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施遂是被大哥大嫂送到留香镇的。
林沫然第一眼就被那个脸色苍白、身形削瘦、沉默的如同冬天雪夜里的雪花似的施遂吸引,他一直盯着看了好久,试探着问东问西,但施遂看他却像是在看空气。
感到挫败的林沫然一个转头,忽然发现了施遂身边温暖的像冬天雪地里的一抹烈日暖阳的大嫂。
那是一个年轻知性的美丽女人。
其实宋婉芝也美,但她和施遂的大嫂不同。
施大嫂身上有一种气质,林沫然下意识想象到了“妈妈”这个词。
他那时候以为宋婉芝就是生他的妈妈,但他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过“母爱”这个词的温暖。
但施大嫂却给了他那样的感觉。
于是他十分羡慕施遂,总是在他面前唠唠叨叨。
“你妈妈真好看。”
“你妈妈真温柔。”
“你妈妈对你真好。”
“我们要不要换一下妈妈?也许你被我妈打一顿骂几天,病就好了。”
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个让人遐想到“母爱”的女人,并不是施遂的妈妈,而是他的大嫂。
施遂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死了,从二十几层高的房间里一跃而下,当着施遂的面。
但那时候的林沫然知道得并不多,他一有时间就凑到施遂跟前唠叨,或者去施大嫂面前彰显存在感。
“我认识很多药材。”
“我会背很多医书。”
“我会切脉。”
“我会扎针。”
“啊?我给你扎吗?我……”
那时的林沫然像是中了邪一样,就想在施大嫂面前好好表现。
所以在施大嫂鼓励,以及养父林嵩在旁指导下,他还挺有信心的拿起了银针。
扎偏了,施大嫂一定很疼。
还差点儿酿成了大祸。
但她还是笑着鼓励自己,说他以后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夫。
“啧~”林沫然又在施遂怀里拱了拱:“还是觉得很惭愧啊!”
施遂温柔地替他顺着毛,抚摸他的后背,没再提要他见大哥大嫂的话题。
但让林沫然没想到的是,这个老六居然在时隔数日之后,直接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那天,他回了项城,施遂是知道的。
但在回别墅之前,施遂给林沫然打了个电话。
“大哥大嫂非要去家里喝茶,现在在路上,你要是不想见,我就把他们送回去。”
林沫然:“……”
哪有那样的礼数呢,林沫然一边决定晚上的时候好好收拾施遂一顿,一边忙说让他们来就好。
挂断电话他飞快地把自己一顿收拾,又把他们这个大窝稍加整理,重点安排了多嘴的八哥。
没多大会儿汽车声响,他出门迎接。
多年未见,施大哥和施大嫂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的意思是,是他死后成为阿飘的时候看见大哥大嫂时的模样。
那时候施遂阴沉的比他这个孤魂野鬼还要像孤魂野鬼。
施大哥和施大嫂时不时就要过来守着这家伙,怕他做傻事。
只是守来守去,最后还是没能守住。
林沫然一边笑着上前打招呼,一边又在心里默默把施遂敲打了一顿。
“好多年不见,我一直想过来看看你的,但小遂把你宝贝得不行,今天才终于让我们看见真的你了。”
大嫂笑着打趣。
林沫然眼尖的发现她身子有些情况,忙伸手将人搀着进了屋子。
大嫂又问:“你看出来了?”
林沫然眉头微皱,问:“是不是胎气不稳?”
大嫂道:“是不太好,所以我想着过来找你看看。”
林沫然立刻就去瞪施遂:“你怎么不早说,我过去就好了,何必让大嫂过来冒这个险?”
施遂目色茫然。
大嫂笑着道:“别怨他,他不知道。”
林沫然也不再说别的,忙伸手托了大嫂的手腕放好,小心切脉。
仔细切了半晌,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是太凶险,但也得好好养养。”
大嫂欣慰地看着他的模样,笑了。
“还是出息了,不错的!”
林沫然:“……”
还是很惭愧。
大嫂又问:“我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去你爸爸那儿住一阵子?你觉得呢?”
林沫然道:“我让我爸寄些药过来,等胎气稳了你想去再去也行。”
大嫂接纳了小林大夫的意见。
说完这些话,大嫂又开始细细地打量林沫然,笑得如同慈母一般和蔼。
林沫然知道施遂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施遂母亲故去,施遂精神受了巨大的刺激差点儿活不下去。
是施大嫂一力承担起所有的事,不论是那时候施家岌岌可危的集团公司,还是将将夭折的施遂。
他第一眼看见施大嫂就觉得他像想象中完美的母亲那样让人心安温暖。
事实上,她的确是。
相信等到她的小宝宝出生,会是这世上很幸福很幸福的孩子。
“直播里就很帅,真人比直播里更帅。”大嫂打量了好一阵,笑着对林沫然说。
“哎~哪有。”林沫然是难得会脸红的人。
起码被施遂扒光了酱酱酿酿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遇见了一个你,小遂还是有福气的。”大嫂又接着说。
施遂沏了茶过来,听见这句话含情脉脉地看了林沫然一眼。
大嫂又接着说:“其实从前我就知道了,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每一年那时候都迫不及待地去留香镇。”
林沫然忍不住反问:“是吗?可最后那一年他走了之后再没联系过我,整整一年呢!”
大嫂转头对施遂道:“听见没?埋怨你呢!那时候干嘛不理人家?明明心里想得不行。”
施遂清咳一声,看向林沫然的眼神里有话要说。
行吧,林沫然知道他有些话可以在抱着自己的时候悄悄说,但绝对没办法在其他人面前说。
哪怕是他的亲大嫂。
大嫂也不逼他,只是忍不住心里欢喜。
“所以说啊,他性子那样闷,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了,怎么忽然就开窍了呢?”
这话她知道从施遂那里问不出,所以问的对象是林沫然。
林沫然干笑了两声,看向施遂,道:“是啊,忽然就开窍了,然后也带着我开了窍,我猜,大概是有神仙在梦里指点。”
大嫂“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你还是这么好玩儿,施遂这么闷的性格,除了你,我想不到再有谁能跟他共度余生了。你以后可要多担待,要是他不听话,就拿竹竿好好收拾。”
林沫然应了,但也不忘为施遂说好话,道:“现在还好,挺听话的,比以前听话多了,梦里的神仙没白敲打。”
说笑间,大嫂又说起来两人的婚事。
“小遂跟我们说了结婚的事情,你们是有自己的打算,还是由我和他哥哥来帮你们处理?”
林沫然:“这个……”
他看向施遂。
他都没想过结婚的具体事宜,做酒宴他没问题,但要是搞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他可能不是很拿手。
主要他也不知道施遂想怎么办。
他反正是怎么样都行的,不搞也行。
施遂也看出了他的茫然,便对大嫂道:“我们再商量一下。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倒也不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大嫂道:“那怎么能不急,没看见金家的小子在跟你抢人?你心别太大了,赶紧把人娶进门才能放心,沫沫现在可不是一般得招人,多得是想跟你竞争的。”
这话简直是戳进施遂心窝子了,不愧是亲大嫂。
一直乖乖听老婆和弟弟弟媳说话的施遂大哥这会儿终于插上了话。
“小遂你别担心,不就是金家那个小子嘛,大哥帮你搞定。”
“你要搞什么?”大嫂淡淡地扫了大哥一眼。
大哥立刻怂了,但还是试图辩解道:“不搞什么,就是、帮小弟把小林早点儿娶进门。”
大嫂白他一眼,算是放过了。
大哥还是很惶恐的样子,小心地替老婆拍着背,道:“老婆你别动气,都是我的错。”
“错哪里了?”大嫂问。
大哥没想到她还真问,一时反应不急:“错、错……”
终于,他灵机一动,道:“错在我太笨了,之前多亏你,后面就多亏我弟脑袋瓜好使,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
大嫂不咸不淡地说:“你知道就行看,小遂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没?”
大哥老实回答:“还在做。”
大嫂:“那就好好去做,别想些有的没的。”
大哥连连答应下来,什么要找金火替施遂出气的事儿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提了。
林沫然在旁看了夫妻单打全程,只是憋笑。
施大哥确实不聪明,尤其做生意的基因,估计施父施母半点儿没遗传给他。
大哥见林沫然忍着笑,自己也笑了,对林沫然道:“小林,又让你笑话了。”
林沫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大哥又道:“其实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没啥用来着,现在忽然发现其实我还是有点儿用的。小遂会做生意会挣钱,但是我可以为我们施家延续后代。”
说着他还十分小心地用大手掌去摸老婆的肚子。
大嫂一巴掌给他拍走,道:“你会不会说话?你是在说小沫然没办法给你们施家生孩子吗?你以为小遂跟他在一起是为了这个?”
大哥连忙澄清:“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说我的一点点用处。”
大嫂又是冷哼一声,道:“你说你这个愚蠢的基因有什么好传承的?”
大哥连忙道:“老婆老婆,你骂我就行了,别骂咱们的宝贝儿。”
林沫然见识了大哥的好脾气,也知道大嫂现在是孕初期,情绪有些不稳。
不过大嫂的确是御夫有术的。
这边大哥安抚好了大嫂,又跟林沫然聊起了天儿。
“不过现在的技术越来越发达,我听说外国有同性也能孕育后代的研究,要是可能的话,你们两个将来也弄个宝贝儿出来,小遂的经商天赋,小林也优秀基因,都可以往下传一传嘛!”
林沫然笑了下没接话茬。
他家醋坛子醋劲儿那么大,弄个小孩出来让他天天吃干醋玩儿吗?
吃了干醋天天折腾他,那可就太糟糕了。
当晚大哥大嫂留下来吃了饭,林沫然特意让小王送了孕妇专用的食材过来。
又过了几天,他才拿了许多礼物,正式登门拜访。
“都怪你,弄得我礼数不周。”
路上林沫然对着施遂唠唠叨叨埋怨。
哪有晚辈不上门先让长辈登门的道理,失礼。
“嗯。”
施遂快要化身大哥了,不管林沫然怎么发脾气埋怨都尽数接收如同棉花。
林沫然看他这么乖,又忍不住找事作妖想惹他发些小脾气搞搞情趣。
一路逗逗闹闹的,到大哥家的时候发现大哥家里还有其他客人。
“呦~这谁啊?怎么就领上门了?小青小遂,咱们施家的婚事可不能马虎,这人大伯和伯母可不同意。”
原来这个没脖子的贵妇人是施遂的大伯母。
她是来给林沫然下脸子的。
施家家大业大这不用她说林沫然也知道。
他家亲戚想让施遂商业联姻,林沫然也知道。
就是吧,这些东西,施遂会听?
这位大伯母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接着,这位大伯母拿出了几张照片,要当着林沫然的面给施遂做媒。
“这是鸿图集团廖董事长的孙女,这是创奇科技老总的外甥女,这个……”
对此施遂一招制敌,他问大伯母:“要分家吗?”
大伯母像是喉咙里飞进了一只苍蝇,瞬间收了声,什么都说不出了。
不过被怼了的大伯母没有死心离开,而是借口要看望怀孕的大嫂在大嫂家的别墅晃悠。
终于,她逮着一个机会跟落了单的林沫然说了些狠话:“你不要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贝,我告诉你,没有福气的人跟施遂是过不长久的,他八字很硬,克父母至爱,他越上心你,你之后下场越凄惨……”
“你有病。”林沫然道。
“你……”大伯母生气了,怒瞪着林沫然想要破口大骂。
但林沫然指了指她的脖子道:“你脖子不是有病吗?甲状腺手术了吧?”
大伯母一下子又被苍蝇噎了嗓子。
林沫然又说:“不过看着应该是又复发了,最好去做个检查。”
大伯母瞪着眼睛道:“不可能,两个月前我刚检查过的,没复发。”
林沫然耸耸肩:“随便你喽,反正有病的又不是我。”
过了几天,大伯母央求着大嫂找上了林沫然。
“你这么厉害帮我看看吧?针灸是不是能除根不复发啊?”
林沫然看在她这么上赶着的份儿上,帮她扎了几针。
几针后,大伯母是物理意义上的完全说不出话了。
“安静一阵子。总是说人命不好,咒人将来下场凄惨,这可不就得了报应生了病了。”
大伯母彻底傻了眼儿。
林沫然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说不说人坏话了?咒不咒人了?”
大伯母拼命摇头。
林沫然又让她回去等了几天,这才给她把扎了声音出来。
“你去我爸住几天吧,他能治好你,治不好的话就是你的命,别埋怨别人。”
大伯母眼泪汪汪走了。
又过了一阵子,她从留香镇回来,专门稍了不少东西给林沫然。
“林大夫说给你的。”
林沫然收了,道了谢。
大伯母又跟他唠了好半天。
似乎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从那以后,这大伯母居然跟林沫然混熟了,也不嫌弃他出身了,也不反对他和施遂的婚事了。
也可能是因为关乎性命,大伯母不敢再那么不留口德,也有可能她之前只是人糟了点儿,但还没到坏透的地步,关键她对林沫然产生了巨大的信任,没事儿就让他看两眼,还问:“小林,你看我脖子没事儿吧?其他地方都没事儿吧?”
有时候她还领着施遂的大伯或者其他亲戚过来找林沫然看。
甚至到了后来越发熟悉,她还时不时和林沫然八卦起圈子里的人和事儿,把林沫然弄得哭笑不得。
这天,大伯母又来找他让看下脖子犯没犯病。
闲聊的时候她跟林沫然八卦了一些这家那家的新鲜事儿,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方家。
“他们现在过得挺惨的,”大伯母说,“好多产业都变卖了。幸亏你当年麻溜地离开了,这样的家长不要正好。”
“还有还有,听说你那个大哥,他家大儿子,欠了好多钱跑得人影都不见了,什么东西啊!”
林沫然也只当听了个不相干的人家的热闹,听完就散了。
倒是没想到方家老大会盯上他。
就在这天,他一个人从超市买了些东西去停车场的时候。
等他发觉的时候腰间刺痛的时候,麻针已经扎入了皮肤,麻木的感觉很快袭来。
阴影中,方启邪邪的低笑声响起。
他说:“我的好弟弟,总也不肯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第64章
离别墅不太远的那家超市是林沫然时常会去光顾的地方, 那里的食材新鲜丰富,完全可以满足他日常做菜或是翻新花样研究新菜式的要求。
只要有时间,他很乐意推着购物车慢慢溜达着精挑细选。
如果施遂在家, 他们会一起过来,不过这段时间施遂公司那边有些忙,而林沫然则彻底闲暇了下来。
那部慢悠悠的《囚徒》总算是拍完了, 《遂于传》的路演宣传也暂告一个段落,就连他的新书连载也到了阶段性的收尾部分。
自重生以来,他终于如愿拥有了大段悠闲从容的时光, 每天除了打打字上上网,和朋友们发发消息聊聊天之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窝在他和施遂的别墅里。
因为施遂最近忙碌他却分外清闲, 所以时常出入那家超市的就成了他一个人。
一开始施遂似乎透露着那么一点点不放心,想把司机留给他用,但被林沫然给拒绝了。
要司机的话他这边也有,不需要动用施遂的手下,而且只是逛个超市买个菜而已, 哪里就需要专职司机了。
万万没想到, 还真就出了事儿。
林沫然去这家超市去的次数多,保安和商场工作人员都已经跟他混了个脸熟。
这天结完账以后,他顺着惯常的路径要去乘坐那部到停车场的电梯,那位相熟的保安凑过来提醒他那部电梯出了故障,指路让他去坐另一部, 还热情地说要送他下去。
“这部电梯偏僻, 我怕您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对于这位保安的热心林沫然表达了感谢, 接着就跟随着这位保安一起去了角落里的另一部电梯,按了负一层的按钮进入停车场。
那部电梯到达的位置果然偏僻, 林沫然扭头打量,跟着保安的脚步一起寻找他的车子停放的方位。
接着,他的腰间便传来了刺痛感,阴影里传来了方启的低笑声。
同时,又有两个人的身影出现,连同他旁边的保安一起,呈包夹之势将他包围了起来。
林沫然垂着头薅掉了扎进皮肤深处的麻针、飞快封掉身上的几处穴位以减慢血液循环的速度、又刺破了指尖放血努力减轻麻针的效果。
然后他才抬头看向从阴影处出现的方启。
看这架势,他的亲大哥对他做了万全的准备,知道他不好对付,于是没有傻傻地让人手动对他出手,而是先派了人引诱,又提前准备好了麻醉针,将他看做一个十分危险的猛兽,远远的、出其不备地射出了麻针。
而且,林沫然已经感觉到针内麻醉的剂量足够高,即使他的处理迅速,药剂还是飞快得起了作用。
他没去理会方启,转头看了眼那位保安,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那位保安五六十岁的年纪,林沫然还记得他第一次去这家超市他便认出了自己,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之后每次也都保持着憨厚的殷勤,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绑架共犯。
现在被林沫然的眼神扫过,保安看起来十分心虚且满怀愧疚,忍不住开口道起歉来:“对、对不起啊林先生,我儿子的把柄在他手里,我就一个儿子,实在是没办法……”
林沫然轻笑了一声,笑容中满是讥讽。
原来还是个愿意为儿子下地狱的好父亲,真是让人羡慕父子亲情。
一笑过后,他这才把目光望向了方启。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方启笑得像从前一样宽厚亲和,就像是个无比疼爱弟弟的好大哥,只是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一副不加掩藏的邪气。
他凑近了一些对林沫然说:“我知道你很难干,这段时间挣了不少,不过和施总比起来,你那些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要找,当然也是去找施总。”
林沫然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语气却变得冰冷,他对方启道:“我劝你不要去招惹他。”
方启摊了下手,道:“我哪里想招惹他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施总搞好关系,好好当施氏集团的国舅爷。”
“但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啊我的好弟弟。”
“弟弟,做人不能这样的,你这么能干,比方叙能干太多了,你让施总那么疼爱你宠爱你,但却不让家里人沾一点儿光捞半点儿好处。”
“这不对!”
说话间,他将捏在手里的第二根麻醉针,结结实实地扎在了林沫然身上。
像是被投进了幽深不见天日的枯井底,林沫然麻痹的神经思维迟迟不肯复苏清醒。
有一个声音却一直在心底催促:“快点儿醒快点儿醒快点儿醒过来!”
在这个声音不断地催促下,终于有一丝丝外界的声音传入了耳膜。
很遥远,似乎是和自己没有关系,懒惰的神经又想重新趴伏下去沉睡。
但有一个无比熟悉的称呼像那扎入血肉的针,精准地刺激到了因为药物作用变得迟钝慵懒的神经。
有人在喊“施总”。
“施总,冷静一下。”
“施总,不要冲动。”
“施总……”
然而那个被劝解的“施总”很冷很冷地回了两个字:“滚开。”
接着,刚刚那种像是有些遥远的声响继续响起,是在击打、摔倒、什么东西碎裂,是惨叫、呼痛、求饶。
林沫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辆车子的车顶,旁边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神情全放在车子外面,满目担忧。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看护着依旧昏迷的林沫然。
他刚刚已经飞快地为林沫然做了检查,也用了药,根据他的预估,林沫然醒来时间还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需要他守着观察。
于是他在满目担忧地看了外面几眼后又连忙低头看了眼林沫然的动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了下林沫然后就要继续去看外面的情形。
两秒后,医生反应过来,猛地低头,正对上了林沫然睁开的眼睛。
医生连声询问了林沫然几个问题,又重新确定了一下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这才连忙伸手去拉开了车门,冲着外面大声叫:“施总,林少醒了!”
林沫然随着车门打开的瞬间转头朝着外面看过去,清晰地看见了那一瞬间定格住的画面——
包括保安在内围住他的几个人全被打倒在地,鲜血淋漓。
尤其被施遂一只脚踏在胸口处的方启,鼻子口中全是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睛乌青淤肿看不出本来的面貌,衣领还被施遂薅住,他的一手握成拳高高举起,目标正对着方启还囫囵着的脑袋。
林沫然看过去的目光一下子让施遂收敛克制了周身阴沉的戾气,他松开手放下拳,起身朝着车边走来。
刚要靠近,他像是猛地发现了自己手上身上溅上的肮脏的血迹,忙抬手脱掉外衣,又问医生要了消毒的湿巾,用力地把手上的脏血擦拭干净,这才小心迈步上车,坐在了林沫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他的脸。
明明刚刚在动手打人,现在他的手却像是寒冰一样冷,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眸中满是殷红的血丝,失控和疯狂的影子尚未完全退去。
林沫然侧头贴着他的手心慢慢摩挲,出声安慰道:“我没事~”
施遂轻“嗯”了一声,附身去吻他的唇角。
“嘀嘀,嘀嘀~”
有震动响起,林沫然扭头看过去,是他的手机,被放在前座的角落里,明显没人想要搭理它。
林沫然朝着离它比较近一些的医生伸手,说道:“麻烦帮我拿一下,应该是警察叔叔打过来的。”
医生一听这话愣了下,接着迟疑着去看施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