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我身边没了余柏言,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像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地使小性子了。
原来,余柏言真的一直在纵容我。
我偶尔会去看看余柏言的妈妈,他去美国之后,他妈妈一个人在北京生活。
这几年她的状况好了不少,每次我去,她也不再叫我“卓越的弟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那里我有了自己的名字。
余柏言去美国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和他妈妈一起过的。
那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包饺子,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她看着我笨手笨脚地包出个四不像,笑得不行,说我跟余柏言特像。
临近零点,余柏言掐着时间和他妈妈视频,说新年快乐。
我让阿姨不要告诉余柏言我也在,他们通话的时候,我跑出去抽烟了。
得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没找我,我也没找他。
我以为是因为他跟卓越和好了,又或者他在美国有了新的“游戏对象”。
可事实上,那个时候,我们都在赌气,他气我当初没送他去机场,我气他为什么偏偏要去美国。
这世上大多数彼此错过的人都是这样,最后的下场就是抱着遗憾走到最后。
我以为我跟余柏言也就是这样了,直到某个深夜,我接到余柏言的电话,他在那边长长地叹息,然后对我说:“小兔崽子,你他妈是真的不准备找我?”
余柏言隔山隔海洋打来的电话,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以为自己连续加班熬夜,熬得我产生幻觉了。
电话那边,余柏言咒骂着,我在这边嘀咕了一句:“操,上班上疯了。”
我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盯着来电号码看。
余柏言那边重归安静,直到我问:“余柏言,还在吗?”
三秒钟,只有三秒钟的工夫,余柏言开口对我说:“下个月我回国,你还在北京?”
我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表情和语气应对,在那一瞬间我是很开心的,甚至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了。
余柏言没抛弃我,没结束我们这场剧情拧巴的游戏。
然而就在我即将脱口而出“不然我能去哪呢”时,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因为要回来了才和我联系,也就是说,如果他一直留在美国,未必会打这通电话给我。
我被自己的揣测搞得心烦意乱,又不想质问他,那显得我太把他、把这段关系当回事了。
就像小时候,我刚被接回城里的家,我煞有介事地走进去,以为那真是我的家真是我的爸妈和哥哥,可相处下来却发现,在最初这个家不属于我,在后来的这么多年里,它也未曾真正属于我。
想要不被伤害,那就要先一步不把一切当真。
我迅速整理好情绪,对余柏言说:“回来需要地陪吗?陪吃陪睡的那种。”
我用最不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番话,说完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余柏言给我的回应是:“少放屁。”
他从来不是爱说脏话的人,我估摸着,他所有的脏话都只说给我一个人听了,主要是除了我也没别人那么能气他。
就这样,我跟余柏言算是重新联系上了。
如他所说,半个月后他回国了,重新落地首都国际机场,这一次我亲自去接他。
我提前好久就到了机场,这又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的《小王子》里面的那句话——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
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是余柏言驯服的那只小狐狸。
我早早地等在出口,没有手捧鲜花,也尽量让自己收起眼睛里的期待。
我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所有寻常接站的人一样,没有满心欢喜,没有爱。
我不想被余柏言看透,不想表现得那么廉价。
尽管在他心里,或许已经没人比我更廉价。
时隔一年,我希望余柏言再见我时能对我刮目相看。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可我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又开始害怕他出来得太早。
在余柏言的事情上,我永远都是个矛盾的笨蛋。
终于,我见到了他,他穿着深色的风衣,拖着行李箱,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出来,周围那么多人,我却只看得到他。
一年没见,一年没有联系,他变了样。
余柏言大学毕业那年做了近视眼手术,后来几乎再没戴过眼镜,可是这次回来,他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的近视镜,看起来更有衣冠禽兽的感觉了。
我盯着他,站在人群里,没有吭声,等待着被他发现。
果然,他出来后就四下寻找,很快看见躲在人堆里的我。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我也没那么不起眼。
余柏言冲我笑了一下,加快脚步,朝着我走来。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我却觉得他好像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走完。
我没有去迎接他,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他走向我。
他一开始还很沉着,但愈发靠近我的时候,步履也逐渐匆忙起来。
他的笑意我尽收眼底,也忍不住对他笑。
当他终于穿越人群来到我身边,我刚要开口说“接机要付钱”,人就已经被他抱住了。
余柏言和我拥抱,特别用力,像是恨不得把我勒死在他怀里。
他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卓凡,你小子还知道来见我。”
余柏言这人有时候就喜欢恶人先告状。
我说:“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打官司,让法官评评理?”
余柏言笑得爽朗,放开了我。
明明只是一年没见,可他站在我面前变得有些陌生了。
美国的一年,似乎比北京的七八年都长。
我努力嗅他身上的气味,想知道他用了什么香水,我仔细观察他的衣领和脖颈,想知道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在那上面留下了新鲜的痕迹。
余柏言说:“你怎么还有黑眼圈了?”
我实在不想告诉他其实不只黑眼圈,今天来接他之前,我已经胡子拉碴好几天。
这些日子公司有个大项目,我被临时抓壮丁,整夜整夜地熬着,为了今天请假来接机,把一周的工作量都挤压在三天完成了。
这些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余柏言的。
我没那么在乎他。
我说:“最近风月场所去多了,玩得有点大。”
余柏言嗤笑一声,问我今晚怎么安置他。
“你不回家?”
“我妈报了个旅行团,去云南了。”余柏言说,“你总不能让我回来第一天就自己睡吧?”
“怎么着?在美国夜夜笙歌,回来孤枕难眠了?”
我们斗着嘴,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我让余柏言自己订酒店,爱住哪住哪,可他说:“你住哪儿?”
我突然想起,余柏言还没去过我租的房子。
我们坐上了出租车,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余柏言得逞了一样看着我笑,我们坐在后排,两人的长腿相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搭在了我的大腿上。
他没有乱动,只是那么搭着。
我扭头看着窗外,觉得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从机场到我家,一个多小时。
下车的时候余柏言说:“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说给我报销打车去机场的钱,结果到现在钱也没给我。”
“你都美国留学的人了,还差这点钱?”
我故意的,这笔钱我是永远都不会给他了。
我们之间,总归得有点亏欠,在以后万一真的要断了关系,我还能找机会和他见一面。
我带着余柏言往小区里面走,他跟在我身后:“这地儿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能不眼熟么,当初他在这里住过一年呢。
那时候余柏言研究生刚毕业,找了份工作,自然也得租房。
联系中介租了个公寓,三室一厅,跟两个陌生人合租。
我们很少会到他的公寓□□,隔音不好,放不开,所以,我到他公寓来的次数也不多,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约在酒店。
我突然想起,我们俩当初开玩笑说要睡遍北京大大小小的酒店,还开玩笑说双十一囤货的安全套跟润滑油够我们用十年。
但我们后来还是习惯常去同一家酒店,囤货的那些安全套和润滑油都快过期了还没用多少。
都怪他非要去什么美国。
余柏言走后,我也在这个小区租的房子,不过不是公寓,找了个一居室,自己住。
我带着他回家,刷卡进电梯,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心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我开始想,等会进家门,应该先做什么?
帮他找拖鞋,让他沙发坐一会儿,再给他泡杯茶?
基本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吧?
可是,我跟余柏言之间,真的已经生疏成这样了吗?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稀里糊涂就到了家门口。
门一打开,我刚回头要对他说拖鞋在鞋柜里,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被他抵在墙上吻住了。
这人,比我下流。
我之前所有的顾虑都被他的动作打消,果然,虽然一年没见,我们还记得如何让对方开心。
他反手关上了门,我们拥抱、亲吻,脱掉了彼此的衣服。
他问我卧室在哪儿,我说:“卧室个屁,直接去浴室。”
水淋下来,没来及脱掉的内k被打湿,余柏言摸着我说:“迫不及待了?”
“放屁。”我按着他的头迫使他蹲下,他像过去那样亲吻我。
我仰头,闭着眼,呼吸逐渐急促。
这一刻,我才真的感觉他又回来了。
时隔一年,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我和余柏言做.爱的时候,好像过去这一年的空白根本不存在。
我们依旧是最熟悉彼此身体和喜好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应该如何在床上取悦他。
应该没有吧。
如果在美国的这段时间,他有跟卓越上过床,那也一定是他使出浑身解数去取悦卓越,卓越是不会像我这样百般伺候他的。
甚至卓越都不会给他□□。
只有我,贱皮子,他喜欢什么,我就给什么。
我们大汗淋漓地做了一场,一整年没做过,我觉得特别疼。
但再疼我也忍住了,还叫得特别欢。
我让自己看起来无比放浪,以此来掩饰我内心的难过和不安。
余柏言也和以前一样,对我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结束的时候,床单都湿透了。
我们没急着去洗澡,两人倚在床上一起抽烟。
其实我很想问问余柏言这一年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每天都在做什么,每天都在见什么人。
我也很想好好打量他一下,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新变化。
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问,甚至没拿正眼看看他。
我不敢。
很多时候,很多人,之所以会误解会错过,说到底都是太胆小,太怕受伤害。
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是会被伤害的那个,所以总是装出一副对这段关系、对余柏言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实际上,余柏言也和我一样,只是,他有那么几次差一点就能鼓起勇气和我坦白一切,却在和我对视时,被我那满不在乎的眼神给劝退了。
都是因缘际会,都是命。
不过当时我以为余柏言就这样回来了,可他说:“下个星期我就得回去。”
我这才恍然大悟,对啊,人家在国外读博,哪能一年就回国。
他不仅不会一年就回来,甚至有可能从此就留在美国了。
我大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你他妈该不会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干我吧?”
天知道我多希望他说是。
他可以对着我说尽下流话,我都爱听。
然而,余柏言当时给我的回答却是:“当然不是,你想得美。”
我确实想得美。
那一瞬间,我红了眼睛,假装被烟呛到,疯狂咳嗽,咳得脸通红。
那会儿我真难过,其实心里明白,他当然不会是为了见我回来的,可还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幻想着。
那之后我下定决心再不问这种蠢问题了。
可后来,我们彻底分开又重归于好之后,余柏言终于承认说:“那年我突然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
他在美国读书,穷学生,学习任务又重,熬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在这边和他较劲,他在那边也跟我别扭着。
他一直等我联系他,而我总觉得他已经离开我。
就这样,都沉默着,各自煎熬着。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他一走,肯定立马有了新欢,恨不得当即回来捉.奸。
可他没钱。
他一边忙着学业一边打工,攒够了往返的费用,立刻订了机票。
这些,在当时的余柏言看来,是不能告诉我的。
他一旦说了,我会嘲讽他,会踩着他的心跳舞。
在那个时候我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总以为自己的行为都是一场自我保护,可实际上,我也在伤害着余柏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余柏言眼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一个放荡的臭小子,心从没在他那里停留过。
余柏言那次回来,我们度过了酣畅淋漓的一个星期。
白天我去上班,他忙他的事——我以为他真的出去办事,实际上只是窝在我家对着电脑眉头紧锁地做课题。
晚上我下了班他会在公司楼下等我,我们吃喝玩乐,然后在深夜回家做.爱。
我倒计时着余柏言回美国的时间,倒计时的单位不是“几天”,不是“几小时”,而是“几分钟”。
我珍惜着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
在很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也和我一样。
只是我们在当时,并未了解彼此的心。
原来,这就是“所爱隔山海”,这山和海,都是我们自己筑就的。
虽说余柏言那次回来只停留了一个星期,但我们的关系却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改善。
有时候我想,要不是当初他退了一步,回来找了我一趟,我们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彻底断开了。
可我同时也会想,会不会在那会儿就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上天没有给我们选择多线人生的机会,我们也从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最优解。
总之,他回去的那天我去机场送他,两个人都没有多言。
我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安检,他隔着攒动的人头和我挥手,我假意离开,实际上,他的飞机已经起飞我还停留在值机大厅。
没人知道那架飞机载走的人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就连余柏言本人都不知道。
不过,我那天离开机场的时候,看到我哥的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是他跟一个外国男人的亲密合照。
他给别人回复说那是他的同学,但我看得出,两人关系匪浅。
如果不是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我哥不会和他贴得那么近。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看我哥的微博发的那些照片文字和视频,我哥在网络世界倒是很热衷于分享生活里的鸡零狗碎,他似乎过得很丰富多彩。
过去的一年里,我总是回避这些,生怕看到他的镜头或者文字中出现余柏言的身影。
可是这一次,我难掩好奇心,一条一条往回翻,像是手动让时光倒流,去搜寻有关他们的蛛丝马迹。
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在期待看到他们有过联系的证据,那感觉就像是我在等待头顶那把必将落下的刀。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有点自虐倾向,很爱没事找事。
但很意外,我翻完了我哥发布过的所有内容,甚至已经翻到他刚出国时的照片,却没有一条能找到余柏言的影子。
我不相信他们没有联系过,我笃定两人已经上过床。
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样,对自己没信心,也对余柏言没信心。
而另一边的余柏言,也一样心事重重,他笃定自己一走,我又会过起放浪形骸的日子。
就这样的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好好谈恋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余柏言回去之后,课业繁忙,我在这边工作也不轻松。
但我们重新开始频繁地联络,甚至偶尔会语言或者视频□□,那些饥渴难耐的夜晚,听着他的声音,想象着他的体温和声音,倒是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那阵子我在工作上春笋怒发,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做得不错,名利双收。
升职加薪,亲戚朋友甚至公司领导都开始给我介绍女朋友,而我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
我给出的理由是:我有女朋友,她在国外读博,过几年回来和我结婚。
每次说这句谎话的时候我都有点忍不住笑,是因为自己把那位“女朋友”代入了余柏言的脸。
他要是知道我把他说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估计得又气又恼,然后把我干得半死不活。
挺有意思的。
26岁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春风得意的一年,我甚至真的开始幻想自己在跟余柏言谈恋爱。
有几次我问他,不如我也去旧金山吧。
他笑着说:“你来这儿干嘛?”
我咬牙切齿地说:“干你。”
之后我们都大笑,可我心里是有些落寞的。
在我说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我发出邀请。
我这人拧巴得很,他的反应让我不高兴了,我好不容易要迈出的那一步又立刻收了回来。
那年春节,爸妈打电话来叫我回家。
“你哥今年会回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那几年他们得知我不回家过年,并没多说什么,而这次,因为我哥要回来,也因为我哥说想见见我,他们三番五次地打电话来叫我早点买票回去。
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打心底里就没记得我也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26岁的我已经没那么在意那些事了。
我有了还不错的学历,在北京的工作也风生水起。
如果上头没有那个更优秀的哥,我也会是某个家庭、某对父母的骄傲。
没关系没关系,我倒是不在乎那么多。
我订好了机票,在除夕当天回了家。
是我哥给我开的门,他穿着红色的粗针毛衣,把他衬得更白更好看了。
他看见我明显一愣,随即笑着拥抱了我。
“好久没见,”卓越说,“差点没认出你来。”
是,我真的大变样。
我的身上一丁点当年那个泥巴土豆的影子都没了,站在他面前的我是出入北京高级写字楼的白领,我的一件大衣就几千块。
不过,我想让他看的可不是我的那件大衣,而是大衣里面,余柏言留在我家的白衬衫。
卓越始终都是我的梦魇,无论我在外面混得如何,一到他面前我还是会自惭形秽。
我总是别别扭扭的想赢他,而这辈子我唯一赢过他的,可能就是那年春节,我穿着余柏言的衬衫在他面前显摆。
不过很显然,卓越对于余柏言,也没真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还没释然。
那年除夕,我跟我哥好久没见,我们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我哥看起来还是那个乖巧懂事又天资聪颖的好儿子,但我很清楚他在外面玩得如何风生水起。
我哥是很优秀,在美国的这些年工作突出,薪资也很突出,说一句“海外精英”绝对不为过。
我佩服的是,他能兼顾忙碌的工作和同样忙碌的私生活。
这个家伙丝毫不遮掩自己花样繁出的情感生活,或许是因为觉得那个微博没人知道,殊不知,我早就发现,还看了个遍。
当年跟余柏言躲在卧室偷偷接吻的卓越,如今怕是已经成了纽约某圈子的红人。
不过这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他的生活我永远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吃饭的时候,我哥一直和我找话聊,关心我的工作,关心我在北京的生活。
“有没有想过也来美国?”
我咬着饺子大笑:“怎么说得好像美国是你家的,说去就去呢!”
我哥也配合着我笑,懒得理会我的阴阳怪气。
他似乎还想和我说点什么,但爸妈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他们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自然要多聊一聊。
他们问他工作累不累,问他美国人有没有歧视他。
他们还问他在那边生活会不会不适应,如果找个女朋友,是不是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我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缝插针地火上浇油:“对啊哥,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恋爱,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他看向我,似笑非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想要嫂子?”
我们对视,都明白这话里有话。
我冲他笑,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手边的杯子,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想要嫂子?
我曾经的“嫂子”如今已经和我干过千遍万遍了,我们用遍了市面上买得到的安全.套。
我可不是想要嫂子么!
这顿饭吃得气氛微妙,我坐在我哥身边,没事儿就给他倒油。
我哥最后实在没办法,找了个借口搪塞爸妈:“其实之前有个女朋友,但前阵子刚分手,最近实在没心思谈新的。”
“是是是,我哥专一又深情,”我又找事,“跟那些朝三暮四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可不一样。”
我哥显然有点烦了,揉揉眉心,又瞥了我一眼。
他看向我的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一笑说:“那你呢?你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我啊?”我停顿片刻,目光扫视了一番这个家,又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没盘算过出柜这件事的我,突然就不想演了。
我拿起桌上的白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嘬完。
我爸问:“怎么着?你也刚失恋?”
我被白酒辣得喉咙发烫,又吃了两口菜顺一顺。
然后,我放下筷子,惺惺作态地对我哥说:“我有没有女朋友,哥你不是应该很清楚?”
爸妈都看向了我哥。
我哥有点慌了,可能怕我抖落出他的秘密来。
但我没那么缺德,他的秘密还是留给他自己去坦白,我只需要陈述我的“罪状”就行了。
我对他笑,拍拍他肩膀,意思是“你别紧张”。
在收回手之后,我像没事人一样随口说了句:“我喜欢男人啊,要谈也是谈个男朋友。”
我的这句话和除夕夜晚的烟花一同炸开,不同的是,烟花炸在夜空中,而我的话炸在家里的年夜饭饭桌上。
一时间爸妈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卓越,使劲儿捏了一把我的大腿说:“卓凡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当然没喝多,只是觉得在他们面前演戏挺没劲的。