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们为什么没有告知其他仙师,”谢枝眸中冷光乍现,“因为我们发现,他们已经是仙师都会的傀儡了。”
【作者有话说】:破10w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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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铺子
谢枝的叙述省略了她救出柳长簪和陈苑的过程,不过就算如此,也不难想象其中的危险和艰难。
“这就是我们在聿京经历的事情。”谢枝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结语。
气氛霎时间压抑起来,犹如窗外化不开的沉沉墨色。
“……谢姑娘、柳姑娘,请问近日是否有一队商队进城?”纪清洲忽然道。
不提还好,一提陶岭冬和唐睢就想起了他们到南城来的目的,是为了追查分发香膏的那队商队。
“未曾。”谢枝皱眉回想了一阵,又见柳长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多谢谢姑娘。”纪清洲道。
柳长簪见他们神色冷凝,不由得道:“几位仙师,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陶岭冬下意识地想用右手捏捏鼻子,又想起纪清洲还握着他颤抖的右手,于是换成了左手,捏了两下便放下了:“我们是从西城过来的。西城近来发生了疫病,疫病发生的原因正是那商队给了左半城的妇女一款香膏,而城中幸存的百姓说,那商队要往南城来。”
柳长簪点头:“原是如此。”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凝重,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只是西城最近的消息似乎没有传到南城来,除了你们几位,也没有任何从西城过江来南城的人,至少我和阿枝没有听闻。”
纪清洲微微蹙了蹙眉,道:“多谢柳姑娘。”
“不谢不谢,相逢即是缘,我柳家在南城铺子多,这点消息还是可以提供的。”
“铺子多”?
陶岭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请问柳姑娘,南城陶家的老宅,现在可还好?”
柳长簪喃喃:“……陶家老宅?”
“就是十多年前低价卖给了一个道士的那家。”
“长簪姐,是不是如今和柳家‘桃面坊’抢生意的‘蝶妆坊’啊?”谢司思扯了扯柳长簪的衣袖,小声道。
“……好像?”柳长簪回他一句,随后看向陶岭冬,“它应该成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了,生意还挺红火。”
“那便好,我以为它闹鬼不太平的,会被废弃呢。”陶岭冬笑,轻松道。
他隐约记得当年陶家老宅对面还有一户官家,姓纪,只记得陶家落魄后,纪家的老爷夫人接济了一下他二叔,不然恐怕连饶夏都去不着,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陶岭冬睁开双眼,却又不见纪清洲的人影。
桌上的早饭微凉,想来纪清洲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了。
他吃完早饭,去敲唐睢的门。谢司思被谢枝强制揪了回去,于是这房间就只剩下唐睢一个人住了,尽管如此,唐睢还是拿出了他那张豪奢非常的床。
唐睢应了陶岭冬一声,陶岭冬推门而入,便见唐睢挥挥衣袖又将床扔回储物袋里,不由得疑惑道:“小睢,你就这么讨厌那张床啊?”
“冬瓜你看,不是我说,这床硌着疼。”唐睢皱着一张脸,语气中颇有些嫌弃。
陶岭冬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道:“沈公子说得对啊,别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要委婉,要滴水不漏。”
唐睢:“……”
唐睢不屑:“我们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又不是他们皇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陶岭冬:“……”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对了,小睢,你看见清粥同学了吗?”
“没看到,我起得比你还晚些。”
陶岭冬了然,清粥同学应该是有事儿出去了,他想。
鬼使神差地,他转头走了出去,话落在身后:“小睢,我出去找他一下。”
陶岭冬虽说要去找纪清洲,可偌大一个南城他也不知纪清洲是往哪条路走的。
只能随处碰碰运气,于是他果断往南走。南边往来的女子似乎多了一些,他买了个帷帽,垂着的白纱遮住了他的面容。
戴着帷帽的女子也不少,既不显得突兀,也不会招惹过多的视线,陶岭冬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满意来。
店铺林立,多是贩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也无怪往来女子如此之多。
他不怎么感兴趣,刚想离开,却眼尖地发现远处的一家首饰铺子里那段眼熟的霜色还有浅金绣纹的衣袖。
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这家铺子前,霜色的身影正要出来。
“……多谢。”声音淡淡的,耳熟得很。
纪清洲将簪子放在帕子里包好,帕子上还绣着几行字,被他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
走出铺子,却见戴着帷帽的陶岭冬正悠闲地站在铺子外边。
“怎么了,你是来这里买首饰的?”陶岭冬没忍住,调侃道,“看上哪家姑娘了?”说完,又装模作样地思索起来,“总是跟着我们几个乱逛,也没碰上几个姑娘呀。”
他侧过头,见纪清洲神色淡淡,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戳中心事该有的神情,想来也知道他的猜测作不得真,笑过便罢。
“开个玩笑。”陶岭冬摊手,又瞥了眼涌动的人潮,无奈道,“帷帽给你。”
一边说,一边摘下自己头上的帷帽,抬手扣在纪清洲头上。
纪清洲微微一怔,半垂着眼睛望着离他三步远正在看着人群的陶岭冬,问:“……为何要戴帷帽?”
陶岭冬闻言“嗯”了一声,尾调上扬,仔细想想后冲他回首道:“清粥同学,你是想再被迫成一次亲吗?”
他捏了捏鼻子:“我可不愿意再和人交涉救你。”
自从那日,纪清洲丝毫不介意他剩下的冰糖葫芦起,他就自觉自己和纪清洲关系更好了,说话和手上动作也越来越无法无天。
换作以前,他恨不得不见纪清洲,这样便不会被考试和课业烦到,更别提会如进南城那日一般勾着纪清洲的肩膀并行,简直天方夜谭。
就算他回去告诉挣扎在课业苦海里的自己,也会被当时的自己一剑拍死。
“嗯。”纪清洲低低地应了一声,眼中的神色陶岭冬看得不大清明,也看不大懂,随后便见他走进人群,淡声道:“小心点走。”
【作者有话说】:感情线努力了,下章就写清粥在铺子里做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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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往事(一)
夜晚,墨色浸染了整个夜,上弦月挂在夜空中,周围点缀着三四颗星子,星子晶亮。
南城一如既往的热闹,每片屋檐下几乎都挂着满满的灯笼。
此时陶岭冬正跟在纪清洲身后走。右手边是谢司思提到过的“蝶妆坊”,陶岭冬借着月光看了几眼,花草树木皆葳蕤;左手边却静立着一座荒废的老宅,枯藤杂草,门上挂着蛛网,与右边生机盎然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宅掉落下的门匾上还有掉漆的字迹,“纪府”。
纪清洲带着他塌了一块的墙上翻过去,穿过回廊,来到了后院的西厢房,一棵老树枝头还开着红艳似火的花朵,灼热得犹如能燃烫黑夜,璀璨夺目,在这个无人打理的院子里显出别样的生机和野性来。
“你不问我为何会带你来这儿吗?”纪清洲的声音很轻,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却能听得异常明晰。
陶岭冬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纪清洲平淡问题之下隐藏得极深的心情,他侧目盯着纪清洲的侧脸,轻轻皱了皱眉:“你愿意说吗?”
纪清洲垂下眼睫,敛藏起神色,沉默不语。
少顷,他压下心中情绪,平静道来:“……我今早找了一家首饰铺子看我娘的发簪,老掌柜说簪子是纪府大小姐在及笄之时纪府夫人请人制作的。”
纪清洲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也淡淡的,脸上更是无甚表情,极其客观地给陶岭冬讲了他娘的事情。
纪清洲他娘,姓纪,名江镜,是纪家大小姐。
故事发生在纪江镜及笄前几月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彼时纪江镜带着丫鬟在南城闲逛。
纪江镜匆匆出门,身上只穿着不厚的妃红色衣裳,逛了一会儿便觉得冷了起来。
走着走着,她不知被谁绊了一脚,竟直直往前倒去。
元宵节本就热闹,人头攒动,大红灯笼照在几株长势喜人的红梅上,红梅还含着些许洁净的雪水,美不胜收,小丫鬟眼睛一亮,便想拉小姐的衣袖赏梅,她记得小姐最喜欢采露了,尤其钟爱采这洁净的雪水。
可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小姐?小姐!”小丫鬟急得红了眼眶,茫然无措地大喊。
可她身前身后都是如潮的人流,来来往往地,她根本不知道纪江镜往哪儿去了。
对了,小丫鬟猛然想起她家小姐说要去“添香坊”买点胭脂,原地跺了跺脚,就急切地往“添香坊”的方向去了。
纪江镜被人礼貌地扶住了。淡淡的绯色蔓延到了她的双颊,她和那人的距离太近了,甚至能嗅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白檀香。
“……谢、谢谢。”纪江镜深吸一口气,手指紧张地开始绞袖子。
“取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谢在下。”那人低笑一声,声音温润,措辞礼貌。
纪江镜垂下的眼睫因为他的话羞得颤了颤,微张着嘴,刚想说些什么,又听那人道:“姑娘小心!”随后手虚环着她的腰,护着她往后退。
撞上他的男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抱歉,方才有人推我,小姐和公子可伤到了?”
“无事。”纪江镜刚想回答,却听那人淡淡道,她便默默把唇抿上了。
男人又连续道了歉,这才继续往前走。
“请问……”纪江镜鼓起勇气,目光有些躲闪,好不容易对上那人的眼,又被他的脸惊得愣在了原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娘有何问题?”那人眼中含了些笑意,问道。
“啊?啊……”纪江镜回神,懊恼自己的失态,却没发觉自己正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粉白色的绣鞋正在石板路上勾着圈,“我……嗯,请问公子名讳?”
那人看着她的动作一怔,轻笑道:“在下姓季,名砚,字久念。”
“我、我姓……”纪江镜把季久念的名字在心尖上滚过一回,只觉心尖一烫,连白皙的脖颈都红了一片,又想开口回他。
“小姐!”稍远处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丫鬟忽然大声喊道,打断了她的话。
“杏雨!”纪江镜听到,循声望去。
“小姐,你怎的……怎的乱走呢!”
杏雨用略带责怪的眼神盯着纪江镜,纪江镜吐了吐舌头,一边笑一边抬手揉了揉杏雨的发顶:“……我没事儿,让小雨担惊受怕啦,我道歉。”
杏雨被纪江镜这一揉把火气都给揉灭了,算了,也怪她疏漏了,没注意到小姐,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歉疚地瞥了纪江镜一眼。
纪江镜捕捉到了,便佯装气恼:“是我自己乱走的,不怪小雨,小雨若是歉疚那我可得罚小雨的月钱啦?”
杏雨瞪了纪江镜一眼:“小——姐——”
这时她才注意到纪江镜身旁还站着一人,这人面容俊朗秀逸,温润如玉。
“你……你是谁?”杏雨拉住纪江镜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在下姓季,名砚,字久念,饶夏人士,是名散修。”
“别为难季公子,方才我跌倒还是他扶的我呢,不然如今站在小雨面前的可能就是个灰头土脸的我了。”纪江镜在杏雨耳边轻声道。
“好吧。”杏雨撇了撇嘴,不再瞪着季久念。
只是她松开了纪江镜的手腕,纪江镜便和季久念有说有笑去了,她心中顿感酸涩,瞧,她家小姐有了新欢就忘了她了。
纪江镜没有注意到杏雨的神色,只是听季久念讲他所游经过的名山大川,偶尔也谈一谈诗词歌赋等等,越聊越投机。
她用欣赏恋慕的目光一点点描摹过季久念的眉眼,她在季久念眼中看到了漫天的星子、奇绝的高山和清澈的溪涧,也看到了那日元宵怒放的红梅,明亮的月亮,似乎也看到了她。
她那时就在想啊,季久念应当是生于人间却不甘束缚的逍遥客,游遍山川饮露枕烟霞的天外仙,兴许季久念还能凭剑惩恶扬善,做侠客仙师。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和夫人可就要担心了。”杏雨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啊……好。”纪江镜垂眸,忽而有些怅然,随后她便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道:“季公子,我姓和你同音不同字的那个纪,名江镜,江清如镜。”
季久念也笑,他抬手解下他身上纯白的鹤氅,递给杏雨,温和道:“天凉,给你家小姐披上。”
【作者有话说】:我……我觉得我应该去写言情(低头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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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江镜刚刚及笄,却被她父亲和母亲得知了她和季久念的事情。
纪江镜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纪夫人拿着手绢潸然泪下,纪老爷不断地抚着胸口,企图让自己的怒火稍微平静一点,但一想到自家女儿想嫁给一个山河为家的人,压根儿平静不下来!
“我……我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他季久念真就有这么好?!不惜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也要跟他走?!”纪老爷气得面红耳赤,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啊?你说啊!你不说,我今日还偏就做了这个恶人,从此你休要再踏进纪府一步!”
纪江镜垂着眼,挺直的背脊纤瘦却执拗。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与她自己的亲爹对峙。
“……老爷?老爷!”她听到她爹气急,身躯倒下的声音,和她娘的哭声,“来人啊……来人啊!”
眼睛干涩得说不出话,她无措地想跑过去扶起她爹,却听她爹虚弱的声音响起:“滚……滚!不要你、你扶!”
茫然地落下几滴泪,她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慢慢地转身离开,麻木得宛如一个傀儡。
……她真的做错了吗?
兴许,是有的罢。
她背着一个包袱,轻轻抚摸着种在她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又拎起裙摆跪下,朝忙碌的厢房方向叩拜,随后离开了纪府。
杏雨因为知情不报,已经被她爹放离了纪府,走之前还捏着自己的卖身契。
她想,她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生养之恩不能报,她之过,若有来世,她还是不愿做爹娘的女儿了,只会给他们徒增痛楚。
后来,纪江镜如愿地和季久念成亲了,虽在饶夏一个简朴清贫的小院,生活却平淡温馨。
直到成亲后两个月,季久念笑着对她道:“阿镜,我们去东城玩儿一会儿吧?”
拈着针,正在刺绣的纪江镜登时停了手上动作,意外地盯着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东城了?”
季久念走近她,从身后抱住她,头埋在纪江镜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怕阿镜累着,去东城散散心。”
纪江镜被他这闷闷的声音逗得直笑:“……好、好。我听久念的。”
他们去西城这一趟直到回饶夏,纪江镜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此时季久念却说他要重新回西洲门,为此,感情和睦恩爱的两人破天荒地吵了好大一通架。
季久念是西洲门第一天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连聿京的仙师资质也不比他好。
季久念原本是西洲门门下弟子,可因原西洲门掌门道貌岸然、善妒独裁,他被掌门赶出了西洲门,才成了四海为家的散修。
可如今原掌门被斗垮,新的西洲门掌门即位,便想邀他重回西洲门,做西洲门的长老。
不过,重回西洲门意味着什么,季久念跟纪江镜说过,西洲门有一门规,一日为西洲门弟子,便一日只能下山三次,不可频繁,请示无用。
纪江镜就算再想成全季久念的心愿,她也不能贸然答应他,至少……现在不行。
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心想。
季久念的想法她能理解,季久念一直想以一个正经门派弟子的身份游遍河山,惩恶扬善,扬名立万,她知他这强行锁在心底的愿望和志向,她又怎能做他的桎梏。
先前她怀孕的事情没有告知季久念,想给他一个惊喜,可谁知第二次吵得不欢而散后,纪江镜跌了一跤,被好心的邻居看到急急忙忙喊了大夫过来,他才知晓。
纪江镜笑容苦涩,为何会以这种方式让季久念知晓她的执着,她也不知道。
孩子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生下了。
纪江镜逗着婴儿,给他起名为“季清洲”。
姓氏随季久念,清字取清明清白之意,洲字却是季久念久念重返西洲门的意思。
待季清洲出生以后,季久念终于回了他久久思念的西洲门,看着纪江镜的泪眼,他心有怜惜,只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
凝望着季久念决然的背影,纪江镜苦笑,果然,季久念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何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呢,想当初,她不正是因为季久念的可望而不可即被深深吸引的吗?
季久念若想做人间逍遥客,饮露天外仙,或是一生轰烈的天才,她便成全他。
因为她是他的知己,亦是他的妻子。
纪江镜不想拖累季久念,主动断了和季久念的联系,离开了小院搬到饶夏西边最偏僻的一隅,把季清洲改姓纪,自己改名江纪,和纪清洲说他的父亲早逝,她也一直凭刺绣、编织各种物品维持生计,还教纪清洲识字写字、绘画读书。
最后却是因病去世的。
纪清洲到如今还记得,纪江镜为了逗他笑,那双温暖而明媚的眼睛盛满了笑意,唇咧开,冲他吐舌头的画面,可他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笑脸,无动于衷。
她在自己儿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故意呲着牙来捧着他的脸又扯又揉,迎上他略微无奈和嫌弃的眼神,得意而又无所谓地笑。
“……你说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张脸呢,光长得清俊有什么用,倒是刻点表情啊。”纪江镜和他在一起最常说这话了,每次都是一脸佯装的恼怒和恨铁不成钢。
可惜至死纪江镜都没能看到纪清洲对她笑过。
“不要像……像你父亲……平淡也要走……走下去……不要像他……”
如今想来,纪江镜可能并不恨季久念,只是想告诉他,“清洲”二字,她希望对他来说是平淡却不曾更改的信念,而非父亲一生的心愿。
而纪江镜也确似纪清洲所猜的那样,再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会坚定地选择这一条路,不是追求轰轰烈烈,而是因为她对她的选择从来不后悔。
仅此而已。
“季久念”,既是她心尖上滚烫的明月,也是她心口上隐痛的疤痕;既是她恋慕的,却也是使她如此失魂的。
【作者有话说】:怎么说,季久念说渣也不渣,在他心中,理想总归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向往的是轰轰烈烈,他想要自己当回以前惊才绝艳的天才,他不甘平庸,也不甘碌碌。
纪江镜就比较惨了,她欣赏也恋慕这样意气风发的季久念,可她的世界不止有理想,还有现实,她理解也支持季久念,源于憧憬,也因为她喜欢季久念,临终前的话,她也只是想告诫清粥,他的名字只是被赋予了一个最平常的愿望——平安快乐而已,不是桎梏,是力量。
要说季久念和纪江镜最大的观念差异在哪里,应该就是季久念觉得他们的喜欢是轰轰烈烈的,而纪江镜只觉得他们的喜欢是水到渠成的。
轰轰烈烈到最后他没了热情,水到渠成到最后她依旧淡然。
他与她终究没有明确的对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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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微笑
纪清洲说完,垂下眼睑,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轻轻捏住一脚,缓缓打开。
帕子里头包着的,是一支做工精细的簪子。簪子又细又长,莹白清透,唯有在上端渐渐变成了朱红。
因为上端雕了几朵花,既有花瓣舒展的,也有含苞未放的。
陶岭冬越看越眼熟,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榴花,登时了然。
“这是我娘的遗物。”陶岭冬头微转,皎月的光辉一时流泻在了他眼中,而他的瞳孔中还清晰地倒映着被月光吻着的纪清洲和斜欹在纪清洲肩头的几枝灼眼的榴花。
他不由得呼吸放轻,生怕惊扰了神仙似的纪清洲,身子也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踩到了一颗石子,他急忙回神稳住身形,不过发出的响动还是把纪清洲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边了。
抬眼对上纪清洲的目光,陶岭冬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
丢人丢大发了,陶岭冬不由得跑了神想到。他登时哑然,待热意在晚风中稍稍散去,他才悄悄抬起眼,却直接对上了纪清洲沉静的眼睛。
陶岭冬心尖一颤,酥麻的感觉甚至都传递到了指尖,他微低着头,自己的异样他感受到了,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加速。
“我……我没事。”陶岭冬连忙出声,打破这沉默得甚至对他来说比较尴尬的暧昧气氛。
“嗯。”纪清洲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娘至死都没能看到我对她笑。”陶岭冬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
纪清洲眼神微动,他认真道:“你能教我笑吗?”
陶岭冬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打得措手不及,几乎是茫然无措地抬起头,对上纪清洲莫名有些闪躲的眼神,恍惚问:“……你、你说什么?”
纪清洲抿了抿唇,垂下的右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刺痛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或许有些事情,急不来。
他沉默地想。
随后陶岭冬就见纪清洲面色淡淡地摇了摇头。
陶岭冬被接二连三的出其不意弄得脑子都不大清明,见纪清洲摇头,怔然片刻后疑惑道:“……啊?”
“……无事。”纪清洲垂下眼睑道。
清粥同学脸色似乎莫名地冷,陶岭冬侧目,盯着纪清洲瞧。
……他走神的时候纪清洲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陶岭冬捏了捏鼻子,好像是“笑”,笑什么呢?
他自己想得入神,完全没有发觉纪清洲的目光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同时被月光镀了层象牙白的面容不再肃穆冷淡,反而柔化了些许,让人有一种温柔的错觉,犹如冰雪消融。
他知道了!
陶岭冬眼睛微亮,他走近纪清洲,抬起头,双手轻轻捧着纪清洲的双颊,把纪清洲不知何时偏了的头转回来,随后他弯了弯双眼,眼尾勾着明晰可见的笑意,唇角扬起。
月光顺着他束起的黑发,流淌过他的鼻尖、嘴唇,最后在一段露出的脖颈处安然沉入树影。
“如何?”陶岭冬笑。
随后,纪清洲两颊便微凉的触感消失了,而被陶岭冬碰过的地方却无端地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