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千里之外的多加港口相似,翡冷翠也正迎来一场暴雨。
每一只狗和老鼠都在暴雨中仓皇躲避,试图找到一个能够容身的屋檐,下水道返流,带上来剧烈的臭气,水里漂浮着可疑的固体物,运输燃气的管道里进了水,半个城区都回到了一个世纪之前用木头和蜡烛照明的时代,当然,贵族们居住的上城区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翡冷翠剧院里还是灯火通明,暴雨和冷风侵袭不到华丽的宫殿内,墙壁上每隔两步就有精美的雕花汽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将整座剧院装饰得璀璨耀眼。
乘着马车从四面八方抵达这里的贵族们矜持地迈步入内,高耸的假发和镶嵌着珠宝的华丽长裙在水晶灯的光芒下闪烁辉光,他们高声谈笑,互相交换着其他人的八卦,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一眼看见了二楼长廊上走过的一个背影,用羽毛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那是波提亚阁下?”
她的同伴顺着扇子看去,只看见了一个消失在拱门后的影子,不过看那一头标志性的铁灰色长发和挺拔的身形,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波提亚阁下——他今天怎么来了?前几天冕下回翡冷翠,他可是一直待在教皇宫。”
“说不定……冕下也来了呢。”说话的人只是随口一说,开了个玩笑,毕竟谁都知道冕下很少出门,而且从来不会到人多的地方来,不过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拉斐尔此刻正坐在剧院二楼的包厢里。
专属于尤里乌斯的包厢非常隐秘,视野极佳,足以纵览全场而不被人注视,拉斐尔坐在软椅上,望着舞台出神,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市政排水体系重建的事情,翡冷翠的排水系统得追溯到罗马时期,古老得足够被送进博物馆当镇馆之宝,但它居然还在艰难地运转着,足以见得罗马工程有多么坚实,以及翡冷翠的历任统治者们有多么懒惰……和贫穷。
拉斐尔不打算将这个烂摊子再推到下一任教皇手上,趁着翡冷翠现在情况稳定和平,干脆一鼓作气把地皮掀开,好好打理一下那堆快要朽烂碎裂的管道,他能这样做,有一大部分的底气来源于从领主们家里抄出来的丰厚财富,还有尤里乌斯强悍的做事能力,更不用说他手里现在人手充足——
说到人手,干脆把唐多勒也塞到尤里乌斯手底下帮他挖地好了,这种活儿哪怕是废物都能干,希望唐多勒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想到这里,拉斐尔的思绪又转到了那天和唐多勒伯爵的谈话,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被唐多勒半路带去了唐多勒宫,伯爵的确交给了他一个小箱子,上面的封条签着老唐多勒的名字和火漆印,还写着维塔利安三世的名字,箱子很小,挂着一把铁锁,看起来并没有被打开过。
唐多勒将这个箱子交给了拉斐尔,不过这几天拉斐尔很忙碌,他对于自己父亲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探究欲望,随手把箱子扔在了一旁,还没来得及打开。
要不今天晚上回去看看?
拉斐尔漫不经心地想着,端起桌上温热的酒喝了一口,这杯放了丁香、肉豆蔻和胡椒的热酒入口辛辣,却能驱散身体里被雨水侵蚀的寒气,但拉斐尔特别不习惯过于刺激的口感,他喝了一口就让侍从把酒撤了下去,换上了更为醇厚的蜂蜜酒。
包厢的门打开,端着蜂蜜酒走进来的却不是侍从,而是披着斗篷的尤里乌斯。
秘书长的斗篷角坠着湿淋淋的水,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
他将蜂蜜酒放在拉斐尔手边的桌上,脱下斗篷扔到铺着刺绣地毯上,铁灰色的长发尾端也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黏连在皮肤上,他没有理会凌乱的头发,抬手摘下眼镜,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水珠,重新将银边眼镜架回鼻梁,同时在软椅上坐下。
这一套动作自然流畅,等他抬起头,面前已经放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酒。
拉斐尔正将手里的酒壶放下,靠回椅背:“下城区情况怎么样?”
尤里乌斯没有卖关子,语气干脆:“很糟糕。”
他没有过多解释到底哪里糟糕,曾经长久居住在那里的拉斐尔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让唐多勒带人先去堵下水口,至少别把下城区淹了,清理掉淹死的牲畜,想办法拖到放晴,立刻开始施工,然后叫阿斯塔西尼亚注意后续的疾病治疗,资金先从教皇宫支取,之后再叫市政拨款……”
见拉斐尔已经彻底沉入了政务中,尤里乌斯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拉法,我们并不欠缺这一点时间,让演员们演完这一幕戏吧。”
拉斐尔愣了愣,最终还是笑了一下,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很多:“好吧。”
年轻的教皇将目光投向徐徐拉开大幕的舞台,没有看见尤里乌斯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情绪如海潮涌动,就算是最高明的心理学家都无法从中分辨出尤里乌斯此刻的心情。
而他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拉斐尔的侧脸,就像是曾经的很久之前一样。
今天的翡冷翠剧院上演的剧目仍旧是《酒神的诞生》,这部已然风靡翡冷翠的戏剧正以翡冷翠为中心,用无可阻挡的气势席卷教皇国的所有城市,而在它诞生的城市,每周四晚上翡冷翠剧院都会完整地上演一遍。
尤里乌斯不知道居然这么巧撞上了它的上映——他只是临时起意将拉斐尔拉出来休息一下。
秘书长微微苦笑了一下。
万物因他的降临而复苏……”
演员高声吟唱着拉开了戏剧的第二幕,理性和秩序的太阳神驾驶着天车飞过天穹,偶然间路过了诸神的花园,看见了那朵含苞的玫瑰,他好奇地望着这从未在世上出现过的花朵,决心在夜晚前去一探究竟。
二楼的包厢里,拉斐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演员们的演唱,周围的温度有点高,但对他来说却是刚好,身体斜躺在柔软舒适的罗马式软椅中,刚刚喝下去的香料烧酒和蜂蜜酒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热烘烘地随着血管流淌,把干冷潮湿的气息从身体中驱逐出去,将每一滴血液都捂得热乎乎,浑身绵软舒适得像是要化成一团棉花。
高亢明亮的唱腔从耳边丝丝滑过去,变成了摇篮曲般催人入睡的音调,拉斐尔困倦地支着脑袋听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从回到翡冷翠以来连轴转的疲劳一股脑地涌上来,四周暖融的温度、安神的香料、有镇定作用的酒,以及信任的人,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神经,眼皮上好像有小钩子在往下抻拉。
他正努力地和睡意作着斗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盖上他的眼睛,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成了这场一边倒的战争最后的砝码:“睡吧,我会叫醒你的。”
拉斐尔咕哝着说:“如果下城区那边有新的变故,一定要叫醒我。”
他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明白,但事实上,他根本没能在睡意的笼罩下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尤里乌斯只听见了他小猫似的哼哼了两下,那双因为困倦而含着水汽的淡紫色眼睛就闭上了,长长的睫毛擦过自己的掌心,在皮肤上划出令人战栗的痒意。
尤里乌斯没有缩回手,他的另一只手还攥着脱下的手套,上半身向前倾,在拉斐尔身上笼罩下大片的阴影,深紫的眼眸中卷着晦涩的冷光。
“……这无名的花儿!
你因何而诞生,
我未曾见过这样的精灵,
你必将掳掠走诸神的爱,
这使我恐惧,
非理性的敌人正威胁着我,
使我丧失以往的智慧……”
歌声乘风而起,在空阔的大厅里盘旋而上,头戴金色月桂枝叶花冠的日神握着金弓,忘情地高歌着,他完美的歌唱并没有让他的投资人惊艳,尤里乌斯此刻甚至根本没有将他的声音听进去。
教皇宫秘书长垂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在他手心下安睡的人,他的学生,他血缘上的侄子,他的主人,他的——
沉睡的青年对外事浑然不知,睡眠的神祇已经捕获了这只美丽的蝴蝶,将他爱怜地收入自己的网中,留下无主的躯壳在人间安眠,于是给卑劣的窥伺者留下了机会。
“……水泽女仙向我祈求爱意,
那手捧金苹果的美人,
愿向我献上她芬芳的吻,
我将炽热的爱弃如敝屣,
而今命运却教我何为报应!”
尤里乌斯挺直了脊背,依旧将手放在拉斐尔眼睛上,替他挡着过于明亮的光线,他的呼吸有片刻的紊乱,谁也说不清他现在在想什么。
或许是翡冷翠神学院里飘零的梧桐叶,他曾经带着拉斐尔在那条路上漫无目的地走,教授拉斐尔浅显的拉丁语,偶尔将手压在小崽子的头上——那时候的拉斐尔刚从贫民窟被带回来,瘦小干瘪得如同芦苇,为了除虱子,一头浅金色的头发被修理得又短又乱,几乎是贴着头皮在生长,涂抹了药水的头发上有着古怪的气味。
那是一个不讨喜的小崽子,没有人会爱他,他瘦小干枯,甚至有些丑陋,当他走在挺拔俊美的尤里乌斯身边,所有人都会对他投去复杂嫌恶的目光。
一只丑小鸭,一块顽石,一片瓦砾。
然后他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浅金色的长发犹如绸缎,身型修长,面容美丽如圣子,爱他的人有那么多那么多,整个翡冷翠都在歌颂圣西斯廷一世的名字,他们爱他就像是爱伟大的圣主。
但是有谁会在见过那个干瘪枯瘦的孩子后依然爱他?有谁会在知道他日后将有此等伟业时就爱他?有谁会在一切开始之前、时间被历史记载之前就爱他?
有谁会登上那个荒芜的堡垒,为他吟诵一首诗;有谁会在旷野和凉风中奔赴无尽的荒凉,去找到他?
“你们爱我俊美的容颜,
你们爱我无边的伟业,
你们爱我健壮的身体,
你们爱我丰厚的财富,
尤里乌斯忽然想起拉斐尔被流放的那几年,坎特雷拉城堡在距离翡冷翠有几个小时的远郊,再往前甚至能看见海洋隐约的影子,作为曾经被维塔利安三世寄予厚望的儿子,拉斐尔参与过宗教改革法令的起草,又没有波提亚这个姓氏的庇护,所有人都视他为眼中钉。
而那个时候,拉斐尔才十八岁。
尤里乌斯在维塔利安三世骤然离世的风暴中努力驾驭着波提亚这艘巨轮,每天都在和长老们唇枪舌剑,应付着教廷的质询,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拉斐尔死,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保护这个失去了一切依靠的少年。
但是,每当他披星戴月到达坎特雷拉城堡,悄无声息地爬上城堡破旧的塔楼,看见那一束跳动的火光,和火光里抱着双膝等待他的人,他忽然觉得,一切还是有那么点意义的。
他们轻声谈论着诗和文学,从哲学泛黄的书页里攫取那些枯燥的灵感,他们探讨翡冷翠的局势,除了拉斐尔,没有人能跟得上尤里乌斯的思路。
这是他庇佑的玫瑰,他吹去了尘土的宝石,他捧在手里的星星,他一手教育着长大,和他有着一样共振的思想、共鸣的灵魂的人,他的堂兄在死前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托付给他,从此拉斐尔就是属于尤里乌斯的。
他犹如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拉斐尔,为他愿意给他最好的一切,为此他想尽办法使拉斐尔回到翡冷翠,并替他买下了圣利亚的宝座,那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庞大财富,但尤里乌斯并不在乎。
然而这朵玫瑰、这只鸟儿,终于要飞走了。
教皇宫的秘书长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像是痛苦到了极点,而又无法喊叫出声,命运的刀刃将要剖开他的灵魂,从中撕走另外一半,他能怎么抗争?
——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爱,什么时候的离开。
只有在拉斐尔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轻轻地触碰他。
尤里乌斯静默地看着年轻的教皇,那种无言的痛苦像是岩浆,滚烫地冲刷着他的肋骨,要一鼓作气地撕裂他的胸腔从中奔涌出来,而他的脸色却平静如常,谁都看不出他此刻情绪的异常。
在漫长的宁静中,舞台上的歌唱到了高潮。
“请听我说!
理性和秩序的神明!
爱情会使你丧失你的威权,
那是世间一等一的毒药,
是无序、混乱和病态的酿造!
远离它吧,
那朵无名的花!
诸神的花园中芬芳满地,
何必渴求这必死的爱!”
演员的吟唱在宏大管风琴的衬托中一路上扬,水晶灯在共鸣的音律中簌簌发抖,每一个音符都敲击在人的耳膜上,像是利剑捅穿肺腑,让人与提出忠告的女神共情。
“它将使你万劫不复,
使你丧失你引以为豪的理性,
使你跌入不可知的深渊,
使你的光辉隐入黑暗!”
后面的歌声尤里乌斯已经听不见了,他弯下腰,将有些冰冷的嘴唇贴上拉斐尔的唇瓣。
年轻的教皇仍旧在沉睡,他的呼吸平静而舒缓,并未因这疯狂的举动而醒来。
这是悖|德之举,尤里乌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所觊觎的人是翡冷翠的君主,是发誓与世间一切男女情爱断绝、以纯洁躯体和虔诚灵魂侍奉圣主的教皇,更是与他有血缘联系的侄子,是与他同性的男人。
然而他早已无暇顾及。
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按压着拉斐尔的嘴唇和脸颊,效果良好的香料烧酒让拉斐尔陷入了安稳的梦境,他不仅没有醒来,反而困倦地贴上了尤里乌斯的掌心,像是贪图热气的小猫追逐着那点人体的温度,这让秘书长得以更轻松地亲吻他。
蜻蜓点水般地亲吻,爱怜地亲吻过他嘴唇,舌尖试探性地触碰他的唇瓣。
“万物的灵长,
无上伟大的理性与秩序!
世间的一切都要起来,
悲痛于你的陨落!
那从你灵魂的灰烬里诞生的是什么?
一个新的神明,
癫狂和欢悦的簇拥者!
生命愉悦的追逐者!
我们见证了酒神的诞生!”
激烈高亢的歌唱伴随着无限恢弘的伴奏,音乐和唱腔鼓动着所有人的情绪,每一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为了日神为爱的陨落而悲伤,没有人知道,在二楼的这个角落里,一个比戏剧更为惊心动魄的吻正在悄然发生。
尤里乌斯的手始终稳定地覆盖在拉斐尔眼睛上,直到对方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他才结束了这场偷来的亲昵,拉斐尔唇上覆着淡淡的水色,尤里乌斯用空闲的手轻柔地抹去那点水痕,神色平静地坐直了身体,将所有汹涌的、扭曲的、沸腾的情绪全部妥帖地藏进了身体里,严严实实地缝合起来。
半个小时后,拉斐尔悠悠转醒,尤里乌斯在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苏醒,移开手,一边戴手套,一边问:“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舞台上还没结束。”
他的脸色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当他想要伪装的时候,没人能看出尤里乌斯·波提亚的破绽,除非在他犯下罪行的第一时间就抓住他。
拉斐尔懒洋洋地坐起来,接过尤里乌斯递给他的花茶,吹去杯口的雾气喝了两口,垂下的眼皮藏住了所有的思绪。
——就好像他真的是刚刚醒来的一样。
蒙尤里乌斯的悉心教导,拉斐尔和尤里乌斯一样,有着只要自己不想、别人就绝对看不出来的掩饰功夫。
哪怕他此刻心中惊涛骇浪,他也依然能够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半个小时,然后像是一无所知的人一样醒来。
台上的戏剧已经到了尾声,绝对理性和秩序的维护者为了那朵花而死去,狂欢与愉悦的酒神从日神的残骸中诞生,这极度的悲剧和喜剧让人又哭又笑,所有注意力都被舞台上的表演紧紧攫住,除了此刻包厢里的两个人。
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但是谁都心思都不在舞台上。
等舞台落幕,拉斐尔站起来和尤里乌斯告别,费兰特正站在门口,臂弯里是拉斐尔的斗篷,见他出来立刻给他披上了。
尤里乌斯站在那里目送着拉斐尔走远,浅金色的斗篷下摆在深红地毯上翻滚出金浪,目眩神迷如绽开的花。
秘书长无声地笑了一下,摘下银边眼镜,轻轻地擦拭着,铁灰色长发散在脸颊旁,在他的侧脸投下了一片淡灰色的阴影,把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也藏入了半明半暗的灰色中。
——拉法,我曾经教过你,逃避是最无用的举措。
他将眼镜重新戴上,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
——但是你却总是在我这里选择逃避。
拉斐尔越走脚步越快,最后几乎是冲上了停在台阶下的马车,甚至没有管手忙脚乱想为他撑伞的仆从,等费兰特也跟上了马车,他急促地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立刻启程,就像是后头有生命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费兰特紧紧皱着眉,他不知道剧院里发生了什么,他之前一直在下城区完成冕下的任务,结束之后才匆匆赶来接冕下回教皇宫,但是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事情悄然发生了,或许是职业病,这种被隐瞒的感觉令他十分不舒服——尤其是这还关乎冕下:“您怎么了?跟波提亚阁下有关?”
费兰特的直觉真的十分敏锐。
拉斐尔立刻否认:“不,与他无关。”
费兰特在心中无声反驳。
他曾经审讯过许多人,也从很多人口中套话,分辨谎言是他的拿手本领,他怎么会分辨不出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但他没有拆穿,因为说出这个谎言的是他的冕下。
他永远相信冕下说出的每一句话,无论那是否是谎言。
“我在想下城区的水灾,这件事会交给唐多勒,你找两个人盯着他。”拉斐尔说。
“好的。”沉默了一会儿后,有着黑色长发的狼犬露出一个笑容,乖顺地接受了拉斐尔的解释。
新手作者第一次写感情戏,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支持【卑微拿出讨饭碗】
那些病态扭曲的感情不算,我是真的第一次写这种正常的纯爱戏码,属实是新手上路哈哈哈哈哈
还有一件事,本来以为寒假会轻松一点,但是过年这段时间有很多猝不及防的事情,买年货啊走亲戚啊还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突然发生的,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会开车的,要随时被拉去当司机,所以这段时间更新会很不稳定,说不定就是缘更了……大家要不攒着初五以后再看,让你们每天等着实在是良心太痛了【胖鸽搓手】
第67章 新年贺岁篇(上)
这里的开头或许可以引用中小学作文经典名句,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y and technology ——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那些曾经被作为隐秘的轶事和人物渐渐地都走到了镜头下。为了争取民众的支持率,两年前,加莱皇室率先向电视台开放了拍摄许可,甚至派出弗朗索瓦公爵担任皇室宣传大使,而这位公爵靠着一部记录日常生活的纪录片一炮而红,直接闻名世界。
君主制,皇室,贵族,这些古老的名词天生就具有秘密性,笼罩着一层令人向往好奇的雾气,所有人都想知道皇室的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更想知道那些被历史记录下来的故事的细节,对普通人来说的历史就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祖先故事,哪怕是再不关心外物的人,都会忍不住在这些秘密前驻足。
所以那部《和公爵生活72小时》的纪录片播出后,dj量在短短4小时内就达到了上亿,可见人们对皇室生活的兴趣之大。
而最直接的效益就是,当年的民意调查显示,加莱皇室的民众支持率上升了近十个百分点。
有了这个优秀的模版在前,加莱皇室秘书处新增加了一个新媒体岗位,日常工作就是向人们展示皇室生活、科普加莱皇室历史、介绍皇宫中存储的文物等,力图将神秘的皇室搬到网络世界,来笼络年轻人们的欢心。
要知道,年长的人们总是对陪伴了他们多年的皇室有着深厚感情,支持率一直非常坚挺,但是年轻人可不吃这套,近些年来的支持率下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年轻人们到了可以投票发表意见的年纪。
所以哪怕是再顽固不化的保守派,也不得不开始考虑“皇室现代化改革”的提议。
面临这些时代问题的不止加莱皇室,与加莱毗邻的罗曼也走到了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
比起加莱,罗曼王室面临的问题或许更严重一点,他们的国王在前两年逝世,留下的继承人只有一位尚未成年的公主,目前主导王室的人是先王的遗孀——来自十年前刚刚废除了君主制的亚述。
这位亚述末代公主也同样是亚述的末代女王,她将大把的心力花费在了引导亚述平稳地从君主制过渡到共和制上,成为第一个和平退位的现代君主,亚述人民感念她的付出和功绩,将亚述王宫赠送给她,允诺她随时可以回到自己的故国,甚至为她保留了亚述女王的荣誉头衔。
不过近些年罗曼王室动荡不断,女王一直留在罗曼,直到今年,罗曼王室和议院的长期拉锯战终于有了结果,议院同意修改继承法案,确立了小公主为罗曼下一任君主,并邀请到了翡冷翠教皇前来参加加冕仪式,同时还会全程直播。
这个消息被公布在了罗曼王室的官网上,瞬间引起了全世界的讨论。
无论是争议颇多的罗曼王室,还是神秘的翡冷翠教皇,都是寻常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现在他们要一起在镜头前亮相,不啻于往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而在这个消息放出的同一天,翡冷翠教皇宫官网上也挂出了公告,为了迎接罗曼女王的加冕,翡冷翠教皇宫的部分区域将对外开放一天,凭预约可以入内参观,同时官网上也会进行直播——直播区域包括教皇的生活和工作区,也可能会见到冕下本人哦。
在翡冷翠教皇宫直播开始的当天,直播间人数在短短十分钟内冲上了六千万,并且这个数字还在疯狂地上涨,作为全世界的信仰领袖,翡冷翠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教徒有十数亿之多,教皇宫信息组和工程组拼命抢修服务器,为此还和隔壁翡冷翠市政打了一架,从他们那里抢来了几组备用机器——此处感谢波提亚银行的资金支持,让他们能够挥舞着钞票堵上市政信息组的嘴。
最后,当直播间的画面亮起时,观看直播的人已经达到了四亿,这个数据还在缓慢地上升。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翡冷翠的恐怖号召力,尽管他们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谁都无法忽视这些虔诚信徒的存在。
“嗯……能听见吗?可以?已经开始了?好吧,抱歉,我以前没有干过这个……天呐所以他们能看见我?”首先占据画面的是一张被放大的脸,这张脸上满是慌张神色,很快摇晃着消失,镜头对准了空无一人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