢了。”
来不及怀疑,郁无朝放下心中那点异样,反唇相讥:“我看是你有眼无珠,竟敢污蔑盛酽仙君,该死的是你!”
两人打作一团,强烈的剑气悉数被挡在擂台升起的结界内,四周修士叫好不绝。
盛酽挤在其中,大妖在他身上下的幻术他自己无法看出,只好随便扯了个旁边的修士,问道:“这位道友,你看我容貌如何?”
那修士原本不耐烦,随便瞥了一眼后,目光带了点怜悯。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委婉说,“修真者当以灵力为先,皮囊不过是身外之物,道友不必自卑。实在不行,买些美颜丹也是可以的。”
说完便转过了眼,不忍再看这张脸。
盛酽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大妖的幻术还没有失效。
“若说到容貌,还是要看美人榜榜首啊”,那修士指了指人群中的黑色擂台,一脸促狭道,“道友可知这上面的两位剑宗弟子,为何签订生死契约决斗?”
盛酽并不很想知道,奈何这位修士还是个话唠,没等他反应,自己先摇头晃脑说了下去,“啧啧,终究还是美色误人。今年美人榜换了榜首,那林子殷便四处吹捧今年榜首盛星河,借机诋毁前榜首盛酽仙君。嗤,谁不知道他之前追求盛酽而不得,如今说话难听得很,传到了剑宗新徒弟郁无朝的耳朵里,这不,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盛酽在脑中回想一番,属实没想起林子殷这号人物,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幻术还没消失,便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一转身,却对上了一张清灵俊秀的脸。
盛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可这本来就是人群中,眼看就要撞到方才的修士身上。
九霜忙伸手按住他肩膀,手腕一带,盛酽整个人便往前倾倒。
桃花眼微微睁大,盛酽反应过来,却控制不住身形,倒进了大妖怀里,只能堪堪伸手撑在对方胸前,避免了进一步接触。
然而看上去却更像是欲迎还拒。
盛酽还没起身,九霜便触火一般将他推了起来,语气还冷硬恶劣:“站不稳的嘛!”
盛酽揉了揉手腕,看了他一眼,只见大妖气得面色涨红,一脸如临大敌的瞪着他,跟防贼一样。
盛酽微微蹙眉,最后还是道:“抱歉”。
九霜“哼”了一声,一脸勉为其难,他转身离开,“还不跟上。”
一旁的修士看得目瞪口呆,视线在盛酽和九霜的脸上来回扫视,在盛酽即将离开时,拉住他意味深长道,“可以啊兄弟。”
?盛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大妖越走越远,来不及多问,他只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
九霜的目的地是镇上唯一一家酒楼。
看着满桌饭菜,他吃了一筷,露出嫌弃表情。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还是皱着眉吃了干净。
盛酽在旁没有动。
普通食物向来含有杂质,修士若吃了还要服用化食丹,麻烦得紧,加上修士大多不重口腹之欲,因此剑宗镇上才开了一家酒楼。
不过,这大妖骄奢又贪吃的模样,倒让他莫名想起了一个人。
盛酽眼角眉梢都柔软起来,不知道小星河最近怎么样……
“你在想谁?”九霜突然开口。
盛酽的思绪陡然拉回,神色重新变得淡漠,他摇了摇头。
九霜想起他方才眼角那抹温柔,原本尚且的饭菜一时竟酸涩起来。
他停下碗筷,唤了小二撤了碗盏,上了清茶。
借着喝茶的姿势,他不经意问:“莫不是方才的剑修?”
盛酽掀起眼皮,朝他看了过去。
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倒映着窗外晴空,恍惚间给人用情至深的错觉。
九霜喉结一滚,吞咽下茶水,却还是觉得渴得慌,那股渴意甚至烧到了脸上。
他长睫垂下,微微侧头避开了盛酽的眼神,说出的话却是带着闷意,“我方才都听见了,擂台上那白衣银甲的人,正是郁无朝。”
盛酽“嗯”了一声。
他如此平淡的反应,让九霜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盛酽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按照外界的传闻,剑宗郁无朝、应当是心仪小星河来着。
他正想应该作何反应,却见大妖的一双笑眼弯起,长眉轻挑,像是心情好了一些,“看来你跟那剑修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盛酽不知他这话何故,只沉稳地点了点头。
九霜的表情生动起来,眉眼飞扬,但他又强忍着,故作安慰说,“你也别在意,那剑修说着喜欢你,但还要为一个叫盛酽的打抱不平,一个三心二意之人,属实不值得你惦记。”
说到后面,还补充道,“哪比得上我们平野太子。”
盛酽没有搭理他最后一句,只奇怪道:“我何时惦记郁无朝?”
九霜迟疑一瞬:“你方才离开我,不是特意去找那郁无朝?”
“……”这是个误会,但盛酽不打算解释,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如此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九霜飞扬的神色淡了一点。
他暗中郁结,想到一个人,心里更堵了些,“对了,他们口中的盛酽,不就是传闻中宠你如命的师兄?”
盛酽忍住了没翻白眼,只真诚道:“前辈少听些话本吧。”
宠你如命是什么鬼?
不过对象是小孩的话,盛酽迟疑了一瞬,为了打消大妖一心一意想让小星河做太子妃的心,他开口道,“不过没错,我确实和师兄两情相悦。”
“咔擦”,九霜手中的茶杯碎成了齑粉。
剩余的茶水混着粉尘,从他指尖坠落,不过还没掉落在地,便化作了白色流光消散。
盛酽眼皮一跳。
这么生气的吗?
不妙,看来这大妖想让小星河作太子妃的决心,很是坚定呐。
他暗暗警惕,坚决不能让对方知道真相!
而九霜听完他这句话后,神色彻底冷淡下来,窗外透亮的天光映出他阴沉的侧脸。
盛酽是吧,他压抑住内心不住翻涌的酸意,恨恨地想:我记住你了。
盛酽虽然身上套了层大妖的幻术,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可能避开郁无朝。
登上剑宗提供的飞舟时,还特意赶早成为第一批进入的修士。
九霜看他如此积极,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江平野?怎么还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
在九霜看来,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将美人送给大师侄,本来美人如此配合,他应该欣慰才是。
九霜摇摇头,停止一些荒诞无稽的想法,又像是怕戳破什么秘密一般。
他阴沉着脸,大踏步上了飞舟。
盛酽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
大妖日常发疯,他也习惯了。
剑宗的飞舟同整个宗门保持同一主调,充满了艰苦朴素。
不过房间虽然窄小,却是单人单间,盛酽不在意摆设,大妖却冷着他那张脸,口中念叨“未来太子妃”,硬是塞了许多珍贵装饰,布置成了个金玉窝。
他布置好后便匆匆离开,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盛酽在原地,看着金碧辉煌的房间,颇有几分无处下脚。
他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妖的家底,但今日对方拿出来的,竟还能贵重几分。
比如那深黑如墨、光华内敛的九枝烛台,盛酽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胸口,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同参赛令牌相同材质的八荒玄铁!
这种珍贵的锻造材料,光是拳头大小都能在拍卖会卖出天价,如果不是参赛令牌自带结界,盛酽相信绝对会有修士宁愿放弃比赛、将令牌融了锻剑。
可现在……盛酽看着静静矗立的烛台,没敢细看其他的,神色复杂地走出了门外。
再看下去他就要仇富了。
飞舟此时已经缓缓起飞,地面景物不断缩小,长风呼啸而过,将修士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怎么没有结界啊——”
猛烈风声中,盛酽听到有人惊呼。
“据说是结界耗费灵石太多,剑宗舍不得那个钱”,有人同样扯着嗓子回答。
“咳咳咳咳”,四周响起一片剑宗弟子的咳嗽声,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声呼吁,“飞舟每日行驶耗资巨大,结界已无力承担,各位道友同门,若有富裕灵石的可前来捐赠,让我们用同胞之爱撑起温暖的结界——”
惹来一片骂骂咧咧。
“简直穷疯了”。
“散修的钱也好意思坑?”
“别说了,剑宗谁的钱不坑?谁让咱们上了这艘贼船。”
结界是不可能不要的,否则两三个月的路程都要吹这西北风,即便是修士也遭不住。
“感谢道友支持、感谢感谢……”
剑宗弟子拿着储物袋四下化缘,有年轻弟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还特意戴了面具,老油条们倒是大大咧咧,其中一个还是个熟面孔,正是方才激情呼吁的剑宗大师兄。
盛酽只跟对方在清河谷有过几面之缘,见他过来倒也不慌,只将手中几块灵石丢进他撑开的大储物袋中。
“感谢欸……”大师兄的套话在瞥了一眼他的脸后戛然而止。
盛酽心中一突,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这位道友”,在盛酽紧张地注视下,大师兄伸进储物袋中拿出了他方才丢进去的灵石,还给了他,一脸真诚道,“道友心善,不过、这钱其实可以买些丹药来补补身体。”
?盛酽的目光变得疑惑,不解看向他。
所以这是没有看出来他的身份吗?但补身体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语?
“咳咳,比如美颜丹,可以补补脸”,大师兄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的疑惑,索性直言,说完了还抱歉地看着盛酽,“这种钱,我们剑宗不能要!”
然后拿着储物袋又去堵别的修士了
行吧,盛酽收回灵石,然后抬手摸了摸脸,难得有几分郁闷。
他是不在意外表了,但、真的有这么丑吗?
“丑八怪!”一道尖利声音响起。
盛酽没有反应,直到那声音离近了、在他身后怒喝,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叫他。
一转身,又是一张熟悉面孔。
正是梨花洲时遇见的林家少爷。
“果然是你!”对方怒不可遏,“卑鄙小人,还不将你抢走的参赛令牌还给我!”
原本漠不关心的修士们,听见“参赛令牌”时倒来了兴致,纷纷看起热闹。
盛酽后退一步,快速打量了周围一圈,幸好剑宗弟子已经化了这边的缘、到别处去了,郁无朝更不在此处。
他心稍定,不过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是让他脸色冷了些。
“擂台比武,能者居之,你既然技不如人,便不配这块令牌。”
林家少爷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他大骂:“放屁,这令牌明明就是我林家的!”
盛酽懒得跟跳梁小丑见识,况且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担心引来郁无朝,便转身想走。
然而林家少爷本就怀恨在心,此刻见他的轻视态度,更是怒火中烧。
一个没权没势的丑八怪散修,竟然敢无视他!
他脑子一抽,忘了飞舟上的规矩,直接拔剑相向。
“你不给也得给——”
森寒剑光刺破猛烈长风,以刁钻的角度朝青年背影袭去。
在周围一阵惊呼中,脱手而出的长剑划过一道弧线,“当啷”砸在木板上。
林家少爷举起双手,原本嚣张的神色化作惊惧,“别、有话好好说。”
他的喉间不足一寸处,抵上了锋利剑尖,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凌冽。
但实际上只是呼啸刮过的大风吹在身上。
不过他却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也逐渐发软,快要跪下时,终于看见侍卫匆匆找来的一人。
“住手,你在干什么!”
“呜呜表哥,表哥救命——”林家少爷扯着嗓子,混着风声叽哩哇啦乱叫,“这个丑八怪要杀了我啊!”
盛酽原本还想开口解释,然而身后传来的危险让他长剑一转,“锵”一声挡住了袭来的剑。
猛烈的灵力相撞,让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林子殷见这散修竟然能挡住自己一剑,眼中划过戾气,本还想再上前,余光却瞥见什么,快速收剑,一边扬声斥骂盛酽,“飞舟严令禁止武斗!你蔑视剑宗规矩,不仅趁机寻私仇,还敢对我剑宗弟子下手,请你从飞舟上下去——”
“怎么回事?”剑宗大师兄提着储物袋,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
他身边跟着一人,白衣银甲,五官棱角分明,不是郁无朝是谁。
盛酽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脸,他怎么来了?
“师兄”,林子殷倒打一耙,“正是向我方才所说,这散修肆意妄为,竟然敢在飞舟上动手,见我阻止,还对我拔剑相向!”
人群骚动了几分。
林子殷垂下的眼神带着威胁,暗暗在四下扫视一番,满意地看见没人站出来。
他心中一嗤,不过是些低贱散修,梨花洲林氏,哪里是他们得罪起的?
虽然他对自己的表弟也没有大多感情,但为了林氏的面子,眼前这个丑八怪,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真的如此吗?”大师兄将信将疑,看向盛酽。
他身侧的郁无朝自然而然将目光也扫了过去。
盛酽提起了心,但他强做镇定,摇头说:“自然不是。”
他指了指已经被林子殷护在身后的少年,“那人是林家少爷,在梨花洲的擂台比赛上输给了我,却出尔反尔,将参赛令牌扣着不放。我好不容易拿回令牌,他却一直追着我不放,方才看见我还想杀我,我拔剑只为自保。而这位、”
他顿了顿,看向林子殷,“方才听见他唤你一声表哥,想必也是林家人吧,否则不会一见面便拔剑想要杀我。”
盛酽不屑跟跳梁小丑计较,但不代表会一直忍让。
他相信堂堂的剑宗大师兄,不至于会被林家两兄弟的把戏而蒙蔽。
果然,大师兄当即道:“此事可是真的?”
林子殷自然摇头,义愤填膺:“此人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
盛酽看向四周。
方才看热闹的散修们却是面面相觑,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林子殷得意地瞥了一眼盛酽。
盛酽面色不变,散修们的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剑宗大师兄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然问向林家少爷:“这位道友说的,可是真的?”
梨花洲的擂台比武做不得假,虽然当下可以糊弄过去,但林家少爷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在家又被保护得天真愚蠢,不像林子殷这般油滑,突然面对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剑宗弟子,一时没了底气,说话都吞吞吐吐:“不、不是的。”
林子殷看他这蠢样,恨不得给这表弟一剑,但当着众人面,他只能道:“我这位表弟许是吓坏了,毕竟他在梨花洲从没遇到过这种小人。”
他嫌弃的眼神从盛酽脸上掠过,“这等丑陋散修,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赢的,加上心肠歹毒,要是代表我东洲仙盟参赛,岂不是让魔门和妖族看笑话嘛。”
林子殷说话时,林家少爷身边有人暗暗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这丑八怪想杀我灭口,是因为他偷了我东西!”林家少爷突然开口,将众人视线重新吸引过去,只听他指着盛酽,斩钉截铁道,“他偷了我想要送给表哥的八荒玄铁!”
“什么?!”剑宗弟子们听见这个名字,纷纷惊呼。
“真的是八荒玄铁?不是指参赛令牌?”
大师兄都不禁出声。
林家少爷抬起下巴,骄矜点头,“自然是真的,是我林家寻了好久,专门送给我表哥的。”
他说着,表情一变,愤怒地指着盛酽,“谁能想到被这散修偷了,就在他的房间里,他还想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