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寻物坊—— by风忆昔

作者:风忆昔  录入:03-19

薛书尧走了以后,白泽说:“你明知他和莫瑛最后的结果,为何还要把他推过去?”
“既然他们二人结局早已注定,我推与不推又有什么影响?”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少一些好的回忆,他将来便会少一些难过。”
“人本来就是此时欢,彼时痛。于薛书尧而言,多一些痛楚不见得是坏事,他这一生无风无浪,没有灵慧之根,也无偏执之念,又有幸生于富贵,最后死于安乐,于千千万万的寻常人而言是幸运至极,这点痛楚不值一提。”
偷东西这种事对薛书尧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连《风雪竹石图》那么贵重的画他都能偷到,更何况是一封请柬。
薛书尧拿着得来不易的请柬,收拾了包袱,带上充足的银票去找莫瑛,“我爹忽然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去不了了,他让我代他赴约,我们走吧。”
莫瑛没有怀疑,跟他一起上路去冀州。

第45章 失画(13)
明日要去范府,薛书尧从裁衣铺精心挑选了一套玉色烟罗银丝宽袖长裙,他看到这条衣裙第一眼就觉得适合莫瑛。
他献宝一般将衣裳拿去莫瑛房间,“明日你就换上这身衣裳,扮成我家婢女跟我一起去范府。”
那套衣裳拎在手里还没有一幅画重,从上到下都是浅色,沾上点墨汁就全毁了,衣裳展开还是宽袖,穿上它别说画画,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莫瑛拒绝:“我不穿。”
“为什么?我觉得这套衣裳很合适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莫瑛摇头:“不合适。”
“你试试嘛。”
“你们家婢女什么时候穿成这样?我可是去过你家。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扮成婢女,不能是书童吗?我也没见你带过婢女出门。”
“书童……”薛书尧无力反驳,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真不穿上试试?”
莫瑛摇头,将衣裳拢成一团塞回去,“退了吧,不要浪费银子。”
薛书尧的心瞬间凉下来,看着手中的长裙和莫瑛拒之千里的神情,沮丧道:“这个是我送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要那就丢了,”他将衣裳往她怀里一塞,“我先回去了,明早来叫你。”
莫瑛摸着怀里的衣裳,轻薄软滑,有什么东西如烟似雾一样慢慢沁入她胸口,一点点裹住她的整颗心。
这几日的同行上路,薛书尧对她照顾有加,她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那份心意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毫不知情。
翌日,他们二人拿着请柬去范府,薛书尧对范庭说:“范伯伯,家父身体有恙不能应约,所以特地让我代他来,对你说声实在抱歉。”
“你爹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染了风寒,大夫说暂时不宜出门,在家休息几日就好。爹说等他好了,他定亲自上门,请范伯伯见谅。”
“小事,贤侄里面请。”
莫瑛跟着薛书尧进了范府,此时已有许多人聚在前厅,都等着看范庭最新得的好画,他们喝着茶议论纷纷。
薛书尧端了盘瓜子嗑起来,还时不时递给站在身后的莫瑛问:“你也磕点?”
莫瑛摇头拒绝,她顾忌自己书童的身份,不愿给他惹麻烦。
薛书尧对那幅画没有半点兴趣,旁人说了些什么也进不了他的耳中,他只关心身后的莫瑛一直站着累不累,渴不渴。他从桌上挑了个桃子笼在袖中,对莫瑛说:“你跟我去后院走走。”
他从前陪薛绵来过范府几次,因此大致记得路,带着莫瑛在后院走了一圈,走到一个无人的凉亭里,拿出桃递给她:“吃一口,从进来到现在,你一口水都没喝过,吃个桃子解解渴。”
“我……”
怕她又拒绝,薛书尧赶紧将桃塞她手里说:“吃吧,这里又没人,而且一会儿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多谢,”莫瑛咬了口,桃子清甜多汁。她吃东西很快,三两口就吃完桃子,桃汁流得满手都是。
薛书尧赶紧拿出手帕给她,笑着说:“慢点吃,不够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两个。”
“不用了,够了。”她用帕子将手上桃汁仔细擦干。
薛书尧见过她握笔挥毫的模样,那双手纤细有力。他心道,帕子啊帕子,你比我有福气。
“这帕子等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我们回去吧。”
“好。”
其实薛书尧并不想走,现下四处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在。这亭子,这回廊仿佛为他们而建,这里一树一草都仿佛因他们而生。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莫瑛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还不走?”
薛书尧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他神色有些紧张,胸腔里的那颗心扑腾乱跳,“莫瑛,我……”
他刚想开口,一个下人不合时宜地闯进来:“薛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家主人请你到前厅去。”
薛书尧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突然被切断了一样,发出“嘎”的一声,他不悦地说:“知道了,马上过去。”
人们聚在前厅,目光都会聚在范庭身上,他满面红光对众人说:“谢谢诸位能够赏脸前来,我薛某人平生没什么喜好,独爱名画,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古今名画都收入清品斋中。前阵子,我有幸从一位画商手中得了一幅画,特地请诸位前来品评一番。”
那幅画展开,是一幅仕女扑蝶图,画上女子体态修长,神情俏皮,一双丹凤眼望向半空中翩跹的彩蝶,手中拿着团扇似要前扑。
这幅画并无款印,只有题字,题字是“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字迹清秀雅致。
在场有人说:“只看画工,还真是看不出是哪位大家之作。”
“杜子美的诗配上这幅画倒是相得益彰,不过看这字迹像出自姑娘家之手。”
有人附和:“确实,哪家男子的字迹会如此清秀。”
薛书尧只能看出画上的女子美或者不美,他侧头问莫瑛:“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以莫瑛画美人图的经验来说,她觉得整幅画从下笔、画风、用色来看都是出自一位姑娘,“这幅画下笔细腻,微末处流露出女儿家的心思,你看画上姑娘的朱唇并不是一般画师常用的朱砂着色,像是用胭脂入画,我觉得作画者应该是女画师,不过我也不敢断定。”
范庭问薛书尧:“贤侄,你对这幅画有何看法?”
众人看向他,他清了清嗓子,将刚才莫瑛的一番话对众人说了。
话说完,大家沉默了,一双双眼睛看着他。薛书尧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
难道他说错什么了?
不可能,他绝对相信莫瑛对画作的鉴赏能力。
范庭说:“我这位贤侄还年轻,大家多包涵。”
莫瑛忽然扬声问:“敢问范先生,我家公子说错什么了吗?”
另一人答道:“他前面说的都不错,就这最后一句大错特错,这幅画绝不会是女子所画。”
“为什么?”莫瑛的声音有些不满。
“女人的画怎么能登大雅之堂!”
“女人的画怎么?名画还分男人或是女人所画吗?”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你想替你家公子争回面子,也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瑛登时怒火烧心,还想争辩几句。有下人来说:“老爷,外面有位薛绵薛老爷来访。”
范庭说:“快请,不,我亲自去,诸位稍等片刻。”
薛绵竟然追过来,薛书尧内心忐忑不安,拉了拉莫瑛低声说:“我们先走吧。”
“你不是说你爹身子不舒服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回头跟你解释,我们先避一避吧,”薛书尧恳求道,他不是怕薛绵当众责骂,而是怕薛绵见到莫瑛和他一起会迁怒她,到时候以莫瑛的性子,闹僵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好吧,”莫瑛见他一脸为难,只好答应。
范庭把薛绵迎进来,“贤侄说你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其实不必亲自来这一趟。”
薛绵心里已经将薛书尧这个逆子骂了千万遍,但面对外人又不好当众拆他的面子,只好说:“小事而已,已经无碍了,犬子是不是已经到了?”
“正是,里面请。”
进了前厅,薛书尧和莫瑛已经提前走了。
离开范府,薛书尧长舒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莫瑛还在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他安慰她:“不用理会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是没见过你的画,才会那样说。”
“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踽踽独行在喧闹的大街上,周身的人来人往与她格格不入,薛书尧也与她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薛绵在客栈见到薛书尧,真是恨,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草包儿子,“今日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范书尧自知有错不敢反驳,耸拉着头,任凭老爹训斥。
“那是什么地方?范庭的清品斋!你竟然说得出女画师三个字。”
“女画师怎么了?爹,我不明白。”
“范先生千幸万苦得了一幅画,你竟然说是女画师所作,你知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种侮辱。还好他不计较,不然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有没有这么严重?莫瑛也是女画师。”
“又是莫瑛!你是被她迷了眼了!”薛绵气得想抄起手边的杯子朝他扔过去,忍了又忍,他问:“范先生说你身边还跟了一个书童,你出门时管家说你没带一个随从,那个书童是不是莫瑛?”
薛书尧不敢答话。
薛绵之前想不通的事,这下全明白了,“你偷画,偷请柬,都是为了她?还谎称我染风寒生病,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死了!”
“儿子错了,下次不敢了。”
“明日你就跟我回去,以后再敢见她我打断你的腿!”
这时,莫瑛在外敲门,“书尧。”
薛绵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沉,还没开口。薛书尧赶紧去开门,用身子挡住莫瑛视线问:“你找我有事?”
莫瑛将帕子和衣裳都递给他,“还给你,衣服我穿不着,谢谢你的好意。你爹没事吧?”
“多谢莫姑娘关心,”薛绵走出来,脸上端着客气的笑。
莫瑛见他气色如常,不像有病的样子。他虽然笑着,但看她的眼神很冷淡,透着莫名的敌意,她知趣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莫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请进。”
“爹……别……”薛书尧脸上露出痛楚,他太清楚他要跟她说什么。
等莫瑛进来后,薛绵说:“书尧年少无知,瞒着我和你一同来冀州,这一路上你们二人孤男寡女同行,实在不像话,传出去对莫姑娘你的名声不利。我薛家在笾洲也算有几分薄面,等回去,我就让书尧纳姑娘为妾,定不会让你吃亏。”
这话说完,薛书尧连忙说:“爹,纳什么妾,要娶,我也是娶莫瑛为妻。”
薛绵说:“你大姐是镇远侯小公子的夫人,你二姐是宫中妃嫔,你将来的妻子也只能是名门之后。”
莫瑛觉得被脸上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她说:“薛老爷,你恐怕误会了,我和书尧只是朋友结伴而行,并无其他。”她看向薛绵,“多谢你这一路照顾,我走了,后会有期。”她毅然转身,没有一丝不舍。
“莫瑛,莫瑛……”薛书尧叫她,她头也不回。
薛书尧觉得胸口被狠狠砸了一下,眼底泛起酸涩,从前所有的希冀都在这一刻化成泡影,他此后连奢望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薛绵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以莫瑛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甘心进薛家为妾室,所以他才故意说出那番话。
但莫瑛这件事也提醒他,该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找一个贴身服侍的人。

第46章 失画 (14)
冀州分别后,薛书尧回了笾洲,莫瑛却不知去了哪里,千山画铺只有莫千禾一人守着。薛书尧将莫瑛的画全买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也从来不问莫瑛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写信回来。
半年后,薛家发生了两件喜事,“薛书懿”入宫,被封为庄嫔,“薛书菀”出阁,成为谢少渊正妻,薛家从此青云直上,不仅大富,更是大贵。
薛绵本想让两个女婿给薛书尧随便弄一个官做做,但是薛书懿和薛书菀轮番劝阻,薛书尧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吃喝玩乐,为人既无心机又易被骗,实在不适合官场,不如就做个富贵闲人,反正他这辈子是什么也不用愁。
薛书尧自然是乐得清闲自在,薛绵看他没出息的样子,也只好作罢,张罗着准备给他先纳一房妾室。
薛书尧听凭安排,成亲前一日,他跑去千山画铺让莫千禾替他画十六幅画,一幅一千两。
莫千禾看着眼前十六张巨额银票,震惊问道:“画什么?”
“画莫瑛,从一岁到十六岁,这世上也只有莫大叔你才能画出来。”
莫千禾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说:“画不了,莫瑛小时候的样子我也记不清了。”
“那你记得多少就画多少。”
眼前这个人明天就要成亲了,可他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悦之情。
“薛公子,莫瑛不值得你这样,你还是收回银票,明日好好成亲。”莫千禾将银票推出去。
“莫大叔这是我的事,你只管画就好,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薛书尧笑了下,笑得惨不忍睹,“三个月后,我来取。”
莫千禾叹了口气,答应下来,他回到后堂狭窄的画室,莫瑛正在收拾画册。
后堂与前铺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莫千禾问:“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你是为他回来的?”
莫瑛摇头:“爹,我大半年没回来看你,惦记你。”
“薛公子对你有心,只可惜……”
“爹,我只把书尧当朋友,你别想多了。”
莫千禾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太过难受。只是刚才他如果没有老眼昏花,莫瑛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
“阿瑛……”
“爹,那十六幅画让我来画。”
明烛下,莫瑛铺开了一张宣纸,她拿起笔勾勒出一个女子的面庞,描摹她的五官时,她不知是该画她喜,或是怒,抑或是哀怨。
她转头看向铜镜中的那人,神情平淡,无喜无嗔。
她画过许多女子的容颜,却画不出此刻自己的样子。
此画是要送人,那应该画自己高兴的样子,可是好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之事,她对着镜子笑不出来。
她斟酌了许久,最终将这张未完成的画撕掉,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画起来。
几个时辰后,她停下笔,望着已完成的画作,画上的女子长发束起,只露了一个侧脸,她背起手仰头望向结满累累桃子的桃树,看不出神情如何。
莫瑛几乎不眠不休地赶出了十幅画,她把十幅画封进一个箱子里,交给莫千禾,“爹,三个月后,你就把这个箱子交给书尧。不过里面只有十幅,他应该也不介意,他说过,记得多少画多少。”
莫千禾看她床上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你又要走了?”
“嗯,这次离开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回来了,爹,你照顾好自己。”
“我没事,可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有什么事……”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莫瑛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里,她走遍大江南北,跟随不同画师练习画画,从山水鸟兽、到草木阁楼,取百家之长,融入她自己的笔法。渐渐的,她的画自成一派风格,隽朗疏狂间不失细腻天真。
二十二岁的莫瑛得了清品斋范庭的评语,“后生可畏,大有可为”。此评语一出,她的画立刻为人争抢,飙到极高的价格。而莫瑛本人极少露面,非知己好友,连她的面都未曾见过。她流到市面上的画作也不多,于是各类赝品,模仿之作纷涌而出,其数量远远超过原画作。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众人不知莫瑛为女子之前。
莫瑛的名声传到京城皇宫,连皇帝都对这位画师产生兴趣,下令召他入宫一见。
御花园中,如今已经是庄妃的“薛书懿”陪在皇帝身边,想着一会见到莫瑛,她既激动又有几分紧张。
宫人引着莫瑛过来,他身材不高,瘦弱单薄的身体套了件崭新的湛蓝色袍子,显得既儒雅又精神。
他撩起袍子跪下:“草民莫瑛,拜见陛下娘娘。”
“抬起头让朕看看。”
头顶传来威严的声音,莫瑛心如擂鼓,缓缓抬起头,摄于龙威,她垂下双眸,不敢看眼前的人。
“庄妃跟朕说你们是旧相识,你也是笾洲人?”
“回陛下,草民其实是京城人氏,不过自幼就跟随父亲离开京城,曾在笾洲住过,有幸结识庄妃娘娘。”
庄妃笑着说:“陛下,地上多凉,不如让莫瑛起来回话。”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起来吧,赐座。”
“谢陛下。”他起身,抬眼看向庄妃。
庄妃梳着高云髻,身穿华丽贵妃礼服,体态丰腴端庄,含笑与莫瑛对视。她身子倾向皇帝,目光却看向莫瑛,说:“臣妾认识莫瑛的时候,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画师,多年未见,没想到她的画已经是千金难求了。陛下,不如留她在宫里住些日子,请她为陛下画几幅。”
“莫瑛你可愿意?”
天子开口,莫瑛怎敢不从,忙答道:“草民愿意。”
莫瑛住进了琼英馆第二日,庄妃派人传她去永安宫,她还以为是去给庄妃画画,去了之后,永安宫里不止庄妃,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
看到薛书尧第一眼,莫瑛一愣,他褪去了记忆中纨绔子弟的轻浮和青涩之气,身姿稳重。
“莫瑛,好久不见,”语气是克制的惊喜。
莫瑛笑了笑:“好久不见,书尧。”
庄妃说:“书尧正好来京城看我,你们两人也多年没见,所以我就叫你过来。”
薛书尧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这些年他听了很多关于她的传闻,总是想着她变成什么模样了。如今真人站在面前,他从前熟悉的骄傲自信的笑容,专注从容的神情,这些依然能在她脸上看到痕迹,而且更深刻。哪怕在这宫规森严的皇宫内院,也禁锢不了她眉宇间的狂傲和从容。
三人闲聊了一阵,宫人通报:“崎玉郡主求见。”
庄妃蹙眉,她怎么来了?
她看了莫瑛一眼,说:“请郡主进来。”
“崎玉是皇上最小的妹妹,一直喜爱书画,今日应该是为莫瑛来的。”
说话间崎玉已经进来,向庄妃行了个礼,“我听说皇帝哥哥把莫瑛召进宫了,所以特来见见。”
莫瑛连忙作揖:“草民莫瑛,见过郡主。”
“你就是莫瑛,”崎玉打量了一下眼前只比她高出些许的年轻公子,笑道:“不必多礼。”
庄妃说,“那位是臣妾弟弟,薛书尧。”
崎玉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到莫瑛身上:“我近日得了一幅你的画,但不知是真是假,所以请你看看。”
她让人拿来画,刚打开,莫瑛就说:“假的。”
庄妃一惊,正想着如何替她圆场,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堂堂崎玉郡主竟然花钱买了一幅假画,传出去岂不是失了她的面子。
谁知崎玉并不恼怒,反而还有些满意地笑道:“果真是假的,只怪你的真迹太难求,我不管,你得赔我一幅真的。”
“是,草民遵命。”
“三日后本郡主亲自去琼英馆取画。”
崎玉走后,庄妃松了口气,瞧她刚才的神情该是没有计较假画一事。今天虚惊一场,她对薛书尧说:“书尧,你替我送莫瑛回去。”
两人默默无言走了一路,快到琼英馆时,薛书尧忽然说:“你爹挺好的。”
这几年他必定照顾了不少,莫瑛说:“谢谢。”
“你还记得宋圭吗?”
“记得。”
“他如今在笾洲以仿画为生,你还怪他吗?”
“那么多年前的事,我早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爹与他还成了好友,时常请他到画铺坐。”
“是吗?”莫瑛微微惊讶,“爹在信中从没提过此事。”
“估计是怕你还介怀,你什么时候回笾洲?”
莫瑛摇头,“不知。”
琼英馆到了,她说:“就送到这里,我先进去。”
“好,”薛书尧看着她走进去,缓缓关上大门。

第47章 失画(15)
莫瑛为崎玉画了一幅《燕栖闲柳图》,百尺柳条随风轻拂,以石绿和墨绿点缀出不同光线下的柳叶,疏密有间的柳条上栖息着两只灰白色的燕子,正低头梳理羽毛。整幅画色彩明丽清淡,透露出春日里独有的闲情逸致。
崎玉越看越喜欢拿在手中不舍得放下,她说:“莫瑛不愧是莫瑛,你想要什么赏赐?”
银子对莫瑛来说够用就行,其余的赏赐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崎玉说:“我知道该赏什么给你,”她让人拿来一块颜色极正的孔雀石,“这个孔雀石乃是上品,你应该会喜欢。”
莫瑛双手接过说:“谢郡主赏赐,”她神情平淡,看不出对这份赏赐有多么喜欢。
崎玉问:“你不喜欢吗?我以为这份赏赐该是很对你的胃口,用它磨成的石绿入画上色,色泽可保千年不褪。”
“它的确可以让我的画锦上添花,但没有它,我的画依然很好,可传千古。”
好狂妄自信的口气!
崎玉心中蓦然生出想让他永远留在宫中的念头,但她也明白,莫瑛这样的人荣华富贵是无法打动他的。若是强留,他必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来反抗。
念及此处,崎玉有些黯然神伤。
崎玉身边有个从小服侍她长大的嬷嬷,见郡主从琼英馆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时常对着那幅《燕栖闲柳图》发呆,便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召来崎玉说:“你既然这么喜爱那个莫瑛,那朕就让他留在宫里,掌管琼英画院。”
崎玉连忙说:“皇帝哥哥千万不可。莫瑛生性不羁,你留他在宫中天天听令作画,简直是浪费了他的才华,还是放他回民间。”
皇上有些不满:“怎么留在朕身边就是浪费?朕能给他天下最好的。”
“可是你给不了他明秀山水,给不了他四季锦绣,更给不了他自在生活。强留他在宫中,他今后只会如牵线木偶一样,画出来的画将再无半点灵气,臣妹恳请皇帝哥哥,放莫瑛出宫,”崎玉跪下来伏在地上叩首。
她真心喜爱莫瑛的才华,无法眼睁睁看着莫瑛失去他最宝贵的灵气,那是任何赏赐都换不来的。
皇上扶起崎玉:“朕说说而已,你不必如此。”
“皇帝哥哥啊,君无戏言,我多怕你一个圣旨下去,那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若是因我害了莫瑛,我以后如何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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