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然提醒他道:“他现在不冷静,给我就好。”
医生见这样子的评语没有引起施总的任何反应,似乎恍然见明白了施总和林少之间的家庭地位,于是连忙拿了手机过来交给了林沫然。
林沫然伸手接过来,按了接听键,回应那边道:“~嗯~现在没事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中了麻针,现在有点儿晕~我把电话交给助理,他来和你详细沟通吧!”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了跟着施遂一起过来查看他情况的娄肖宇,并解释道:“是我的朋友,我之前和他说过有可能会遭到人身危机,他答应在我按下警报的时候会赶过来。”
娄肖宇反应飞快,把他提供的信息消化了一下之后接起了电话和对面进行了沟通。
又过了没多久,一队人过来带走了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身受不同程度伤势的绑匪,其中方启伤的最重,骨头断了好几根,如果再挨几下脑袋还完不完整都不好说。
娄助理给的说辞十分圆润,绑匪手持武器十分危险,敌我双方发生了混战,还很诚恳地表示,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那位警察朋友专门过来看来下林沫然的情况,建议他去一趟医院做一下检查顺便留存证据。
他不是没有看见林沫然被施遂抱在里的自然和亲密,但也完全没有大惊小怪,因为他是林沫然的朋友,早有耳闻。
之后林沫然听从建议跟着医生一起去了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施总寸步不离陪同。
其实医生早就做出了判断,知道林沫然没有危险,本身林沫然就是在医馆长大,从小和各种药物为伍,在中针之后又有做出一些快速的处理,所以即使中了两根剂量不小的麻针,等到药劲儿过去应该也不会有多么糟糕的不良后果。
反倒是没有被暗算的施遂看起来更糟一些。
打人太过用力导致的指节受伤,还有看起来不太好的精神状态。
这一切医生都能看得出,林沫然自然更为敏感。
回到家后林沫然便拽着施遂让他陪自己小睡休息。
“医生让我多睡会儿,你陪我。”
施遂很沉默,也很乖,只是抱着林沫然的手臂无意识地十分用力。
林沫然只做不知,安静地反抱着施遂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安静地听着他一直慢不下来的心跳。
其实最早的谋划是从重生后方启第一次去工作室找他的时候。
重新见到方启的第一眼,林沫然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就是施遂冷漠狠绝的样子,那是他彻底疯狂的开始。
那个时候的方家比现在的方家要凄惨得多,所有的生意全部泡汤不说,还倒欠了很多外债,房子卖掉,佣人辞退,方天河和伍芸挤在老旧的出租屋中,方婷和方叙在各种想办法为自己谋出路。
而做为方家老大的方启,则继续走着他那条不归的邪路。
这个外表道貌岸然宽厚能干的家伙,一直是方家人眼里靠谱的老大,尤其是方天河对他寄予厚望。
然而,谁都不知道他在背地里龌龊成什么样子,一直到了最后方家人指望他能站出来力挽狂澜拯救家族于水火的时候,他拿出的却是早就已经亏空得不成样子的长长的欠款账单。
最终,方启把这一切怪到了林沫然头上,就因为林沫然自己不小心意外死掉了,才会惹得施遂发疯,将他们方家逼到了绝境,最后连祖宅都卖掉了,从前还能靠着家里的生意给自己堵窟窿的方启也彻底没了后路。
虽然他不知道施遂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如此上心,但施遂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他对林沫然的深情厚意。
于是,穷途末路的方启在那时做了一件让人无比恶心的事——他去挖了林沫然的坟,拿了他的骨灰去敲诈施遂。
“给我两个亿,我弟弟的骨灰就送给你,否则我会把它撒到下水道里、臭水沟里。施总那么爱他,一定不忍心吧!”
林沫然到如今都能想起当时方启说这话时带给他的恶心和不适,哪怕他当时只是一只没有实体的阿飘。
施遂倒是冷漠得看不出任何愤怒,他只是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方启说:“我给你十个,把他还给我。”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一桩再普通不过的生意。
方启自然不会傻到带着林沫然的骨灰和施遂见面,他给自己制定了相当狡猾的迂回计划,以确保他在拿到钱之后也能顺利脱身。
但事实证明,那无济于事。
骨灰找到了,方启没能从施总布下的罗网中逃脱。
施遂小心地放下那只小小的瓷坛,平静地走到被控制的方启跟前,示意下属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在方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叫出“施总”两个字的时候,施遂的脚便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令他直接倒飞出去半晌爬不起来。
那是林沫然第一次看见施遂和人动手。
他让人解开方启身上的绳索,给了方启还手的机会,也给了他自己毫无顾忌陷入疯狂的准备。
他不急,也不燥,一个挥拳一个抬脚都显得从容,甚至有些散漫,但只有挨这拳脚的人才能感受这拳脚的力道有多重。
方启开始还能笑得出,时不时蹦出几句没什么营养的垃圾话,但到了后面他终于开始了惧怕,开始了求饶,伴随着越来越装不下去也忍受不住的惨叫。
但那没用。
他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任由施遂那不急不慢的一拳一脚打在身上,开始是皮青肉绽,接着是骨头一点点碎裂。
守在旁边的娄助理和其他几个下属终于感受到了总裁平静面具下的失控,连忙上前劝阻。
一开始他们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再说得多了,总裁只冷冷地回了两个字:“滚开。”
慢慢连求饶也发不出的方启朝着他们发出了绝望的求救动作,娄助理几人再顾不上其他想要一起上前动手拦住失控的总裁。
但他们完全拦不住,终于压抑不住的暴戾让施遂完全没有顾忌,几个一直跟随他的下属接连被打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似乎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倾覆。
没人能拦得住他最后的癫狂,随着头骨碎裂的声响,那个拿着亲弟弟的骨灰勒索钱财的垃圾彻底摊成了一堆软肉没了半点儿声息。
混乱的现场没人知道有一只飘飘荡荡的灵魂目睹了全程。
阿飘林沫然一开始还能平静地看着施遂替他教训那个姓方的混蛋,但他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早看出来施遂的失控。
他大声地喊着施遂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飞扑上去想要制止阻拦,却又一次次虚空穿过,无能为力,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方启没了动静,施遂双目赤红面如阎罗般阴沉麻木。
他想,施遂疯了。
之后的事实也果然证明,施遂是真的疯了。
重生后再见到方启的一瞬间,林沫然便开始盘算怎么解决这个祸害。
起码,不能让他刺激到施遂。
他不知道重生后事件的走向会怎么样,他已经和方家划清了界限断绝了关系。
但这并不靠谱,现在他和方家的亲缘关系还是爆了出来,方家人为了方叙的事情也还是来骚扰他了。
不过这些都还好,不是太难处理,对施遂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唯独方启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他死之后方启这个垃圾都能挖出他的骨灰勒索施遂,那现在他活着,方启可能会直接冲着他来。
这段时间里也差不多证明了他的这种担心,方启敏锐地察觉了他和施遂之间的关系,天天妄想着能通过他搭上施遂从此以后有源源不断地攫取好处,因此各种想办法想要和林沫然拉近关系。
只是林沫然实在不想应付和搭理,便直接在暗中做了准备。
他的第一个准备,是在外地方启常去的地方做了鱼钩,只要方启贪心上钩,就能直接把人送进去。
事实证明,他果然上钩了,但没想到他过于狡猾,那边没能第一时间将他缉拿归案。
林沫然因此预感方启应该会朝着他下手,于是和自己上大学时结交的一位警察朋友打了招呼。
当方启出现,麻针扎到身上的那一个时刻,他除了做一些措施让自己不那么快被麻针麻倒之外,还暗搓搓地按下了手指上的隐蔽按钮,那里面藏着紧急呼救的信号,会送达到他那位警察朋友手中。
他会根据这个信号直接追踪到林沫然的下落,顺便将方启一并抓获。
林沫然特意拜托了这位警察朋友,让他行动尽可能快一些,如果够快,那么方启这边可能还来不及把勒索的电话打到施遂这边。
那位朋友很靠谱,行动也很快。
然而最先到达林沫然身边的,还是施遂。
不用细问林沫然也能猜得到,他暗中有动作,施遂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可能在林沫然刚刚有动作的时候,施遂就做出了更加周密的部署。
方启前脚绑了人,车子还没有开出那家超市的停车场就被施遂安排的人整个地兜住了。
得到消息的施遂第一时间赶到,在随车的医生帮着林沫然做了检查用了药说没有大碍之后,他便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方启面前,抬脚踹了上去。
因为林沫然还活着,因为他醒来的及时,所以方启的下场没有上辈子那么惨,施遂也明显比上辈子要克制。
但,林沫然还是清晰地察觉到施遂受到的刺激。
之后一连几天,施遂除了变得稍微粘人一些外,看起来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林沫然知道他这几天的状况很糟糕。
每天他都和自己一起吃一起睡。
但饭后他会不自觉把吃下去的东西吐个干净,背着自己,在卫生间。
他总是陪着自己睡,但其实没有一刻能够陷入沉眠,只要他稍微一动,施遂会立刻收紧抱着他的手臂,或是轻轻摩挲他的脊背,明显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也越来越沉默,很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发,似乎回到了当年把自己关起来拒绝和外界交流的状态。
他还一分钟都不想和林沫然分开。
去警察局做笔录,去林沫然的工作室开小会,甚至是去施氏上班,施遂都希望林沫然在他身边。
施氏集团大厦林沫然倒是已经去过好多回,从前台接待到总裁办公楼层的所有助理秘书也都和他混得挺熟,大家对总裁忽然找了个总裁夫人并三五不时带过来上班,最近更是离谱到每天都带着的事情接受程度挺高。
毕竟总裁夫人是最近红透半边天红到国外足够优秀耀眼的林沫然,他足够匹配他们那个沉默寡言情绪缺失看起来除了帅和多金再没什么情趣的大总裁。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段时间,终于,连施遂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了。
这天林沫然又陪着他窝在总裁办公室,施总抓紧处理批示手中的文件,林沫然读完最近的追更正无所事事时,就接到了田琦颖打过来的电话。
“出来玩儿啊,我跟詹姆斯叫你几次了你都不挪窝,你是长在家里了吗?来吧来吧,这次老吴和伍思远也在,好久不见你了他们也想你来聚一聚。”
被念叨过好多次的林沫然这次还是给拒绝了:“帮我转达一声歉意,忙着!实在是去不了。”
田琦颖不信:“忙啥呀?你就说你在忙啥?说出来我听听合理的话我就放过你。”
林沫然看了一眼旁边看似埋头处理公务,实际上悄悄伸长了耳朵在偷听他讲电话的施总,回应:“忙着赚大钱,回头有什么需要投资的可以来找我试试。”
这个理由合理到那头的田琦颖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吐槽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林沫然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施遂朝他看过来。
“怎么了?”他故意问。
犹豫半晌,施遂还是开了口,道:“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
林沫然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问:“这样的吗?”
施遂点头:“嗯。”
林沫然便不客气地站起了身,拿了外套对施遂道:“那行,那我就去了。”
说着,真就转身出了总裁办公室。
门口的柳秘书还一脸意外,稀奇道:“林少,你要走?”
林沫然:“啊,朋友叫去吃饭。”
柳秘书:“这样啊,那施总呢?”
林沫然回头看了眼没关门的总裁办公室,回:“你们施总当然是留在这里好好上班了。”
说完,他微笑着离开了。
此后的日子看起来终于恢复了正常,两人还是尽量赶着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出门各自上班。
施遂似乎也没再那么粘人,到哪里都要和林沫然在一起。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林沫然和田琦颖吴众铭他们相约去参加詹姆斯在隔壁市郊区一所度假山庄里举办的品酒会,其实也还是玩儿,都是詹姆斯在国内结交的一些好朋友,大家凑一起热闹热闹。
因为是在隔壁市,所以林沫然需要在那边住一夜。
当夜,林沫然却没有出现在住处。
施遂在车里沉默地等着下属发来的消息,消息来了,对方告诉他:“林少不见了。”
施遂一瞬间又感受到了那种全身的血液被冻住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林沫然的那间房间的。
他麻木地站在房子正中间,属下说林沫然的行李还在,只是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下一刻,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熟悉的气息靠近,很轻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被我抓到了~大骗子。”是林沫然的声音。
施遂猛地回转身,死死地将人抱进怀里,如果可能,他真想把人绑起来,哪里都不放他去。
但他到底还是不敢,反而成了那个接受惩罚的人。
林沫然细数他的罪状:“我说了你有心里话一定要说给我听,你答应了却又做不到。”
“你不想我离开又不告诉我,还偷偷地跟踪我。”
“我在工作室你在路边的车子上偷着盯;我在家里你也在对面的房子里偷着盯;现在我跑到隔壁市来玩,你在家答应得很好,结果转头又偷偷跟过来偷着盯。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
施遂抱着人不撒手,嘴唇抿了几抿,想说什么来替自己辩解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早就在心里对着林沫然说过很多次,平时的他不是变态的他。
真正变态的他,会把林沫然吓到的。
林沫然制定的惩罚措施出来了,他说他要回留乡镇住一阵子,不许施遂跟着。
临走前只留给了施遂一句话:“你自己在家反省反省。”
如此一去十多天,先找过来的是施遂的大哥大嫂。
大嫂最近胎气稳了不少,正好过来林家医馆小住养胎。
两口子一起来找林沫然谈话,开口就先替施遂道歉:“小沫然你能不生施遂的气吗?他也是因为太在乎你。”
林沫然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问:“施遂自己说的吗?说我生他的气?”
大嫂道:“当然不是,他什么都不说,但我们看得出他很懊恼,又有点儿回到小时候谁都不肯理的样子,而且我也听小娄说了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是有点儿过分了,你被他气到了也是正常。”
林沫然笑了一下没说话。
大嫂想了一下,试探着问林沫然:“施遂小时候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沫然回道:“差不多知道个大概。”
顿了下他问施家大哥:“伯父伯母……都是什么样的人?我听说他们是很恩爱的。”
大嫂看了眼大哥,大哥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脊背,表示自己没事。
接着他慢慢回忆着回答了林沫然的问题。
“我爸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做生意,小遂是遗传了爸爸这一点的,而且还是青出于蓝。”
“我妈和我爸也是因为家族联姻才结合到一起的,只是他们不像很多貌合神离的联姻那样,他们的确很恩爱。”
“但再恩爱的日子也会有一些问题,他们的问题是我爸太忙,我妈的嫉妒心重。”
“或者说,是占有欲强。尤其生了小遂之后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即使有心理疏导也还是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她经常疑心我爸变了心,和哪个秘书或者哪个合作伙伴、甚至是某个宴会上擦肩而过的女人产生了暧昧或移情。”
“那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在小遂六岁的时候,因为又一次的争吵,我妈拽着小遂的胳膊把他塞到要出差的爸爸怀里。”
“她觉得爸爸带着孩子就会有所收敛,觉得那样别的女人会因为爸爸身边有个孩子就没那么上赶着。”
“但那次是永别。”
“爸爸带着小遂去的那个国家本来就有些乱,保镖失职了,爸爸和小遂遭遇了绑架。”
“其实绑匪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活口,拿到钱之后他们直接灭了口。幸运的是当警察找到他们的时候小遂还有一口气,但爸爸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妈像疯了一样。疯到最后她需要找一个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出口,于是她把责任推到小遂身上,骂他是祸害,骂他连累了爸爸,说不是他爸爸就不会死。”
“但清醒了之后她又会抱着小遂哭,说该死的人是她。”
“所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决定带着小遂一起去死。”
“可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她又心软了,她把小遂绑在床头,自己坐到窗边发了很久的呆,然后跳了下去。”
大嫂回握住大哥的手安慰,林沫然安静着没说话。
关于施遂的病情前因他听林嵩说起过,大概知道他小时候受过的刺激。
所以他不想让方启惊动到施遂,不想他再被“绑架”两个字刺激到神经。
父母先后身死给小小的施遂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而在那之后的几年中他又听过很多糟糕的议论,他们说施遂是刑克父母的扫把星,说靠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像上次林沫然还亲耳听见了施遂大伯母这样子警告过自己。
所以小时候的施遂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自闭、自残、丧失了活下去的本能。
“我承认……”施大哥继续对林沫然说道:“弟弟在一些方面有点儿像妈妈,占有欲,嫉妒心,那时候有些好转的他看见你有很多朋友包围,他会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
“但他后来还是好了起来,可以正常生活正常读书,正常发挥他在做生意方面的天赋。”
“小沫然,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气,我替他像你道歉行吗?他的那些反应,都是因为心里太在意你,怕你出事,怕方家还有像方启那样的混蛋继续出来伤害你。”
施大哥万分诚恳地为自己的弟弟说着好话,林沫然听后苦笑着摇头。
他说:“我没有生气。”
大哥不理解,问:“那是因为什么?你不在他很难过的。”
林沫然垂眸想了一下,说道:“大哥、大嫂,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希望我们一直这样。但我又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在了,他会怎么样?”
大哥大嫂一脸意外。
大哥傻傻地问:“什么意思?”
大嫂更是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要去哪里?你是想和他分手吗?”
林沫然又沉默了,他知道他说不清。
他曾经想过不再纠结于施遂有可能的失控和疯狂,只要他在,只要他一直一直陪着施遂。
这次方启的绑架没能避免地刺激到了施遂,这让林沫然又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施遂看起来的心灵创伤愈合只是表象,他并没有好,而是将自己生的希望植根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他不在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施遂赖以生存的根基动摇,会重新陷入毁灭他人或自毁的疯狂。
方启事件后施遂的敏感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开始他还想着顺着施遂慢慢安抚,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敏感变本加厉。
林沫然觉得需要一些隔离疗法来干预一下,所以就跑到了这里。
眼看着大哥大嫂没法理解他的隐忧,林沫然只好改了说辞,道:“不去哪儿,也不分手,就是想让他冷静冷静,不能纵容他受了一点刺激就犯病的这个坏习惯。”
“当然,我过来主要还是找我爸商量一下怎么给施遂施针用药,让他情绪别这么敏感,放松下来。”
大嫂一听这话才放心了下来,但大哥还继续担心地问道:“那……要是他放松不了呢?”
林沫然无奈道:“真放松不了,那我只好24小时陪着他了。”
大哥也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你要是24小时候陪着他,他肯定会高兴得不行,希望到时候你也多担待着点,实在烦他就像现在这样晾他几天,他不敢乱来的。”
林沫然也跟着笑了下,又说了句让大哥大嫂安心的话:“大哥、大嫂,其实我和他经历过的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你们放心,我不会不管他。”
上辈子别说是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寸步不离的日子他也和施遂过了好几年,已经不是习不习惯那么简单,而是形成了一种来自灵魂上的羁绊,就如同施遂打在他身上的活下去的根基一样,斩不断,拔不除。
话题谈开,林沫然又对大哥大嫂道:“所以呢,让他过来吧,别藏着了。”
大哥:“啊?”
林沫然:“这里是留乡镇,到处都是我的兄弟,他出现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大哥嘿嘿笑着道:“那你可不要怪他,他就是忍不住,还说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是来谈生意的。”
大嫂在旁怼了他一下,瞪他一眼,心说哪有这么卖弟弟的,转头又替施遂说了不少好话。
没多大会儿,施遂出现在了林沫然面前。
大哥大嫂回房间歇着去了,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纾解思念。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之后,施遂才一步步到林沫然跟前,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我有好好反省……”他在林沫然耳边小声汇报:“我也没再跟着你,我是来谈生意的。”
林沫然默默在心里翻白眼,问:“谈的哪门生意?”
施遂:“就是常大伯家的乱石工艺。”
林沫然白眼翻得更大了:“那可真是一笔大买卖!”
施遂不说话了,只是抱着他牢牢地不肯松手。
林沫然继续问:“那你都反省什么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施遂才道:“不该偷偷跟着你,不该不和你说我在偷偷跟着你,不该不告诉你我很想你,想每分每秒都跟你在一起。”
这么诚实地反省错误,林沫然都要骂不出什么来了。
但他还是不太死心,挣开一点点距离,向后看着施遂的眼睛,道:“其实我只想让你明白,不要把一些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不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之前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不也活得好好的,以后也要那样,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