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般情况下来一个家长就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坚持要等到她老公有空。”
“我问问她。”
当天中午,郑南轩送陈子芹和她外婆回家时,吴书净正在梳头,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外出的服装——这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穿成这个样子。
“今天要出门吗?”
“约好了今天下午去医院复查。”吴书净这样说。
吃午饭时,郑南轩问吴书净:“IEP会议的时间你这边还没有定下来吗?”
“我想这次让青筠一起去听。”吴书净的筷子停下了,她低着头说,“以后可能总是要他去的。”
郑南轩意识到了她在考虑什么,过了很久,对默默吃着饭的吴书净说:“不会有事的。”
吴书净抬头,朝他笑了笑,摸了摸一旁用勺子吃饭的陈子芹:“什么时候看到子芹能用筷子吃饭,妈妈就很开心了。”
“我会和程云飞说一下你的目标。”
“这不是目标,这是愿望。”吴书净继续拿起自己的筷子,“青筠的愿望。子芹两岁多反手拿勺子的时候,青筠在她旁边自言自语地说的。虽然我觉得她一世只会拿勺子也没有关系。”
“会实现的。”
“所以我希望青筠去听,去了解一下子芹的进步,他在家时间太少了,就像个赚钱的工具一样。”吴书净看着陈子芹说,“我能感觉她每天都在进步,可是青筠感受不到,他每天回来都看起来很累。子芹最近晚上睡得好一些了,可是他也一样没有睡好。”
“他睡不好?”
“嗯,他想太多了。”吴书净轻轻皱起眉头,“他瘦了很多。”
当天晚上,郑南轩再次把陈子芹接回家后,晚饭过后并没有离开。他带着陈子芹去了超市,也去了超市旁的游乐场——这个游乐场有些攀爬类的游戏,此前陈子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这两个月上了OT课程,程云飞教会她攀爬以后,她对攀爬的乐趣大涨,从十天前起,她能够独自在游乐场玩耍超过十分钟了。
每天中午和晚上这样的奔波,回到宿舍后郑南轩还需要加班,一般会工作到十一点多,说不累是假的,但是他不能停下。
郑南轩在脑海中考虑过陈子芹接下来的安置,会让围绕她的所有大人更加轻松的一种安置,也是这次个别化教育计划会议时想和书净他们讨论的。
是“赚钱的工具”吗?青筠把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定成了这样吗?
郑南轩想起陈青筠以前总在记的那个账本,他总是有还不完的债,他是把自己的人生都过成了还债的吗?
八点多时,郑南轩把陈子芹带回家,推开大姨的家门,空调的冷气吹拂过来,让人一阵凉爽。此时在桌边吃饭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自己,筷子还握在手上。
书净下午去了一趟医院,可能是劳累到了,回来后就在睡觉,大姨也没有在家,有可能是下去做什么了——大概是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自己还在这里。
陈子芹进了家门,脱下鞋子,一溜烟跑进书净的房间。
“刚回来吗?”郑南轩打破了沉默。
“啊,是,还在吃饭。”陈青筠坐回了椅子,筷子却没有再动一动。
他真的瘦了。比起两个月前第一天在小区外围停车场看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不仅瘦了,而且还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陈子芹冲进书净的房间,书净被吵醒了,听到动静出来,发现郑南轩和陈青筠同时在客厅,愣了一愣。
“书净。”郑南轩对吴书净说,“我要先回去了。”
“啊,好的。谢谢你。”
“IEP真的抽不出时间的话,我可以和高老师说一下,改成线上的,改到晚上的时间。”
“那你们不是要加班?”
“没关系。”
因为陈青筠在,郑南轩本想问问吴书净复查的结果怎么样,也没能开口。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书净被陈子芹的动静弄得不得不进房间看看发生了什么,而背对着门口吃饭的陈青筠,手上的筷子机械地动着。
他的背影,虽然瘦了一些,和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变化。书净看到的宽阔的男人背影,在郑南轩的眼中,依然如此瘦弱。
陈青筠的头低了下去,筷子捏在手中没有动了。郑南轩轻轻关上门,离开了他们的家。
陈子芹的IEP会议最终因为陈青筠无法抽出工作日的早上,而被改为晚上的线上会议,定在九月一日开学前的两天。
高晗用数据表对陈子芹的父母陈述了她这一个多月取得的进展,通过的目标,接下来的目标。然后是任课老师发言,文洁从细节处补充了高晗说的之后,就轮到郑南轩了。
“子芹妈妈在七月份的访谈中提到过,孩子能不能去幼儿园的事。最近我在机构附近走访了一些学校,有一家早教机构愿意接收子芹,里面的园长和从业老师有相关经验。”郑南轩说。
“嗯,你说。”高晗说。
“子芹下午精力并没有非常好,去其他机构康复,课程也有重复,如果吃过午饭可以送她去早教,在里面待半天,进行融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学校就在我们中心对面不远,我和园长详谈过,接下来家长和我们都可以定期和里面的老师沟通。园长也答应了,我可以安排时间对早教的老师进行校园融合指导。”
陈子芹的家长那头沉默了,高晗以为断线了,喂了两声:“子芹妈妈,子芹爸爸,能听见吗?融合这里是你们之前提出的一个希望,现在有条件可以去实现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啊,可以。”吴书净这样说,“我只是……谢谢郑老师……太感谢了。”
如此一来,家里两个大人都可以被解放出来一整天了。只是吴书净知道,郑南轩这句“走访一些学校”,尽管轻描淡写,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去年她去过十几家幼儿园,没有一家愿意招收陈子芹的,大部分学校一听说陈子芹的情况就说没能力带了,甚至有的学校直接问“这种孩子为什么要来上学?为什么不放在特殊学校里?”,也就是在那之后,吴书净打消了让陈子芹去幼儿园融合的念头。
陈青筠在整个会议中没都有发言,但他是在的,最后时他说了“谢谢老师们。”
九月一日,陈子芹的作息时间改变了。吴书净和陈青筠商量的结果是,每天早上陈青筠把陈子芹交给郑南轩,中午郑南轩把陈子芹送到机构附近的早教,傍晚郑南轩再送她回家。
“太麻烦他了吧?”陈青筠这么说。
“现在更麻烦他,子芹去蜗牛和七色花以后,他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把子芹送回来的。现在这样起码中午他不用跑那么远。”
陈青筠偶有听闻郑南轩会接送陈子芹,但吴书净一直没有告诉他,每天都是这样的。
“每天吗?你怎么没告诉我?”除了那天以外,陈青筠也没在家里碰到过郑南轩。
“你每天都挺忙的,都没空跟你说。”
此时陈子芹已经入睡,陈青筠在客厅加班,吴书净睡了一会儿以后出来找他商议事情——在机构里上了一些大运动课程后,陈子芹的睡眠好了很多,吴书净自己的身体也好了点,她又让女儿跟自己睡了。她知道陈青筠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带孩子睡觉对他来说是个很艰巨的任务。
陈青筠看了会儿电脑屏幕,吴书净对他说:“南轩应该是想帮我们。”
“我知道。”陈青筠把眼镜摘了下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复查的结果还好吗?”
“挺好的,医生说肺里的和肾脏上的病灶都小了。”
“对不起,我都没空陪你去医院。”陈青筠低声说。
“我们是战友,我不想拖累你。”
“说什么拖累?”
“所以你别太在意了。南轩他是因为想帮我这个姐姐,所以才这样做的,没事的。”吴书净拍了拍陈青筠。
“嗯。”
“到时候他结婚给他包个大红包感谢他,好不好?”
“他要结婚了吗?”陈青筠的手捏着眼镜脚,本想戴上,又放下了。
“可能吧,上次我问他,他说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在广州。”
陈青筠坐直了,戴上眼镜,吴书净起身回了房间。
也是,有郑南轩那么出色的外在内在条件的人,到这个年龄没有结婚的都很少见了,有了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应该不久后也会考虑结婚了吧?
南轩的女朋友,大概也会是明亮、美丽又自信的那种类型吧?
第26章
明天开始,子芹的外婆就不会再陪陈子芹康复了,早上会由陈青筠直接把孩子交给郑南轩——尽管吴书净说他只要把孩子送到蜗牛和七色花门口,郑南轩自然会在那里,陈青筠却觉得必须提早联系一下。
他们之间,不管过去到底因为什么原因疏远,现在也可以很平常地交往,可以当作姐夫和小舅子那样去交往。这样想的陈青筠,想起十七八岁时画的那一个又一个的圈,最终发觉他和郑南轩也不是“没有关系”了。
因为他的女儿,是郑南轩的表外甥女,要叫他舅舅。
陈青筠打开手机,在微信上找到郑南轩,那是很多年以前书净用他手机添加的,他和郑南轩从未私下联系过。
比起打电话,用微信文字是不是好一些?
陈青筠写下了:“南轩,我是青筠,明早我八点二十分把子芹送到机构门口。实在是麻烦你了。”
那则消息在两分钟后被回复了:“好的,不用客气。”
陈青筠睡得并不踏实。他的身体一向不错,坚持了很多年高强度高时长的工作,并不怎么生病,平时的睡眠也还可以。但是自从七月以来,他的睡眠就出了很大的问题。他会在半夜醒来,难以入睡,有时候会整夜没法睡着,有时会在五六点时撑不住睡过去一会儿。
他以为是陈子芹的睡眠状况影响到了自己,可是在子芹睡眠好转以后,他依然在失眠。也许反而是自己的睡眠质量影响了陈子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告诉别人——全家人都不好过,书净更是个病人,何必增加她的烦恼?
九月一日的凌晨两点,他醒来后就再也没睡着了。七点五十分时他匆匆忙忙带着陈子芹上车,到达蜗牛和七色花楼下的停车场时,发现郑南轩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他们了。
陈青筠停好车,拉着陈子芹走到郑南轩面前,对陈子芹说:“子芹,跟舅舅上去吧。”
郑南轩拉起陈子芹的手,看了看陈青筠浓重的黑眼圈,问:“没睡好?”
仿佛年少时那样的语气,让陈青筠产生了一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是十七岁的郑南轩,自己是十七岁的陈青筠。
“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陈青筠转开头,拉开车门,说。
郑南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辅助陈子芹说:“爸爸再见。”
九月过半,快到中秋,今年郑南轩的舅舅一家说要在中秋节前的一个周末回来送中秋,地点定在一个农庄里。
舅舅脾气古怪,家族的聚会时来时不来,而爸爸是没有兄弟姐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些老人家也已经过世了,所以过节的大多数时候,是妈妈和大姨两家人聚在一起的。
那个周六下午,妈妈来电话,问他是要回家载全家一起去农庄,还是自己直接过去。爸爸的皮卡车也载不下妈妈和歆怡两个人,因为后座都放满了工具和建材。
“那我回去接你们吧。”
那个农庄的地点有点远,但是环境不错,建得像一个小园林,还有儿童区,有秋千和攀爬的绳索。郑南轩从未参加过这些年的节日聚餐,听说他们好像连续好几年拜节都是在这里聚餐了。
郑南轩载着全家到农庄时,舅舅已经坐在湖边的亭子里高谈阔论了,他高谈阔论的对象正是陈青筠和吴书衡两位先到的男士。
书衡看见郑南轩,举手对他挥着,示意他赶紧过来一起受罪。
其实对舅舅而言,说话给几个人听都是一样的,他说话的时候不许别人插嘴,而且永远都在讨论他感兴趣的话题。
陈青筠给落座的郑南轩倒了一杯茶。昨天早上陈青筠交接陈子芹时,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今天看起来又很疲惫的样子。
陈子芹的睡眠问题通过OT训练,最近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书净也说了最近陈青筠都是一个人睡的,为什么他还会睡不好呢?
郑南轩想得出神时,陈青筠又往他的茶杯里倒满茶,但有些过满了,溢了出来。二人对看了一眼,陈青筠捏着杯子,想泼出一些来,却被烫到了。
陈青筠的手缩了一下,郑南轩阻止他碰自己杯子,说:“我自己倒。烫到了吗?”
“不严重。”
“怎么了?烫到了?”书衡凑过来问。
“还好。”陈青筠放下手。
“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很差啊,青筠。”吴书衡仔细看着陈青筠,“脸色那么不好。”
“还好吧?”陈青筠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舅舅对于他们几个走神,不听他说话,有点恼怒,问道:“吴书净的老公为什么精神不好?”
吴书衡无语地看着舅舅。随着年龄越大,书衡越觉得舅舅怪得很,他和别人沟通的时候仿佛总是有隔膜,经常在一个时空中,舅舅却也根本不会发现其他人的处境,也不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
“他睡得不够好。”郑南轩答道。
“为什么不好好睡呢?”
家族中的事情,没有人告诉舅舅,因为他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他问话也不是出于“关心”,而只是出于“好奇”。
饶是专业出身,郑南轩都有些苦恼怎么和“阿斯伯格症的长辈”打交道。他们已经定型,没有办法改变——可是即使再包容的人,和他们对话都很容易产生不耐烦和不快感,那种不得不消磨自己生命去发生这种无谓对话的感觉。
因为郑南轩和吴书衡都没有及时回答舅舅这个问题,等到陈青筠从厕所出来以后,舅舅竟然直接问陈青筠:“你晚上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陈青筠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没有前因和后果,当他刚把烫伤的手指冲凉了以后出来,就被长辈问了这样的问题。
“我……”
“郑南轩说你没睡好。”舅舅指着郑南轩,说,“你为什么睡不好?”
陈青筠十分尴尬地说:“最近工作压力大了点。”
舅舅点了点头,表示他得到了答案。于是这个话题也就告一段落。
过了会儿,吴书净和郑歆怡带着陈子芹从儿童游乐场那儿走过来,陈子芹看到郑南轩,挣脱了郑歆怡的手,到郑南轩面前牵着他的手,说:“舅舅,荡秋千。”
陈青筠有些吃惊地看着陈子芹,在他印象中,陈子芹从来没有主动叫过自己“爸爸”,如果没人辅助,自己开口的话,经常把爸爸也叫成“妈妈”,他还一直以为陈子芹根本分不清人物。
“好的,舅舅陪你荡秋千。”郑南轩对陈子芹指了指吴书净,陈子芹开口:“妈妈。”
吴书净知道最近机构的文老师在教陈子芹家里的人物辨别,前段时间郑南轩拜托过她把家里人的照片发给文老师做图片——以往陈子芹叫谁都叫成妈妈。
然后,郑南轩又对陈子芹指了指陈青筠,陈子芹的眼神在陈青筠脸上驻足片刻,说:“爸爸。”
让陈子芹用口语正确区分清楚家里的人这个目标,他们用了几年时间都没有做到,郑南轩他们用了一个月竟然做到了。
郑南轩对陈子芹说:“子芹很棒地和爸爸妈妈打了招呼,现在舅舅带你过去荡秋千。”
当晚的聚餐,因为只有十一个人,大家都坐在一桌。书衡和青筠向长辈男性们敬酒,郑南轩说自己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低声问吴书净:“他们俩都喝酒,一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我开车吧。”
书净最近的身体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以短时间地带着陈子芹到户外散散步了。只是开车回去,应该问题不大。
吴书净吃饭时一直在往陈青筠的方向看,有些忧心地对郑南轩说:“青筠喝太多了。”
爸爸和舅舅似乎对有人陪着喝酒很开心,一直让青筠多喝几杯。
郑南轩和陈青筠的分别的那一年,陈青筠还从来没有喝过酒。
“他酒量怎么样?”
“不太好。”
陈子芹吃了几口就要跑出去玩,她去拉郑南轩:“舅舅,荡秋千。”
吴书净见郑南轩根本没怎么吃,就说:“我带她去玩。”
“没关系,我不太饿,晚上下面有风,你休息会儿。”
郑南轩被陈子芹拉着到了一楼,这个农庄只有四间包房,一楼的老榕树下就是那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在那里有两个秋千,几条绳索。
过了会儿,郑歆怡也下来了,加入了陪孩子玩的行列。
“怎么不吃了?”
“爸爸和舅舅猛灌青筠哥酒,看了好烦呀,不想吃了。”
爸爸一般不会勉强郑南轩喝酒,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不好说话,但是陈青筠一向是很听他的话的。
哪个听话的小辈在这种场合不被灌酒呢?
八点左右,带着陈子芹在楼下玩了半个小时的郑南轩,看见陈青筠下来,进了一楼的厕所。他随即听到厕所里一阵呕吐的声音。
“歆怡,你看紧子芹,别让她乱跑,她去哪里你都跟着,我去看看青筠。”
“好,青筠哥吐了吗?”
郑南轩进了厕所,里面弥漫着一股酸臭味,陈青筠蹲在马桶边,还在持续地呕吐着。
在刚才还没开始吃的时候他就已经喝酒了。
郑南轩上前顺着他的背,在呕吐停止后,把他搀扶了起来。陈青筠转头看了一眼郑南轩,轻轻挣脱了他拉着自己手臂的手。
此时吴书净因为担心下来了,看到陈青筠的状态,埋怨道:“怎么喝这么多呀!”
“没事,还能喝。”陈青筠漱口了以后这样说。
“你在那猛喝酒,南轩帮我们带子芹,你觉得合适吗?”吴书净有点恼怒了,“你那么谄媚干什么?每次他们让你喝你就喝,就不能拒绝吗?”
郑南轩对吴书净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陈青筠洗了一把脸,说:“小姨丈和小姨一家对我有大恩,我对不起他们,让我喝点酒怎么能推脱呢?他老人家高兴就好了。我现在去带子芹,你们上去吃。”
陈青筠说这句话时,始终没有看郑南轩。
对不起他们?郑南轩一时没明白陈青筠说的是什么醉话。
吴书净看了看郑南轩,又看了看陈青筠,最后对郑南轩说:“南轩,带你姐夫去榕树下坐着。”
“南轩,你上去吃饭吧。”陈青筠往外走去,朝着郑歆怡和陈子芹的方向过去了。
书净怕他醉得厉害出什么事,想跟过去,郑南轩阻止了她:“你不要去那儿吹夜风,等会就该散场回去了。没事,我去看着他。”
“他脾气可倔。”吴书净眼眶里滚着泪。
他不倔的。郑南轩心里说。
陈青筠坐在秋千前的长椅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他整张脸都是红的,大概是因为醉酒后,脸都充血了。
“青筠哥睡着了。”郑歆怡小声地对郑南轩说。
接近中秋,天气也不算凉快,可是这样睡在户外也不是办法。刚好此时陈子芹开始哼哼唧唧的,郑南轩推测她可能到了睡觉的点,但是表达不出来。郑南轩给吴书净打了个电话。
“书净,子芹可能是想睡觉了,我先带青筠、子芹还有歆怡回你家,一会儿麻烦你帮我送我爸妈回去。”
“啊?不必这么麻烦,我现在就下来开车带他们回去。”
“你可能背不动青筠。”
“他睡着了?”
“是啊。”
“让他别喝那么多了,一点都不听。”书净抱怨着,“那麻烦你了。”
爸爸的酒量不错,书衡喝得不多,大姨、书净和妈妈三个大人应该可以搞得定。
“子芹,我们现在回家睡觉。”
郑南轩背起陈青筠,他确实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郑南轩把他弄到背上,他也毫无反应。这是郑南轩第一次背他——比想象中还轻一些。只是他整个人完全失去控制,压在郑南轩的背后,让他有些费劲,怕背得不够紧,他会滑下来。
“爸爸每次拜节跟青筠哥喝酒就这样,他说你不陪他喝酒,就青筠哥听话,愿意陪他喝。”
“以前谁送他回家?”
“可能是书衡哥吧!书衡哥很能喝的。”
郑南轩让郑歆怡用陈青筠的钥匙开了门,把他送回房间。大姨的房子——或者说是书衡的房子,是四房一厅,刚好够他们几个人用。
陈子芹跑回吴书净房间,自己躺到床上去,呆愣着,书净说下午出门前已经给她洗过澡,可以直接让她睡觉。本来陈子芹入睡是需要大人陪伴的,但今天也许是远超她平日睡点,她在床上呆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郑南轩此时才让郑歆怡看着陈子芹,自己去了陈青筠的房间。
此时陈青筠却醒过来了,打开台灯,坐在床上,看着走进来的郑南轩。
“南轩?是南轩吗?”他好像清醒又好像迷糊地那样问着。
“是我。”
“你骗我。”陈青筠嘟哝着,“南轩和我绝交了,他不会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躺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他讨厌我的,他烦我了,我知道的。”
在入睡前,陈青筠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吴书净、吴书衡和他们的妈妈回到家中时,郑歆怡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你哥呢?”
“在陪子芹睡觉。子芹有点怕黑,刚才我看她睡着了,就关了灯,灯一关她就醒来哭了,我哥去哄她睡了。”
吴书净回到房间,房间开着灯,郑南轩陪陈子芹躺着,陈子芹将睡未睡地,看起来正要入睡。陈子芹在夜间有很严重的恐惧症,有时会惊恐发作,如果关了灯,身边不是熟悉的人,她会忽然惊叫。而这种惊恐发作,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开端后,持续很长时间,再度造成睡眠问题。
所以吴书净其实很不喜欢晚上带陈子芹出门,那样很可能会干扰她的作息,把她好不容易调整的睡眠作息给毁了。
郑南轩看到吴书净进来,就起身离开了。二人悄悄换了位置,郑南轩走出吴书净的房间,帮她把门关好。
书衡在客厅沙发上瘫着看电视,郑歆怡也放下手机和他一起看。郑南轩坐到书衡身边,书衡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终于肯回来了?”
“老板把我调回来了。”
“这几年怎么样?”
“还好,你那边呢?”
“唉,揾食艰难。”
书衡在深圳的一家公司上班,平时工作时间很长,挣得也不多,家里的事情他根本有心无力。书净住院时他回来过一次,后来也没办法再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