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知道路途的远近,特意解释说:
“冰激凌店很近的!”
小孩掰着手指数着:“只需要走一、二、三……五分钟!我们去回去买嘛……”
但这句话却惹恼了沈夫人:
“还回去买!还要回去!你们能不能懂事一点?”
小孩看着突然发火的女人愣了愣。
有点茫然地叫了一声:“妈妈?”
沈夫人崩溃道:“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不行?要买去找你爸!”
“砰”的一声,房车车门关上了。
天上阴云密布,阴沉得厉害。
沈星遇开着房车里的灯,还在为了电脑里的金融课案例烦心。
没一会儿,他房车的车门被敲响了。
天气太闷,车门没关。
沈星遇还以为是司机回来,提醒他们要走了。
抬头看到的却是只露了个脑袋的小孩。
明明车门没关,小孩却没有直接上来。
他好像还记得那个不许踏进他书房的“命令”。
只在外面轻轻叫了一声:“大哥。”
见沈星遇没有说话,他才慢吞吞地踩着台阶走上来。
台阶很高,小孩腿短,要侧扶着车门一点点爬上来。
爬上来之后,他也只站在门边,看着里面坐在电脑前的少年,小声说:
“大哥,带我去买冰激凌好不好?”
沈星遇下意识皱起眉。
烦躁大概是会传染的,刚刚沈鸿源和沈夫人争吵了一通。
现在沈星卓还在嚎。
沈星遇心情也很差。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能不能不要来烦我?”
小孩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沈星遇又抿了抿唇,补了一句:“你先去找妈妈,等我忙完再陪你去买。”
“可是……”
小孩没说什么,乖乖爬下台阶出去了。
在路上徘徊了一会儿。
他还是小跑着走到队伍最后那辆SUV前。
爸爸发火的样子很可怕,比大哥还要可怕。
小孩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拍了拍车门。
拍的很轻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了里面的怪物。
他又轻轻叫了两声:“爸爸?爸爸?”
但深色的SUV沉默地停在原地。
防窥车窗反着暗色的光,让人看不清车内的光景。
仰头看了一会儿,小孩收回了手。
他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又往自己和哥哥的房车方向走。
沈星卓还在车子里嚎。
冷漠又烦躁的氛围在车队里蔓延着。
走了一小段路,小孩又停了下来。
他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小黄鸭挎包,看看里面的零花钱。
握拳给自己打气:“我可以自己去买的!”
他抬脚往记忆里冰激凌店的方向走。
可终究有些害怕,又停了下来。
“吃了冰激凌,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不会生气了。”
小孩自言自语道。
这句话仿佛给了他勇气。
他又默默数了数,说:“只要五分钟就可以!”
小孩终究迈起了小短腿,朝着和车队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按着身前的小黄鸭挎包,自己在路上跑了很久。
很近的路程,但因为走得慢,所以显得格外漫长。
快要下雨了,路上人少。
路过的每一个陌生人,都显得格外危险。
小孩有些害怕,额头往外渗着汗珠。
直到看到冰激凌店的彩色招牌,以及店两旁巨大的脆筒模型。
“是冰激凌!”
小孩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在这条短暂又危险的小路上和身边想象出的陪伴者分享。
他又小跑了起来,跑到店里,两只小手扒到柜台上。
对里面的老板说:“我想要冰激凌。”
老板探头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有些意外地问:“小朋友,你自己一个人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就在那边。”小孩指向一个方向,又点点头说,“很近的!”
老板以为他指的是店外的游客,便问:“你要几个冰激凌,什么口味的啊?”
小孩默默算了起来:
“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大哥一个,二哥一个。”
“妈妈和爸爸吃的是香草的,大哥要柠檬味的,二哥喜欢草莓味。”
终于算完了。
他根本没意识到漏掉了自己,带着一种算出了难题的自豪,朝老板比了四根手指:“要四个!”
“四个啊……那得好好打包……”
没一会儿,小孩拎着四个冰激凌从店里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变得愉悦又让人期待。
小孩一路小跑着,但抱着打包盒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像是抱着一个家庭满满地快乐。
走过一遍的路让他不再害怕。
小孩还在期待着爸爸妈妈拿到冰激凌时的开心表情。
他甚至有些满满地自豪感。
偷偷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窝好厉害啊!”
直到,他回到车队驻扎的地方。
小孩愣愣地看向前方。
天色暗沉沉地。
一辆车子都没有了,只剩一片空荡荡地陌生土地。
他鼓起勇气,跨越陌生又危险的路程,小心翼翼又吃力地捧来记忆里最美满的幸福。
但却没有任何人等他。
沈夫人终究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吃东西,你弟弟怎么会走丢!”
“妈!你别说了!”
说话的人是沈星遇。
他声音很沉,很急,带着种低低的沙哑。
脸色更是白的过分。
但沈星卓已经听到了。
当天晚上,沈星卓石膏还没拆,便离开了医院。
沈星染带着帽子口罩,看着手机上的跨国机票。
他长得好看,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富养出来的从容。
机场一些人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明星,拿出手机对着他偷偷拍照。
沈星染从前很享受这种目光。
但现在他却默默躲开了。
沈星染坐在候机厅的角落里,愣了好一会儿。
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太急。
正在走上坡路的沈家突然跌了个跟头,面临破产。
还惹上了官司。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也变得七零八落。
沈鸿源的伪造遗产风波,还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
直到现在,沈星染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即使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
沈星染坐在椅子上,盯着外面的飞机坪。
脑海里回想的还是自己在沈家痛骂沈夫人、沈星遇以及沈星卓的场景。
其实当时回沈家,沈星染是有些怕的。
他才十九岁,虽然见多识广,却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沈夫人和沈星卓不可思议的神情,还印在沈星染的眼前。
让他有些茫然。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明明就在一年前,他还是沈家最宠爱的小少爷。
沈鸿源依着他,护着他。
沈夫人无条件地宠着他,沈星卓也是。
明明……他也是依恋沈夫人的。
他也是真正把沈星卓当成哥哥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得非常可笑。
沈星染仔细回忆了一下。
大概是从沈夫人知道外面的“私生子”传言开始吧。
那时候,沈星染第一次意识到,沈夫人并不是无条件地宠他。
沈星卓也莫名其妙把陆燃当成了弟弟。
裂隙突然产生,蔓延。
直到那天,他听到沈星遇说,要让陆燃进入沈氏。
还有在沈星遇的生日宴会上,他见到陆燃和沈星遇的谈话,听到沈星遇对陆燃的承诺。
沈星染突然就慌了起来。
他始终记得自己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即使在沈家,他也没有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他必须自己做点什么。
沈星染借着沈鸿源的信任,趁着暑假进入公司,成为沈鸿源的助理。
他借着沈鸿源的名头,查看并拷贝了沈氏的技术资料。
最开始,沈星染并没有打算拿这份资料做什么。
直到他和金·利诺开始接触,听到对方开的条件,沈星染逐渐开始动心。
原本,沈星染还只是小心接洽,努力周旋,想从中谋求利益。
直到,金向他透露了沈鸿源伪造遗嘱的事。
沈老爷子名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及其余大部分财产,均属于沈星染。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星染并没有欣喜若狂。
他只是被人当头棒喝。
突然明白,也许自己的收养,以及沈星染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恐怕……
最开始,沈鸿源是需要一个“沈星染”来继承沈老爷子的遗产,才会收养他。
后来又不放心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儿,干脆直接篡改了遗嘱。
而他这位“沈星染”,则是沈鸿源那个保底的选择。
将他养在身边,万一篡改遗嘱的事东窗事发,还有他这个“沈星染”撑着。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星染原本因为自己出卖沈家的打算,还有些愧疚。
听到这个消息后,愧疚顿消,一口答应了金的条件。
对于这份“遗产”,沈星染想得很清楚。
如果运气好,陆燃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遗嘱中的“沈星染”。
那这份遗产,他当然要争。
到时候整个沈氏都是他的,他和利诺家合作,完全可以在行业中立得住脚。
如果不行,这遗产被陆燃给领了。
他也没有任何损失,拿着利诺家给的钱和股份,直接躲出国。
沈家被遗产风波缠着,也没时间和心力来找他的麻烦。
等沈家反应过来,他早就躲到国外去了。
沈星染早设想好了。
但现在人待在机场,却觉得出奇的低落。
可很快,沈星染又打起了精神。
他想,他和陆燃又不一样。
陆燃和沈家那群人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他又没有。
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沈星染甚至又有了些希冀。
他现在手里的钱很多,而且和在沈家的时候不一样,这些钱是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
拿着这些钱,他会过得很不错。
等风波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回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亲情。
这样畅想着,沈星染整个人变得格外轻松。
他拎着行李箱正要去登机。
眼前却有阴影打了下来。
两个公职人员站在他面前,向他展示了证件。
其中一人道:
“您好,您因为侵犯商业秘密罪被告上法庭,因为情况恶劣已经转为公诉,目前您已被限制出境……”
沈星染终究还是低估了沈星遇。
在如此混乱的时刻,他竟然依旧冷静地搜寻好资料,将他和利诺家告上了法庭。
整个暑假里,沈家的事一波接着一波。
陆燃除却身份认证的流程有些麻烦以外,过的却还算平静。
他实验进程告一段落,终于又能在家里懒上一会儿。
晚上遛狗回来,陆燃蹲在地上,整理大黄的几条牵引绳和胸背。
大黄坐在一边看着。
陆燃在里面挑挑选选,拿出了那根带着兔子玩偶的米色牵引绳。
看了一会儿,他将这条绳子,扔进了一旁了垃圾桶。
并对大黄说:“这条脏了不要了,爸爸给你买新的。”
大黄也没有不同意,坐在那里,安静地睁着一双豆豆眼看着他。
只是不明白,明明挺干净的绳子,为什么要说是脏了。
陆燃把剩下的几条牵引绳收好。
他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去。
纪旻推门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当即伸手一捞,将人捞进怀里。
“怎么了,膝盖疼?还是哪里疼?”
纪旻有点紧张,眉头皱的很紧。
最近,虽然陆燃没有说,但他能感觉到陆燃身上那种时轻时重的紧绷感。
陆燃无语地被他捞进怀里摸了好半晌。
最终忍无可忍地解释:“谢谢,我只是蹲太久,腿麻了。”
男人眉梢挑了老高,“你前段时间泡在实验室里没时间也就罢了,现在还没有?”
陆燃嘲笑他:“是你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如实回答,你怎么还不高兴?”
纪旻气得敲他额头。
卧室里灯灭了。
陆燃窝在空调被里睡得没心没肺,细小的鼾声都快打起来了。
卧室里空调打得并不低,他嫌热,两条腿把薄被蹬的一团乱。
蹬完还是觉得热,又往身边体温稍低的男人身上贴。
睡姿又不怎么好,腿直接架人身上。
纪旻伸手将人揽进怀里,黑眸里却是毫无睡意。
他最近总在想心理治疗师给他看的那张心理自画像。
当然还有沈家的一些事。
纪家的背景和沈家不同。
但纪旻也是位商人,家里糟心事儿也不少。
有时候,他很容易揣测出沈鸿源或者是沈星遇的想法。
沈鸿源篡改了遗嘱,强占了原本属于陆燃的遗产。
十几年后,陆燃被找回来。
他对沈家来说,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
万一被对家利用,或者陆燃自己察觉到什么,选择向媒体曝光。
这都会造成沈氏内部极大的动荡。
所以,即使不喜欢这个陆燃这个儿子,沈鸿源也要让陆燃待在沈家。
或者说,待在沈家的控制范围内。
沈星遇接手沈氏时,木已成舟,他更倾向于维护沈氏本身的利益。
但是,即使除去亲情,沈星遇本身不会采取太过激的行为。
因为过激行为的后遗症太多,不小心爆出来就是极大的丑闻。
沈星遇应该更倾向于让陆燃进入沈氏,增加陆燃和沈家的牵绊,最好成为利益共同体。
这也是正常人家的思路。
可惜,沈星遇回来的时候,情况已经被沈家搞成了烂摊子。
如果说,沈星遇的行为,纪旻还算可以理解。
但沈鸿源呢?
纪旻总觉得沈鸿源对陆燃这个儿子,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恨不得自己这个小儿子消失。
纪旻难免又想到了陆燃的那场车祸。
他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人,又将人揽紧了点。
但是某人显然并不领情,嫌热,直接把他扒拉开了。
斜着身体拱出去了老远。
纪旻笑了一声,才继续思索。
他难免会有一些猜想。
如果陆燃没有遇到他……
如果沈鸿源真策划了那场车祸,陆燃彻底落入了沈家手里。
有谁会帮他?
沈夫人眼里只有沈星染。
沈星卓毫无担当。
沈星遇即使会心痛,但木已成舟,他依旧会选择维护沈氏。
纪旻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自画像。
小人困在四方的床上,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代表伤痛的黑色线条。
“是个人被困在医院里十年,都不会想回那种鬼地方……”
少年模模糊糊的话在纪旻脑海里响起。
让他心悸了一瞬。
现在的陆燃,自然不可能被关在医院里十年。
也不会被推进刺骨寒冷的水池。
但是,万一……
纪旻脑海里闪过一个非常离谱地猜测。
离谱到,他立刻便推翻,并忍不住想笑。
可这个近乎荒谬的猜测,却始终萦绕不散。
纪旻忽而又想起,车祸后,陆燃在医院里醒来。
少年从病床上抬头,用那双近乎死寂的黑眸看着他。
问:“纪旻,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纪旻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他伸长手臂,去摸身边少年的手腕。
少年温热的体温,伴随着手腕血管的跳动传到纪旻的掌心。
却没让他心底的恐慌完全消散。
纪旻伸手将陆燃拥进怀里。
熟睡的人被弄得有些烦,伸手推他。
纪旻却来不及顾虑这些。
他嘴唇颤抖着吻上少年颈侧的血管,感受着皮肤下生机勃勃的跳动。
他又伸手去握少年的手指。
可陆燃整条手臂都睡得软绵绵的,半点力道都没有。
纪旻努力将他的手指扣在掌心,倾身去吻他的唇。
陆燃快烦死了。
“我不做,我想睡。”他迷迷糊糊说。
往常这样的时候,男人总会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可这次,纪旻却略有些强硬地捏住他的下颌,叫他的名字:“陆燃,不许睡!”
直到被人从床上直接抱起来。
失重的感觉传来,陆燃不醒也得醒了。
“怎么了,地震了吗?”陆燃揉着眼睛问。
抬眸却对上男人充斥着血丝的双眼。
看得陆燃一愣。
“疼吗?”男人低头吻了下他的指节。
陆燃还有些茫然。
男人又低头轻咬他的手腕,再次问:“……有感觉吗?”
卧室里光线暗且静谧。
陆燃背后靠着落地窗,窗外地灯光照进来,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眼中的神情。
“我……”
陆燃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眨了眨眼,想问:“你是不是去见我的心理医生了。”
可嘴唇刚动了动,纪旻便吻了过来。
他吻得很凶。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明明最近的生活很平静,却凶恶得像是经历了一次失而复得。
陆燃知道。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第二天。
天气晴朗,花园里鸟鸣声吵得过分。
床上陆燃翻了个身,拿枕头捂住耳朵。
捂了一会儿,他又“蹭”的一下坐起来,翻身就要下床。
很不幸,脚一踩地,陆燃又“啪”的跪了一下。
纪旻端着餐盘进来,恰好又看到了这一幕。
纪旻:“……”
他默了默,放下餐盘走过去。
“不至于吧。”纪旻没忍住道,“这次你昨晚吃饭了啊。”
陆燃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咬牙切齿道:“这次不是饿的,是你的功劳,你满意了吗?”
纪旻:“……”
他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将人扶起来,温声道:“那也得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谁料陆燃脸色扭曲地把餐盘推开,崩溃道:
“我才不想吃东西,我膀胱要炸了!你不要挡住去厕所的路!”
纪旻:“……”
他又赶忙把餐盘放下,憋着笑抱着人进了洗手间。
等放完了水,陆燃终于活着出来了。
他这会儿才感觉到肚子饿得要命,他扶着门框爬出来。
刚刚被他赶出洗手间的男人,已经把餐盘放到了阳台的小桌上。
听到动静,朝他看过来,笑着问:“出来了,要我去扶你吗?”
“你滚!”陆燃怒道。
他坚强地走到小沙发前坐下,正要动筷子。
一抬头看到窗户玻璃上已经干涸地水渍,耳朵骤然变得通红。
“换个地方,我才不在这吃。”陆燃说。
纪旻也看到了那些痕迹,低头轻咳了一声。
陆燃忍了忍,又道:“你不许请家政,自己去擦干净。”
纪旻挑眉,逗他: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弄上去的,怎么要我一个人处理?”
陆燃:“……你要点脸吧。”
昨晚闹得太厉害,一屋子痕迹。
纪旻也不准备叫人过来,自己下楼拿了抹布。
回来蹲在窗户前,卷着衬衫的袖子,苦逼兮兮地擦拭。
旁边还坐着个监工,指导道:
“你再用干布擦一遍,不然会有水印,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陆燃昨晚是真的累到了。
纪旻跟疯了一样折腾他。
从指尖捏到肩膀,几乎将他全身的关节都触摸甚至啃噬了一遍。
并问他:“疼不疼,有没有知觉?”
还抱着他在整个房间里乱窜。
几乎卧室里每个角落都折腾了一遍,除了床上。
陆燃早上起来全身关节都有点疼。
不是幻痛,这回是真的酸疼。
看来就算年轻,也挡不住姿势累人。
见他实在累得要命,纪旻劝他:“反正没什么事,你再去睡会儿。”
陆燃拉着张脸:“是你没事,我有事。”
“嗯?”纪旻有些意外,“什么事?”
“要见个人。”
陆燃打了哈欠,说到这,他皱了皱眉,有点烦,“本来要出去见的,现在只能让他过来了。”
纪旻笑他:“现在怎么不能出去了?”
陆燃默默瞥他一眼:“你轮椅还没扔吧,要不我坐轮椅上,你推着我过去?”
纪旻听得一愣,扔下抹布,伸手捏他的脸:
“乱说什么话呢,不许说。”
纪旻也没问陆燃邀请的是谁。
本以为是同学之类的。
等人来了,才发现陆燃邀请的竟然是沈成。
纪旻眉梢动了动。
他这段时间也在调查沈成。
这人好赌,欠的赌债不少。
沈鸿源私吞的财产,大多进了这人的腰包。
沈成父亲对沈氏的贡献很大,现在沈成接替他父亲的位置,在沈氏董事会里还占有席位。
但沈成这人油滑的厉害,公司财务的事硬是完全没有插手。
这人还有好色的毛病,外面私生子一大堆。
正经结婚的夫人早和他离了婚。
见到沈成,纪旻便明白陆燃为什么不愿意把人约在家里见面了。
大概是嫌脏。
陆燃在院子里坐下。
“哟,这院子的布置可不错。欸……这罗汉松修剪的漂亮啊!”
恭维了一通,沈成才在陆燃面前坐下。
他看着陆燃,一通唏嘘:“哎呦,堂叔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说着又站起来要去握纪旻的手:“纪总!久仰大名……”
陆燃打了个哈欠。
他冷淡道:“说正事,你不是说有和我爷爷有关的消息要告诉我吗?”
“那是那是。”
沈成浮夸道:“你不知道,你爷爷有多疼你,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
“他知道你爹那个样子,特地把你接到身边养。整个家里,恐怕他是最疼你的人了,不然怎么会把遗产都留给你,对吧?”
沈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
陆燃靠在椅背上,听着沈成的话。
纪旻坐在他身边,没理会沈成,只握着陆燃的手臂,给他轻轻揉捏着关节。
他这姿态看得沈成眼睛锃亮。
陆燃看了眼沈成,用一种充满希冀地语气问:
“真的吗?可以再和我说些爷爷的事吗?”
他的语气仿佛一个对亲情渴望至极的小孩。
听得纪旻没忍住抬眉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