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弘煊隔着郑泰鸣,看向苏翎,白天的光线更好,足以让他看清他所受的伤,远比前一晚更为触目惊心。
尽管这不是韩弘煊直接造成的,但如果没有他前一晚在酒店套房里的暴戾行径,苏翎不会发生这场意外。
韩弘煊慢慢地将双手举至齐耳处,神色平稳,做了一个不反抗的动作。
他一直看着苏翎,苏翎也看着他。
郑泰鸣迅速地向他挥拳,韩弘煊被打偏过头去,踉跄了几步,提着保温桶撞向一旁的置物柜。
作者有话说:
韩总被打不冤哈,下一章就能破镜了,求一些些海星~
第20章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韩弘煊站起来,刚把保温桶在柜子上放好,郑泰鸣又跟着挥出第二拳,这一次韩弘煊仍然没有回击,被打得退到了窗边。
病房外的司机兼保镖听到屋内的动静,开门冲了进来。韩弘煊扶着窗台站好,抹了一把脸,喝止保镖,“出去!”
保镖讪讪地退出了房间,韩弘煊慢慢转头看着郑泰鸣,问他,“还打么?”
郑泰鸣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一连揍了韩弘煊两拳,又是在苏翎的病房里,他也知道不妥,当下不再与韩弘煊纠缠,转而询问苏翎,“你让他留在这儿吗?如果你们有事要聊,我晚些时候再来。”
退团的事,郑泰鸣觉得是苏翎可能是一时冲动。这圈子不停地更新换代,总有新人等着上位,一旦退了再想回来,几乎就没可能了。
趁着眼下公司还未对外公布顶替的成员,事情还能挽回,郑泰鸣想找机会再劝劝苏翎。
然而苏翎不愿浪费他的时间。这个退出的决定是自己拿受伤换来的,外人或许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苏翎心里清楚,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只要他选择留在这个圈子里,只要韩弘煊对他还有一分兴趣,他就永远受制于人。
从练习生直到登上巡演舞台,将近八年的时间,苏翎觉得够了。以后他想换一种活法。
他没看郑泰鸣,也没看韩弘煊,只是垂着眼坐在支起的病床上,手指摩挲着被套,说,“队长你先回去吧,躲着粉丝来医院也挺麻烦的,有事我们手机联系。”
郑泰鸣拗不过他,带着些无奈离开了。
病房门一关上,苏翎又冲韩弘煊道,“韩先生,你也请回吧。”
他抬眸,视线正好落在男人被打受伤的嘴角处。
韩弘煊到底不像郑泰鸣那么好打发。
经过一整夜,他已经想出一套弥补苏翎的方案,这时提过保温桶走到床边坐下,先盛出一碗鸡汤递给苏翎。
“趁热喝点。”
苏翎不吭声,不接汤碗,韩弘煊也不勉强他,又说,“等你能下床活动了,送你去日本疗养一段时间好不好?”
韩弘煊边说边留意着苏翎的反应,“去做后续的康复训练,把腿上的伤痕修复了,不用担心歌迷打扰你,等恢复好了再回来。”
苏翎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此表现得兴趣寥寥。他知道这是韩弘煊的缓兵之计,一旦自己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才是真的任由韩弘煊摆布。
在沉默将近半分钟后,他将那只没受伤的手伸向韩弘煊。
男人愣了下,以为他要喝汤,遂把汤碗递上。
苏翎接过碗,却并不往自己唇边送,而是就着悬空的位置,手滞了滞,突然张开五指,连汤带碗一齐扔在地上。
白瓷碗当即就碎了,汤汁溅了一地。
韩弘煊见状皱了皱眉。苏翎靠在病床上,淡淡地说,“韩先生,你看到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你拼不回去,我也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韩弘煊离开病房时,脸色比前一晚要难看许多。
苏翎最后砸碗的举动,一改往日的温润隐忍,也让他明白要争取到对方的原谅,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此后的几天,他没再冒失探病。
这时候反反复复去刺激苏翎并不合适。舞台事故刚发生,苏翎需要安心养伤,韩弘煊也懂得适时退让的道理。
他暗中加派了人手在医院,留意着苏翎那间病房的动静,其余进一步的安排,他暂且按下不表。
齐耀承的电话是在一周以后打到他手机上的。按照经纪公司的计划,距离苏翎受伤已经过去十天,AT5的商务活动不能再耽搁,宣布顶替的成员势在必行。
韩弘煊听说是苏翎自己决定退出的,不免感到意外。
齐耀承提醒他,“坏就坏在你当初给他拟的那份合同,对他的约束太少了。我是帮你留不住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翎与公司续约那时,刚做了韩弘煊的情人不久,韩弘煊为了对他多些控制,也使他少受经纪合约的限制,就找法务为他拟了一份几乎没有太多约束的合同。
何曾想这会成为苏翎最终退团的契机。
韩弘煊这时还没意识到苏翎决意退出背后的信号,说,“退就退吧,他还年轻,以后想复出了再给他安排资源。”
言语间仍是掌控一切的做派。
站在韩弘煊的角度,这个退团的决定对他并无损碍,苏翎现在真称得上一无所有了,韩弘煊觉得这样反而好办些,他以后会学着好好待他。
两天后,苏翎在病房里读到了从公司官博发出的两份文件。一份是有着自己署名的退团声明,另一份则是宣布AT5男团成员变动的安排。
看完声明他就关掉了手机,网上那些沸沸扬扬的讨论和经此发酵的传言都与他无关了。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从此不必再受任何舆论裹挟。
也就从这天开始,韩弘煊联系他的次数逐渐频繁起来。不同于以往多是由助理出面传话,现在韩弘煊都是直接联系苏翎,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不甚熟练的嘘寒问暖。
苏翎每天收到他主动发来的两三条微信,但苏翎只是随便看看,偶尔回复几个字。
眼下还不到摊牌的时机,苏翎有意让自己的态度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为的是不让韩弘煊瞧出异样。
去日本疗养的决定最终还是由韩弘煊拍板定下了。苏翎在明白拒绝无用后,似乎选择了顺从对方。
启程的这天距离苏翎跌落升降台正好过去一个月,尽管骨折的手掌还带着支撑绷带,但他已经可以独自下地走路了。
韩氏电子当天有一场很重要的并购融资会议,涉及到核心技术的归属问题,韩弘煊本人不能缺席。
他安排了一个保镖和一名助理随同苏翎飞往北海道。临行前苏翎接到他的电话,说预订了两日后的机票飞来北海道陪他,言语间流露出近来常有的体贴温存。
苏翎只道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一上午的谈判结束后,韩弘煊带着团队一行人步出会议室,由于并购案进展顺利,众人脸上都露出淡淡喜色。此时一名助理凑上前来,垂着头向韩弘煊请示汇报。
苏翎失踪了。
原本该在两小时前登机的人,现在却下落不明。保镖和助理翻遍了机场,广播寻人,没有发现他的半点踪迹。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两名随行人员的眼皮底下消失的,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此后的几天时间,韩氏的员工常常见到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进出自家老板的办公室。
根据茶水间流出的小道消息,此人是专替权贵摆平麻烦的私家侦探,向来消息灵通,且门路颇多。
但是不知何故,此番找人的过程进展得并不顺遂。
苏翎走得很干净,这期间他的手机和银行卡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没有实名制的购票记录,没有追踪到他离开机场时的监控画面,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韩弘煊听完私家侦探对于找人情况的汇总,沉着脸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极少在办公时间抽烟,伴随着烟雾袅袅升起,偌大一间办公室内,气氛近乎凝滞。
一根香烟烧到一半,私家侦探道出的一句话,更戳中了韩弘煊的痛处。
“韩总,要想消失得这么彻底,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在这之前您就没发现什么问题吗?现在过了黄金72小时,全国这么多地方,他可能转道去任何一个城市躲藏,后面再找人,难度就更大了。”
韩弘煊脑中闪过那张安静漂亮的脸。
多日积攒的焦虑,无处安放的思念,还有被蓄意欺骗的怒火一齐涌上来。
他一摘香烟,将一簇火星砸向地面,继而当着众人的面,将桌上的文件电脑重重扫落到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恭喜韩总,你老婆跑了。
韩弘煊的怒火消弭也有一个时间过程。
苏翎失踪的头一个星期,他的办公室所在的整个楼层都处于低气压区,没人敢在总裁室附近说笑打趣,同层的茶水间寥落无人,每个员工不论职务高低,全都绷着一张脸从走廊上匆匆而过。
过了差不多十天以后,韩弘煊开始冷静下来。
寻人并非毫无头绪,私家侦探通过苏翎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划定了一个他可能藏身的大致区域,但要再缩小范围就有些困难了。
苏翎没有用自己的身份租房或就医的记录,他的缜密深思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但是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为了躲着韩弘煊。这个认知本身就足够有杀伤力的。
韩弘煊曾经在这段关系里游刃有余,觉得在身份上拿捏住了苏翎的前程,又在感情上拿捏住了苏翎的心。他的优越感如影随形。
直到苏翎为了躲避他,不惜以各种决绝的方式斩断与他的联系。他曾经无比笃定的爱人逃跑并失踪了,放弃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也终于不得不正视现实,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份感情。
找不到苏翎,就仿佛冥冥之中的暗示。
归根结底,他无法去见一个根本不想见他的人。
聘请私家侦探一个月后,韩弘煊支付了一笔高额酬金,同时停止了找人的命令。
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苏翎只会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躲得更远。
打发掉私家侦探的当天晚上,韩弘煊对着一个座机号码考虑良久,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这是苏家生鲜超市的订购电话,自从苏爸完成肝移植手术后,就和苏妈在小区门口盘下一家店面,做起了做生鲜超市。尽管后来苏翎成团出道,人气愈高,他们把AT5的专辑照片裱起来立在收银台里,但也仍然用心经营着这桩小本生意。
电话接通了,手机那头响起一道温和的,带有一点方言的女声,“你好,小苏生鲜。”
第一次与苏翎母亲对话,韩弘煊停顿了下,说,“您好,我姓韩,是苏翎的朋友。”
也许苏翎不会承认自己有韩弘煊这样的朋友。但当韩弘煊说出“朋友”两个字时,喉头仍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电话那头的苏妈一听说是找苏翎的电话,明显警惕了一些,“你有什么事?”
韩弘煊已经从私家侦探那里得知,苏翎近来没有用原先的手机号与家人联系,但他不敢多问苏翎目前在哪里,或有什么新的联系方式。
他仍很客气,“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苏翎,已经托人放在他北城的家里。麻烦您转告他,随时可以去拿。”
那是一张数额很大的支票。
韩弘煊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弥补对方。有钱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长处了,他想让苏翎退圈后的生活更有保障,能过得好一点。
在与苏妈进行简短对话后,韩弘煊挂断了电话。
他期待这次通话经由家人转告给苏翎,也许再过不多久,等苏翎散心够了,会选择回到北城,回到那套大平层里,与自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
大约半个月后,韩弘煊去了一次苏翎的家。楼下的管理员告诉他,除了定期上门做清洁的工人,没见到其他人进出这套房子。
韩弘煊犹不死心,输入密码进入屋子,那张支票原封不动地装在信封里,就放在主卧的床头柜上。
苏翎一走近两月,完全不曾踏足这间韩弘煊买给他的居所。
支票无人签收,接下来的等待也遥遥无期,时间的堆叠渐渐变成一种对于身心的熬磨。
十一月下旬是苏翎的生日,韩弘煊给他选了一份礼物。
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的礼物不再是由助理代为订购的奢侈品,而是韩弘煊亲自挑选的设计图案,经由一家皮革定制商手工制作,为苏翎打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盒,其中包括钱夹、钥匙扣等随身物品。
韩弘煊无处寄放这份礼物,又一次把它留在了苏翎家里。
几天后,他拨通了生鲜超市的电话,这一次接听的人仍然是苏翎妈妈,但当韩弘煊客气地自报家门,“我姓韩,是苏翎的朋友......”
对方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断了,显然已经知道韩弘煊的身份,且无意与他寒暄。
韩弘煊拿着手机,愣了很久。
太长时间没有见到苏翎,他开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此后他不敢再联系苏翎的父母,怕这种打扰家人的行为,会进一步地引起苏翎的不适。
北城的冬天也很快来了,韩弘煊出去应酬时总是自己一个人,身边没个伴,有时喝了一些酒,他会下意识地去碰旁边的那把椅子,但椅子要么是空着的,要么就坐着交际场上的朋友,他的手又会慢慢垂下去。
这年的圣诞和新年,韩弘煊都为苏翎挑选了礼物,仍是放在他从未回过的那个家。
随着未拆封的礼物在客厅里越堆越多,韩弘煊开始体会到何谓“失去”的滋味。
苏翎失踪整整四个月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韩弘煊在等待得近乎绝望时,突然得到了苏翎的消息。
这要得益于他近来养成的习惯。
他注册了一个ID,隔三差五就去逛一逛苏翎的粉丝超话。尽管随着苏翎的退团,超话人气大不如前,仍有一些老粉分享着各自珍藏的照片或音频,韩弘煊在看过以后也会将它们一一保存下来。
就在春节将至的前一周,韩弘煊这天深夜点进超话,突然刷到了一条刚刚发布的动态。
这条未经查实的消息很快就被管理员屏蔽了,但韩弘煊还是一眼认出照片里那个穿着羽绒服戴了毛线帽的侧影,就是苏翎本人。
他出现在父母经营的生鲜超市里,被顾客偶遇,又被发上了超话。
这之后的十几分钟,韩弘煊都处在狂喜之中,当他稍微清醒一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完成了机票预订正在收拾行李。
他无法说服自己保持克制,他太想见他了,就算是搭乘深夜红眼航班,也必须立刻飞赴苏翎所在的城市。
助理被他叫出门,陪他一起飞往宁城。飞机落地宁城机场是凌晨三点,韩弘煊与助理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短暂休整过后,清早七点他坐进了助理安排的车里,逆着早高峰的车流开进市区。
也许是前几个月的等待太过煎熬了,这一次他突然攒齐了见到苏翎的运气。
轿车在苏翎父母所住的小区门口停下不多时,韩弘煊就见到前方路口慢慢走过来一道人影,穿的仍是昨晚在超话里见过的那身羽绒服,手提两袋食物,像是去给家人买了早餐的样子。
韩弘煊没想到偶遇如此顺利,他拍拍前座助理的椅背,吩咐道,“去请苏翎上车。态度好一点,别吓到他。”
助理领命去了,在苏翎即将走到轿车跟前时,助理出声叫住了他。
苏翎的表现相当镇定,他把羽绒服的连帽从头上拉下来,看着已有几个月未见的助理吴旸,客气地问候了一声,“吴特助,来得这么早。”
其实早在通过前面十字路口时,苏翎就看到了韩弘煊所乘的轿车。尽管与在北城常用的那辆型号不同,但他对韩弘煊的座驾品牌是了解的,自家小区门口也不常出现这种级别的商务车。
今天是苏翎回到宁城的第四天,对于韩弘煊的出现,他早有准备。
吴旸请他去车里坐一坐,他婉拒了。
吴旸的样子看起来很为难,声音压低了些,说了一句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话,“翎少爷,韩总这段时间到处找您,我们做下属的日子也不好过。您还是给个面子,去见见他行么?”
黑色商务轿车就停在身边几米远的地方,几乎是触手可及。
苏翎一躲四个多月,当然知道韩弘煊为了找到自己大费周章。但是一百多天过去,苏翎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韩弘煊也放弃了找他,这段关系的破裂已成定局。
苏翎不愿再往回看。他掂了掂手里提着的豆浆油条,迈步之前对吴旸说,“吴特助,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请回吧。”
说完把帽子拉回头上,在一月的寒风中缩了缩肩膀,快步走向小区。
韩弘煊是在半分钟后追上他的,苏翎刚走到单元楼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叫他,“翎翎。”
苏翎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里韩弘煊是不会下车追人的,但他还是站定了,回过身,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
四个月多不见,苏翎觉得慢慢走近的韩弘煊似乎有点变化。单就气势上好像没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而在韩弘煊眼里,苏翎停步回身的这一瞬,他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褪去了舞台上浓厚的脂粉气,没了那些繁复的造型矫饰,眼前的青年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清幽冷冽的美。
尽管被宽大帽檐遮着脸,单是看看他漂亮的鼻梁与柔润淡色的嘴唇,韩弘煊也为之呼吸一滞。
他又叫了一次“翎翎”,停在苏翎身前半米处。
苏翎没摘帽子,淡声说,“叫名字吧,韩总。”
韩弘煊被他的拒绝噎得停顿了一下,才又问他,“......最近好吗?”
苏翎点了点头。四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足够他重新开始。
他在小城市的亲戚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那期间几乎不用手机,日常也以现金结付开支。
亲戚一家都是很质朴的人,不多过问他从前的工作内容,他在回归平凡的生活里渐渐放平了心态,也养好了手掌的骨伤。
从一个月前,他重新考虑起自己的职业规划,也面试了几个实习工作。
这次回家前,他已经在业内一位颇具资历的造型工作室里完成了实习转正,拿到第一笔工资,这才大大方方地回家看望父母。
这些事,韩弘煊大可不必知道,苏翎现在只想趁热把早餐带回家。
韩弘煊还要说什么,苏翎打断了他,“韩总,我已经退出娱乐圈了,现在就是一个素人。当初你给过我的一切,我都已经还给你。”
苏翎微微抬头,镶了一圈绒毛的帽檐下露出一双清亮的、带着一抹淡漠的眼睛。
“我不适合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也不适合给谁做情人。相信以您的身价,有的是人愿意陪您春风一度。”
随着韩弘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堪,苏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时候天色尚早,单元楼门口没有住户经过。
苏翎不愿被家人撞见这一幕,也怕让邻居瞧见乱嚼舌根。他撂下冷冰冰一番话,说完就想走。
韩弘煊捱了四个多月才见到他,到底是舍不得,一下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苏翎反应挺大的,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帽子也抖落下来了,露出俊美素净的一张脸。
直到这一刻,韩弘煊才清清楚楚地从苏翎眼底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是的,不论苏翎掩饰得再好,再怎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面对韩弘煊时,曾经的记忆会被激活,引起一系列应激反应。
尤其是他们分开前发生的那些事,那些加诸于身体上的伤害、心理上承受的折磨,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被抚平。
刚被韩弘煊抓住的瞬间,苏翎下意识地想逃。
韩弘煊见状愣了下,慢慢收回了手,也看着苏翎退到距离自己两米开外的地方。
两个人都定了定。
片刻后,韩弘煊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道歉,“对不起。让你这么......”
“这么怕我。”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低声。说完以后,抹了一下脸,隔夜搭乘航班的疲惫感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渐渐浮上来。
单元楼的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是住在苏翎家楼上的邻居。
那位年过五旬的阿姨先是好奇地看了看韩弘煊,又看看苏翎,然后笑着打招呼,“小苏,你朋友哟?来看你?”
苏翎深呼吸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们所处的小区是苏翎父亲还在设计院工作时分配的房子,上下楼的邻居大多是单位里的同事,收入稳定,也相对朴实,很少会见到像韩弘煊这样身穿高定大衣、锃亮皮鞋,一身贵气的商务人士。
那位阿姨走过时还频频回头打量苏翎和韩弘煊两人,一边发出感叹,“你们俩站这楼门口,跟演电视剧一样呢。”
苏翎却笑不出来,他忽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恍惚感。
那是一个由流量与资本堆砌出来的纸醉金迷的世界,不论他在台前是多么漂亮、光鲜,背后都系着一根提绳,而绳子的另一端,掌握在韩弘煊手中。
直到邻居阿姨走远了,苏翎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反正也被人看见了,他不再急于要走,抬眸与韩弘煊对视,淡声说,“韩总,我从机场逃出去的头一个月,几乎每天晚上做噩梦。”
梦的内容千篇一律。
被找到了,关回笼子里,依旧去做那个被外人称羡的枕边人。而韩弘煊的专断冷酷一如既往。
苏翎说着,笑了下,但眼神是冷的,“正因为我反抗过你,知道反抗你的人可能是什么下场。所以站在你的位置,可能你想象不到,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
怕牵连身边的人,怕被搞得声名扫地,直到开始第一份实习工作,他都还战战兢兢的,担心突然有一天韩弘煊出现了,要夺走他仅有的希望。
苏翎说完这些,两个人之间突然安静了。
良久过后,韩弘煊看着苏翎,说,“别怕。我今天就来看看你。”
“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出现。”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韩弘煊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艰难,但他尽量不被苏翎瞧出来。
苏翎并不应声,他们之间的确谈不上信任可言。
苏翎只是站在楼门口,等着韩弘煊自行离开。
——只有他走了,他才觉得安心。
韩弘煊站在凛冽寒风中,叹了口气,最后说,“你有我的号码。遇到事了,随时打给我。”
韩弘煊是在当天下午返回北城的。
相较于前一晚登机时的精神抖擞,回到北城的他显得相当丧气。
春节前后正是聚会最多的时候,韩弘煊的父母早在他初中时就离婚了,韩弘煊的姐姐判给母亲,韩弘煊则跟随父亲生活。后来父母又各自组建了新家庭,每逢过年,韩弘煊会去两边家里走动一下,但更多时候是跟一帮发小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