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对了,嘉兴帝下令,断了雍阜的粮。”顾萧仪看见是盛涯,冲着盛涯扬起手中的绢帛,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却将该说的消息说的一清二楚。
盛涯满意的扬起了头,冲着顾萧仪挑眉:“殿下看看,我盛涯这卦算的准不准?”
“你要找的人,我没有找到。”顾萧仪有些歉意的开口。
盛涯摇头,时间久远,世事无常,找不到也是常事。
“殿下,现在不该提什么找不到人,而是该问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盛涯坐到顾萧仪的对面。
顾萧仪却沉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心里清楚的,要么就这样僵持,要么打破现在的格局。
“殿下想反吗?”盛涯又问,直白且严肃。
顾萧仪这一瞬间脑海却闪过一张面孔,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子,谢殊跪在他的面前祈求讨好是怎样的呢?
“想!”顾萧仪很肯定的说出这个字,他不反便没有活路,他拿着手中剑,终究要剑指苍天,发一问,他可为帝否?
盛涯看着顾萧仪,这才是他的选择,于是很认真的一笑:“殿下既然想,那便要一步步的走稳。”
“以雍阜为拒,逐渐吞并周围各郡县,直到殿下雄拒北方,才能举旗而起。”盛涯眼眸里露出了野性的光芒,这是欲望,也是他的抱负。
他想将一个人推上那至尊之位,改了这天下,让嘉兴帝从那里来的回到那里。
“屯粮只能殿下解决眼下危机,若是要不再受朝廷制约,就得有自己的地方。下一步,殿下可以先夺乾州。”盛涯指了一个地名,与雍阜一关之隔的乾州。
顾萧仪动了,他起身看向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北境地图,上面山河清晰。
“乾州?”顾萧仪将手放在了一个地名上,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千佛镇。
“楚君传军令,派段魏两位将军各领五千轻骑入驻千佛镇,沿千佛镇一带布防。”顾萧仪确定了这三个字之后,立刻转头对着楚君说道。
楚君还在想盛涯的话,下一刻就接到了顾萧仪的命令,下意识的立刻躬身应下。
顾萧仪睿智,这是盛涯当初选择他的原因之一,若要辅佐一人,此人当聪慧睿智,一点就透。
“还有,嘉兴帝曾派刘斌大肆扑杀你的党羽,只有和你有关系的几乎没能幸免。殿下如今在九都城里启用的人,当慎之又慎,忻王也不如殿下心中所想那样。”盛涯目光又落到那份绢帛之上,这是九都城的消息,来的容易的很。
顾萧仪听完却是无所谓一笑:“没事,我知道其中原由。”
说完顾萧仪还是觉得可笑,又冷冷的笑了两声。
盛涯疑惑的微微眯了一下眸子,然后做出一个夸张的很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我曾为殿下卜过一卦,殿下命里有良人相助,这不良人便来了。”
顾萧仪翻了一个白眼,真的是什么话都让盛涯说了去。
谢殊今夜在临帖,柳素方醉酒时写的一帖字,字写的很好。谢殊就悄悄的拿过来,想着临摹一下。
辛棠轻轻敲门进来,看见谢殊在写字,便立在一旁准备等谢殊写完了再说。
“有事?”谢殊抬眸笑着问辛棠。
今天的谢殊没有涂脂粉,原本的容貌就露了出来,狭长上扬的眸子,明亮清澈,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泛着微微水光。削尖的下颌微微一抬,便露出洁白细长的脖颈。
辛棠呆了一下,有些不自主的沉浸在谢殊这一笑里。
“少呈和少晋来了,在门口候着。”辛棠开口都有些磕绊。
“让他们进来”谢殊放下笔,缓缓坐下,抬腿侧首支起下巴。
少呈也是第一次来控鹤司,以前只闻其名,控鹤司凶名在外,他有些害怕的张望一眼,便不敢乱动,带着自己弟弟一步步走到谢殊案前。
“督公。”少呈带着弟弟一起跪下,始终没有抬头。
少时他初入九都学宫的时候,也是这样怯弱不敢抬头去看,那个立在柳先生身边温润和气的少年,如今也不敢抬头去看邪魅狠辣的控鹤司督公。
“都抬起头,本督看看。”谢殊懒洋洋的开口。
少呈和少晋一起抬头,动作几乎同步,他们在看见谢殊的那一刻,瞳孔都微微的缩了缩,知道谢殊好看,不然也不会被嘉兴帝看上,没有想到的是,谢殊一个男人可以好看到这样。
五官精致,眼眸狭长,薄唇微勾,姿态慵懒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邪气。生的貌美,却一点不女气,反而多生出一些凌厉,尖锐又凶狠。
“就这?不够。”谢殊摇头。
少呈膝行一步:“督公,你送我们进宫,我们保证能让陛下满意。”
谢殊摇头,那个叫少晋的少年,明显就还是不谙世事的样子,这样的人,让他如何将人送到嘉兴帝的面前。
少呈见到谢殊的神色依旧坚决,咬牙狠心,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的一抓。
白晰的脖颈处瞬间就留下一道道鲜血,这个时候一旁的少晋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见他的脖子上也缓缓出现几道红色的痕迹。
谢殊吃惊,轻笑出声:“你们,真得很特别。”
少呈知道自己有希望了,继续补充道:“督公,陛下一定会满意的。”
谢殊也惊于两人的能力,想必嘉兴帝也会喜欢,而且一定很喜欢,可是这是两个无辜的人,本已经遭逢大难,还委身仇人。
“督公,您相信我,我们一定是您最好的棋子。”少呈又道。
谢殊阖眸叹气:“去吧!我给你留条后路。”
“多谢督公!”少呈叩首,见到少呈叩了下去,少晋也叩了下去。
皇城里到了每日的戌时,就会有专门的掌灯太监和宫女一起为皇城各处点上明亮的烛火。
谢殊进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宫女太监在掌灯。
长长的宫道上,谢殊走在最前方,身后是辛棠,还有两个少年,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路边的宫女太监,看见谢殊走近,都纷纷跪地俯首,不敢去看谢殊。
宫里有很多传言,一半都是关于谢殊的。
传说谢殊得宠的时候,皇后见着他都得小心翼翼。传说谢殊以前在后宫里,还有自己的封号,那些嫔妃们每日都得去给他请安磕头。传说谢殊脾气古怪,伺候他的宫人稍有不如意的,就会被拖出去打死。
日子久了,宫里各处宫人,得知是谢殊,在谢殊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害怕出错被谢殊问责。
嘉兴帝现在已经洗漱好了,也喝了一点酒,衣衫半解的坐在龙床之上等着谢殊送人进来。
谢殊他玩了几年,前几年还好,谢殊知道痛,会皱眉会惊惧,有的时候逼狠了会哭。到了后来越来越没有意思,谢殊冷漠的紧,再痛都不会皱眉头。杀人都不会眨眼,甚至还能在他面前兴致勃勃的表演活剥人皮。
不过,谢殊那张脸,真的是谁都比不上的。嘉兴帝觉得,哪怕只是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以前他还能在那张脸上,看到恐惧痛苦不忍,各种各样的神色,现在不行了。嘉兴帝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找些新的乐子也一样。
“陛下,谢殊来了。”今日值夜的是刘斌,他拖着浑圆的身体,躬身至嘉兴帝跟前说道。
“召。”嘉兴帝就等着谢殊。
谢殊没有穿官服,一身青衣,宽窄适宜的腰封勒出一段好腰,嘉兴帝眼睛都看直了。
他记得以前他用烙铁烫过这笔直纤细的腰身,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那腰身从来就没有弯过。
“臣请陛下安?陛下安否?”谢殊单膝跪地,随意一礼。
跟在谢殊身后的两个少年见状直接就跪在地上,俯首贴地,没得命令不敢抬头。
嘉兴帝突然间就来了兴致,冲着谢殊招手,示意谢殊上前。
谢殊上前,坐到嘉兴帝的床边上。
看着那细小的腰,上手摸了摸,然后大拇指抵在谢殊的腰椎骨头上。
要是把这块骨头敲碎,谢殊的腰还会不会像这样好看。
谢殊伸手搂住嘉兴帝的脖子,仰头将自己的唇凑到嘉兴帝的耳朵旁:“陛下在想,要不要敲碎这块骨头,看看它是不是还这么好看对吧?”
谢殊在嘉兴帝摸上这块骨头的时候就想到了,于是清冷邪气的开口。
“陛下可以试试的,陛下让宫里正骨的太医,一根根掰断我的手指,又让我作画的时候,觉得那画美吗?”谢殊问。
嘉兴帝突然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一脚把谢殊踹了下去,然后扫兴的拍了拍自己的手。
“今天你带来了什么?”嘉兴帝又问,眼神里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们抬头。”谢殊在地上滚了一圈就爬了起来,嘉兴帝下脚不算重,腰上顶多青一块。
嘉兴帝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致,双生子他也不是没有玩过。
“你在敷衍朕?”嘉兴帝不悦。
谢殊拍了拍腰上的被弄皱的衣服,换上一副委屈巴巴可怜的样子:“陛下,怎么觉得臣在敷衍您。”
“让你把带走再送一个进来,你又给朕找一个来,这不是敷衍?”嘉兴帝指了指少呈,这个少年不就是前几日他才嫌弃过的吗?
谢殊轻轻笑了笑,取下自己束发的簪子:“陛下,臣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谢殊走近少呈,将簪子抵在少呈的脖子上,然后缓缓的往下滑。
钝器刺破肌肤,留下一串串血珠,少呈想躲却是不敢躲,只能本能的绷紧白晰的脖颈,紧张的滚动喉结。
随后一旁的少晋也本能的捂住脖颈,紧张的仰头,瑟缩起来。
嘉兴帝看去,只见那个少年脖子上出现了一道与血痕一样的红痕。
“有点意思。”嘉兴帝这个时候才笑了起来。
谢殊收起簪子,抬眸看向嘉兴帝:“陛下可还满意?”
“好!”嘉兴帝点头。
谢殊知道自己该退下了,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嘉兴帝自己玩,于是躬身后退几步。
“臣告退。”谢殊行礼,然后缓缓退出嘉兴帝的寝殿。
嘉兴帝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谢殊了,他冲着地上的两个少年招了招手。
少呈大胆一些,缓缓的爬了过去,像条雏犬一般,爬过去贴在嘉兴帝的大腿上。
嘉兴帝更开心了,摸了摸少呈的头,自己经历过的就是会教人,每次都能给他惊喜。
得了这个抚摸,少呈更大胆,抬眸看着嘉兴帝眼眸,然后缓缓的向上而去,直到触碰到那个嘉兴帝最禁忌的位置。
嘉兴帝立刻眼眸一变,准备毫不犹豫给他一巴掌将人打倒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他在这个少年这里却又行了。
嘉兴帝有些兴奋,今晚他可没有吃药。
许久嘉兴帝摸了少呈的脑袋长舒一口气,然后他抬起少年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呈眼眸里有些惊喜,谢殊说过嘉兴帝一但问他的名字,就意味着一件事嘉兴帝记住了他,他会在嘉兴帝身边待很长时间。
“奴婢少呈。”少呈记住了谢殊的交代,自称奴婢。
“好,真是个讨喜的。”嘉兴帝很开心。
少呈也很开心,他能留下就有机会,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谢殊按着腰,一步步前行,宫里的太监宫女见状都纷纷低头俯首,连个掌灯的都没有。
“主子。”辛棠接到谢殊的时候,谢殊已经摸黑走了很长一段路。
“让宫里的人,看顾好他们两个。”谢殊语气低沉,一个人向前走去,对辛棠伸过来准备扶他的手视而不见。
辛棠只好默默跟在谢殊身后,努力伸长手,将手里的灯往前去给谢殊照路。
谢殊看了看自己刚刚搂过嘉兴帝的手,有些脏,别把别人也弄脏了。
嘉兴帝得了这对双生子,大概是玩的还算开心,过了几日竟然破天荒的上了一次朝。
内阁的那些大臣不知道今天嘉兴帝要早朝,今日他们接到内廷传来的消息,人都慌了。
今年开年的时候,嘉兴帝就以身体不好为由罢朝好几个月,实际就是嘉兴帝想着尽快让后宫里的那群女人,给他生出几个皇子公主,平息民间的一些传言。
久了之后,内阁的辅政大臣还有朝中一些文武百官就习惯了嘉兴帝不上朝。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先去和内阁的辅政大臣商议,然后由内阁的两位首辅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面见嘉兴帝,汇报这些事情。
这就导致朝中很多事情处理不及时,关于民生的一些事情总是在不停地滞后,很多官员尸位素餐,懒惰成性。
这些官员就将平时点卯的时间用来睡觉玩乐,到了一定的时间,去府衙走一趟,有事就向内阁递个折子。
大概是太懒,没想到嘉兴帝会突然早朝,都没有什么准备,听见传召,一个个官服都没有穿好,就在去往太和殿的路上狂奔。
谢殊是控鹤司司正,朝廷的正四品官员,是有资格入朝参加朝会的,于是和这些慌乱的文武百官一起走在入太和殿的台阶上。
不同的是,谢殊官服周正,不慌不乱也不急,由辛棠扶着他一步步缓慢的踩着台阶。
“督公留步。”有人从台阶下追了上来,唤着让谢殊留步。
谢殊停住脚步回头,来人一身红色官服端的是堂堂正正,五乌纱帽往头上一带,便是一派的刚正不阿。好生气派的一个英俊的男子,嘴角带笑,却是疏离,眼眸有光,却是冷光。
“薄次辅。”谢殊认识这个人,最近新晋的内阁次辅薄宴,也是九都世家薄家的次子。
谢殊也唤了一声薄宴的官职,然后露出一个和薄宴一模一样的笑容,疏离客气。
“督公近日看着消瘦不少,可是生病了?”薄宴笑着问道。
这一问差点就让谢殊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他和薄宴的交集真的不多,两人交情也并没有到,可以互相关心对方身体的深度。
再说按照以前的那些事,薄宴因该恨他入骨,按照朝中文官的态度,薄宴应该走自己的路不要搭理他,免得被冠上一个“阉党”的称号。
“多谢薄次辅的关心,最近陛下心情好,想做的事情也多,就难勉本督多操心多陪着。”谢殊颔首。
薄宴知道谢殊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就是抬出陛下,说一些隐晦的事情,然后让他恶心一下,或者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督公多保重身体才是。”薄宴既然已经听明白了,就不会多和谢殊说什么,于是默默地看着谢殊继续登阶,他在原地等待谢殊走远,才继续走。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谢殊,是随着他家世子入京面圣,那个时候先帝还在。谢殊是侯府庶子,本来就没有太多人注意,可是他跟在医圣柳素方的身边,自然引人瞩目。
后来这个引人瞩目的少年,消失在新帝登基第二个月,他入宫了,世人都在说,谢殊为了富贵权势,以色侍君。只有他在猜测,那样温润醇和的少年,怎么会走上这样的路。
再后来,侯府巨变,大厦已倾,他看着重伤昏迷的世子,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的世子活下去。于是他穿上了世子的衣服,代替世子入了京,在控鹤司的大狱里被折磨十天,最终昏迷不醒。l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有了新的身份,薄家的次子,又在薄家的帮助下,走上了朝堂,到了今天的地位。
世人都在骂谢殊,说谢殊做了嘉兴帝的走狗,残害宗亲。可是那是控鹤司,没有谢殊的点头,谁能把他从控鹤司弄出去。
看着谢殊越来越单薄的背影,薄宴皱起眉头,有的人在自己的路上一直孤独的走着,即使满身伤痕,也不曾后退。
嘉兴帝没有说起逃出九都的乱臣贼子顾萧仪,也没有说起南方的匪患,也没有提及前几日庆国公圈地残杀百姓一案。嘉兴帝说起了,自己想去太庙祭祖求子。
内阁辅政大臣同意了一半,薄宴也同意了,只要嘉兴帝不闹其他的幺蛾子,都是可以的。
谢殊立在薄宴身后,也没有同意,也没有附和嘉兴帝,而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薄宴的印象中,谢殊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上政事的决断,但是只要是杀人的勾当,总会有他的身影,所以世人说他是宦官乱国,草菅人命。
谢殊和刘斌是嘉兴帝身边最得宠的宦官,刘斌是自小就跟着嘉兴帝的,是嘉兴帝亲手扶持到台面上的狗,这条狗贪财贪势,只要有钱就可以欺上瞒下,为所欲为。
谢殊不一样的,谢殊是嘉兴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男宠,后来才逐渐的走入朝堂,有才华有手段,是嘉兴帝自己磨出来的刀,刀锋所达之处,是要为嘉兴帝铲除异己,巩固朝政的。
嘉兴帝见到朝臣们附和,就开心的摆手,祭祖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朝臣配合,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早朝。
见到嘉兴帝兴致还好,薄宴看了看手里的笏板,还有一些事是要需要嘉兴帝点头的,于是准备站出来说。
谢殊见状伸出脚,踩住了薄宴的衣摆,然后若无其事的抬眸凝视前方。
薄宴见状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压了下来。谢殊看似不关心朝堂之上任何的事情,其实任何事情都没有逃过控鹤司的掌控。
谢殊见到薄宴回头看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往下望去,见到自己踩了薄宴的衣摆,立刻低头表示歉意。
其实之前在殿前台阶交谈的时候,谢殊就看见了薄宴笏板上的字,是庆国公圈地残杀百姓一案。
庆国公是嘉兴帝的母族,也是嘉兴帝倚重的朝臣之一,就算将内阁血洗一遍,除非庆国公想篡夺嘉兴帝的帝位,否则嘉兴帝绝对不会因为几块地,就去责难自己的母族。
下了朝,大臣井然有序的走出太和殿,嘉兴帝也在刘斌的搀扶下走向后宫。
谢殊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大臣,他才抖了抖衣袖缓缓向外走去。
太和殿门口立着一个人,正四品的官服,眉宇轩昂,气势不凡。
“谢督公。”那人在门口踌躇半天,不知道唤谢殊一声什么,最后在谢殊要走过他身前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句谢督公。
谢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那人,最后笑着开口:“世子?”
世子?这是荣安侯府的世子,谢时,他的嫡亲哥哥。
谢家的人很久都没有再来找过他,因为九都群臣人人都畏惧他谢殊,又都看不惯他谢殊。一些世代书香,满门忠烈的名流更是不屑他。
谢家虽然凭借着谢殊的关系,在九都之中无人敢犯,但是架不住这些勋贵暗中排挤谢家,于是谢家这两年一边借着谢殊的势保住谢家的权势,一边与谢殊疏远保持距离,甚至还为了讨好那些名流清贵骂过谢殊。
像今日这种主动来找他的情况,这些年很少出现,谢殊今日都在好奇,今日怎么了?一个清贵名流捧出来的薄宴主动与他问好,一个一直以他为耻的侯府世子主动来找他。
谢殊知道自己就是灾荒年间的一碗馊饭,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可以忍着恶心吃下去,但是人吃饱了就开始作妖,不但嫌弃碗脏还想着把碗摔了。
“父亲让我来的,本来不该来找你的。”谢时不敢去看谢殊的眼睛,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紧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有些害怕面对谢殊。
当初谢殊拉着父亲的衣角,哭着求着让父亲不要送他入宫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没有阻止,甚至还说着进宫便是享福的话。
“既然知道是不该,那就回去吧。”突兀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谢时。
谢殊回头看,是薄宴。薄宴看着谢时的眼神有些犀利,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谢时脸色立刻就不好了,谢殊却在一旁笑出了声,他可没有想到还有人能为他说一句话的。
“世子,是不是想问庆国公一案,谢家搅和进去多少,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陛下若是想保庆国公,自然是要找一位替罪羊的,回去请代我转告谢侯爷,自求多福。”谢殊颔首,先把谢时打发走才是关键的。
谢时听到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了,白的没有血色。
“还不走?”薄宴见状开始赶人了。
谢时这才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上下朝的台阶,还差点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倒出去。
谢时走了谢殊才看向薄宴,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薄宴,你到底想做什么?”谢殊侧眸,眼神不善。
薄宴摊手:“督公,我有个很好的想法,能和督公单独聊聊吗?”
谢殊看懂了薄宴这个摊手的动作,这在告诉他,他薄宴没有什么意思,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
谢殊看着薄宴的眼神,点了点头。
顾萧仪今日在练兵,朝廷的断粮之策并没有对雍阜造成什么影响,因为在这之前,顾萧仪听从盛涯的建议,从南州一带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省着点吃可以坚持到明天的秋收。
“九都消息,主子。”看台之上,顾萧仪正观察着训练的军阵,楚君就飞奔上来,将一则绢帛递了上去。
“嘉兴帝要去祭祖?”顾萧仪打开绢帛看了看疑惑的皱眉,这个算是什么消息,祭祖不是每个皇帝都要做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盛涯也提着自己的衣摆,一步步缓缓的走上看台,他看着顾萧仪皱着的眉头笑了笑:“殿下有什么不解的消息,臣看看可好。”
顾萧仪闻言将手中的绢帛交给盛涯,盛涯只是看了一眼,就轻轻的笑了一声:“嘉兴帝要去祭祖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有人撺掇,恐怕祭祖要出大事。”
顾萧仪豁然想通了一件事,曾经在高宗年间发生的一件大事,也是有关太庙祭祖的。
“高宗武昌二年,赴太庙祭祖,有宫人买通礼官藏身太庙,在高宗进入太庙躬身上香的时候,携匕首而出,蜂拥而上企图刺杀高宗。太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祭祖之时只有皇帝一人能够进去。”盛涯挑眉。
“嘉兴帝若是死了,那才是天下大乱,他真的是在替殿下荡清一切障碍。”盛涯说着都有些羡慕了,有个人一直坚定不移的在为顾萧仪默默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顾萧仪眸色瞬间就变了,转身就抛下楚君和盛涯走下了看台。
可是那个人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那天在破庙的时候,他从身后拥住那个人的时候,问那人疼不疼。那人咬着牙,闷哼都没有留下一句。
黑暗里,他不曾将那人的衣服完全撕开,也没有看见那人欢愉时,痛苦时的样子,但是能够清晰的感觉那人在不停地颤栗。最后那人紧紧的抱着他,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终究没有将那人完全的剖开,看看黑暗中那颗心翻涌着怎样的热血。
盛涯翻了一个白眼,当初他的身边也有一个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人,搞得谁没有一样!只是那个人被他弄丢了,怎么着都没有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