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酽看他如此笃定的神色,知道对方肯定动了手脚。
不过他的房间……盛酽面色古怪起来。
林子殷听到“八荒玄铁”要送给自己时,眼中迸出一阵亮光,终于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个便宜表弟。
没想到家族这次为了让他在猎灵比赛中好好表现,竟然舍得送如此大礼。
“既然如此,去这人的房间一看便知!”
林子殷自然知道他表弟肯定是想借机栽赃这散修,不过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八荒玄铁上,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手上。
“等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郁无朝上前一步,皱眉道:“事情真相还没查出来,怎么能平白无故便擅闯他人房间?”
他看了一眼那貌丑散修,奇怪的是,对方一直没有正眼看他。
林子殷冷笑两声,“什么叫平白无故,这么多修士在场,况且他若是真的清白,那八荒玄铁自然不在房中!哈,我看郁师弟是担心我得了如此珍贵的材料,锻出宝剑压你一头吧。”
“胡说八道……”
“行了,都是同门,像什么样子!”剑宗大师兄开口。
他深深看了一眼盛酽,然后率先转身,“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
众人跟在他身后,一同朝某个方向走去。
林家少爷看到剑宗大弟子手上的储物袋,借机搭话:“我林家有些余财,这飞舟结界,都可由我林家提供。”
大师兄笑了笑,没有说话。
盛酽的房间靠近船尾,如此浩浩荡荡一群人,将原本休息的修士们也给吵得推门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于是人越聚越多,最终都挺在了一间门前。
林子殷一直念着八荒玄铁,率先走出想要开门。
然而他手刚伸出去,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张隽秀的脸出现在众人身前。
“哟,这是怎么了?”
九霜的视线在突然多出来的人族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角落中的盛酽身上。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无比自然地朝他走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房门没有关好,还被人从外面丢了破烂进来。”
他手中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漆黑物体,抛起又落下。
看见这东西时,所有剑修都走不动路了,眼睛跟随着九霜的动作而移动,黏在了上面。
林子殷最先反应过来,“这、这就是他偷的八荒玄铁,这原本是我的。”
“偷?”九霜接起又一次落下的黑色铁块,看向盛酽。
盛酽几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难得扶额。
果然,九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以一副狗大户的语气开口,“不过一块破石头,偷什么。”
他将手中的石块无所谓地往外一抛,吓了所有剑修一跳,林子殷几乎是飞扑一般将玄铁牢牢护在怀中。
“砰——”房门被九霜用灵力彻底推开,满室的充沛灵力和珍贵宝贝暴露在众人面前。
九霜的话响在耳边,“不过一个烛台,有什么可偷的。”
剑宗弟子们简直无法呼吸,不敢想象这么珍贵的锻剑材料竟然、竟然做烛台!
暴殄天物啊!
大师兄捏着储物袋的手死死攥紧,眼睛要滴血了:“可恶啊……”
他一把抓起旁边小师弟的手,悲愤道,“他明明都这么有钱了,竟然还不吃美颜丹,是生怕我们剑宗讹人嘛!”
第七十五章
林子殷看看自己怀中小心翼翼护着的玄铁,再看看人家随意摆放的烛台,面色铁青,生出羞愤之情。
但他看着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俊俏男子,对方虽然姿态懒散,却给他很强烈的危险感。
是个狠角色。
他心中权衡一瞬,上前讪笑几声,“呵呵,这想必是个误会。”
随后拉着表弟便想走。
林家少爷看见了九霜,眼睛登时冒出亮光。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子殷瞪了一眼,强行拉扯着离开。
“等等”
两人走出几步,身后便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既然你误会我这位朋友,还没跟他道歉便想走?”
林子殷转身,见那黑衣青年曲起一膝靠在阑干上,身后是青山白云,狂风将他马尾吹得飞扬,彻底露出清俊眉宇和似笑非笑的双眼。
在那注视下,他脊背忽然蹿起一瞬寒意。
林子殷咬牙,在林家少爷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转身走来,停在盛酽前方几步处,抱拳道:“这位道友,方才是我等误会了,请你见谅。”
盛酽本就不欲多事,如今九霜这么一来,倒让众人视线都转到他身上。
郁无朝也不例外。
他微微侧身避开郁无朝的注视,虽然内心反感林家兄弟,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机,便淡淡说:“没事。”
林子殷见他这幅轻描淡写的反应,心中恨得要死,他堂堂林家天骄、剑宗弟子,屈尊道歉,这人不诚惶诚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摆脸色给他看?
他将眼中怨毒掩去,放下了手,准备离开。
“慢着,这就完了?”九霜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冷笑几声,“一句道歉便想一笔勾销,你们剑宗可真是好礼数。”
林子殷向来仗着家世和修为,都是被人捧着的,如今被九霜再而三的奚落,饶是他几分小聪明,此刻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厌烦,“那你想怎么样?”
九霜的视线看向他腰间悬挂的长剑。
剑修爱剑如命,剑鞘向来都是用上好材料锻造,擦拭地纤尘不染。
“你不是想用玄铁铸剑吗?既然如此,我把帮你一把。”
九霜话音刚落,林子殷腰间的长剑突兀从中间断裂。
“哐当”一声,半截剑鞘砸落在地,抖出了鞘内的残剑,光滑的断裂面倒映出林子殷惊慌失措的脸。
众人也都吓了一跳。
没人不知道配剑对剑修意味着什么。
“你……”
“好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还不回去面壁思过”,九霜摆了摆手,像是挥掉什么脏东西,“需要人请你吗?”
林子殷面色可怕,咆哮着想要冲上去跟人拼命。
剑宗大弟子忙让师弟按住了他。
关键时刻,林家少爷智商勉强在线,这回换成他让侍卫强行将林子殷带走。
一场闹剧这才结束。
盛酽的房门还大开着,珍宝璀璨的光辉亮瞎众人的眼。
九霜一拂袖,关上了房门,面色不耐:“还有事吗?”
他虽然看不出修为,但不笑时,天生有着股上位者的压迫和俯视感,况且能将一个金丹修士的长剑悄无声息折断,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个高手。
即便有觊觎那些珍宝的,此刻不敢露出什么表情,除了剑宗弟子,都灰溜溜离开了。
剑宗大师兄倒没有因为林子殷的事而生气,反而脸上堆着笑,连储物袋也不管了,“前辈长、前辈短”的上来套近乎。
末了还不忘委婉道,“小舟破旧,属实委屈前辈了。唉,都怪宗门灵石匮乏,要不然至少这飞舟外的结界,还是能撑得起来的。”
盛酽在一旁听着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都不忘记讹人,忽然有点明白这人怎么能当上剑宗首席弟子的。
高空长风呼啸,卷起他衣角长发,九霜站得离他近了些,一缕发丝恰好拂过他侧颊。
轻轻的,如落花吻着春水。
刹那间,周围声音都消失了,连风声也隐匿。
像是过了许久,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心脏重重落回胸腔,惊雷一般在他耳边荡起嗡鸣。
他如梦方醒,急速退了两步。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剩下的人都看向了他。
九霜背靠上了阑干,他侧头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慌乱。
“哦,是这样啊”,他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将一块拳头大小的深紫色灵石丢进大师兄怀里,“我包了,你去升起结界吧。”
要不然这风吹得他有点喘不过来气来了。
盛酽只看得见他泛着淡淡红意的侧脸,心想这大冷风的,这妖怎么还热起来了?
而剑宗一群人的心思都被这块灵石吸引了。
紫色原本就为极品灵石,深紫色更是其中翘楚,寻常指甲盖大小已是天价,更别说眼前这纯粹浓郁、灵力几乎浓到实质的灵石,完全能够支撑飞舟三个月的结界了!
大师兄喜不自胜,小心翼翼捧着灵石:多谢前辈慷慨解囊,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一帮人呼啦啦退下。
只有郁无朝走出几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散修。
对方虽然容貌丑陋,但身姿却格外挺拔,侧身如陡直雪峰,脖颈修长,如果光看背影,理应是个大美人才对。
更重要的是,这身形总让他觉得莫名眼熟。
“唔”,头顶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大师兄收回剑鞘,拉着他强行往前走,直到走回剑宗的房门前,这才瞪了他一眼:“乱看什么,命都不要了。”
郁无朝心下郁闷,实话实说:“我觉得那位貌丑的散修,有些眼熟。”
大师兄翻了个白眼,随后正色道:“听师兄一句话,离那个散修远点,他似乎对你有意思,但他身边那位富豪,可不是好惹的。”
郁无朝无语地看着师兄。
大师兄继续说:“……哼可别不信,那个散修,一看到你就娇羞地转过脸,眼神闪烁,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什么?要我说,这脸啊,哪有灵石重要”。
他捧着极品灵石,哼着小曲儿朝阵法走去,“破飞舟,终于不用吹冷风了。”
只留下若有所思的郁无朝。
而传说中对他有意思的盛酽,此刻也面对来着大妖的怀疑。
九霜没有问他方才发生什么,没有问他如何同林家兄弟如何结怨,反而假装不经意道,“你怎么不敢看那郁无朝?”
盛酽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关注自己,还观察如此仔细,一时语塞。
九霜没等到回答,自己先冷了脸,“你怕他看出你的身份是不是?”
盛酽心中一惊,他咬了咬牙,“确实如此。”
他脑子飞转,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理由,对方却已经帮他提前想好。
“你难道是怕郁无朝见你变丑,便不喜欢你了!”
九霜情绪激动了些,愤愤出声。
盛酽眼中划过疑惑,反应过来自己还扮演着传说中和郁无朝有暧昧的美人榜榜首,含糊地“唔”了一声。
他竟然承认了?!
凌冽长风猝然消失,一层透明结界如花苞一样自船底绽放,由下而上将整座飞舟包围,悉数隔绝了寒风。
九霜扬起的发丝和衣角垂落,一颗心却如同还在寒风中一般空落落的,“你、你不是说过不喜欢他的吗?”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像怨妇,九霜牛别扭地冷哼一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下一句,“怎么现在又担心了?”
盛酽待在大妖身边一段时间,大致琢磨出了一点他的性子,敷衍道:“我好歹是美人榜榜首,怕熟人认出了丢面子。”
“当真?”九霜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但内心却又下意识偏向这个解释。
“嗯嗯”,盛酽胡乱点头,不想跟他掰扯这些喜欢来喜欢去的,抬脚朝房间走去,“我先回房了。”
走了几步,发现大妖还在跟着他。
盛酽停下来,回头看他。
九霜接触到他的视线,立马侧身假装看风景,嘴上道:“你方才一出去,就惹了一个大事,我看着你进屋。”
他提起这个,盛酽的面容柔和了一些:“方才的事,多谢了。”
九霜的嘴角忍不住翘起,面上却是硬摆出一副沉稳表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盛酽的目光看向他扬起的嘴角,想了想,朝他走去。
“既然已经惹了事,那我们便不出去吧。”
“你拉我进屋做什么?”
“一同修炼打坐。”盛酽怕这已经炫了富的大妖又去招惹注意,索性将他拉进房间。
“这”九霜迟疑,眼神闪烁,“孤男寡男的……”
盛酽白了他一眼,“前辈少看些话本,不过是修炼而已。”
“当然是修炼,要不然你想做什么!”
九霜梗着脖子跟人进了房间。
趁着盛酽转身时,手背轻轻碰了碰被发丝拂过的侧脸,笑眼弯弯。
盛酽原本只是想找借口避开郁无朝,没想到大妖还真的无比认真监督他修炼。
九霜道法精深,修为莫测,有他护法指点,盛酽如醍醐灌顶,短短三个月的功夫,竟然直接提高到了金丹后期!
若不是渡雷劫不便,元婴也是可以冲击的。
而二十三岁的元婴修士,全大陆都找不出一个!
满室珍宝中,盛酽潜心打坐,他身上仅着一件白色单衣,因为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额上浮了一层细密汗水,桃花面美得不可方物。
让九霜不知不觉便看得出了神。
直到浓密长睫轻颤,九霜忙移开视线。
盛酽睁开了眼,眼中精光闪过。
他周身气息变得圆融浑然,感受到体内充沛灵力,如工笔勾勒的眉梢荡开浅浅笑意。
他起身,朝九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些日子,多谢前辈指点。”
九霜侧开了身,不自在道:“一点小事,不用多礼。”
盛酽摇了摇头,真心实意道:“多亏有了前辈,我才能达到如此修为。”
虽然这大妖贪吃懒散还爱炫富,但在修为方面确实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盛酽自认为也算天才一枚,但比起九霜,属实是小巫见大巫,让他心悦诚服。
这毫不掩饰的敬佩明显取悦了九霜。
他嘴上说着“一点小事”,下巴却抬得高高的,眼睛弯弯,笑意无法掩藏。
“你若还想修炼,再来找我就是。”
盛酽却摇了摇头。
九霜的笑容淡了些。
盛酽道:“若没算错,今日便抵达西蛮了,接下来应当来不及修炼。”
恰好他刚说完,便听见房间结界外,剑宗大弟子在飞舟传音,通知前方即将抵达西蛮,准备下船。
九霜脸上笑容消失了。
一些刻意遗忘的烦心事涌上脑海。
妖族已经应当抵达了西蛮,他应该要亲手将美人送到江平野身边,成全他们。
但……九霜咬了咬牙,光是想一想青年跟别人在一起的场景,心中便止不住地泛起一股接着一股的酸涩,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师侄。
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真是个畜生,他怎么能这么想……
于是盛酽便眼睁睁看着大妖忽然陷入沉思,然后面色变得凝重,接着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实话实说,真的很像发疯。
“咳咳”,他咳嗽两声,想要让大妖清醒。
然而九霜是清醒过来了,却看也没看他,表情冷漠,径直解开结界,一句话也不说便推开房门回自己的房间了。
就很有病。
盛酽习以为常地收拾行囊,将大妖留下的珍贵家具都专门收在一个储物戒中,准备还给他。
飞舟轻微晃荡两下,接着缓缓降落,结界消失。
盛酽从房间出来,迎面狂风扑来,眼前出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荒原。
天穹低垂,重重黑云堆至天际,阴风怒号中,只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城静默地矗立在天地间。
城墙极高极宽,几乎横断了大地,每一块砖石上都洒满斑驳血迹,远远看去几乎像一座黑城一般,连脚下的泥土也都是血染成的颜色。没有了结界的阻隔,扑面而来的汹涌杀意搅动思绪,让人心底浮现强烈的敌意,抑或是面对屠戮时绝望的悲怆。
盛酽晃神片刻,但很快抱元守一,恢复心智。
再睁开眼时,九霜却又出现了身前。
对上他疑惑的视线,九霜却转过身,没说担心他,只道:“走吧。”
飞舟停在城前,高阔的城门上挂着古朴的“西蛮”二字。
两人没有被扰乱心智,最先下了飞舟。
西蛮城前还有各族弟子重重把守,盛酽一眼看去,在东洲仙盟弟子中没有看到太一宗门人,内心稍安。
守卫们检查了他们的参赛令牌,便将两人放进了城。
城池广阔,分为东西南北,因为两人假扮散修身份,负责带他们进城的是仙门中人。
据他介绍,按照各族方位,仙盟据点位于城池东方,妖族位于南方,而北夜则是北方。
东边城池中,以太一宗、剑宗和玄羽观为首,不同门派的临时落脚点不同,为了照顾散修,还专门设置了一处散修据点,他现在正是带两人前往。
盛酽瞥了一眼九霜。
如今师尊不知下落,在没有足够把握能对付大妖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小星河暴露,自然是离太一宗越远越好。
最好是能直接去妖族。
等见到了江平野,他再好好跟对方说清楚,让他对小星河彻底死心。
虽然他是看不上江平野,但至少接触过对方一段时间,加上这几个月来和大妖的相处,他基本确定,九霜完全是自作主张掳走人,想要送到江平野身边。
他思绪转动,等着九霜开口跟他前往妖族。
然而直到走进了散修落脚的小院,九霜都没有跟他说话,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盛酽疑惑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压抑不住内心疑惑。
更要命的是,他方才进院前观察了一番,看见了隔壁院中有白衣青纱的弟子出入。
太一宗据点就在散修隔壁!
大为不妙。
最好马上溜走。
九霜原本打定主意离这人远一点,然而耐不住对方一直盯着他,润着水的桃花眼仿佛含情脉脉,让他难以招架。
“看我做什么?”九霜坐在房中的椅上,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侧脸。
幸亏此时天色昏暗,屋内还未来得及点灯,遮掩住了他异常神色。
他心中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因为对方这不同寻常的关注而欢呼雀跃。
盛酽按耐不住,主动提起:“前辈不是说去见江平野吗?不如、现在就去?”
九霜心中的雀跃遭到了兜头的冷水,完全偃旗息鼓,滚烫的脸也冷下来。
“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见他?”
语气格外生硬。
九霜看见对方露出疑惑眼神,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自我唾弃越来越甚。
明明最开始就是打算把人送到师侄身边去的。
可是现在……
“不急”,九霜扭过头,神色掩在昏暗中,只能看清模糊剪影,他像是对盛酽解释,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们拿的参赛令牌属于人族散修这边,你也听方才那弟子说了,后天便开始比赛,到时候在比赛中再去找太子,更方便些。”
盛酽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虽然大妖说得不无道理。
可是、太一宗就在旁边,小星河很有可能就近在咫尺,他不能让大妖发现他是假扮的!
心急电转间,盛酽上前突然抓住了九霜的手。
把后者吓了一跳。
“干什么?”
九霜自我唾弃到一半,突然碰到温热的皮肤,整个人都被冻在了原地。
怨愤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对方皮肤上传来,他呼吸不由自主放得又轻又慢,怕惊扰了美梦一般。
盛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真诚道:“只是觉得前辈说得有理。猎灵大赛危险重重,我一想到便觉得不踏实,如今比赛在即,思来想去还是抓紧时间修炼为好,还请前辈为我护法。”
不过两天,只要像飞舟上一样,布下结界在房间中修炼,很快就能度过。
盛酽在心中想着。
九霜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头。
一夜很快过去。
比赛在即,越来越多的修士抵达城池。
散修虽然名额少,但因为安排的据点只有一个院落,盛酽房间内不可避免也安排进了新的修士。
带路弟子愧疚道:“今年比赛仓促了些,安排不周,只得暂时委屈各位暂住一夜,明日比赛便开始了。”
按照常理,住一晚确实不算什么,但因为有外人在场,盛酽再假装,总不至于在陌生人面前修炼。
只能投其所好,又想了一个拖住大妖的方法。
他从隔壁散修那高价买回来几本装订浮夸的话本,竭力真诚地对九霜道:“不如一起看话本吧。”
九霜看着他,点了点头。
心中的甜意却一点点扩散。
这人分明不喜欢话本的。
他想到对方和自己在酒楼听话本时的默然,再看看他如今强装出来的变扭表情。
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好像、在勾引他。
可是,他好像也愿者上钩了。
毕竟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美人长得又好看,全身心信任他、让他护法,现在还“撒娇”和他一看话本……
桌上摊开了一本书,两道拉在地上的影子紧靠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九霜看着话本,心思却全不在文字上,而是全放在了身边人传来的淡淡香味上,只觉得既折磨又甜蜜。
盛酽跟他一样煎熬。
不过原因截然相反。
他只恨不得比赛马上开始,进去鬼域内大杀四方,也好过现在的无言尴尬。
他们的新舍友,一位散修大咧咧进屋,结果一抬头便看见这两人坐在桌边共读一书,姿态亲密,一时只觉得自己身上格外亮,忙不迭退出了房屋。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早说这两人是这种关系,我就换个房间了。”
气氛一时更为尴尬。
九霜心脏剧烈跳动,面上气温升高,他假装没有听见,讪笑几声:“哈哈,这话本还挺有意思。”
盛酽也根本没看这书上写了什么,胡乱点了点头。
他只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的演技都用到了这一刻,心累得很,偏偏还挤出一个笑容,“呵呵,是挺有趣的。”
然后掏出下一本,“我们继续看吧。”
外面日头正盛,今日格外漫长。
另一本话本装帧得花花绿绿,盛酽挑选时根本没有注意,卖给他的散修也只是跟他说这几本是最近得紧俏货,流行得很。
结果他一翻开,一整页他的画像映入眼帘,栩栩如生,旁边斗大的字写着:“话说盛酽仙君和星河师弟青梅竹马,互生情愫……”
盛酽如遭雷殛,这竟然是一本关于他和小星河的话本!
而且一看还是不正经的那种!
九霜原本也没打算认真看,但第一页的画像实在太生动,他忍不住看了几眼文字。
就是这几眼,让他躁动的心又变得沉重起来。
他面上热意退散,不经意一般偷觑盛酽反应。
然而对方却猛地合上了话本,表情像是真相败露后的惊慌。
原本就沉重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九霜也很讨厌自己的情绪全被一人掌控,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酸涩从心底涌出,也许是体会过甜意,这酸涩也就更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