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原本以为韩弘煊会和那个年轻男生一起离开,却不想韩弘煊把他扔进车里,也跟着坐了进来。
轿车刚起步开出不足十米,还没离开会所后院,苏翎胃里已是一阵翻江倒海,拍着车窗发不出声音。
韩弘煊让司机停车,然后看着苏翎踉踉跄跄跌出车外,趴跪在车道旁的花坛边。
车门就这么开着,那抹瘦削的背影在廊灯下缩成一团。这整个晚上除了喝酒苏翎就没吃别的,剧烈干呕了一阵也没吐出什么食物。
韩弘煊在几分钟后下车,把一瓶水递给他。
苏翎的肠胃痉挛不止,痛得直不起身,几乎是跪在韩弘煊跟前。他一只手撑着花坛,另只手没接水瓶,却拽住了韩弘煊西装的袖口。
他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眼尾生潮,哑着嗓子说,“看我这么狼狈,你满意了吗?”
这当然是醉话。苏翎最后那一分清醒的神志,早在迈出包厢的一刻就消弭殆尽了。
韩弘煊任他拽着衣袖,面色森冷,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抹掉他眼尾的湿痕。
直到此刻,他方才看出一点潜藏在他骨子里的倔强不羁。
三年的温存缱绻,他有过的反抗微不足道,也让韩弘煊误解了他的隐忍退让。苏翎原是做不来情人的那种人。既不懂得伏低做小,也没有天生媚骨。
韩弘煊明明可以给他一场繁荣奢靡的梦,他偏偏要痛着醒着离开。
隔天上午,苏翎在酒店套房的床上醒来。叫醒他的是经纪人向晴的连续来电。
向晴没有多说什么,转发给他一个新闻连接,说你自己看看吧。
等待网页打开前,苏翎已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随着屏幕上跳出的第一张照片,有关前一晚的记忆被全部唤醒。
八卦记者拍到了多张他离开会所时的醉酒画面,从他仓皇下车,直到趴在花坛边呕吐,所有的细节都被高清镜头记录下来。
苏翎是AT5男团的门面,因为平时不主动迎合粉丝,参加节目也少露笑意,人设一直有那么点高岭之花的意味。
这次的醉酒事件照片视频俱全,锤得让粉丝无法辩驳,几乎在一夜之间将他拉下了神坛。
下方的评论区还有几条高赞留言,分析出苏翎现身的地点是一处高端会所,只接待资产过百亿的黑卡会员。
仅凭苏翎在娱乐圈的资历与身价,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会所消费。最大的可能是他受邀于某位大佬,卖身做了资本的座上宾。
这种人前高冷少言人后陪酒卖笑的反差,引得评论区讨论热烈,渐渐有人扒出一些苏翎疑似被大佬包养的证据。网友们脑洞开得很大,实锤说不上,但推测的情况竟也与事实相差无几。
苏翎出入会所的确不够格,但要任由八卦记者潜入其中偷拍照片,同样需要有人指引。
爆料的照片里只见苏翎的影像,有关韩弘煊的商务座驾,以及后来他下车的身影,半点没有出现。仿佛这桩爆料就只针对苏翎而来。
苏翎放下手机,理了理混乱的思绪。事已至此,他已然明白韩弘煊所谓的三个月是怎么回事了。
那些他给过他的馈赠,再拿走也是轻而易举。
只要苏翎不屈从,下一次见面不知又会被夺去什么。
醉酒的照片虽然损毁形象,苏翎的微博因此迅速掉了十万粉,但对艺人而言只算是私德有亏,还没到身败名裂的程度。
经纪公司出面公关一番,好歹在隔天把热搜撤了下来。
苏翎再迈进公司,排练已是其次的,他必须先为自己的“放纵”行径向其他成员道歉。
经他昨日在热搜上几次大起大落,即将加售的演唱会门票必然受到不小的影响。
苏翎此前一个月在排练室里积攒下的快乐一扫而空,他穿着素色私服,苍白着一张脸向众人鞠躬致歉。坐在一旁的郑泰鸣起身要制止,被经纪人向晴紧紧摁住,不让他站队添乱。
醉酒照的风波总算在多日后平息下去,随着巡演临近,苏翎又得了一段不被打扰的安宁日子。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享受的心情,而是提心吊胆地等着下一次被韩弘煊召见的来电。
忐忑中又过去一个月,这期间AT5的暑期巡演已经展开,经过四座城市的开唱,团队的人气和口碑都在蓄力上升,最后一站返回北城当地举行,票已全部售罄,就等着巡演完满收官。
可就在最后一场开唱的前一天,与上次见面相隔整好一月,苏翎再次接到了那个犹如梦魇般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评论和海星也请宝们多多投喂~
第18章 台下响起歌迷惊恐的叫声
有长达几个月没踏足这处酒店套房了,苏翎到的时候,韩弘煊那边飞机刚落地。
这间五星级酒店靠近机场,韩弘煊出差频繁时一般不回市区的家,就在这里过夜,隔天再飞往别的城市。
前些年苏翎受宠的时候,也常常来这里等他。那时的两人,大有一种一两个小时车程都不愿等的架势。
近几个月来得少了,就连套房管家都换了一位。
两任管家的交接工作做得很到位,见到苏翎从直达电梯里走出来,新管家仍是客客气气称呼他“翎少爷”。
苏翎进入套房,照例去给浴缸放水。
从前他也是贴心的情人,会在韩弘煊到来之前先给自己做好清理,这样韩弘煊不必浪费时间等他,一切都会如火如荼地开始。
可是时隔数月重返这间套房,苏翎发觉自己做不到从前那么顺从贴心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韩弘煊到的时候,苏翎还待在浴室没有出来,韩弘煊径直进入浴室找他。
苏翎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按摩浴缸边上,一只手慢慢搅动着已经接近放满的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静态的样子总是有种独特的美感,那种美是自带屏障的,不容人轻亵窥探,同样的,也会激起韩弘煊这样的权贵者对他生出一种侵占欲与破坏欲。
韩弘煊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颌。
“瘦了。”韩弘煊说。
苏翎没有抬眸看他,低声回应,“最近的巡演消耗比较大吧。”
说着,站起身,又道,“韩先生泡个澡吗?”
韩弘煊默许他的服侍,苏翎替他脱掉西装,等韩弘煊坐进一池温水中,苏翎就坐在浴缸边替他捏揉肩颈。
苏翎所表现出的对于亲密接触的抗拒,韩弘煊当然感受得到。
过去的两个月里,他没有接到他服软的电话,没有听到他表达任何反悔的意思,似乎在这段关系里,他才是去意已决的那个。这个认知让韩弘煊感到无比恼怒。
他突然转身,两手架住苏翎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弄进浴缸里。
苏翎低低叫了一声,来不及反抗就被韩弘煊直接摁进了池底,倒灌的水流瞬间涌入口腔鼻腔,继而又是一个强势的吻将他的双唇封住。
苏翎陷在一片缺氧的水底,韩弘煊给予的吻成了他唯一获取氧气的来源,他无法松开这个一再伤害他的男人,直到十几秒后,韩弘煊终于将他提了起来,苏翎浑身湿透了,脸涨得通红,趴在浴缸边呛呕不止。
“韩弘煊……”苏翎上下两排牙齿打颤,眼底漫起猩红,口齿不清地骂,“你特么就是个衣冠禽兽,表面上文质彬彬,私底下比谁都要混账……”
韩弘煊给他这么一骂,怒极反笑,一把抓起他后脑的头发,强行将他扳向自己,森然道,
“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苏翎,当初是谁主动爬我的床?可别说是我勉强你的!”
说着,又将苏翎摁向自己,欲再封住他的嘴唇。
苏翎用尽全力挣脱,尖锐牙齿咬破了男人抵入的舌,一时间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里漫开。
韩弘煊也被彻底激怒了,浴缸里空间有限,两个成年男子难免受限,他先迈出浴缸,继而拖出苏翎,将他一路拽至淋浴间。
热水从头淋下的一刻,苏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不愿他们之间以如此暴戾恣睢的方式结束,但他根本无处可逃。
韩弘煊就没打算放他完完整整地离开,从三年前他决意对他下手开始,就注定了苏翎无法摆脱的命运。
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疼痛是钝感的,扎在骨血深处,宛如烙印一般要让苏翎记一辈子。
最后他顺着玻璃墙面滑下去时,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烫过的是泪水还是什么别的。
韩弘煊捞了一条浴巾走出淋浴间,回到套房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烈度酒。
几分钟后,他再返回浴室,苏翎仍然蜷缩在淋浴下面一动不动。
韩弘煊闭了闭眼,一种很复杂的、夹杂着自责的情绪漫上心头。
他又拿起一条浴巾,打开淋浴间的门,苏翎觉察到他的举动,像惊弓之鸟一样往后缩。
韩弘煊关掉淋浴,隔着浴巾把苏翎摁住了,再俯下身,将人抱进自己怀里,一路抱到了主卧的床上。
此时已是深夜,由于隔天还要飞去另一座城市出差,韩弘煊将苏翎留在床上,自己则去了楼上的书房处理一些文件,同时他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带着常备的药品过来替苏翎瞧瞧伤。
大约半小时后,管家敲响了书房的门,向韩弘煊说明情况,“医生刚到了,但是翎少爷不在卧室里。”
韩弘煊愣了下,继而快步下楼查看,家庭医生就站在套房客厅里,而主卧的门大开着,哪里还有苏翎的影子。
隔天一早的彩排,苏翎按时到达体育馆和队友汇合。
他穿着宽松的练舞服,戴着墨镜,借此遮挡住自己眼下的一圈青黑。
这是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天气异常炎热,经过两次走位联排,苏翎从助理手里接过咖啡,独自走到舞台角落去喝。
郑泰鸣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他今天话格外的少,舞蹈动作也不如平常标准,便也跟着过去,问他,“你还好吗?看着有点精神不济。”
苏翎早上出门前吃了两颗退烧药,这时候临近正午,药效快退了,他感觉自己的体温不太正常,脚下也透着虚浮,只能强打着精神和郑泰鸣聊了几句。
中午一行人返回附近的酒店休息,苏翎从向晴那里要了一个单间,一进屋子他就撑不住了,倒头扑在床上,午餐也没吃,昏昏沉沉睡了几小时,直到被工作人员的敲门声叫醒。
演唱会于晚上八点开始,有了前面四地巡演的预热,北城这场的上座率是最高的。
苏翎在前半场还能维持住一贯水准的唱跳,经过中场嘉宾的互动环节后,他的体能下降得厉害,渐渐开始难以支撑了。
团队合唱的倒数第二首歌,五位成员要站上各自的升降台,一起升至空中舞台完成合体。
伴随着现场喷洒的金粉与烟雾,已经累得心神恍惚的苏翎在离开升降台时发生失误,还不待两片舞台完全合拢,他从缝隙间一脚踏空,从两米多高的台上失足落下。
跌落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位于舞台正前方的那片蓝色荧光棒,那是专属于他的粉丝的应援色。
他也曾经为了这片蓝色海洋不分昼夜地努力训练,走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但在失重落下的一刻,他心里只剩下一道最简单的声音。
——就这样吧,我累了。
随着身体重重撞击在地板上,跟拍摄像机的镜头在他身上定格。
位于舞台中央的巨大屏幕上,他染着一头漂亮的蓝发,匐倒在台上,升降台的边角撕裂了他的打歌服,猩红的血液从肩膀的伤处涌出。
舞台下响起歌迷们惊恐的尖叫声,舞台上迅速熄灭了光,陷入一片黑暗中。
被抬上救护车后,苏翎因为高烧和失血出现了短暂昏迷。
尽管郑泰鸣执意要陪同上车,最终还是被向晴给拦下了。救护车里坐不下太多随行人员,向晴跳上车一同去往医院。
即将开到附二院门口的一段路,苏翎醒过来,见到经纪人一脸担忧地坐在身旁,他伸手去抓向晴的手,嘴唇动了动,或是离得不够近,加上车内仪器声嘈杂,向晴立刻俯身去听。
“向姐,你帮帮我,我签的合约是可以随时中止的......”
苏翎醒来后的第一感受是肩膀与左腿处传来剧痛,这种痛感直达头皮,也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他知道经纪公司的尿性,其实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是这么操作的。
这时候他因为演出受伤,不出意外很快就要刷上热搜,如果公司出面带节奏,虐粉外加炒一波热度,他就会被这波热度给架起来,想要趁着受伤退圈的机会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向晴不敢碰他身上的伤处,只能回握住他的手,“翎翎你先别说话,有什么等手术完了咱们再说。”
苏翎唯恐向晴不答应,喘得急了些,“向姐你听我说,你是有经验的经纪人,带过那么多艺人,你知道我不适合这个团。”
苏翎眼眶泛红,将向晴的一只手贴着自己身侧握着,他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向晴的手背就沾着那些濡湿的血。
“我的突发状况太多了,AT5要继续发展,每个团员必须心无旁骛地工作,我这样下去...迟早还会出事的......”
也许是见苏翎情绪波动起来,一旁的急救医生出面制止他们继续交谈。
车身颠簸了一下,经过医院门口的减速带,苏翎马上要被推进急救室了,但他还紧紧握着向晴的手。
“热搜您压一压......”苏翎几乎要落下泪来,手也在抖,“别炒我的热度,您知道我那份合约的......我这次受这么重的伤,恢复要很久,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苏翎的处境向晴一直看在眼里。
他是努力认真的艺人,没那些花花肠子,也不怎么跟公司斗心眼。要论品貌,资质,是有红的潜力,可是娱乐圈就是这样,能够成就你的,也可能将你毁于一旦。
攀上韩弘煊这种大佬,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偏偏苏翎要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以向晴一个经纪人的身份,猜不到他想要什么,但听他说到“利用价值”,回想他这些年几起几落实在不易,也为他感到一丝心酸。
急救车门拉开的一刻,向晴抽出自己的手,安抚苏翎,“向姐知道怎么做,你别担心,现在好好听医生的安排。”
也许是苏翎的失宠在很多人眼里已成定局,这次他的舞台事故,并未有人在第一时间告知韩弘煊。
娱乐圈的新闻不论炒得再热,与现实世界总归有层壁垒。
苏翎是在周六晚上受的伤,韩弘煊直到两天后的周一下午才得到消息。
这消息还是他自己搜索出来的。
吴旸跟随韩弘煊工作近六年,从海外分公司追随回国也有四年多了,一直担任特助的工作,当他看到韩弘煊从书桌前猛地站起,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他也一下愣住,以为是总公司那边发生大事了。
“打电话给苏翎的经纪人。”
韩弘煊没有向晴的联系电话,这一瞬间他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击中,甚至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吴旸这边刚把手机摸出来,还没找到对应的号码,韩弘煊已经伸手示意他把手机交给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吴旸的错觉,韩弘煊停在半空的手似乎有着不正常的抖动。
吴旸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愕然——自家老板一贯稳如泰山,怎么会手抖。
他随即将手机奉上。
短暂等待后向晴并没有接听,韩弘煊也没有耐心再打。
“订最快的航班回北城。”他把手机扔回给吴旸。
吴旸连忙应“好”,正想问一下缘由,韩弘煊又吩咐,“去查实苏翎受伤的事,我要和医院方面直接联系。”
吴旸这才明白过来,是苏翎出了意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预订机票时,他也趁空搜出了相关新闻。
尽管经纪公司在当晚就把热搜压下去了,但毕竟是在七八千人的场馆内出的事故,那么多歌迷拍下的照片视频不可能全被删掉。屏幕上有些照片被打了码,但仍能想象出当时现场的惨状。
吴旸再一联想到自己老板刚才打翻咖啡时的样子,不由得心也沉了沉。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跟在老板身边时间最长的情人,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韩弘煊到达医院时已是深夜。
苏翎住在一间单人病房里,由于提前知晓韩弘煊要来医院,他说服了母亲今晚回家休息,没让家人陪床,只留下一名公司聘请的陪护。
门被敲响时他还没睡下,陪护去开的门。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走进来,临到了病床边,又陡然放慢脚步。
“翎翎......”
男人显得风尘仆仆,全不似往日那般贵气从容,一进病房视线就落在苏翎身上,待看到他肩上和大腿外侧包扎的纱布,眉头一下拧得很紧。
苏翎腿上缝了十九针,没有伤到筋骨是万幸,肩上缝了五针,手掌舟状骨骨折——这是由于他在落地时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支撑身体的动作而导致的结果。
皮肉伤都不算大碍,不管缝针多少,假以时日总能痊愈。只是掌骨骨折比较麻烦一些,尽管不是舞担,但他是AT5团里唯二能做单手侧翻的人,以后大概率是做不了这个动作了。
这些都是医生的原话,苏翎在听到时还算平静。
他躺在救护车里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受伤两日后再面对韩弘煊,他已经没有太多情绪,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淡漠。
他转头对护工说,“麻烦你出去一刻钟再回来可以吗?”
护工很识趣,带上病房门走了。
说出这短短一句话,苏翎语气很轻,嗓音暗哑。过去的两天里经历受伤、大量失血,商榷后续事宜,他的虚弱是肉眼可见,同时冷静也是肉眼可见的。
护工离开后,他对韩弘煊说,“韩先生,您请坐。”
韩弘煊对于他的表现感到错愕,他以为他受了伤,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在来探病的路上韩弘煊就想好了,要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替他处理好各种问题,待伤愈后他再回归团队,待遇和资源一如从前。
然而苏翎似乎没有那么在乎可能失去的一切,他的脆弱仅限于身体,从他的眼神里,韩弘煊看到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淡漠,这种淡漠让韩弘煊心惊。
见韩弘煊凝神站着不动,苏翎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推床边的椅子,韩弘煊赶忙将椅子拉出来坐下。
两个人之间相对沉默了几秒,苏翎开口道,“距离您说的三个月期限,还剩下一个月。您还需要我履行协议吗?”
韩弘煊深呼吸后,说,“不,不用。上次在酒店,是我的问题。”
他头一次在苏翎面前表现得如此局促不安,他也知道接下来应该说的是,协议不用履行了,原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一些东西,苏翎是自由的,他可以离开。
但他开不了口。
他被一种痛苦的,害怕失去的情绪给攫住。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这次舞台意外不发生,一个月后他会放走苏翎吗?
韩弘煊心里一直没有答案。
但直到此刻他必须承认,那天在酒店浴室里苏翎骂的没有错。
他这个人,是挺混账的。
苏翎侧过脸,以一种平静的目光注视他。
韩弘煊实在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苏翎被舞台地板擦伤的侧颊。这是他的人,但也是因为他,才把他一点一点害成现在这样。
这个过程中苏翎一直没再开口。
他知道自己恳求离开是无用的,这个男人的控制欲从未减退过,他的权势和财富早就给了他足够的掌控与决断权。如果他不松手,苏翎就是在他眼前摔碎了,也换不来自由身。
末了,他听见韩弘煊说,“好好休息、养伤,暂时别想其他的。没有人会再勉强你做什么。”
顿了顿,男人抿着薄唇,眼色深沉,又慢慢补上一句,“包括我在内。”
苏翎心里空了一下,韩弘煊仍然没说放他走。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护工是个实心眼,说了离开一刻钟,这刚到点,人就推门进来了。
谈话不得不中断,其实再聊下去意义也不大,何况时近深夜,苏翎也已经累了。
他知道今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回脸,有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说,“韩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韩弘煊虽然舍不得走,但也没法在这间小病房里过夜。
见苏翎下了逐客令,陪护也回来了,他不得已起身,说,“明早我再来看你。”
苏翎闭目不语,韩弘煊叹了口气,把苏翎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回被子里盖好,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晚韩弘煊就让助理找了一间在附近条件还过得去的酒店落脚。
尽管房间的规格达不到他的日常起居条件,助理也劝他,司机再开半小时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但韩弘煊只想住得离医院近一点,当晚就在附近住下了。
隔天清早,他在闹钟响起前醒来,司机和助理也带着换洗的衣物和家里厨师刚煲的参茸鸡汤来敲门,韩弘煊迅速换了衣服,提着鸡汤赶去医院探病。
苏翎的母亲此时还未到病房,但床边的椅子里坐着另一个高挺的身影,正与苏翎商量着什么。
前一晚郑泰鸣从向晴那里听出一点口风,苏翎似乎要因这次意外受伤而退团,公司目前不会发布消息,等到事态平息一些,就会宣布顶替苏翎的成员。
郑泰鸣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想劝苏翎改变主意。
病房的门在身后打开,郑泰鸣误以为是苏妈妈到了,起身一声“阿姨”还未出口,却见穿着笔挺衬衣西裤的韩弘煊提着一只保温桶走进来,瞬间怒从中来。
他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先骂了句,“你特么还有脸来!”
不待韩弘煊走近病床,郑泰鸣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撞在墙上。
陪护此时去给苏翎领药了,韩弘煊的司机兼保镖则等在病房门口。
韩弘煊手里提着鸡汤,为了保证汤汁不洒,同时也怕吓到苏翎,他没有做出对抗的动作。郑泰鸣将他撞向墙壁,他就势退了一步,任由对方压制住自己。
“你来做什么!?”郑泰鸣质问他,愤怒溢于言表,“他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放过他!?”
苏翎很低缓的一声“队长”,夹杂在郑泰鸣的质问之中。
他即将退团,郑泰鸣也将不再是他的队长。这个称呼没有缓解郑泰鸣的怒意,反而让他感到更加痛苦且愤恼。
病床的床头是靠着一侧墙放的,而韩弘煊被抵在正对床脚的那堵墙上。
苏翎与他四目相对,郑泰鸣位于他们视线之中。郑泰鸣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全身积蓄的力量也没有一分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