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是对阿飞很好奇,又暗自猜测他是否还有别的后招。
亡灵书是攻击武功,不会有如此强悍的防御效果。
怀着疑问,上官如是勉强给阿飞缝缝补补,一点多余的内力都不肯给,反正正好能让阿飞醒过来,但绝对不会让他占到一丝便宜,阿飞要是能醒,后续还是有不少伤要自己慢慢修复。
阿飞伤口感染下发烧了三天,一醒来,上官如是生怕他睡了一觉就全忘了,便递过来纸笔,叫他将秘诀写下来。
阿飞神色憔悴,提不起半点精神,沉默半晌后,却先问他:“风逐雪现在到玄关阵了没有?”
上官如是摇头:“还没有,杨巅峰在百阳场用了王霸旦的武器,他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玄关阵。”
“如果他来,是否也要破解了玄关阵才能继续往前走?”
“是,而且若是风逐雪他们,我会给玄关阵开杀阵,而不是你刚刚的炼阵。”上官如是紧接着追问:“你究竟是如何绕过阿修罗殿,直到神道的?”
玄关阵内的惨状,阿飞并不想多说,更不想再回忆一次。
他将自己绑在阿修罗殿门前,硬生生靠拖延拖过阵法时间,神道只在天空中开启了短短一刻,阿飞竭尽所能记下,如今才刚醒,上官如是就迫不及待追问神道下落,他的记忆自然也被梦境打得七零八落。
但是面对上官如是,阿飞却不能如此表现。
他必须要极其肯定地将这些东西告诉他,否则上官如是肯定提前反悔。
“你别担心,我的的确确看见了秘籍,我这种水平也不可能凭空编出一套天下神功来,”阿飞故作为难,“但我现在手腕还很疼,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你再等等。要是信不过我,你干脆现在一刀砍死我。”
上官如是好奇归好奇,也没办法,眼下只能选择相信阿飞,还得接着给他熬药。
阿飞醒来后继续养伤的这两天,宸玉竹还来找过他。
他俨然成了杨巅峰跟前的红人,来去自由,不受限制。上官如是见到他就气得牙痒痒,冷嘲热讽。
宸玉竹很识趣,每每见到上官如是就绕道走,直奔阿飞处,根本不和他纠缠。
见到阿飞这一身伤后,宸玉竹忍不住问:“我基本上就没见过你不受伤的时候。”
阿飞躺着不干别的,只专心致志回忆秘诀。
他抬眼看了看春风满面的宸玉竹,略有些惊讶:“在杨巅峰那里混得怎么样?”
“嘿嘿,还不错,我技术可不是盖的。不过我心里还是把姚夫人排第一位。”
阿飞低头喝药:“你怎么做到心里想的是一个,身体又是跟另外一个的?”
“很简单啊,这个难道要学吗?”宸玉竹不明白,“我有时候心里也可以装三四个,这好像不是难事。你可能是太固执,容易钻牛角尖。”
阿飞却说:“你一下可以装三四个,但我心里一个都装不了。”
“为什么?”
“感觉很累,偶尔又会愤怒。”
“那挺好的,无心一身轻嘛。”
两人相视一笑。
上官如是的药就放在阿飞床边,宸玉竹看他身上青紫交加,光看几眼都很疼。
他问:“你为什么和风公子分路走?你们商量好的?”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走的。”
“杨巅峰差我过来,其实还想问问上官如是和你之间是不是有些密谋。”
“你既然是站在他的立场上问话,何必让我们知道?”
“因为就算我偷偷查也查不出来。”
宸玉竹的直白,未必就意味着他支持阿飞,也是套话的一种手段。
阿飞只是笑笑,“没事,你回去告诉杨巅峰,只说我和风逐雪起了争执,结果受重伤,但是后续还是会尽职尽责与上官如是联手,将风逐雪骗到第三层最后一关。”
宸玉竹点点头离开了。
阿飞从床底拿出那张写着神道秘诀的纸,反复观看拼接,加深记忆,随后撕下一半,将后半部分留着,前半部分放在烛火上烧了干净。
上官如是等宸玉竹走远,赶忙回来见阿飞:“这小贱/人和你说了什么?”
“你要低调点,杨巅峰派他来问我和你的进展。”
鬼狱绝对禁止任何人私自篡改或者僭越武功等级,上官如是想练神道已经犯了大忌。
上官如是紧盯着他:“你没说吧?”
“当然没有,我还要靠你从鬼狱出去。”
阿飞将口诀后半部分拿出来交给他,却认真道:“这是口诀上半部分。”
上官如是飞速扫完内容,肉眼可见地着急:“后半部分你没想出来?”
阿飞没开口,只是笑。
上官如是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朝他砸过去,阿飞躲开,却仍旧道,“我全都记起来了,但是要等到你将我从祭坛安全送出去,我才会将后半部分交给你。”
上官如是怒极反笑,“你也会在我面前玩心眼?”
他的语气,好像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友谊,结果阿飞背叛了他,其实他只把阿飞当一只蝼蚁而已。
阿飞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药:“这几乎是我的底牌,如果现在全给你,你当场杀了我,岂非一切都白费?”
上官如是一把打翻他的药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秘诀,没有说同意不同意阿飞提出的要求,径直拂袖而去。
阿飞藏起了另一半秘诀,更加让他相信这张纸的真实性。
只要他敢直接练后半部分,多半离死不远了。
毁掉一个人就是如此简单。
阿飞自己还要逃命,可顾不上别人死活。
阿飞受的伤极其重,和上官如是周旋到现在已经是极致,又接着睡觉疗伤。
没睡几天,伤没养好,上官如是一脸欣喜地进门将阿飞摇醒,说他靠着那份秘诀突破了阿修罗道的瓶颈。
原先阿飞都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以来应对上官如是先练后半部分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诧异地睁开眼,“这才几天,你前半部分全都练完了?”
“不,我练了前两行,现在已半只脚踏进神道。”上官如是激动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带阿飞走人,“你快点穿衣服,风逐雪已经解决完百阳场的人,马上就会来到玄关阵,你去将他骗离方向,然后”
话音未落,他突然怔住,眼睛瞪圆,一言不发。
阿飞察觉到异常,侧头看他。
上官如是呆立在原地,整张脸煞白煞白,毫无血色,僵硬地扭过头,目光茫然,仿佛失了魂魄。
阿飞连忙按住他脉搏,还没探出来什么迹象却被猛地推开。
上官如是缓了一阵,阿飞听见他自言自语,“果然不能太贪心。”
阿飞大概明白,他所谓的只练两行一定是蒙骗阿飞的,肯定能练多少练多少。毕竟他练得时日越久,越容易被领主发觉。
鬼狱领主对阿飞来说依然是传说般的存在,唯一能练成神道的人,甚至连风逐雪有事求他,他也能做到。
这么多年,想练神道的人数不胜数,至今依然只有领主一人垄断此道,未必没有杰出的人才通晓此道,要么被杀了灭口,要么走火入魔。
上官如是紧接着横眉冷竖,严厉地警告阿飞,不要试图向第三个人透露这件事,不然先死的一定是阿飞。
阿飞表面郑重其事答应下来。
风逐雪和钟离忧到达玄关阵比他想象得要快。
玄关阵再往后走就是冶山泉,再过一个峡谷抵达第三层的铁柱机关,通过便是出口。
阿飞也不想给这机关起名叫铁柱,但杨巅峰和他都没什么文化,起不出来多高深的姓名,暂时就如此商议了。
他养伤的这些天一直在想合理的借口,思来想去就是将此事推到杨巅峰身上。就说阿飞那日抛下风逐雪是在找出路,结果被断思崖的河流卷入下游,然后杨巅峰将他捆起来鞭打,他寻了一个时机出逃,这样也能解释他一身伤的来源。
这一套说辞说不上完美,何况面对风逐雪这种人,重要的不是你说什么,而是他想相信什么,什么才是事实。
阿飞身上疤痕交错,上官如是沉迷他的神道,几日不来疗伤,导致他恢复得极其缓慢。
要是借助风逐雪来疗伤当然是好,但是同行的还有钟离忧,阿飞还没有脸大到在别人面前和风逐雪做这件事。
如果一切顺利,阿飞将风逐雪二人送进铁柱机关,他与上官如是走密道逃跑,那接下来要动手的事有两件,一是先回瞭望塔用亡灵书杀死杨巅峰,二是到五鬼门的时候杀死上官如是。
阿飞闭上眼向上天许愿,希望幸运可以眷顾他一回。他没有许愿自己杀人要成功,而是盼望着此行风逐雪最好能死在机关内。
这和他之前期盼的大不一样,他变得贪心了。
不久前阿飞还想着,失败便失败,最后的目的是要杀死杨巅峰,提升亡灵书功力。
仇恨压在阿飞心里太长时间,已经逐渐生根发芽,再拖延下去,这些根系就拔不动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将仇恨连根摘出去,重新开始。
玄关阵外,风逐雪还有一阵要应付,钟离忧坐在草垛上玩五子棋,忽然落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再次见到了那位长得很像柳月娇的仆从。
他换了身衣服,面貌苍白憔悴,乍一看倒不像柳月娇了。柳月娇娇生惯养,眉眼傲气很多,和阿飞的精气神非常不一样。
要说像周如晦,也不太像,无论真心与否,周姑娘还是比较爱笑的,这个人面色阴郁,沉默寡言,钟离忧至今还没有看到过他笑的样子。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杀我吗?”
阿飞摇头去看阵法:“为什么要杀你。”
“我的大哥钟离廷,你应该见过吧,”钟离忧仿佛回忆起了一个陌生人,“你其实和他比较像,要杀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表情,盯着那人反复看,看得人毛骨悚然。”
阿飞意外地听见她竟然将钟离廷这个杀人狂魔和自己联系起来,一时不理解。
可仔细想想,阿飞将来也许和钟离廷一模一样。人杀多了就会越来越残忍麻木。
钟离忧拍掉手上的灰,“风逐雪还在破阵,你得等等。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和他在断思崖走散,被杨巅峰捉住。”
“你这一身伤也是被他虐待出来的?”
“是。”
钟离忧笑了起来,“你猜你说的这些风逐雪能信吗?”
连她听了都不信。
“无所谓,这不是要紧事。倒是你,钟离愉和钟离廷互相厮杀,你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跟我们来这里。”
“大哥二哥都不是急性子,要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可不容易。”
两人七七八八谈着,前方猛地一声巨响,烟尘滚滚而来。
风逐雪终于破坏了阵中机关,不远处的山脉已经坍塌成了一片废墟,安然无恙地出来,身上沾了点鲜血。
片刻之后,浓烟消散,偏过头看了眼阿飞,什么话都不问,直接示意他们可以往前走。
阿飞想好的说辞都打了水漂,亏得他还在心里默背了很多遍,给自己找漏洞。
钟离忧见风逐雪反应不出所料,了然地一笑。
阿飞好奇:“你好像很轻松,根本不担心不能从祭坛出去,也不怕杨巅峰的追杀,要知道这第三关一次只能出去一个人。”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我已近尽力做到了后两者,天时是求不来的,也无法靠努力出结果,只能靠命运女神眷顾。”
阿飞知道命运一向并不宠爱他,所以他没有沮丧或者不安的感觉,反而很释然。
一切即将见分晓,阿飞做的这个局虽拙劣,却是他力所能及想到的最好办法。只要成功,不仅武功提高,能摆脱掉风逐雪,还能挣脱柳刀宗操纵他的手,一举三得。
机会只有一次,阿飞不会轻易放手。
想到柳刀宗,他总是在想江淮在何处。有他在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底。
穿过冶山泉后的峡谷有两条路,每一条都是死路,所以是不能回头重选的。
阿飞毫无疑问指向了通向铁柱机关的那条大路。
自打他重新出现后,风逐雪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阿飞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不会相信他。
但是他意外地赌对了,风逐雪并不迟疑,带着钟离忧朝他指的路往前走,阿飞则跟在身后。
他几乎掩饰不住笑意,连钟离忧都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但阿飞的笑已经很快淡下去了,目光平淡坚毅,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人就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无法毁灭。
这条路上的阻碍并不多,花草芬芳,宁静祥和得诡异。
可阿飞知道,一旦踏入那扇看似是出路的门,面前的两个人都会毙命。
要么风逐雪杀死钟离忧,自己一个人出去,面临杨巅峰机关大炮的十面埋伏,要么他为了实现铁西王的诺言,自己甘愿送死,放钟离忧出去,那后者依然会被杨巅峰所杀。
停在门前时,阿飞怕他们怀疑,站的位置并不远,但只在身后。
阿飞看风逐雪似乎对钟离忧说了什么,然后忽然回头,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阿飞心念急转,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正在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风逐雪的目光忽然移开了。
阿飞嘴角扬起冷笑。
他对钟离忧说:“这是祭坛的尽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死。有什么话现在早点说。”
钟离忧愣了愣,倒也坦然:“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只遗憾没有亲眼见证大哥死亡的时刻。”
随后她便退得远了点,让他们说话。
风逐雪看向他:“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阿飞心里一惊,“我能有什么话要说?”
“祝我们一路平安。”
阿飞没有祝他平安,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平静地让人心慌。
他微张开嘴,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风逐雪却始终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他背着光,阿飞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觉得他的神色慢慢冷下来,冷得令人心颤。
或许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自在。
钟离忧看他们看得很奇怪,难道阿飞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吗?
风逐雪想不到,下山才近一年,阿飞就长大了。
从前还能借妆容掩盖的狼眼连易容都无法掩盖,眼窝深陷,浅色眼瞳尖锐锋利,蹙眉而视时势不饶人,整个人虽也是冷硬俊朗的少年,可明显眼神凶戾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哪怕不懂面相的普通人,第一眼看到阿飞都会害怕。
这样的长相说得不好听,一看就是叛徒样貌,天生反骨。
风逐雪看着他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和他爹梁渡越来越像。
阿飞七岁时就与他分离,没想到却分毫不差继承了他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种熟悉的感觉激起了他的厌恶和杀心。
他看见风逐雪总算不再用那种令人心慌的眼神盯着他,和钟离忧一起走到门前。
等到乾坤门开启的一瞬间,阿飞往后一退,用全部内力将二人猛地推向机关之内。
乾坤门关闭速度非常快,门内机关轰隆震耳,风逐雪手腕一翻,匕首狠辣地朝着阿飞的喉咙划去,阿飞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门关上了,奇异的是听不见里面半点声响,四周又恢复无人之地的寂静。
阿飞捂住喉咙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后知后觉到胸膛上传来剧痛,低下头看,胸前深深插着一柄小剑。
这柄剑恰好插在了阿飞心脏的旧伤上,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偏差。
阿飞看着封闭的大门,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不敢笑,怕伤口崩裂,可是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兴奋。
阿飞很困,他一点都不敢阖眼,转身往相反方向跑。
上官如是与他约定的地点恰好就在另一条路,但有时间限制,在乾坤门开始运作之时就已经启动倒计时,整个第三关幻境都在重新洗牌。
阿飞轻功一般,心跳快得不正常,连眼眶都在一阵阵的疼。他一路狂奔,耳边渐渐传来巨响,随即视野变得灰蒙蒙的,他穿过层层叠叠的白云与风沙,落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
终于,他凭着先前的记号找到曲灵树,躺在树下等待。
上官如是来得有些迟,阿飞的血从心口汩汩流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匆忙丢下一瓶药粉,阿飞迅速撒在伤口上,又扯下一截衣服包扎,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别管我,先带我走!”
上官如是按下曲灵树枝丫,几经变换,地下竟平白出现一条地道,曲灵树的枝干一根根断去,化成碎木块落到地上,地道越来越宽阔,而此时外界的天空都在塌陷,轰隆隆的巨响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震得人耳膜发麻,心悸气短。
大片大片的黑流涌进来,将天空填满,遮蔽所有的视线,温度陡然升高,热浪滚滚而来,阿飞浑身燥热,汗水浸湿了头发衣衫,伤口洇洇得疼。
上官如是不耐烦地扶着阿飞往里走,地道中漆黑幽深,只有脚踩枯叶的吱嘎声。
他自顾自地说:“我们按照计划,我将你送到杨总管处,你帮我杀人。等你杀了人,我会接你去五鬼门,你再把神道后半张秘诀交给我。”
“你要我杀杨巅峰身边的谁?”
“顾文镜。靠杨巅峰最近的那个小白脸。”上官如是语调阴恻恻的,“这贱人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有报应也是该的。”
阿飞点头,虚弱道:“好。”
他多看了看阿飞一眼:“我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和杨总管勾搭起来。”
阿飞受不了他的脑补:“我为了逃跑,已经受了这么多伤,你为什么还在以为我会稀罕杨巅峰?”
“哼,难保你会不会说谎。”
阿飞忽然停住脚步,再也走不动路,双腿软弱无力,跪在地上。
上官如是皱眉,蹲在阿飞身旁,伸手探他的脉搏,“你这伤究竟怎么回事,被风逐雪伤的?”
“是。”
“曲灵树下的密道是暂时的,不能在此处疗伤。”上官如是心心念念阿飞的秘籍,趁阿飞虚弱得没力气,立即翻来覆去摸他身上藏着的东西,没想到一张纸也翻不出来。
阿飞微微勾唇,“别费心了,神道后半部分我记在脑子里,根本不在身上,你要是不想半途而废,甚至走火入魔,必须先救我。”
上官如是明显被他气到,没犹豫多久,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阿飞嘴中,阿飞还没意识到过来已经吞咽下去。
他用力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痛,勉强抬头看着上官如是,“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为你好,这药丸我还舍不得浪费在你身上,”上官如是面色冷硬,“你放心,起码现在我不会害你性命。”
药丸一入口,阿飞顿时感觉到一条冰凉的蛇在体内蜿蜒,上官如是取出银针,快速封穴,让血液凝滞,止住毒素蔓延。
阿飞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上官如是掏出匕首,快速切开几处筋脉,放出毒血,再猛的挥出一掌,重击阿飞后腰。阿飞痛得闷哼,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腥甜涌入喉咙。
随后他不敢再停留,不得不背着阿飞快速走动。
这条路极其漫长,依然在祭坛内部游走,而且不能被任何守卫发现。好在他有令牌,阿飞昏睡不醒,上官如是却因为即将到手的秘笈精神矍铄,走到尽头后拐入左侧通道,沿着墙壁攀爬而下。
他速度很快,每一步都落得稳妥,显然功夫不差,约莫一炷香后走到光源跟前,这里是祭坛中心。
祭坛中心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陡峭高峰。高峰再往上看并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过来的巍峨宫殿。周围云遮雾绕,朦胧一片。宫殿下端插着九根粗壮的铁索链子。
这座宫殿楼厦是当初阿飞第一次被祭坛光芒吸引的楼,那里欢声笑语有一种吸引人的致命魔力。
很难想象这样巨大的中心,从鬼狱外观来看竟然能缩到一座楼里。
山崖下有一汪潭水,潭水岸边立着四名护卫,穿着统一的灰袍,手持弓箭,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山涧两侧生长着各种树木,遮天蔽日。远方的群山隐约露出青黛色的轮廓,云层厚重,遮挡住月光。
阿飞毒血被放干净了,外加上官如是救助及时,总算慢慢醒来。
他发现近些天昏迷的次数有点多,不知道是亡灵书的副作用,还是他受的伤太频繁。
等他一张开眼,上官如是便掐着他的脖子:“别想再耍花招,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阿飞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心怀感激。风逐雪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白慈藤,他的毒刺正中心脏,我要是再慢点,你马上就被麻痹得动不了了。”
“这毒药只是麻痹吗?会不会废武功?”
“等毒发攻心,随着血液流向全身,四肢麻痹后就是大脑神经,令人丧失理智,陷入狂躁变得痴傻,和废物也没两样。”上官如是一边生火一边解释:“我给你的本是毒药,但以毒攻毒后至少止住了。”
“那以后还会发作?”
“不知道,白慈藤又叫慈悲藤,幸运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发作。不幸的人可能随时滞留在丹田处发作,一发作就治不了了。”
阿飞听完后没有害怕的感觉,却觉得这名字如此可笑,“哪里慈悲了,全都要听天意。”
“至少不会立即毙命,能争取时间。”
阿飞分不出精力来思考慈悲藤,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风逐雪何时死,能否逃出来。
他要是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不了的话,阿飞也能将这事推到上官如是身上。
上官如是站起身,“你要是能走路,现在就可以去见杨总管,去杀顾文镜,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别让我等太长时间。”
“我杀了人以后又如何找你?”
“你走到祭坛中心的最高峰的顶点,我会在那里等你。”
阿飞挣扎着坐起来。上官如是一转眼就离开了,留下阿飞独自站在黑暗之中。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身躯,发现除了浑身酸痛之外,倒没有别的不适,慈悲藤毒药明显被压制住了,连心脏处的旧伤都不再发疼。
他看着眼前巍峨的陡峭悬崖,脚踩在岩石间细碎的缝隙里,顺着一级级往上爬,耳畔呼呼风响,他双臂抱紧悬崖壁,环境越潮湿阴暗,他身体越发沉重僵硬,气温骤降,他甚至能够察觉到身体的毛细孔在迅速张合,冷汗淋漓。
但是今天的阿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亢奋,他幻想着的等到风逐雪死讯的那一刻,手脚重新充满力量,连血液都在沸腾。
等到爬上高崖半山腰处,总算有平路可走,阿飞脚踩在柔软松软的草丛里,一步步向前走,依然处在一种恍惚的感觉之中,浑浑噩噩地就来到了山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