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这么多的世界里,没有哪个世界提到雪名阵更换过面容的。
意识猛然从记忆中抽离,太宰治倚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平复着因近似溺水的体验而急促的呼吸。
单薄的胸膛像是窒息濒死般剧烈起伏着,他的眼神却依旧毫无波澜,只有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是因为他所接触的这个雪名阵来自主世界吗?
所以才拥有其他雪名阵不曾拥有过的经历?
可惜他在利用【书】窥探主世界时,只能窥探到主世界里自己的记忆,无法像在其他世界里一样,拥有俯瞰的视角。如果不是他插手,主世界中的太宰治与雪名阵人生毫无交集,他自然也看不到任何雪名阵的过去。
他收起【书】,平复着呼吸,过程中又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样也不错。
在窥伺了同一个人千亿次后,如果他遇到的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雪名阵,恐怕只会生出不耐和厌烦。
幸运的是,他所拥有的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搁置在手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太宰治随手划开,垂眸望去——
【照片诈骗:痛桌超级盛典赛事火热举办中,欲知更多详情,转我五十】
【照片诈骗:队长柄图痛桌.jpg】
双倍的办公桌,双倍大的雪名阵。
太宰治:“…………”
……就是有点太特殊过头了!
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折腾出这么超前的艺术?这是人能欣赏的东西吗??
他大概流露出了些许被创到的难受神情,以至于进门的中原中也几乎立刻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嗤笑,并持续使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欣赏他的神情。
太宰治:“……”
“很有趣吗?中也?”
太宰治淡淡说了一句,将手机摁灭。重新批改起公务的同时,又想起才翻看过的其他同位体的记忆。
太宰治:“…………”
半小时后。
中原中也因为某个关西组织的智障试探再次咕哝着“这群该死的杂鱼能不能别一条一条的来啊”动身前去镇压。太宰治慢吞吞批了几份文件,才记仇的、不急不缓地拿起左手边的座机话筒:“……敦,嗯。是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当中原中也踩着夜色回到港口大厦时,停车场的方向陡然炸开了橙黄的火光。
“……!”中原中也瞳仁一缩,几乎不假思索地泛起浑身红光。笔直有力的双腿猛然一蹬,操纵着重力直冲向爆炸发生的方向。
“怎么回事!?哪来的杂鱼这么大胆,居然武装袭击港口大厦?!”中原中也在滚滚浓烟中敏锐地捕捉到一颗银色的脑袋,“——中岛敦!你刚刚在场?在场还放任歹徒引爆炸弹?!”
“咳、咳咳!”中岛敦灰头土脸地从滚滚黑烟中钻出来,支支吾吾,“……我……弹……”
“啊?!”中原中也暴躁地吊高了嗓音,“没吃饭吗?说大声点!”
“——炸弹是我引爆的!”中岛敦深吸一口气闭眼大声,“首领之前给我打电话,要求我在十一点四十二分十一秒,准时引爆中也先生的爱车!然后问赶来的中也先生一句,有趣吗?”
中原中也凝着眼神:“……啊?”
此奇事前所未有、从未发生,中原中也的脑袋里划过一串逻辑链,才敲定自己的猜想:
有趣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好像下午离开港口大厦前,混蛋首领是这么问过——当时是因为他嘲笑了被创的混蛋首领——所以故意掐着他回来的时间点、引爆他的车,是在蓄意报复吗?
……啊?
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暴跳如雷,而是迷茫,迷茫于那个家伙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报复,难道不应该是一通黑残操作,就像当初如何掌控中岛敦那样报复他吗?
——不。不对。
即便没有黑残操作,那个混账首领也完全不该炸他的车吧——!!
中原中也身周的红光霎时变得更亮,整个人裹挟着怒火和骂声冲向首领办公室,引得过路的成员纷纷露出慌张的神色:
“怎么回事?!”
“我听到了爆炸声……天,这里可是距离首领最近的地方,把守森严,居然有人能在这里安置炸药?!”
“为什么中原干部那么生气?该不会……和首领产生什么矛盾了吧?”
有些人在实心实意的惶恐,有些人却滋生了旁的念头,偷偷开始给某些未命名的联系对象传送信息。
这场玩笑式的爆炸引发的余波,直到第三天才震响。关西的黑.道结盟,于名古屋发起对港口黑手党驻扎据点的进攻,前战投入近三万余人,战线拉得轰轰烈烈。
但当第四日的朝阳升起,所有看似坚不可摧的、锐不可当的防线与战线,都在半小时内被尽数摧毁。
中原中也带着不满抢过太宰治手中的礼帽,掸净灰尘,戴回头上——他刚被[人间失格]从污浊状态中拽回来:“连炸车这种玩笑都是在算计吗……”
相识七年有余,中原中也还是拿不准该如何与这个好像本身就是黑暗与阴谋的化身的男人相处。
四天前在办公室里,他本觉得享有过同样的被创经历,似乎可以和对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幸灾乐祸也不过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的促狭调侃。
但太宰治轻飘飘的一句“很有趣吗?中也?”,霎时让他恢复清醒。意识到不论对方表现出如何的好相处,都只是一时的兴起,作为干部,他应当做的依旧只是听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命令,别无其他。
他怀揣着这样的认识赶去镇压动乱,又为了履行职守匆匆赶回港口。迎接他的却是那样幼稚又让人暴躁无语的玩笑——
可当他想着这报复实在是太过幼稚,简直像是不良损友间的恶作剧时,太宰治却又牵起手中不知何时布下的长长钓鱼线,向他展示,这只是一张早已备好计划、算定结局的棋局。
关西联盟在今日之后,至少三年不会再有与港口黑手党抗衡的余力,他所抱怨的“群该死的杂鱼能不能别一条一条的来啊”,在第四天就被实现。
中原中也寒毛直竖,忍不住问:“——你就没有失算的时候吗?”
“……有。”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压着平置于大腿上、此生他最大的滑铁卢,手机的嗡鸣再度提醒中原中也某股泥石流的存在。
中原中也:“……”
众生不光在死亡面前平等,在雪名阵面前,众生也是平等的。
手机持续嗡鸣,中原中也忍不住:“你不看消息吗?”
太宰治用关上车门代替回答。
中原中也的寒毛顺下去了,兴趣提起来了,绕到轿车的另一边坐上驾驶位:“他最近又在折腾什么?总不可能比头顶办公桌还奇怪了吧?”
太宰治:“……”
君可曾听闻“痛桌”?
平行世界过去了四天,主世界同样也过去了四天。这四天不可谓不精彩。
首先,魏尔伦家教的工作还没干起来,先跑到街头学起了涂鸦。
学没学会不清楚,反正西装手套是报废了。更换了一身行头后,估计下次再去书店,不会再有任何一位保安阿Sir再怀疑他是犯罪分子,想进行非法交易。
其次——
明美终于和艾莲娜见面了。
直接见面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艾莲娜和明美的性格都比较谨慎。最终雪名阵也只是在约好的时间,逛到明美住处的两条街外,借着稻草堆卡Bug,将一部由泽田弘树亲自打造,具有反干扰监听功能的手机卡进了明美家。
寻常母女久别重逢,见面前想的都是:好紧张啊近乡情怯。不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一会我要问说什么……
宫野母女见面:……救命,我要顶着办公桌见母亲吗?母亲会不会也顶着办公桌见我?那我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应该装作没看见办公桌吗还是在这里应该礼貌性地问一句“妈妈你是怎么戴上办公桌的呢”????
宫野艾莲娜也在很麻木地纠结:……听说明美戴的是瑕疵款办公桌,不到时间根本无法自主摘下。那为了防止明美太羞耻,我是不是也戴着办公桌别摘比较好啊……
别人视频前,考虑的是穿着打扮,宫野艾莲娜在视频前,唯一摘了戴戴了又摘的潮流单品(?)是办公桌。
出于对女儿的体贴和照顾,她最终还是选择戴上防具,深呼吸一口气后,抬手发出视频邀请。
三声清亮的等待提示音后,视频被接起。
视频对面的宫野明美藏着几分紧张抬起眼,看见母亲秀丽的淡金色长发、温柔美丽的眉眼,一如诀别的那一天。她的眼底逐渐氤氲出湿润——
氤不出。
完全氤不出。
宫野明美涌上鼻梁的酸涩泪意像被袋鼠戴着拳击手套狠狠锤了一拳,木着脸张了张嘴:“……妈妈,你……”
作为别动队的一员,宫野艾莲娜当然也被邀请组队了。这位曾被称为“坠入地狱的天使”的温柔科研员性格内敛,根本没法拒绝社牛的狂轰滥炸,此时头顶正顶着一只可爱Q弹的生气皮卡丘,画面非常生动,非常的……3岁加。
明美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终体贴地不再盯视脸颊霎红、一时说不出话的母亲,看向宫野艾莲娜身后的别动队办公室——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艰难开口:“他们、又在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在兴致勃勃地往办公桌上搞喷绘?她甚至在桌上看见了熟悉的角色身影。
卷毛的但他林提着捉鬼吸尘器对人狂吸,红发的鲍沃尔院长无聊地把玩着龙的心脏,还有——
宫野明美瞳孔忽然骤缩,瞪视着从宫野艾莲娜身后走过的长发女警。
对方头顶的办公桌上有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令她这几日觉也睡不好、班也很难上、干啥啥痛苦的罪魁祸首雪名阵。
宫野明美:“……”
神经崩断、颅内海啸、扭曲尖叫……内心崩溃重组数遍后,她看似沉稳、实则恍惚地背起之前想好要问宫野艾莲娜的问题,对方也同样强压着羞耻一一作答,最后道:“……嗯,别动队这边,是这样的。气氛比较……活泼。”
宫野明美:“……”
已经不是气氛活泼了,这是脑浆沸腾的炸裂程度。
——怎么会有人想到在办公桌上搞涂鸦做痛桌的啊???顶个办公桌难道还不够创人的吗???还有那个痛雪名阵的,什么心态啊???
但宫野明美一贯是个很能将情绪压在心底,不让人担心的人,此时也只是沉着地和母亲商讨好“别动队可以加入,但为了志保、还是得先留在组织”的未来计划:“……我可以试着帮别动队探一探有关志保以及组织情报,刚好过几天,志保就要和我碰面了。”
母女俩相顾无言,勉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宫野明美木然坐在浴室的小圆凳上,过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啊,忘记和妈妈说阿大的事了。
……算了,也不是很有心情提恋爱的事。相比之下,下次和志保见面,要怎么传递情报?
她侧目看了下两边的挡板:……要怎么说办公桌的事?
如果志保问,妈妈现在过得如何,怎么回答?
都挺好的就是头上长了一张痛着皮卡丘的办公桌??
……救命!!
不管生活如此艰难,工作总得继续。
和宫野明美一样,顶着同款瑕疵办公桌的松田阵平也在负重前行。
“……都振作起来!还有十分钟,来自横滨的山际警部就会抵达警视厅。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此次交流经验的宣讲过程中,山际警部仍可能遭到犯罪分子的袭击,所有人都必须提起十万分的精神,不能让横滨来的同行在我们东京出事!明白吗?!”
上司正在声音洪亮地说着动员的话,身边的同事们则在小声嘀咕:
“好厉害……那个山际美雪才多少岁?已经和警部一个级别了?”
“拜托,你知道她查办的这个贪腐案牵涉有多大吗?我们想抓个有钱老板有时候还会被上面疏通关系,她可是把议员送进局子了!”
“听说上面准备将横滨警视厅的高层重新洗牌……”
“很难的吧?横滨是异能者的聚集地,情况特殊,这些年政治经济几乎独立……”
大家低声讨论着些政治话题,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事则嘿嘿笑着凑过来挤他:“阵平,是山际女神哦!宣讲结束后说不定有机会搭上话呢!”
看穿一切的松田阵平内心只余疲惫:“……我早脱粉了。”
“???”同事震惊,“为什么啊??她有什么黑点了吗??”
“……”头顶办公桌算不算黑点啊。
松田阵平想来想去,认为不该因此影响到他对山际美雪的评价。
查办贪腐,拉议员下台,这样的大案可不是顶一张办公桌就能办成的,需要的是相当优秀的综合能力。
侦查线索、发展线人、搜证定罪……这些都必须在暗中进行,山际美雪必然是一个像猎豹、眼镜蛇一样沉得住气,能将人一击毙命的猎手……
山际美雪顶着她的办公桌进来了。这次桌面上没放什么文件杂物,但好像又多了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带着困惑凝神看去:“……………”
救……!
怎么会有人把雪名阵的大头像画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啊!?!而且还是头戴式(?)办公桌!!
如果说头顶一张桌子不足以让人脱粉的话,那么头顶一张印着雪名阵大头像的办公桌,绝对足以让人脱粉转黑并且大骂神经病了吧!?!
这是什么阴间艺术,超前的创人模式——
一旁的同事忽然骚动起来:
“诶诶,山际警部向我们走过来了诶!”
“是有认识的人吗?”
首先,头顶着办公桌的人显然是能看到旁人头顶的办公桌的。
其次,对方明显听雪名阵提起过他,多半还看过他照片,否则也不能一扫过来,视线就在他身上定住,露出惊喜的表情主动向他靠近——
雪名阵的大头像也在飞速地无限靠近。
松田阵平:“…………”
你不要过来啊!!!
众人或是艳羡或是困惑的注目中,松田阵平被山际美雪以一种巧妙的姿势拽走。
松田阵平敏锐地发现——他恨自己的敏锐,这种事他完全不想发现——这个姿势恰好能让两张办公桌精妙避开,又不显得太过古怪。很明显对方对此进行过精心的调试,才做得如此流畅、熟练,宛如在玩……办公桌版华容道。
“一会儿宣讲会就要开始了,没时间闲聊。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山际美雪将一直拎在手边的塑料袋塞给他,“别动队最近在办痛桌大赛,你既然也戴着办公桌,那也算是编外人员。涂鸦会吗?不会的话,等宣讲结束,我帮你痛一个。”
松田阵平:“…………”
……不是,正常流程难道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参加吗??
但山际美雪已经轻盈地飘走了,留下他被吃惊的同事霎时淹没,调侃地八卦:“可以啊阵平!难怪最近我们聊山际女神的新闻,你都不积极了。原来是认识上真人了!真不愧是我们警视厅看板郎级别的池面……山际警部找你说什么?不会是约会吧!你们打算去做什么?”
松田阵平:……打算去痛办公桌。
痛苦地闭上双眼.jpg
他好想逃,但是逃不掉。且不论山际美雪这次宣讲的内容十分具有学习价值,单说任务途中突然申请说想要翘班……绝对会被暴怒的警部揪着领子咆哮好几个小时的吧?
松田阵平绝望地站在门边,像一尊褪色的石膏像。周围的同事在知识的海洋中徜徉,而他在等待一场死缓。随着宣讲会进展至尾声,执行死刑的刽子手向他靠近……
山际美雪:“哈哈,走吧!”
松田阵平:“…………”
您是魔鬼吗?
…………
松田阵平的办公桌,终究还是被痛了。
出于本人的强烈要求,只痛了个小的,大概手掌大小,是他在拆弹时牺牲的挚友,萩原研二。
因为面积受限,山际美雪绘的是个三头身Q版形象。对方咪咪笑着趴在桌沿边,半长的头发温顺地贴着脸,和曾在学校时,对方趴在教室的窗口喊他一起去天台吃便当时一模一样。
山际美雪半蹲在一旁收拾喷绘用品,松田阵平闷了半天,低低吐出一句:“还挺像的。”
他掩饰性地偏了下头,不想让山际美雪发觉自己居然因为一张巴掌大的q版小人鼻子发酸。
“你满意就行了,也不枉我特地跑这一趟。”山际美雪带着些许遗憾,“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吗?我还可以在旁边画个正常比例的你,哈哈!体型差!”
松田阵平:“……”
是因为名字里都带个雪吗?你怎么生着一副雪名阵的模样?
与此同时。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内。
森鸥外搭着手塔坐在办公桌后,带着没多少温度的微笑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此时电脑的屏幕正被视频界面占满,镜头中的画面昏暗模糊。以至于森鸥外一边听对方用变声器折磨自己的耳朵,一边想黑成这样,开视频镜头还有什么意义,他到底是为什么坐在这里忍受对方对自己眼睛和耳朵的折磨。
直到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兰堂,曾经是森首领的旧部吧。”
视频中的人动了动,黑色的剪影显露出鹰钩般尖长的鼻翼,看体态能判断对方似乎是个老人。
“我手下的情报人员告诉我,他所拥有的异能极为棘手,即便双黑合力,也只能智取。”
“如果放任他继续发展别动队,对于森首领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吧?”
森鸥外的眼神变得愈发冷凉,审视地看着视频中的剪影:“即便不是好事,也与贵组织无关吧?横滨内部的事务,还是交给我们横滨人自己处理为好。”
“但他现在不在横滨。”视频中的剪影咳嗽了一声,“按照我所得到的情报,兰堂先生此时正在M国,和另两位身份不明的同伴共同行动,目的不明。”
“我的组织也在M国范围内活动,如果兰堂先生日后经常这么跨境‘旅游’,我可就头疼了啊。”
“因此,我发起了这场会面。目的是为了向森首领提出结盟——借这次兰堂游离在境外的机会,联手对付他。”
两个组织的联合并不简单。扯皮、利益分割、互相猜忌……一直试探到正午时分,两人仍在原地踏步。
原因无他,没人乐意让步,也没人愿意低头。自然只能僵着。
森鸥外感觉今天怕是谈不出什么结果了,有这继续做无用功的时间,不如给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多换几套漂亮的小洋服,于是趁着某段话题结束,十分自然地扯开话头:“——对了,我听说雪名先生现在加入了贵组织?”
“……”黑衣组织的Boss顿了一下,并不避讳地接过一旁的人影——大约是秘书或者生活助理——递来的药和水,当着森鸥外的面服用过后才不紧不慢地道,“没错。之前我可将Gimlet让给森首领过,奈何森首领没能留住他……怎么?森首领现在又后悔了?”
森鸥外脸上的微笑不动如山。
在雪名阵成功刺杀ACE、证明自己的实力后,他并不吝啬于给对方送点人情,此时索性顺着黑衣组织Boss的话说:“是呢,不知道雪名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雾江。”黑衣组织Boss唤了一声那位秘书,“看看能追踪到Gimlet的行踪吗?”
雾江应了一声,很快出去带进一个瘦削的身影。对方替换组织Boss坐到电脑桌前操作了一下,原本连接着的视频霎时变成滚满代码、晃动着彩色独角兽的黑底屏幕。
——黑客。
森鸥外立即意识到对方正在借机向自己展示实力。想必那位黑客此时正在骇入雪名阵活动范围内的各处监控,好将雪名阵正在做什么直接展示在两位首领面前。
而对方的实力的确也没掉链子。不足半分钟,便重重敲了最后一下键盘,原本滚来滚去、释放着光污染的屏幕陡然恢复正常,变成三个监视画面。
画面显示的似乎是一处工地,工人们戴着头盔、穿着马甲来来回回,时不时抬臂擦下满头的大汗。某段未修缮的道路旁,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森鸥外:“…………”
黑衣组织Boss:“…………”
陪同一旁的尾崎红叶:“……”
森鸥外缓缓开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正在工地上搬砖的工人,好像是雪名先生。”
——黑衣组织原来这么穷酸的吗?都逼得雪名阵跑去工地搬砖了?森鸥外的脸上仿佛写满了这两句话。
风评惨遭抹黑的黑衣组织Boss:“…………”
他不是……!他没有!
不对啊,之前刺杀ACE的报酬和击杀奸细的酬劳都已经拨给Gimlet才对,对方到底为什么还要去工地里搬砖???
东京,某工地里。
雪名阵捉着手里的冰矿泉水,随意地灌了一口,顺道将身后堆满建材的小车拉向目的地。
搬砖如果需要理由,那么那个理由一定是缺钱。
痛桌大赛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但雪名阵手头的钱统统都砸进了细胞房的扩建中,许诺好的奖金从何而来?
思考了一晚后,雪名阵选择干起了最简单、也最常做的活计,搬砖。
身为神明,他并不在意这份工作在他人眼中是什么评价,事实上,他分割到无数平行世界中的自己,也有相当一部分在工地里做不同工种的工人。
走过足够长的时间跨度,一些对于短生种来说格外在意的事,在他眼中也只是芝麻大点的烦恼。人生难以跨越的坎,放诸在漫长的时间尺度中,也不过是长线中一处不起眼的波浪。
他很少追求惊险刺激。如果对生活的平淡感到不满,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转去秋叶原买一堆电动游戏——他十分钟情于这种现代电子产物,让他可以不必担心摧毁某个世界,也能体验到冒险的乐趣,基本相当于代价低廉的电子代餐。
他之前就是这么成为月光族的。
…………他现在也是这么成为月光族的。
重度氪佬·钱全投进APP的雪名阵苦恼地拿起手机,开始计算攒齐奖金大概需要干多少天。
而这一幕通过监视镜头,落进两位黑手党组织首领的眼里,就变成了——
#……雪名阵真的是因为没钱被迫去工地搬砖的#
#家人们谁懂啊真是无语死了!怎么会有黑手党因为缺钱跑去工地搬砖的啊#
黑衣组织Boss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之前在港口黑手党……”
“嗯,也是这样的哦。”森鸥外作为被创的前辈,已经能在这种程度的离谱面前维持镇定了,甚至还能露出轻松不在意的微笑,“雪名先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曾经多次在半夜三点向我和他的上司打电话,讨要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