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湘湘垂在裙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甚至泛出白色。她深吸一口气,摔门而去。
“哟,怎么了宁师妹?”江芸挑眉,故意恶心她道。
“什么宁师妹?!江芸,该叫什么还用本小姐来提醒吗?!”宁湘湘眼底的厌恶浓郁到了极点,江芸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跟她对着干?!
“不想叫?那就赶紧给本小姐卷铺盖走人!就你这种货色,走了可谓皆大欢喜!也省得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江芸冷笑,作为叩玉门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她倒想卷铺盖走人,可叩玉门掌门同不同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掩饰住眼底那丝讽刺,假笑道:“好啦,大小姐,你不是还要去看首饰吗?”
宁湘湘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昂首离开了。
这边陶岭冬刚刚从议事殿退出去,叩玉门的弟子没再给他戴手铐脚镣,他不由得有些纳闷,看叩玉门掌门的模样,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的灵力突然恢复。
他究竟是自信还是压根儿就不知情?
看叩玉门弟子把他们带入阻止灵力流动的大牢便不难猜出叩玉门掌门终究还是有些忌惮的,可是他的灵力能够冲破限制,这点这老家伙定然是不知情的,不然就算不忌惮他的修为,也应该忌惮他的布阵能力。
那想来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使用灵力了。
发生在自己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譬如“归原”禁术后遗症,陶岭冬都懒得去深究了。
他被带进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那几个叩玉门弟子语气生硬道:“……掌门让你在这里待着,明日大小姐成亲,你也可以去沾沾喜。”
陶岭冬“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能“沾沾喜”,估计是看在他编的那套“和纪清洲是兄弟”的说辞上,而且看叩玉门掌门那副模样,估摸着是在想宁湘湘和纪清洲结亲后,“纪陶”身上所揣着的法宝和阵法势必能落入他的囊中。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救出沈留容和唐睢,纪清洲那边他倒不着急。
如何救人呢?
陶岭冬烦躁地捏了捏鼻子,又揉了把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后打了个响指。
他先施了个隔音屏障,随后又故意把声响弄大,确保没人听到后,扬了扬唇角。
遂将茶水泼在地上,手指微动,引水交缠至指间,水在他手中宛若丝线一般,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偶模样。他心念一动,水便逐渐凝结,最后竟成了一块固体的冰人偶。
陶岭冬满意地弯了弯眼睛。
按理说他的灵根属水,不是纪清洲的冰灵根,是不能凝成固体冰的。可是不同就不同在,他记得“天主”徐凰拔他灵根之时,曾恶意满满地遗憾道他的灵根最初长成时有一小截是冰灵根,大概一节拇指的长度,因此可以动用一点点冰灵根的灵力。
他这么一试,倒还真成功了。
又给冰人偶套了一个咒法,分了一缕神识附着,还在自己身上施了个易容术,转眼便成了叩玉门弟子的模样。
他翻窗逃出,手一挥,房中的隔音屏障瞬间消失。
一路低头快步走向大牢,却没曾想撞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江芸。
“站住。”江芸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畏畏缩缩的?”
“师姐,弟子走得急了些,不小心冲撞了师姐,还请师姐见谅。”陶岭冬斟酌着开口,避开了江芸的问题。
“为何走得如此急切?”
“这……”陶岭冬为难地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道,“掌门的命令,要弟子快些完成。”
江芸的疑虑打消了些许,却仍是很警惕:“带我去看看。”
陶岭冬咬了咬唇:“这……恐怕不太……”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叩玉门掌门的亲传弟子,有何不可?”江芸冷笑着打断了他。
陶岭冬浑身一颤,唯唯诺诺地点头。
只是心里却暗道这女子真是难缠。
而他未发觉跟在他身后的江芸眼神却极其不善。
她是叩玉门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可她却并非叩玉门掌门的亲传弟子,如此明显的破绽,这人却没有听出来?
再说若是掌门亲自下的命令,定然是不允外人插手,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江芸心想:且看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一路带进了大牢,陶岭冬出示腰间白玉,两个守门的弟子便放了他进去,刚走没几步,陶岭冬手中便现出一把水刃,脚下步法走得飞快,江芸一时不察,一把水刃已经贴在她的颈侧。
“你究竟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江芸心下一慌,她自知她不是陶岭冬的对手,面上却依旧保持几分镇静。
陶岭冬没有回答。
江芸又道:“你来大牢是为了助你的同伴出逃吧?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相信我?”江芸哂笑,“我有打开牢锁的方法。”
“你想要什么?”
“我如今一条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我只想活下来,然后离开叩玉门。”
陶岭冬盯着她的双眼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坦荡,身上还有淡淡的金光环绕,知她发了灵誓,不会说谎。笑了笑,收回灵力:“那便靠你了。”
他抬手指了指一间牢房,道:“先帮我救他们两个。”
江芸听话地握住牢锁,少顷,牢锁碎开,掉出藏在里头的钥匙。她捡起钥匙,碎开的牢锁已经还原了,她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牢门便打开了。
“你们能用灵力吗?”陶岭冬见他们已经出来,施了一道隔音屏障,低声问。
“不能。”沈留容也放低声音答,“除了牢房,应该还有昨日的迷香。”
“冬瓜,清洲呢?”唐睢轻声问。
“等会儿再说。”陶岭冬挥手,对江芸使了个眼色,便学着叩玉门弟子押他那样把他们俩押出了大牢。
刚走了半步,陶岭冬便弹了两道术法,清除了守门弟子这段记忆。
“他们教给我吧。”江芸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套弟子服,“只是我的院子里男弟子进出太过引人注目,只能委屈二位了。”
陶岭冬拍了拍唐睢的肩膀,道:“今夜我会来找你们。”
【作者有话说】:“成亲”到了,逃婚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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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计策
纪清洲放在书侧的手五指并拢成掌,尝试着调动灵力,却如同落进大海里的一滴水,兴不起一点波澜。
他垂下眼睫,烛焰摇晃,白净的脸一半被照亮,像是白瓷上绘了一层暖色的釉,添了几分人气,另一半却被夜色吞没,他的神色顿时变得难以分辨起来。
那日他及时屏息,没被迷香迷倒,可放迷药的人突然朝他扔了一捆缚灵绳,缚灵绳锁定目标后就死死地缠着他。
听旁的叩玉门弟子恭恭敬敬地称他“洛长老”,就连素来娇纵任性的叩玉门大小姐宁湘湘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道了句“洛客卿”。
只是纪清洲敏锐地觉察到,宁湘湘的语气糅合了太多情感,尊敬、感激和……恐惧。
那位洛客卿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副作用至少目前还没有,想来仅仅是用来阻塞灵力流动的。
明日,宁湘湘便要强迫他与她成亲,只不过……纪清洲隐隐约约能预测到,明日那亲可能不仅结不成,而且还将会有大事发生。
说实话,陶岭冬不担心纪清洲,纪清洲也不担心陶岭冬,他俩之间永远有天然的信任和默契。
翌日,昨天白日里的婢女抱着一摞大红色的喜服,向纪清洲行了行礼,柔声道:“公子,请换喜服吧。”
“……放这。”
就在婢女扬着笑,僵硬地保持着这一动作良久,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纪清洲冷淡的声音响起,她顿时如蒙大赦,赶忙放下走人。
她跟了宁湘湘这么久,自然知道宁湘湘的脾气,若是这位看起来冷得和块冰无二的纪公子执意不肯收下这喜服,她的脑袋也就即将落地。
目光轻轻落在这件大红喜服上,纪清洲能感受到心底这丝倏然漫开的感觉,那是一丝荒谬,想到这里,他的长眉瞬间蹙起。
他也很清楚,方才的婢女完成不了任务,宁湘湘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降罪于她,她只是一介普通人,没必要蹚这趟浑水,那么这就意味着,这喜服他非穿不可。
纤长白皙的手指挑起折叠摆好的喜服,换好后,他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金冠,将青色发带轻轻拉下,黑色的长发便顺势散在身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束发戴冠,尽管戴冠的动作有些生疏。
又有婢女前来敲门:“……公子,吉时已到。”
纪清洲沉默不语,红色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随后又松开,拉开了门。
门外,婢女愣愣地抬起头,这一眼,却让她面颊微微羞红,慌乱地垂首后退。
无他,这一眼……实在是惊为天人。
纪清洲的长相偏清冷,眼睛平静地宛若无波的湖面,却又比湖更沉静,像是终年不化的雪,五官端正清隽。
不过原本浑身还有浓烈的疏离感,如今被大红色的喜服一压,犹如沾了人间烟火气还不自知的神仙,疏离感霎时间大打折扣,也无怪宁湘湘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这副皮相。
婢女在前带路,纪清洲跟在后面,来来往往的其他侍女小厮和叩玉门弟子各种打量的视线他宛如感受不到,好听点说叫淡然处之,难听点说就是完全无视。
纪清洲跟着婢女走上几十层浮云阶,浮云阶,顾名思义,就是浮起来的台阶,叩玉门的正殿建在离平地十米高的空中。
除了纪清洲,宁湘湘也从另一个方向踏上浮云阶,登上叩玉门正殿前的广场上。
宁湘湘梳着高高的发髻,又留有一些青丝披散在脑后,发髻上的头饰琳琅满目,在阳光下闪着光,一身大红色喜服已然曳地,由身后两个侍女牵起。
精致的脸在见到纪清洲时泛起了薄红。
即使纪清洲神色漠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二人还是郎才女貌,般配十分。
踏上最后一阶浮云阶的纪清洲忽有所感地抬眼,目光平静而轻柔地落在远处和叩玉门掌门站在一处的陶岭冬眼里。
是四目相对。
他遥遥望见陶岭冬扬起唇角,眉眼温暖明朗,眼中透露出的是满满的自信。
不知怎么,他分神了一瞬,蓦然忆起初见时候,淡金色阳光似乎洒了一半在身侧人眉眼上。
就在纪清洲和宁湘湘即将从两端走到一起时,变故陡然生起!
“这是……我蓝田门弟子!”受邀前来的蓝田门长老们忽然惊怒地吼出来!
纪清洲抬眼,淡淡地扫过这些飞快踏上浮云阶、或蓬头垢面或面色憔悴又或身上负伤的各门各派弟子们,心下了然。
这些弟子都是陶岭冬昨夜与江芸合谋,专挑今日在大婚之时放出的,目的就是让叩玉门和他们邀请的西城各门各派的长老们窝里斗。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陶岭冬倒不在乎能否“得利”,趁乱逃走才是最好的。
昨夜他已经和江芸把叩玉门扣留的他们的东西拿了回来,又解了迷香药效,这会儿若真是对上,四个人加一个江芸,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果不出陶岭冬所料,有了出逃的弟子们的指证,叩玉门掌门纵使有百口也跳进黄河洗不清,逼急了反倒抛却了他那副慈爱和蔼的好长辈模样,额头青筋暴起,面目凶狠且狰狞:“……是我做的又如何?!”
“他们只是孩子罢了,和你又有什么怨仇?!”
“什么怨仇?哈哈……是,他们与我是没有,可是你们和我有啊!我要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门下的弟子感染疫病后被我叩玉门炼成傀儡,屠你们满门!哈哈……哈哈哈哈!这西城,早就不该匀出你们的位置,它只能归我叩玉门所有!!!”
早知西城动荡,如今亲眼所见,和传闻中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陶岭冬一时震撼,暗暗叹服。
蓝田门、万里派和统西派赶来赴约的长老纷纷祭出武器法宝,围攻叩玉门掌门。
灵气激荡,叩玉门掌门一人自是应付不过来,发冠被打落在地,花白的头发被重重灵力打乱,一双眼睛被激得猩红无比,看起来如同一个疯子!
“爹爹!”
宁湘湘的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她一把夺过周围被重伤弟子腰间的佩剑,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战局,却因修为低微,被灵气巨浪掀起,撞到了后面的玉柱上,又重重地滑了下来!
广场上还有她喷出的鲜红血液。
“湘湘!”
叩玉门掌门目眦欲裂,他毫无章法地乱打,灵力紊乱得厉害,一时不察,被四个长老同时刺穿身体!
“轰——”!
就在叩玉门掌门倒下的一瞬间,远处忽然传来房屋倒塌的巨大声音,随后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瞬间站在了宁湘湘撞到的玉柱上。
“……哈、咳咳,洛客卿,麻烦了……”
叩玉门掌门微笑着闭眼,断了呼吸。
“你是谁?!”
银色面具的男人翩然落下,他身法极快,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蓝田门的一个长老面前,那长老还来不及反应,男人的手已然掐住了长老的脖颈,“啪”的一声,那长老手中的长剑骤然落地!
周围的长老惊惧非常,火急火燎地开启新一波的攻势,可男人周身灵力翻腾若掀天巨浪,震得所有人连退数步!
还不等其他长老把喉头涌上的腥甜重咽回肚里,就听到“嚓”的一声脆响,那位蓝田门的长老脖颈已断!
“你……你怎敢?!”
男人将尸体抛远,接着从怀中掏出手绢,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
待擦干净之后,他勾着唇角歪了歪头,声音和煦如二月春风,不过话倒是令人恐惧得紧:“本座有何不敢?”
他眼波流转,锁定在说话之人身上,目光明明温柔得很,声音也似轻哄撒娇的情人一般柔软,却徒然让那人有种身处蛇窟毒蛇环伺的感觉,是从内心蔓延到身体的战栗:“你说呢?你想置喙本座的决定吗?”
“不……不……”
那人犹如魔怔一般反复低喃,眼中毫无神采,唯有不断颤抖的身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知何时趁乱站到纪清洲身前的陶岭冬忽地长眉紧锁,这和他想的计策出入太大了啊,他有些接受无能。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半路杀出个“洛客卿”?
纪清洲注意到陶岭冬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迷香。”
陶岭冬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洛客卿”就是那天背地里放冷箭的贼人啊!
“你们还有何遗言,及时交代一下,本座也能早点离开。”
男人戏谑玩味的目光流连在包围他的人身上。
“不交代,就休要怪本座无情。”
男人虽是撂下这样一句,可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笑意来,嘴角也噙着一抹笑,看起来不仅温和无害,而且还友善亲和。
“你在怕什么?哦,让本座猜猜,是怕本座第一个杀你?”他轻笑,弹指一挥,一个人头落地。
“你又在怕什么?回答本座,本座满意了就饶你不死。”
被指到的人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身首分离,只好颤声道:“……我怕、怕妻儿担……担心。”
“可你的记忆告诉本座,你可还有十几房小妾呢,再说了……你的妻儿不是早就被你一时醉酒杀害了吗?”
“我……我那是一时糊涂……”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还是急忙辩解。
“你答得不错,”男人满意地笑着,却在那人狂喜的笑容绽放在脸上的一瞬间,再次出声,“不过糊涂的人就不配活着了。”
话音刚落,那人的头也骨碌碌地滚落下来,滚到其他人脚边。
死了两个修为深厚的长老,这下是再没有心存侥幸的人了,答也是死,不答也是死,顿时就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你不过是叩玉门养的一条狗!如此忠诚,可惜人都死了他也看不到了!”
他还想再骂,却见男人温温柔柔地盯着他笑:“乖,可说完了?不说话本座就当你默认了。”
下一秒,一具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尸体被男人踹开。
男人耐心地问了每个人问题,欣赏着他们惊恐的表情和扭曲的死相,不知何时,便只剩纪清洲和陶岭冬与他了。
那些逃出来的弟子们和叩玉门弟子连同江芸早就逃出叩玉门了,陶岭冬原本也打算趁乱逃走,却直觉待在这里不会出事儿。
男人含笑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天地苍茫已经在手,陶岭冬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回他一笑。
却见天地倏然变色,灿烂的彩云铺陈在整片天空上,男人顿时敛了笑意,身影开始逐渐便淡,转眼化作一片金色的烟尘随风消散。
“杜楼主。”纪清洲拉着陶岭冬的手腕,将人调了个方向,作了作揖。
来者有两人,一位是手里拿着一面鼓的摘星楼楼主杜清衡,另一位是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道人白须白发,广袖白衣上还有仙鹤绣纹,栩栩如生,他和蔼地捋了捋长髯,仙鹤绣纹也似活了一般,从衣裳上探出头来,扬起脖颈亲昵地啄他的手。
“哎呀呀呀……疼、疼!”雪白的拂尘甩在仙鹤的头上,直把它打回衣裳上。
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啄啄啄,一天到晚就知道啄!贫道的高人形象都被你这只笨鹤给啄没了!”
陶岭冬忍不住低头憋笑。
“小友想笑便笑罢。”道人无奈地一甩拂尘。
一旁的杜清衡闭合的双眼也不禁弯了弯,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的方位,清越的声音落下:“这位是镜外天的云鹤道人。”
陶岭冬眨了眨眼。
什么道人?
云鹤什么?
杜清衡笑着偏头冲陶岭冬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云鹤道人。”
陶岭冬:“……”
纪清洲侧目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缓缓颤动。
陶岭冬捏了捏鼻子,低声道:“……和叩玉门掌门虚与委蛇之时,我不过是信口胡诌了一个师父,谁想胡诌的道号竟与您一模一样。”
云鹤道人爽朗一笑:“哈哈,这分明是小友与贫道有缘啊,不如我们在此结拜,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陶岭冬:“……”
他默默向后退了一两步,以示自己的抗拒,却不料撞到了身后的纪清洲,纪清洲比他高了一个头,这一撞他的头正好抵在纪清洲下巴上。
“没事吧没事吧?”陶岭冬反应过来,跳了几步转首问他。
纪清洲垂了垂眼,淡声道:“……无事。”
云鹤道人看着二人相处自然旁若无人的模样,挑了挑眉,又偏头无声地用眼睛询问杜清衡,杜清衡也如有所感地“看”着他,笑着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鼓扔给他。
云鹤道人稳稳当当地接过鼓,撇了撇嘴,而后又轻咳一声,神情似有不忍地盯着陶岭冬,直把陶岭冬盯出一身鸡皮疙瘩,半晌才开口:“……那个,两位小友啊,麻烦你们把城中百姓都叫出来,贫道好奏鼓。”
纪清洲没问奏鼓所为何事,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遂朝云鹤道人行了个礼,应下后拉着陶岭冬的手腕离开叩玉门。
云鹤道人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拍了拍杜清衡的左肩,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低声道:“依贫道之见,方才应当让他俩拜个堂再走才对……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咯。”
杜清衡正在抖黑袍,被云鹤道人这话弄得浑身一抖,不小心抖了一地的银色光点:“……”你确定?真要在尸体面前拜堂?
活到第四十二任了,但外貌还是个少年的杜楼主表示,他今天还是不懂老年人。
【作者有话说】:喜获cp粉头子:云鹤道人。
还有一章,第二卷就完成了,接下来走南城的感情线啦。
感谢阅读!
第十几次碰壁了,陶岭冬捂着额头,眼皮耷拉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去了,你们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不感染吗?!万一出去的人就有得了病的人呢?!”大娘“砰”地把大门关上,隔着门啐了一口。
一旁换了缥色常服的纪清洲也沉默地锁着眉,垂着眼睑,也拿这群只愿待在家中的百姓没办法。
云鹤道人慢慢悠悠地走来,身后跟着两手拎着两个桶的杜清衡、沈留容和唐睢。
“怎么?叫不出来吧。”云鹤道人得意地吹了吹胡子,揶揄道。
纪清洲微微点头。
“嘿,贫道就知道你们叫不出来。”仙鹤不知何时又钻出个头来,惬意地享受云鹤道人的抚摸,“所以贫道才叫了帮手啊。”
陶岭冬抽抽嘴角:“所以您打算强攻?”
“去去去,小小年纪,学什么霸王硬上弓?改明儿给你一个山寨,你还打算强抢民女不成?”云鹤道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陶岭冬:“……”所以强攻、霸王硬上弓和强抢民女,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共通性啊?!
“您是打算让百姓们自愿出来?”纪清洲食指轻叩鼻尖,思索道。
“不错不错,纪小友脑子还挺灵光的嘛。”云鹤道人满意地笑了笑。
“咚——”
唐睢把两个大桶往地上一放,刚想呼出一口气,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天昏地暗。
云鹤道人回头,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哎呀,小睢儿,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唐睢咳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没忍住呛声道:“老伯……咳咳,这、这是情有……可原!”
云鹤道人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杜清衡和沈留容也放下两桶药汁。
“你可想好如何做了?”杜清衡掸了掸黑袍上的尘土后,抬头“看”了一眼云鹤道人。
“自然是有对策了,不然让你们拎这些药汁来做甚?”
杜清衡丝毫不懂看人脸色,虽说他也确实看不见,他笑了一下:“哦,我还以为你是嫌我把你酒坛给砸了,来报复了。”
云鹤道人瞪眼:“……”
“……杜清衡,你这话说的,贫道有你说得这么小肚鸡肠吗?”
杜清衡:“你问问?”
不等云鹤道人问出口来,陶岭冬、唐睢、沈留容三人异口同声:“有!”
就连纪清洲都颔首赞同。
云鹤道人:“……”
他低声嘀咕道:“……白沧这届学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他郁闷地抱着鼓,乘着鹤飞至右半城最高的食楼“一品楼”上,盘腿坐在屋檐上,又把鼓在腿上放好。
仙鹤绕着他飞了一圈,扬起长颈,六个大桶里的药汁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