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勾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虽然不是嘲笑,但也是有看热闹的意思。
徐均赋有些无奈,上阳这边的氛围真的和封州非常不同,这边的人从嘴巴到微表情,都有着一股子让人十分无力的感觉。
他说:“你总要给人错误的机会。”
黎元也不捉着不放,挥了挥手道:“把镜头往开盖的那块地方怼,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
程韶按他说的做,一边调整镜头方向,一边解释道:“那个盒子有一个地方是可以摁下去的,摁下之后,那个盖子才会松动,那个角度不好发现。”
黎元看见那个玫瑰花图案,下意识地就看向谢林,这玩意儿,他们都快被搞出应激反应了。
从林宣开始,哪个案子都有它的身影,真是让人头痛。
谢林笑了笑,说:“别担心,这个宋哲看起来不像什么核心人员,这可能是他的个人行为。”
黎元点头,又将目光移了回去,看着那个孔洞若有所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和这个孔适配的东西。
宋思思被完美地无视了,她有些不爽地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对面大楼的大屏闪了一下,出现了一口古老的水井,水井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宋思思瞪大眼睛,这是……
长平村!
她猛地看向谢林和黎元想要跟他们说什么,可下一秒,画面消失,她就是想说,也没什么证据了。
这个画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
谢林没有像黎元那样专注地看着密码箱,正好接收到了宋思思惊异的表情,然后勾唇朝她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
宋思思怔住了。
黎元正好想起了什么,喊道:“程韶程韶,去我办公室抽屉里找个东西,是一个小玉珠,那玩意儿是之前在长平村和宋哲的尸体一起发现的。”
程韶那边应了几声好,人立马就跑去拿东西了,徐均赋接过了手机,画面从箱子变成了徐均赋的脸。
看样子是从后置摄像头转换成了前置摄像头,他沉声问:“你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
黎元说:“我觉得是毒品。”
徐均赋笑了,道:“我也这么想,还以为你们会觉得异想天开。”
谢林淡淡道:“这么久了,市局大胆猜测的名声你应该已经了解了,什么异想天开的东西他们都敢想。”
黎元用肩膀撞了一下谢林的,道:“什么他们不他们的,是我们。”
谢林点头,无奈道:“是,是我们。”
平常最是严谨,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说出口的谢林,硬生生戴上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帽子。
黎元满意了,说:“羡慕了吧,你们封州可没我们队里这么和谐的气氛,怎么?要不要看看,干脆跳槽来我们这干?”
徐均赋笑了笑:“还是别了,市局人才辈出,我还是别在这边占用公共资源了,培养新人才是要紧事啊。”
当初七大核心出事,一下子撸了好多人的职,警方这边年轻力量突然被削弱,一度青黄不接,已经退休的老警察都被返聘挑大梁,可把警界搞得够呛。
培养新人这四个字,都已经成了各个大队长以及老领导的口头禅,实在是被搞怕了啊。
黎元也不失望,毕竟一个督察,怎么可能会降级来他手下做事,不过就是调侃一下对方封州氛围没他们好。
第170章 求一个一生无虞
毕竟,黎元很自信,没几个警队像他们一样,即使是在处理最紧张的案子,依然能开得起玩笑,当然一些晦气的话不算。
因为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信一点玄学的,一语成谶这种东西,没碰上还好,这要刚好碰上了,那你自己都恨不得自己掌嘴。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已经从一句俗语,变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玄学。
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程韶已经找到东西了,那种密封袋冲了过来,傻兮兮地将东西举到后置摄像头那里,问:“是这个吗?”
徐均赋手快切换后置摄像头,画面虚焦了一下,然后聚集在程韶拿着的东西上。
黎元刚要张口的一句——“你问我,倒是让我看看啊。”卡在喉咙里,然后顺着口水咽了下去。
徐老干部学习新技能还挺快。
他只能看了一眼东西,然后点头道:“没错,把这东西试着摁在那个孔上,看看能不能打开。”
程韶照做,捏出玉珠从那个孔里摁了下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完,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
裂开了!
好在这东西是放在桌子上的,不然就要掉在地上了。
盒子裂开后,露出了一个八音盒,粉红色的少女心配色,八音盒上是一个坐着弹琴的女孩。
在裂开后,一阵流畅的乐音倾斜而出,坐在钢琴上女孩的手指在上面跳动,实在是精妙灵巧。
所有人都愣住了,音乐从程韶的手机,传到谢林的手机,最后落在了宋思思的耳里。
那是一首生日歌,一首,只送给宋思思的生日歌。
程韶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八音盒,从里面抽出一张粉色的卡纸,上面写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话:
致,我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和你的母亲,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终结世代相传的宿命。
你们是雪山的女儿,世代都有着维护雪山的圣女使命,而你们离开了雪山,抛弃了自己的使命,遭到了神的诅咒。
我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直到你的母亲被诅咒折磨得垂垂老矣,一切,也只能从你这里终结。
从今往后,思思都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雪山,再也不用圣女了。
程韶念完这段话,只觉得既悲壮,又好笑。
雪山的圣女、使命、神的诅咒,这些封建残余居然也会有人信吗?
他们到底是有多愚昧,这已经是科学时代了。
另一边的宋思思却崩溃了,那明明是一场祭祀,而她就是祭品,可为什么,这个卡片上却写的是,一切都在她这里终结?
开什么玩笑?!
她喃喃了一句:“骗人,那明明就是一场献祭,我看得清清楚楚,是换魂!是他们想要我的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宋思思的脑海里又开始回荡着那暗夜里的枯井,谢林的笑容,以及他说的那句口型——
审判开始。
那不断从手机里传出的生日歌,就像是在附魔,一点一点地将宋思思的理智包裹,蚕食。
谢林说:“你接受不了是吗?接受不了你因为自以为是犯下的罪孽,其实并不是正确的选择对吗?”
宋思思尖叫道:“胡说!你胡说!明明就是那个老虔婆想要一具年轻貌美的身体,想要做成什么换魂仪式!我没错!他们本就该死!”
黎元皱了皱眉,道:“你并不是可以审判他们的人。”
审判这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宋思思,她怒极反笑,阴狠地看着着谢林,说:“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故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诈我!”
“耍我很好玩吗?”
谢林说:“你太偏执了,那本书你没有看完,换魂的术法在前面,献祭的术法在后面,你明明不信这些,却坚定地认为你的父母会因为愚昧的思想,将你推入火坑。”
“但是,你以为的真相,并不代表着真理,他们为你死得心甘情愿,而你,也将为他们,活的永不安宁。”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似乎他说完这句话后,宋思思的一切,都将盖棺定论。
宋思思死死地盯着他,说:“那本书,我分明已经烧毁,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谢林的目光有些空泛,透过眼前偏执的宋思思,跨越时光,看到了自己很久远的从前。
他说:“因为,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看过这本书了。”
电话已经在俩人对峙的时候,就已经挂断,黎元已经靠在了门口等,一点要参与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谢林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宋哲是宋思思推下井底死的,但他死后还经历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使得他的尸体变成那诡异的模样 。
但这已经无法查证,接下来就看许微微这边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宋思思这边已经问不出什么信息了。
谢林走出去的脚步并不沉重,反而很轻松。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去借助所谓的神明保佑,他们不管信不信,都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去试一试。
而他,其实也是经历过所谓换魂的人。
卫扶苏留下的血脉,只有他谢林,就如同宋思思一样,宋哲的血脉只有宋思思。
宋思思的幸运是,她的父母阳奉阴违了,而谢林的幸运是,那个人相比神学,更信有理论支持的科学。
而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一群被洗脑的人,做出来的不完美的复刻。
黎元侧靠着门框,笑着问:“那本书后半部分写的是什么?”
“七天的至亲之血浇灌,四十九人的忠心信仰,朱砂为笔,魂魄为媒,上达天听,功德福泽聚于一人之身,求一个一生无虞。”
“而施术者,将于忘川受万鬼啃食,万万年不得轮回……”
病房门被关上,宋思思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有银针往指尖扎入,滚烫的鲜血一颗颗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花。
她突然想起那句——受万鬼啃食,万万年不得轮回……
突然就抱着被子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不是被感动,不是后悔,只是一直搭建的信仰轰然崩塌,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活了。
第171章 他求的,是自己的贪念
宋思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自得的人,她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不断地固化自己的想法,将自己的行为塑造得那么地正直而又无力。
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最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居然突然告诉她,她所有的想法都是错误的。
可想而知,冲击力到底有多大。
谢林和黎元没有选择坐车,而是走在街边,气氛还算缓和。
黎元将谢林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上,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道路旁有朵朵鲜花开放,色彩明艳,煞是好看。
谢林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读过那本古书?”
黎元挑眉,道:“怎么说?我可是全程一句关于这书的话都没说过。”
谢林叹了口气,道:“你最后问我那句话,是故意的吧。”
他这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用的肯定句语气,坚定得很,明显是确定了黎元的故意行径。
黎元笑了笑,将手背在后面,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讲的,我没猜错吧?”
谢林低头浅笑:“你这是,学会把控人心了。”
黎元得意乛v乛嘿嘿
“我明明一直都很会。”
主要是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表现得跟个来警局镀金的二世祖一样,后来虽然人挺精明的,但基本都是手下的那几个人干活。
他站在那里指挥,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对于这个,总是被奴役的沈乔安和叶泉很有话语权。
谢林摇了摇头,道:“你这表情,得意得过头了啊。”
黎元走着,看见路边一个小商店,伸手拉住谢林,他笑道:“大boss爆点金币呗~”
谢林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扔给他,说:“省着点花。”
黎元轻松接住,将硬币往自己的口袋里塞,撇撇嘴说:“你这从哪儿来的硬币?这年头大家不都是线上支付的吗?”
谢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是我在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时,用来做选择抛的硬币,珍贵着呢。”
黎元拿了一块钱去商店里买了五颗牛奶糖,另一块钱直接贪进了他的口袋。
他说:“确实挺珍贵的,那我替你保管啦~”
谢林从黎元手里抢了两颗糖过来,说:“你保管,还不如还给我,让我自己掌管,毕竟我们大老板可是有很大的控制欲的。”
黎元坚决守护住那一块钱,道:“不行,这是我爆出来的金币,进了我的口袋就出不去了。”
谢林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叱道:“出息。”
风从四周荡过,漾起温柔的波纹,无声无息地穿堂而过,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校门口涌出来,街边的车流都慢了下来。
这个世界温软可爱,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其独特的意义。
花店里,楚谚将挂在门口的开业牌子换了一个面,变成了休息中,锁上门,他抱起放在地上的一盆红色玫瑰花,一步步走进了偏僻的深巷里。
花店的里间,香炉上插着三根线香,在安静的空间里,悄悄地腾起烟雾,香被烧成灰,在重力的作用下啪嗒一下掉落。
人的心里没有神,他求的,是自己的贪念。
楚谚抱着那盆花,如抱着珍贵的爱人一般小心,走到小巷的一半时,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站在那儿,手指夹着一支烟,神情有些颓废。
那是祁玉。
楚谚抬头看他,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祁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视线从他手中的玫瑰花划过,眼里闪过几分难受,他说:“你还在意当年的事情吗?”
楚谚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我已经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了。”
祁玉闭了闭眼,拿出了一个怀表,怀表在他的手里晃荡了几下,最后停在半空中。
楚谚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那块怀表,而是皱眉道:“祁玉,你该放下的,江海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祁玉看着这个多年前一起共事的战友,对方现在开花店,养儿子,似乎完全不受当年事的影响,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说:“我不明白,所有人都耿耿于怀,为什么,只有你如此果断地放弃……”
楚谚笑了笑,说:“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祁玉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江海的遗物?”
楚谚说:“你今天,是故意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些吗?你自己放不下,为什么要拖着别人跟你一起下水?你不觉得这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的行为,非常地自私吗?”
祁玉将手里的烟碾灭,自嘲地笑:“楚谚,你比我更懂怎么去攻击别人的心理。”
楚谚没说话,抱着花直直越过他,连头都没有回。
在他走后,祁玉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那老旧的怀表,眼底的苍凉淡了几分。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变了,曾经的伙伴,有可能只能留在曾经。
入队的誓言他依然记得,那么的掷地有声,那么的青春耀眼。
我志愿成为……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而现在,有人已经适应了社会规则,成为老辣稳健,懂得保全自身的小领导,有人将期待全部寄于后辈的身上,有人已经彻底走向了一条不同的路。
祁玉给魏启洲打了个电话:“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承认自己是当初那个楚法医了。”
魏启洲起身看着窗外:“希望他只是放下了从前,而不是走向了不归路。”
祁玉将碾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
但是,祁玉是最好的心理学家,但他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对于那些朋友,以及年少的记忆,他很难做出理智的推理。
因为这个,他早就失去了自己推翻这一切的勇气,所以,他培养出了谢林,这个淡漠到,从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眼里的人,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二十年前的七大核心,也真是可笑,因为不敢,因为不能,即使再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大领导,也不敢直接掀翻这棋局。
程韶和徐均赋开完这个盒子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懵,没开的时候以为这是在搞灯下黑,里面一定有点什么很刑的东西。
没想到,这特么的就是一个十分少女心的生日礼物,以及一段读了让人牙酸的封建糟粕。
徐均赋手忙脚乱地想把裂开的盒子装回去,但这玩意儿就跟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莲花蜡烛一样,让人可恨,不仅弄不回去,还一直响个不停。
虽然钢琴生日歌比尖锐的莲花蜡烛要好听得多,也经不住它拼命重复啊,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程韶找了好久,终于在怒气上涌,一巴掌摁在那小人的头上时,声音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呼出一口气,这种定制款就是麻烦,找个开关都给两个大男人累出了一身汗,简直就是痛苦时刻。
沈乔安循着最后的乐声找到了这里,正巧看见了相视一笑的程韶和徐均赋,目光又移向了桌上的少女心小人,然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场面……略尴尬啊。
后面的叶泉从沈乔安上面探出一个脑袋,看见那场面时也是瞳孔地震,一时间脑子没跟上嘴,直接秃噜了出来:“程副,没想到你这么少女心啊……”
也不怪他直接把这粉色系小人扣在程韶的头上,实在是徐均赋那老干部,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估计连什么是风花雪月都不懂,那小人实在是跟他不搭。
毕竟副队可是被男人大胆示爱过,甚至收到过粉红色吹风机造型的蛋糕的男人,虽然那蛋糕是黎元恶搞。
后来,因为打赌输了,那个粉红色蛋糕被黎元强制改成了程韶的头像,整个警队因为这事,笑话了他好久。
不过打赌约定好的一月之期一到,程韶就火速改了头像,从此以后,再也没敢用自己的头像打赌。
他宁愿丢钱,也不肯丢脸。
程韶微笑脸,直接飞速把宋哲写的那张卡纸贴在了叶泉的脑门上,神特么的少女心!
叶泉看完卡纸的内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啧,所有事情都被推到了所谓的诅咒身上,直接……”断了线索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沈乔安捂住了嘴。
沈乔安:“别说别说,你千万别说,你这要是说了,黎队会叫你写检讨的,重点是,你会连累我啊!!!!”
你要是写检讨了,谁和我一起挨骂?谁和我一起大海捞针?
叶泉一脸无奈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扒开沈乔安的手,连退两步,生怕这家伙又冲过来,来一个不把他憋死不罢休。
谁捂嘴跟你沈乔安一样,连嘴带鼻孔全捂住的,怎么显摆你手长吗?
程韶将手往后一背,瞬间成了抓住坏学生的教导主任,带着一股血脉压制幽幽地问:“你们不是在整理资料吗?”
沈乔安立正站好:“报告!刚刚上厕所,突然听见异常声音,特意前来查看是否出事,无意冒犯。”
叶泉听完她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震惊,这就是老油条的措辞吗?学到了学到了。
他照着格式抄:“报告!喝水。”
叶泉说完,还一本正经地举了举手上的大杯子,杯子上印着大红色的奖字,那叫一个显眼。
徐均赋:“……”
好亲切的杯子,这不是八九十年代剧里,最常见的玩意儿吗?简直就是老干部标配了。
他下意识地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水,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喝口水压压惊。
最后沈乔安和叶泉被程韶挥挥手赶走了,程韶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起来,直接扔在了黎元的办公桌上。
徐均赋跑去外面转悠,打听周家有没有踩高压线,虽然宋哲这边已经可以确定是他的个人行为,但周家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嫌疑。
程韶继续工作直到入夜,最后看了一眼沈乔安和叶泉最先整理出来资料,才收拾东西往家走。
月光和星光交相呼应,足以照亮回家的路,程韶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往家里走,恍惚间好像看见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程韶顿住了,那人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抱住膝盖,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小小的一只,像流浪的小白猫。
他突然想起了童年看过的动画片,紫色蛋蛋黑大帅,和白色蛋蛋潇洒哥,潇洒哥就是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像一个受气包一样,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你。
乍一看,还真挺像个受气包的,有点小可爱。
但程韶认出了坐在地上的人是谁,那个人,是不可能让自己受气的,他要是被别人给了气受,就得千百倍地要对方偿还,而且还是杀人诛心那样的还法。
主打的就是一个,既不让你身体好过,也不让你的心理好过。
这不是一只柔软的小白猫,而是一只有着可爱外貌的猛兽,是白虎。
一阵微风吹过,温阑的头发被吹得动了动,他眯了眯眼,抬头看向站着不动的程韶,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
程韶晃了一下神,问道:“你是在画个圈圈诅咒我吗?”
他已经接到了李由的消息,知道温阑现在已经是国安部的人,不再是他们需要刀剑相向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地,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既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这样一个厉害的人,是他们的战友,提一口气的原因是,这把双刃剑实在不可控。
但诸多担心,在亲眼看见温阑的那一刻,全数都散了去,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程韶甚至可以像跟一个老朋友相见一样,很轻松地跟温阑开玩笑。
温阑撑着膝盖站起身,将手里的树枝给藏在背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当然不是在诅咒啦,我是在祝福你嘞~”
跟黎元一样油嘴滑舌。
程韶拎起钥匙开门,说:“大晚上的,守我门口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新的拖鞋放在温阑的面前,十分贴心地扶着人穿好,然后进门给人倒了一杯温开水。
程韶不愧的警队的大爹,照顾人几乎都成了他的肌肉记忆,这么贤惠的男人,难怪招男人喜欢。
温阑一脸理所当然地走进程韶的家,打量了几下房子的摆设和格局。
大爷一样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程韶给他倒的温开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程先生,我无家可归了。”
听到“无家可归”这四个字的时候,程韶心头莫名一颤,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孩,是真的无家可归。
而不是装乖卖可怜耍的小花招,虽然他现在说出这话来,也确实是在耍花招。
可是,温阑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朋友,无一存续,与任何人的交际都不过是互相算计。
与利益交缠,情之一字,不过是尔尔,而,他又是付出了什么,才进入的国安部?
程韶叹了口气,这家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